替身皇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匿名青花鱼
裴扬风掐住了叶栖华的下巴:“陛下想说什么?”
“你……恨朕……”叶栖华握住了裴扬风腰间的玉佩,又像在哭又像在笑,“这个死掉的林月白,是你永远的心结……对不对?”
裴扬风心中剧痛,惶恐不敢看叶栖华无神的双眼,狼狈地别过头:“陛下,月白尸骨无存,微臣……如何才能不怨恨你!”
“忘了他,”叶栖华缓缓扯下了那块玉佩,“舅舅,你忘了他好不好?我会比他还乖巧,还懂事,不闹脾气,不用你哄……”他心中荒凉的死寂里烧着最后一缕微弱的火苗,九五之尊把自己踩进尘埃里,卑微地祈求,“你要成亲,我答应。你要北伐,我也答应。我不在乎舅舅你娶多少妻妾,枕边有多少温香软玉,我都不在乎。你忘了林月白好不好……”
裴扬风猛地站起身推开了他,怒喝:“叶栖华!”
叶栖华重重摔倒在湖边巨石上,掌心攥着那块雕工粗糙的玉佩。模糊的听觉中传来潺潺水流声,叶栖华不知道裴扬风身在何处。于是他缓缓支撑着坐起来,目光无神地看向御华池的方向,苍白颤抖的唇勾出了久违的决绝狠厉之色:“国舅忘不了,朕就帮你忘了他。”
裴扬风心中一寒:“你要做什么?”
叶栖华循着声音看过来,空荡荡的蔚蓝眼眸中,浮现出一丝鲜血淋漓的快意。他幻觉中的林月白又出现了,疑惑地皱眉看他。
叶栖华缓缓抬手,猛地把手中玉佩扔向了浩荡湖泊之中。
黑暗中响起裴扬风歇斯底里的怒吼:“不!!!!”
叶栖华得意地对幻觉中林月白笑了:“现在,他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怀念你了。”
裴扬风愤怒地一掌打在叶栖华胸口。
叶栖华口中喷出鲜血,无神双目冷笑着看向前方。
裴扬风怒吼:“来人!”
一群太监侍卫跳下冰冷的湖水中,憋着气去湖底摸索,把每一寸淤泥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块玉佩。
叶栖华脸上的笑容得意癫狂:“你找不到了,你再也找不到林月白了!”
裴扬风愤怒地一脚踩在了叶栖华小腹上:“叶栖华!”
五脏六腑已经疼到仿佛碎掉了,可叶栖华只是笑,口中鲜血和眼中泪水一起溢出来,致的面容上血泪交错,狼狈不堪:“你要杀了我吗?你如果……如果杀了我……你就连一张相似的脸都看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国舅……你该拿朕怎么办呢?”
裴扬风一脚把他踢到旁边,怒喝:“来人,给我把御华池的水抽干了!如果找不到那块玉佩,今日在场之人,通通凌迟处死!”他心中痛楚难当。月白惨死关外,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只有这块玉佩,只有这块玉佩还在,让他午夜梦回之时有所眷恋,有所寄托。
如今,这一点眷恋都被叶栖华扔进了湖水之。
裴扬风心里空荡荡的呼啸着朔北寒风,仿佛他前半生的所惜所爱都成了黄粱一梦,只剩下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怒火。
阀门打开,御华池的水顺着暗渠流向宫外。
叶栖华不太好用的耳朵里,莫名清晰地听到了鱼儿在淤泥上挣扎扑腾的声音。
叶栖华咳出一口鲜血,怜惜地想,它们就快要死了。
这些鱼养在御华池里,也算是锦衣玉食万人尊宠。可裴扬风一生气,它们就都要死了。
声音乱糟糟的,叶栖华头痛欲裂。
湖水被放干净,宫人们把淤泥一铲一铲运出来,枯死的浮萍也被捞上来,摊在石头上翻找。
叶栖华从宫人们此起彼伏的求饶磕头声中明白了结果,他有些得意地笑出声。
裴扬风会怎么对待他?囚禁、毒药、还是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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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一点都不可怕,不会有比现在更痛苦的时候了。
