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一夜再无话,只听得窗外的落雪声,扑扑的闷哼,像是没有止境似的。夜半,不知可是院子里哪株树的枝桠被雪压断了,“咔嗤”一声,坠落在地。
李墨兮一直都醒着,听那扑扑的雪声,听夜色里寂寞而微小的声响,直到麻木。约莫是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可他不知为何,又蓦然惊醒,而怀里空荡荡的,余温尚存,他登时睁开了眼。
夜雨闻铃断肠声 分卷阅读167
伸手掀开帐子,偌大的殿内,角落一盏宫灯弱弱地燃着,发出晦暗的光,没有人影。只是,“叮铃铃”一声,在寂静中发出低弱细碎的轻响。他一怔,看向他的手腕。
一枚致巧的金铃铛,被红绳子穿着,系在他的腕上,便是秋千上那两枚铃铛中的一枚。
他蓦地下了床,随手披了衣服,快步走出寝殿,寝殿外候着的丫头们此刻都无比地清醒着,瞧见他,均毫无讶异,只垂着头,低低唤了句:“王爷。”
“王妃呢?”
“在小皇子殿里。”
奶娘恭敬地侯在李蕙的寝殿外,瞧见李墨兮,低身行礼。李墨兮全然没看到她一般,径自走了进去。
銮铃正坐在李蕙的床边,手轻轻抚着李蕙熟睡的脸颊,眸光温柔,似是流连,又似是怜惜。李墨兮不知不觉便放缓了脚步,他缓缓来到床边,看到李蕙胖乎乎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枚金铃,该是那秋千上的另一枚。
而李蕙睡梦中毫无所觉,被銮铃这样摸着很舒服,嘴角便笑出来,有小巧的酒窝,甜暖地叫了声:“妈妈。”
銮铃衣发上本来是雪,屋子里温暖,雪便都化成了水,浑身湿漉漉的。一滴雪水从她发际滚落,滴在脸颊,慢慢滑落,猛一看便像是泪珠。李墨兮蓦然把浑身冰凉的銮铃拥在怀中,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銮铃从李蕙脸上移开目光,看到李墨兮,美美一笑,轻轻道:“……我今日要去莫忘湖。”
……
雪落一整晚。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念在某微日日更这么多字儿的份儿上,请大家多多支持!
念在墨兮这么痛苦的份儿上,请大家体谅他则个!
最后,呃,好像没什么了,某微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静静飘落。被大雪覆盖,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湖水不紧不慢地冒着白色水汽,把落在湖面的雪片吹化,化作细小涟漪,轻轻波荡不停。
銮铃一直觉得这莫忘湖很是熟悉,像是曾经见过,也许,是梦里来过罢。只是寂静里,雪色入幻,从来没有想过这偌大的长安城竟是寂寞如斯,寂寞如斯。
什么都挽救不了。
如果一个人可以忘却世事,什么都不在乎,会不会轻松了,解脱了……于是,就这样吧。
銮铃站在那石矶上,踮起脚,仰着脸,张开双臂,望着那皓大的天幕,她想离天更近一些。
层层雪花飞卷如帘,清凉地落在她身上。湖上水烟四溢,又把她身上的雪瓣消融,化成丝丝冰凉的水珠。
身后传来踏雪声。李墨兮在她身后停下,刚刚下朝,一身绛紫的朝服没有换下,身上也满是雪,他拉了她一把,凝眉道:“站那么高做什么,下来。”
銮铃回眸望他,两人都是一身的雪色清凉。
“你来了。”銮铃似是有了几分高兴,借着他手上的力度跳下石矶,又四处瞧了一遍,问他:“不觉这里眼熟吗?”不等李墨兮答话,她便自顾地沉默了。
要一个人主动放弃,总归是会不舍和难过的吧?
过了片刻,銮铃挣开李墨兮的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那张纸叠的很是齐整。銮铃慢慢把纸展开,上面的白字黑字立即被雪片敲打着,发出不情不愿的声响。
李墨兮周身霎时僵冷。
她把他引来这里,只是为了拿出这封休书,他亲笔写下的休书,把他休了的书,给他看么?