叶栖华被吵得耳朵快要聋掉了。他在模糊的嗡鸣声中听到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裴扬风平静的声音冰冷死寂:“来人,送陛下去战俘营。告诉兀烈国的战俘,这个鲛人本王送他们的礼物,可以尽情玩弄。”
叶栖华头顶晕眩胸中剧痛,惨白沾血的唇微微张开着。
他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所有的力气都消散在了绝望和鲜血之中。再也没有力气哭着质问裴扬风,怎么能对他残忍至此。
四肢百骸都疼得快要炸裂开,叶栖华捂住脑袋,喉中发出嘶哑的呼吸声。
他又开始看到林月白,林月白的眼神轻蔑又怜悯。
林月白笑着说:“你在他心里,原来真的连块石头都不如。”
叶栖华在幻境中与林月白遥遥相望,哆嗦的唇再也说不出尖利的反驳之语。
他看到了少年时的御书房,看到了御华池粼粼波光边拿着酒壶大笑的少年将军,他看到湖边的人回过头,神情冰冷地说:“这个鲛人……可以尽情玩弄……”
嘶哑的气流中拉扯出一声痛极了哀嚎,像是生命鲜活的野兽被猎人剥去皮毛时发出的叫声,连旁观的人都痛得手脚冰凉。
叶栖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麻木地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搬来搬去,任由那些粗糙肮脏的手掌揉捏他的肌肤。
被弄得太疼了,也只是大张着嘴喘息,被毒药侵蚀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声哀鸣。
无边的安静与黑暗里,叶栖华看到了自己的母后。
当年的凤宁皇后,是全天下最美的人。
年幼的叶栖华不懂,自己的母后那么美,为什么父皇却不爱她。
倾国倾城的凤宁皇后揽着小皇子读书,听到这个问题后轻轻笑了:“栖华,你的父皇,曾经很爱母后,爱得连魂都要丢了。”
那时的叶栖华义愤填膺地说:“父皇怎么能移情别恋呢!”
“不怪你父皇,”凤宁皇后轻声说,“因为母后不爱你父皇,他再怎么爱,母后都回应不了他。一个人的痴,太难熬了,这么多年,你父皇的心累空了,爱也耗干净了。”
叶栖华无声地泪流满面,他对母后说:“母后,你说的对,太难熬了……儿臣好累……真的好累……”
母后温柔的手掌轻抚着他的头顶,叶栖华落泪低喃:“母后,你是来接儿臣……与你团聚的吗?”
“真可怜,”头顶响起的却是林月白的嘲笑声,“你真是可怜极了。”
叶栖华抬头,发现灰蒙蒙的迷雾中站着好多人,父皇和皇兄们都站在桥边,深黑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僵硬地张开嘴,齐声呼唤他:“走吧。”
叶栖华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母后,还有面带嘲讽的林月白。叶栖华问:“这就是阴曹地府了吗?”
不等他得到答案,两个鬼差就架起他拖向奈何桥:“快走快走,你这一生作孽太多,凡间又无人给你烧车马纸钱,再不快点去阎罗殿审完功过,就要魂飞魄散在地狱阴风里了!”
叶栖华问:“审完功过,可是要去投胎?”
鬼畜问:“你前世难道有什么心愿未了?”
叶栖华回首看着奈何桥上神情冷漠的父母兄弟,看着笑容轻蔑的林月白。
裴扬风冰冷的话还在他胸口肆意折磨着心脏。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冰冷的泪珠消散在阴风中,叶栖华声音颤抖:“我只是,再也不想做人了。”
第十章
御书房,长秦关的军报还堆在案上,裴扬风却无心再看一眼。
今天御花园里这场戏动静不小,公主已经派人来宫里传了三次信,想面见裴扬风。
裴扬风拒绝了公主进宫的请求,让人送去了几样金贵首饰安抚公主情绪。
盛怒之后的裴扬风反而有些奇异的冷静,让他在这样混乱不堪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出对局势最有利的判断。
从战俘营回来的侍卫脸色不太好,狼狈地跪倒在地:“参见殿下。”
裴扬风问:“人送过去了?”