銮铃也默默又把这休书看了一遍,缓缓出声:“我要离开你和蕙儿。”
果然,李墨兮脸色比雪还白。
然,在李墨的惊诧中,銮铃忽而用力把那休书撕得粉碎,那句句出自李墨兮真心的话,登时化作一片片比雪花还小的纸片,被銮铃随手往空中一抛,随着风雪消散。
“我要离开,但不是靠这个。”
銮铃眼眸清淡,直视李墨兮,嘴角微笑:“而且,我要萧肚子里那孩子是我的。”
雪霁天晴已是几日之后的事,花满楼里的事业又热热闹闹开张了。一身月白华衣,领口还有洁白柔软的绒毛,趁着一张脸莹白如玉,銮铃步子轻快地走进来。
花满楼的姑娘丫头们登时眼前一亮,纷拥挤上来,七嘴八舌地向銮铃表达着爱慕之意。
继上次銮铃人未至,糖葫芦先到的事件之后,“清歌公子”就把所有的姑娘丫头给买了。不为那小小糖葫芦的礼义之轻,主要是为了“清歌公子”惦着她们的这份心意,还有这份雅致玲珑的心思。
清歌公子,果然是个金玉般的妙人儿。
这是花满楼中上至花飞卿,下至厨房里的杂役,得出的结论。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分到糖葫芦,但身在风尘,偶或有人挂念,自是欢喜非常。
竹见銮铃被一群莺莺燕燕缠绕着脱不了身,急得团团转,真怕稍有闪失,銮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啥事儿。她就不明白,王爷怎么就放小姐出来了呢?还是来这种地方?虽然王爷并不一定知道小姐出来时去哪儿,但
眼见她们簇拥着銮铃要上楼,竹把心一横,深吸口气,立即过五关斩六将冲到銮铃身边,一把把銮铃护在身后,大吼了句:“都住手!”
“……”全场都怔了怔。
竹的脸色终于燃烧,她硬着头皮继续大声道:“你们太可恶了!”
“……”那些姑娘们一听,脸色都红透,纷纷怒目瞪着竹,正要莺莺燕燕地开口。竹已伸手一指默然站在人群外的风冽,一字一句把话说完:“这糖葫芦不是清歌送的,而是那位风公子送的,他才是正主儿,你们不能把他冷落了!”
“啊……哦……”众美女恍然。
“……”风冽脸色一变,震惊地瞪向竹。然而,没等他回过神,那群风姿美艳的姑娘们已经环绕在他周围。
“公子看着冷漠,心底却是热热的,记挂着奴家啊……”
“公子以后常来呀,让奴家……”
众美流目飞盼,殷殷望着风冽,还有人贴上来在风冽身上乱摸。风冽脸色愈来愈青,也有些发红,他踉跄退开一步,几乎就要夺路而逃,太太太有杀伤力了!他无福消受,反是浑身恶寒,而一眼望去,銮铃已笑嘻嘻拉着竹上楼去了,那容容从楼梯上迎下来。
他愈发着急,实在不行,要动武了。
却是那一身花艳而不媚俗的林染衣本来跟在容容身后的,一眼瞧见这么一大群颜色缠绕在风冽周围,也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怒火已呼地燃起!她一个飞身,竟直接从二楼上飞下,轻盈地落在大厅。
她愤愤地走上前,几下把那些个
夜雨闻铃断肠声 分卷阅读168
美女扯到一旁,直直瞪着风冽,怒道:“你这个人啊,明明不是男人,还在这里骗女人,太可恨了!!!”
“……”风冽面色一黑。
“……”四周的众位美女也都脸色一黑,有一位正挽着风冽手臂的美女“呀”地惊呼一声,便触电似的松了手,后退一步。
“不,不是男人?”又一位美女美眸悄悄打量风冽,英俊威武,可,竟不是……啊……她颇为遗憾的叹息一声,转身黯然离开了。她这么一动,那些美女们便都自觉地散开,又纷纷满目遗憾地冲风冽回眸……这么英俊的人儿啊……
一时便只剩下风冽和林染衣。
风冽理也不理那林染衣就要往楼上走,林染衣伸手把他拦住,冷哼道:“都说了你不是男人,你为何还要上去?”
风冽掌风一抬,就想从林染衣俏脸上劈过去。
“你还想欺负我?是男人就别欺负女人!”林染衣反而把脸往风冽掌下一伸,一点都不害怕。
“染儿!”冷不防大厅高处一声低斥,林染衣没有回头看那说话的人,已生生打了个战。
却是花飞卿,她向来妩媚诱惑的笑脸,此刻微沉,蓦然带上一股凛冽之气。也怪不得林染衣只闻其声就害怕。花飞卿身侧还立着眼含笑意的銮铃。那容容在一旁调戏着竹,把竹一张小脸也烧得绯红。
花飞卿见风冽上楼来,才笑意流转地请銮铃回雅座中去,寒暄过后,似是要谈生意的模样。
銮铃应付着笑了笑:“清歌此来,只想喝酒玩乐,其他的事不谈。”
花飞卿本是心思灵透之人,当下见銮铃笑中颇有闷闷不乐之情意,登时明白銮铃今日心情不佳。可她又不是开善堂的,当下,她为难道:“那怎么办呢?清歌公子让花某一等就是两个多月……这日子可还是得过的呀。”
“明日清歌还来,明日再谈。”
“明日?”花飞卿眸光一闪,直直盯着銮铃,要銮铃给她一个许诺。銮铃一笑点头:“花姐姐放心,若明日不来,花姐姐只管命人去松风苑叫门。”
“松风苑?”花飞卿一愣,在长安城混了这么多年,她倒真不知这松风苑的主人是谁,前一阵子送怜三妙去那里学琴,便又命人去查,依然没有查到。莫非竟是眼前这位?
她心思电转,面上笑容不辍,她站起身:“既如此,花某也就不打扰了,清歌公子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容容,不必客气。花某明日恭候。”说着,又命人去拿上好的酒菜,便自顾退了出去。
却是竹见銮铃拿着酒壶直接往肚里灌,登时腿上一软,她冲上前把銮铃拦住,声音哆嗦着:“这,这,不能这样啊……”
风冽向一旁正兴致盎然打量着他们的容容道:“你下去。”那容容娇媚一笑,便盈盈退了出去。
那容容一走,銮铃便反手把竹推开,皱眉道:“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不能,小姐,你此刻不能喝酒,诸葛先生说你的身子要忌酒的,小姐”
銮铃把手中酒壶往地上用力一摔:“都出去!”
“哐啷”一声,破冰碎玉,抑或是玉液琼浆,登时在嫣红的地毯上迤逦弥散开来。竹惊得脸色发白,腿一软跪倒在銮铃脚边,然而,她还是道:“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小姐也要为孩子”
她话未说完,风冽已上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直拉出了房间。竹愤怒地瞪着风冽:“你不担忧她么?你知道这孩子来的多不容易么?!”
风冽把脸转向一侧,低低道:“……没有孩子。”
……
谁说这花满楼是男人不爽的时候来消遣的地方?谁说女人不可以来?不信,偏不信!
……
回去的路上,銮铃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她脸埋在竹怀中正沉沉睡着,小腹突然绞痛,她从乱梦中一惊而醒,猛然用手抓住竹的胳膊:“好痛!”
銮铃原本被酒浸润的嫣红的脸刹那雪白,一时爬满冷汗。竹忙把她抱紧,惊慌道:“哪里痛?哪里痛?”
銮铃已抽痛的说不出话,松了竹,两手用力按在小腹上,痛得翻来覆去,几乎死去。
竹吓得眼中含泪,一叠声问风冽到家了没有,又伸手去抱銮铃,不妨盖在銮铃身上的锦被滑落,车厢晃动的灯光下,銮铃下身,原本月白的衣裳上露出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啊!”竹惊叫出声!
--------------------------------------------------------------------------
“怀珠无瑕”这药以酒为引,上次在温泉宫中,銮铃饮酒所以症状发生。而銮铃体虚内寒,本就忌酒,这次饮酒过多,不仅引得那“怀珠无瑕”的药性再度引发,还把因了“怀珠无瑕”而暂缓的月事引发,所以来势十分汹涌。
这一次纵酒,可以说是让诸葛青玉这一阵子以来对她的心调养功亏一篑。
“王爷,借着此事正能说是王妃小产,手吧。”
瞧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銮铃,诸葛青玉压低了声音劝解,在当今圣上眼皮底下撒这样滔天的大谎,他的这位王爷,莫不是真的疯了么?
李墨兮始终站在离銮铃十步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定定望着她,此刻,才回过一点神,他的脸色仿佛比床上昏睡的銮铃还白。依然没有一丝表情,沉寂片刻,才沉沉吐出两个字:“瞒着。”
诸葛青玉长眉一挑,叹了口气。
此刻殿中,除了李墨兮和诸葛青玉,便是跪伏在床边抹泪的竹,还有垂手侍立一侧的木。听了李墨兮的话,木忍不住低唤出声:“王爷!”