侍卫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回答:“回殿下,用宫中运送米面的马车送去的,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裴扬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叶栖华还未中毒时的样子,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瞳总是带着些凌厉倨傲的笑意,红润的唇勾勒出居高临下的弧度。哪怕爱他至深,哪怕做了阶下囚,叶栖华那张过于美艳的脸上也永远带着九五之尊的傲慢与风华。
那些已经被他亲手毁掉的东西,原来早已在他心中扎根,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可他太生气、太痛苦,太过于执拗着不肯放下掌心那一捧腐朽的灰烬。于是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裴扬风低头,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他那一瞬间的心软又被失去唯一信物的愤怒掩盖,那句脱口而出的“接陛下回来吧”又埋在了无处宣泄的气恼之中。
长久的沉默之后,裴扬风看着窗外御华池边忙碌的宫人们,说:“若是他们在御华池中找到了那块玉佩,你就去战俘营接陛下回宫。”
这是对叶栖华无理取闹的惩罚。
裴扬风竭力让自己相信了这句话,心中一遍一遍重复:叶栖华活该,他害死了月白,又扔掉月白的东西,他活该受那些罪!
只有在心中这样不停地自言自语,裴扬风才能让自己不要察觉那些折磨人的怜惜和愧疚,不要去想叶栖华在战俘营会被如何折磨。
裴扬风不能再想了,他坐下开始批阅奏折,心烦意乱地翻了几张之后,鬼使神差地又对侍卫重复了一遍:“一旦在御华池中找到玉佩,你立刻接陛下回宫。”
御华池里的太监宫女们还在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厚厚的淤泥,手脚笨拙得让人心烦。
裴扬风烦得扔了奏折。
一个玉佩而已,那群蠢货怎么还没有找到!
战俘营。
这些兀烈国的士兵,已经被裴扬风关了三年多。他们本来被关在长秦关,公主和亲的事情定下之后,就被转移到了京城。有消息说宣王准备借公主联姻的机会放他们回国以示诚意。这些日子里战俘营的看守对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如今居然送了一个上品鲛奴给他们玩,宣王果真是诚意十足了。
这个鲛奴模样生的比北荒的天神还要好看,一身皮肉细嫩得能掐出水来。
穿着的衣服全是最金贵的蚕丝软绸,捧在手心里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捧着一汪清泉。
一个士兵爱不释手地抱着一团衣服,忽然一愣,他好像在袖子里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士兵瞒着同伴们偷偷瞧了一下,发现这鲛奴袖子里居然揣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他一个草原上的普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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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昂贵,但是那色泽那质地显然就不是便宜货。
士兵趁同伴们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把那块玉佩揣进了自己怀里,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衣服上的花纹。
御华池里的淤泥被铲了个干净,连湖边的石头都被一块一块掀起来反复检查。可是依然找不到那块玉佩。
三天过去了,裴扬风魔怔了一样日夜守在御华池边亲自监督,怀着急切又痛苦的期待,妄想下一刻玉佩就会出现在这一片狼藉之中。
宫人们没有找到玉佩,裴扬风却到了顾云深从江南寄来的信。
信中说他翻阅了云空阁中的医典,从碧海青天水的配料研究,做出几样解药。虽然未必能治愈陛下,但应该可以缓和碧海青天的毒性。
裴扬风看着信上的“陛下”二字,神情一时恍惚,竟像是如梦初醒,煞白了脸色。
叶栖华……叶栖华……现在还活着吗?
叶栖华在做梦,一个又一个半真半假的梦。他梦到少年时金碧辉煌的皇宫楼阁,梦到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万种名花。
花色浓艳,芬芳扑鼻。
裴扬风身穿轻甲从御书房中走出来,笑吟吟地向行了一个不正经的礼:“微臣参见六皇子殿下。”
叶栖华在明媚炽热的阳光下微微红了脸:“舅舅,母后在凤宁宫等你了。”
裴扬风手臂随意搭在他少年单薄的肩头:“殿下,微臣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想和微臣单独说说话?”
叶栖华涨红了脸:“你你你胡说什么!”
阳光下的裴扬风笑意盈盈,低头凑在他耳边说:“微臣从长秦关外卖了几坛好酒,殿下想去微臣家尝尝吗?”
叶栖华手足无措地红着脸点点头,任由裴扬风带着他翻过高高的宫墙,策马飞驰在京都繁华街道上。
将军府里的桃花开得绚烂夺目,漫天花雨簌簌落落掉在人的肩头和发上。
树下摆着一张软榻,酒坛七零八落地堆在落满花瓣的青石板地上。
叶栖华喝得半醉,伏在裴扬风宽阔肩膀上低喃:“我好想你……舅舅……栖华好想你……”
暖阳,微风,花雨,烈酒。
衣衫凌乱,发丝纠缠,抵死缠绵。
叶栖华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可他想不起来了,温暖的记忆里他和裴扬风早就两情相悦,他是忠臣,他是明君,在京城暖阳中痴醉着过完了一生。
肮脏破败的战俘营里,相貌极美的玩物呆呆地睁着眼睛,一双蔚蓝的眸中渐渐泛起了灰白。
他一身淫乱伤痕,呆滞的面容中却缓缓勾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正在发泄的士兵被这个笑容吓得背后一寒,忙退出去三步远:“这这这人是不是快死了?”
另一个士兵猥琐地笑着搓手:“换我换我,老子就爱这一口。”
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一队御林军闯进了营帐中:“宣王有令,带各位梳洗换衣拜见兀烈公主,见过公主之后就护送各位回国。”
他们已经被关了三年多,回家和自由的诱惑远胜过一句早被糟蹋得惨不忍睹的身躯,于是纷纷兴高采烈地跟着御林军去梳洗了。
拿到玉佩的士兵更是高兴,他摸着怀里的玉佩,想着这块玉能从游牧贵族那里换多少牛羊,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战俘们离开,空荡荡的战俘营里一个人走进来,布满细小伤痕的修长手指颤抖着轻轻落在了叶栖华沾满污秽的脸上。
意识早已模糊的叶栖华轻轻颤了一下,习惯地张开嘴含住了那根手指,柔软的舌尖缠上去,舔舐着指腹上的薄茧。
指尖被裹在柔软湿热的舌里,裴扬风心里一颤,抽出手指捏住叶栖华的下巴:“叶栖华。”
不知是昏是醒的人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张着嘴。
裴扬风在这片寂静中忽然察觉到了久违的心如刀绞,五脏六腑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声音颤得厉害:“叶栖华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叶栖华听不到了,他半梦半醒地沉沦在幻觉里,梦里的裴扬风笑着把吻落在他眉心上。
裴扬风手指在发抖,他竭力冷静地判断可能是碧海青天的毒让叶栖华失去了听力,还好……还好顾云深已经起身来京城了,可能……可能马上就会到。
不,顾云深一定马上就会到!
裴扬风解下大麾包住了叶栖华一丝不挂的身子,颤抖着轻轻吻在叶栖华眉心上:“对不起,栖华,对不起……”
他不该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不该的。
一块玉佩,叶栖华只是扔了他一块玉佩而已。他怎么能如此残忍,他怎么可以……
裴扬风从未这么害怕过,他害怕来到战俘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害怕叶栖华再也醒不过来。
此时此刻,裴扬风才忽然发现,叶栖华已经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血脉牵连了。
等在战俘营外的侍卫默默牵着马车,看着裴扬风怀里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还好失魂落魄的裴扬风并没有在意,只是抱着叶栖华上了马车,说:“走吧。”
侍卫问:“殿下可是要送陛下回宫?”