“不必多言,你们下去。”李墨兮微闭了眼,“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所有人都离开了,李墨兮才缓步来到床前,居高临下直直盯着床上毫无所觉的銮铃。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她刻在他的眼睛里。
銮铃面色雪白,因为睡去之前的疼痛,手还保持着揪住身下被子的姿势,他不自觉在床边坐下,把她的手拿开小心翼翼塞回被子中,又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过去的恩怨情仇,抑或是,那短暂的美好,一一从他眼底流过,流到最后,化作一丝滚烫。
烫的他整个人比她还要疼痛。这大殿里满是寂静,床上睡着的人似是不用呼吸的,让他始终听不到声响。
他始终忘不了那日她坐在那莫忘湖边,似是要幻化离去的身影,让他隐隐感到他根本留不住。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他都无法留住,他终于明白了。
“我答应,如你所愿,放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顶风冒雨中坚持更文……咳咳,故事尚在继续,大家
夜雨闻铃断肠声 分卷阅读169
有言欢迎畅所!
祝大家圣诞快乐!某微没啥大本事,今日留言达到25字者,送分一枚,分不在多,聊表某微心意,和感谢大家对此文的支持!
小广告,下一章会有神秘人物出现,比较事关大局。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过一夜,銮铃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她撑着坐起,伏在床边刚刚睡着的竹登时惊醒。銮铃一转脸就看见竹那桃儿一样红肿的双眼。
銮铃无奈地抬手揉头,这丫头忒能哭了。
只是,要是她此刻能看见她自己那惨无人道的苍白脸色,也许她就不会这么说竹了。
“小姐要做什么,让儿来吧。”竹见她要下床,忙地上前搀扶。
“扶我换衣服,去花满楼。”
“还去!”竹把銮铃的手一丢,刹那火冒三丈明明没有怀孕,瞒了她这样久,不让她知道。不听她的劝解,硬是喝酒喝成这样,当下,人站也站不稳,还要去花满楼!
被竹这么一摔,銮铃几乎撑不住要倒在床上,小腹也一阵一阵抽痛起来。她手按住肚子,嘴角嘶嘶吸着冷气。
见銮铃虚弱至此,竹只得又把火气压下去,她嗓子哑哑的:“身子养好了再去吧,这样子怎么见人?”
“不行。”銮铃自己撑着从床上站起,步子虚软地去找衣服穿。她昨日答应了花飞卿,若是失约,那花飞卿真的找上“松风苑”,她岂不是又和那煦王牵扯不清了?
她不要。
她昨日既答应了花飞卿,就没想着今日不去。
竹气得直跺脚,终于还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取了衣裳给銮铃换上。
那花飞卿听说銮铃到了,登时眉开眼笑妖妖娆娆推门进来,冷不防瞧见銮铃这脸色,饶是她见多识广,还是吃了一惊:“公子这是”
“花姐姐,坐下咱们谈生意吧。”銮铃不欲多言,抬手一请,便自顾在桌边坐下了。
“生意倒不着急了。”花飞卿嘴角又勾起笑意,随即吩咐身侧的丫头去煮一碗“杞子红枣”汤来,才若有深意地望着銮铃,轻笑道:“不论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子总是要顾着的。若是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得了,还谈什么生意?咱们花满楼还盼望着公子呢。”
那“杞子红枣”汤是补血的,盛上来热腾腾一大碗。銮铃不知该怎么推辞,她不想喝,早上竹还帮她煮了一大碗什么汤,同样补血的,她也没喝。
倒是竹捧起那碗汤,尝了尝,热热的正好,微放了些糖,甜甜的,还挺好喝的。才捧给銮铃。
这看似寻常的动作,放在花飞卿眼中,自然不是尝味道这样简单了,花飞卿想着的却是銮铃身份非常,不敢随意吃她这里的东西,还要人试吃了。
她却也不介意。她见惯了这人间事,这算什么?
銮铃仍有意推拒,却被竹狠狠一眼瞪回去,又怕把竹惹毛了,当众拆她的台,她无奈地咳了几声,才接过碗,凝着眉头埋头喝尽。
一时和花飞卿谈完生意,花飞卿命容容把“合同”好,她自己却是惊叹地望着銮铃:“清歌公子身子虽虚弱,脑子可是灵光得很哪!”銮铃拱了拱手:“花姐姐承让。”
扶着竹的手走出僻静的雅座,正没走几步,对面突然踉踉跄跄跑来一个丫头,那丫头只顾埋头跑得惶急,猛然便撞在銮铃身上,幸好风冽在一旁,及时把銮铃护住,銮铃才没摔倒,只是不住地咳嗽。
那丫头却是“扑哧”一声摔倒在地。
没等那丫头爬起,后面又一个衣衫艳丽的丫头追过来,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戒尺,狠狠一戒尺正要落在那丫头身上,才瞧见一侧的銮铃,登时停了手中动作,谄媚道:“清,清歌公子?这就走了么?”
这青楼中教训丫头也是寻常事,銮铃不欲多管闲事,略略点头就要走,却是那摔倒的丫头听到“清歌公子”四字,瘦弱的身子颤了颤,似是想抬起脸看看銮铃,踟蹰一下,终于只是愈发深埋了头,脸颊藏在身上破旧的粗布衣中,让人愈发看不清。连那艳丽的丫头戒尺狠狠抽在她身上,她也不吭不躲了,只是瑟缩在那里。
“让你不好好在厨房里呆着!让你乱跑!三妙姑娘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那丫头越骂越起劲,手上也愈发用力,戒尺抽在那闷声不语的丫头身上,粗布衣被抽裂了,发出“嗤啦”声。
銮铃没走两步,终于忍不住回眸问向那衣衫艳丽的丫头:“你是什么身份?”
那丫头手上一顿,茫然道:“奴婢是给三妙姑娘烧水的。”
“她如何得罪了你家姑娘?”銮铃瞄一眼那疼的只是发抖的女孩儿,又问。
那丫头愈发怔住,一时倒说不出这挨打女孩儿的错处来,却是那挨打的女孩儿低低道:“我没有做错事。”
“你敢还嘴!”拿戒尺的丫头登时回神,两眼发怒,戒尺又要挥出去,銮铃已低喝出声:“住手!”
“你既说不出她的错处,为何要打她?回头倒要问问你们三妙姑娘,为何要责罚一个没犯错的人!”銮铃一口气把话说完,瞧一眼那仍伏在地上不动的女孩儿,凝眉道:“你还不快走!”
那女孩儿听了撑着从地上爬起,一溜烟跑走。
那拿戒尺的丫头已惊惶地望着銮铃,战战兢兢道:“清歌公子别告诉我家姑娘,公子……”
銮铃懒得理她,径自走了。
一出了花满楼,冬夜的冷寒透骨侵袭,銮铃不觉用力裹紧身上的披风,风冽很快把马车驾过来,竹扶着銮铃正要上车,忽而有个人影从花满楼门边的暗影里闪出来,在銮铃两步开外重重跪倒。
这人身影瘦弱,穿了件灰褐色的粗布衣裳,然那衣裳的肩上和背上是一道道破痕。正是刚刚那个挨打的女孩儿。不过,銮铃神色倦然,淡淡问:“你有什么事?”
“求清歌公子教……奴婢唱歌。”那女孩儿头触在冰冷的地面,低低出声。
“我没那份心思。”銮铃并不愿插手这花满楼里的闲事,也无心插手。她当下只能勉强按捺着她自己的性子,等着她逃离的那一刻。其他的人或事,都无暇顾及了。
“求清歌公子!”那女孩儿额头“砰”地磕在地上,语调发抖,有些哽咽。
銮铃心头又一软,然她霎时想起煦王曾说她的一句话你就是心太软,对这些女人,对……李墨兮也是。
也是,入唐这么久,她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自居,安分守己事事忍让,总不愿伤害任何人,但她们,萧,武惠妃,武香盈,这些人一个个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想着一阵心灰意冷,銮铃顺着竹的搀扶就要上车,却是那女孩儿见銮铃要走,登时爬上前想扯住銮铃的衣袖,
夜雨闻铃断肠声 分卷阅读170
只是还未靠近銮铃半分,半空中一条马鞭凛冽的抽下,直直卷上她的手腕,顷刻间,那女孩儿已被掀倒在一旁。
惊慌失措下,那女孩儿一直深埋的脸就曝露在此刻这冬日的寒夜中。夜空月光冷清,冷静地投在那女孩儿脸颊,那女孩儿头发零乱垂下,遮住了少半张脸,但,除了额上那一丝微紫的青肿,整张脸竟白玉无瑕一般,犹若天下最美清艳的瓷器,微微的冷和惊惶,美得几乎天地失色。
难以想象,在这样朴素衣衫的遮掩下,在这样微末请求的哀凉中,竟是这样绝色夺目的一张脸。
然,几乎就在看到这女孩儿脸的那一刻,竹惊呼出声,銮铃站立不稳,连风冽握鞭子的手都松了,马鞭“啪嗒”摔在地上。
雪停歇了几日,忽而一日又细细索索飘落。
先是密集的雪粒子,后来才慢慢变大,天空暗灰沉默,不紧不慢地洒着大片的雪瓣。仰头望着时,能看到雪花在半空中飞舞,飘悠悠打着旋儿。然后,落在你心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