裴扬风犹豫片刻,说:“回宣王府。”
宣王府以前是将军府,先帝把这座宅子赐给了裴扬风的父亲,于是裴扬风和姐姐就是后来的凤宁皇后,一起在那棵老桃树下长大。
这座宅子,是年幼的叶栖华除了皇宫之外唯一来过的地方。
老桃树上结的果子很香甜,小时候的叶栖华很喜欢吃。
可是现在才春天,老桃树刚刚冒出柔嫩的花骨朵。
裴扬风把叶栖华安置在了他住的房间里,给顾云深传信催促,请他尽快来宣王府中。
床上的叶栖华还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眼珠一转都不转,让裴扬风心里发冷,他甚至不知道叶栖华是不想理他,还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裴扬风蹲在床边,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叶栖华更冷的手,在叶栖华红肿的掌心中缓缓写下两个字:“栖华。”
叶栖华好像有了一点反应,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沙哑的气流声。
裴扬风胸中剧痛,惨白着脸对门外的侍卫怒吼:“去城外迎接顾盟主,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点,救救他的栖华。让他还有机会补偿自己犯下的罪孽,让他还有很多时间去等叶栖华原谅他。
此时,兀烈国的战俘们已经去见过了公主,正被一队士兵护送着,走向长秦关,走向漠北草原。
第十一章
顾云深风尘仆仆地赶到宣王府,一刻不停地给叶栖华施针喂药,终于让叶栖华时有时无的微弱呼吸平稳了些。
叶栖华身上伤痕累累,已经被御医处理过了,但还是惨不忍睹。
顾云深没敢问侍女这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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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怎么造成的,只是默默地细心又处理了一番,几乎把昏迷不醒的叶栖华包成了一个粽子。
毒药扩散程度比顾云深想象中严重得多。他本以为那一剂风游散至少能让叶栖华在半年之内维持现状,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月,叶栖华竟已经在生死边缘摇摇欲坠了。
顾云深又给叶栖华把脉,确定脉象平稳,稍微才松了口气。
他若是再晚来一天,叶栖华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侍女默默递上一块丝帕:“顾盟主,擦擦汗吧。”
顾云深轻拭着额头细汗,笑容有些勉强:“多谢姑娘。”
叶栖华每隔一刻钟都要再吞一颗解毒丸,顾云深一步都不敢离开,叹气着守在床边。
很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裴扬风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了足足三个时辰,眼看天黑了才回屋里,脸色疲惫:“他怎么样了?”
顾云深说:“暂时控制住毒物漫延,但恐怕陛下五感已经受损严重,不知道还救不救得回来。”
裴扬风说:“不管需要什么奇珍异草,都尽管告诉本王。”
顾云深苦笑着摇头:“殿下又是何苦。”
裴扬风沉默许久,说:“本王之前是疯魔了。”
顾云深扶着叶栖华的后颈,又把一颗药丸塞进叶栖华口中,捏着穴位让叶栖华吞了下去。见左右无人,顾云深轻声问:“殿下之前透露弑君之意,也是疯魔了吗?”
裴扬风说:“不。”他那时刚刚独揽大权,身边人纷纷劝他另立一个更年幼更好控制的皇帝。叶栖华在位时的诸般手段余威仍在,谁都不会相信他会做一个任由臣子摆布的傀儡。
可心狠手辣的叶栖华却真的在情字之上失了魂,才落得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裴扬风看着叶栖华沉睡中的苍白面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苦涩笑意。他以前竟从未察觉,叶栖华竟是如此痴傻之人。
在他记忆里的叶栖华,沉默,狠艳,悄无声息地制敌于死地,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有着些皇室贵胄天生蛮不讲理的傲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为情而痴的傻子。
可傻子叶栖华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了他面前,呼吸微弱,伤痕累累。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虚弱病体,裴扬风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那个曾经艳绝天下的凤宁太后。
太后病了很久,叶栖华登基时她已经下不了床了。
那年春天边关战事胶着,裴扬风日夜奔驰回京看了姐姐一眼,又匆匆连夜赶回了长秦关。
那一眼,太后虚弱地拉着他的手,眼中含泪说:“扬风,栖华这孩子,对人对己都太过狠毒不肯留下退路。姐姐不放心,姐姐真的不放心呐……”
再之后,林月白战死关外,叶栖华下旨不得救援。
裴扬风心里的叶栖华,便只剩下了对人狠毒这句话。
顾云深缓缓拔出叶栖华头顶所施的几根银针,把微微泛蓝的银针扔进了清水之中。他说:“陛下明日就会醒过来,但是神智还能留有几分,我也没有把握。”
裴扬风点头,送顾云深去休息,自己在床边守了一夜。
叶栖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舅舅眼神冰冷,无情地把他抛在了身后。
从噩梦中惊醒,叶栖华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气恼地训斥侍女:“为什么不点上长明灯?”有人惊慌失措地搀扶住他,可叶栖华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叶栖华焦急地挣扎大吼,“你们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
黑暗,安静,无边无际,让他绝望得想哭。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周围连风声和鸟鸣声都没有,叶栖华脸上惨白。他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再松开手。
依然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侍女们不知所措地扶着刚刚醒来就开始挣扎的皇上,还好这时裴扬风走了进来,对她们说:“都褪下吧。”
叶栖华努力吸了吸鼻子,他嗅到了熟悉的熏香,终于安心了些,委屈地问:“舅舅,舅舅我在你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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