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一殿的人都被惊醒。李墨兮微不可觉地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他勉强稳住,深深吸了口气。
“姐姐何时来的?”銮铃吐出一个笑,勉强迎上前。萧温柔道:“刚来了一会儿。听管家说你们出去了,我便在这里候着。”
三个月没见,萧仿佛没变,温柔得能滴水,谈吐优雅高贵,没有一丝杀气。
吃饭的时候,銮铃只低头喂着李蕙,她自己却没吃几口。李蕙见銮铃不吃,小手推开銮铃喂来的菜,奶声奶气道:“美美也吃,蕙儿吃饱了。”
说着,李蕙伸手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颤巍巍喂到銮铃嘴边。銮铃心中本来七零八落,像是暮春时间漫天乱飞无处可依的狼籍乱红。当下被李蕙这么一喂,不知为何,眼中一烫,差点落下泪来。
李墨兮却是怔怔望着銮铃和李蕙,一言不发,筷子随意挑了几下,便杵在那儿也没动。
一桌的山珍海味没过多久便成了冷炙,今日气氛异常,连向来胃口甚佳的李蕙都没吃多少。萧安然吃了几口,忽而似是不舒服,便用帕子捂上嘴角,轻轻作呕。
极敏感的,銮铃喂李蕙喝汤的银汤匙清脆地撞上碗檐,这么一撞,把李墨兮也撞醒了。李墨兮蓦然紧盯着萧,迟疑道:“……你怎么了?”
萧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琴书走上前,怯生生道:“回王爷,我家小姐有了身子,都三个多月了。”
李墨兮瞬间石化,脸色在宫灯下也刹那灰白。
他直直盯着萧,再度震惊地说不出话。
“墨兮,我这次来并不是想为难你,若你不要我和孩子,我也不会怪你。但我是要把孩子生下来的。”
萧静了片刻,忽而抬眸忧伤地望着李墨兮。
李墨兮下意识看向銮铃,銮铃依然保持着侧脸喂李蕙的动作,没有回头看他们中的任何人,也没有出声,只是静寂的,仿佛只是一个固定在座椅中的剪影。
见李墨兮只是望着銮铃,萧面上终于一白,她又道:“我不想为你们添乱,若是你们为难,我便走吧。”
她说着,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琴书忙伸手扶她,微微哽咽道:“小姐能去哪儿呢,和老爷都闹翻了!”
萧这么一站起身,宽大的裙袂遮下来,堪堪把她的肚子遮住,倒也看不出是怀孕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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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模样。
然而。
然而……
李墨兮微闭了闭眼,搁在桌上的手攥成了青白色,他涩涩一笑:“,你何苦总是这样逼我?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弃之不顾。”
风忽而大了,殿内灯影有些摇曳,銮铃这剪影便也随着轻轻摇晃起来。
萧委屈的面色微微一僵。李墨兮已然站起身,他凝眉吩咐:“来人,去把珠帘殿拾了。”
他说罢,眸光在銮铃身上略略一顿,闪过一丝被撕裂的沉痛,然终是没有说话,只向萧道:“你可有拿什么东西过来?”
萧摇头。李墨兮便道:“那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疏影殿,疏影殿内仍是一片死寂,直到李蕙小声地问了句:“美美的脸为何湿了?”他说着,伸出小手轻轻替銮铃擦着泪。
珠帘殿建的也十分华丽,不过距惊鸿苑较远,略有些偏僻。当下仆役丫头们快手快脚把这里拾干净,李墨兮又命人请了大夫过来。萧,果然是有孕在身三个月。
一时遣开那些仆役丫头,殿内只剩下萧和李墨兮。萧低眸坐在榻上,李墨兮默然立在不远处的下,他望了她片刻,缓缓开口:“你有孕的事还有谁知道?”
“便是我和琴书琴画。只我们三人。”萧轻应。
李墨兮顿了顿,又道:“我明日会上书皇上,请他赐婚,娶你做侧妃。”
萧蓦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是不能置信。
李墨兮别开脸,望着窗外低沉的冷月,低低道:“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幸福了。”
他说罢,不顾萧僵呆在面上的笑意,疲倦地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慢慢留下一句:“若有什么需要或不满的地方,便命人来告诉我。不必去疏影殿了。”
夜很深了,疏影殿内灯火已熄,静默在这冬日寒夜,莫名一丝阑珊。只守夜的几个丫头点了小灯在角落,正打着瞌睡,不妨一抬头瞧见李墨兮,都忙地从地上站起,个个垂下头,身子站得笔直。
李墨兮没理会她们,径自穿过帘幕,走向大殿深处。寝殿外也候着两个丫头,这么晚瞧见李墨兮都惊了惊,但对望一眼,便都悄然后退,没有出声。
寝殿内也只角落点了一盏小灯,晦暗不明,照得偌大的寝殿煞是安静。隐约可以听到帐子里传来匀细的呼吸声,他一听便知道是李蕙。然他屏息凝神了很久,却听不到銮铃的半丝声响。
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他胆小至此,竟不敢上前去看她一眼。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对她好的时候,他却以比之前更为锋利的刀刃,深深伤害了她。
清光映照,书房内一片安静。李墨兮写折子的手却顿了顿,他起身踱了两步,又看一眼那折子,面色烦躁。书案的一角放着个银托盘,他迟疑了下,伸手把托盘上盖着的锦帛拿掉。
一串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露出来。
剩下的那几颗原本红润亮泽的山楂果,因为书房里较暖,放的时间太长,上面薄脆的一层糖衣已经化开,皱巴巴的,形状有些难看。
一,二,三,四,五,六。
李墨兮手指一一抚过那山楂果,从下往上数了一次,还有六颗。
一,二,三,四,五,六。
从上往下,李墨兮又数了一次。
翻来覆去只是六颗,李墨兮无意识地数着,也不知他到底数了多少次。他的手指顿在最上面那颗山楂果上,黏黏的,他慢慢抬起手,一丝透明的糖线被拉起,无声地牵扯。
把手指喂到嘴边尝了尝,甜甜的,微有一丝酸。
他嘴角扯出一个被撕裂的笑容,仰脸承着窗外透入的清光,闭上了眼。整个人便都浸润在那清冷的光芒中。直站得浑身发冷了,他才深吸一口气,来到书案前,提笔疾书。
刚把折子合上。忽而“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李墨兮还未应声,门已“吱呀”开了道缝,一张小脸鬼头鬼脑地探进来,四处瞧着,一眼瞧见李墨兮,眼神亮的逼人,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
也不把门打开,李蕙小小的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撒着脚丫奔向李墨兮。李墨兮却是呆了一呆,仿佛是梦里的情形。直到李蕙扒着他的膝盖往他身上爬,李蕙手中糖葫芦的碎屑,沾染在李墨兮的衣服上。
李墨兮阴霾的心中阳光陡然化开,他一伸手把李蕙拉到自己怀里,讷讷道:“……蕙儿来了?”
李蕙小嘴一嘟,不满道:“等了帅帅很久,帅帅都没来,蕙儿只得自己来了!”
“……那你一人来的”李墨兮想问的是,銮铃,她究竟怎么样了。他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忽而被风恭恭敬敬打开,一个淡白的身影飘然进来。
嫣然銮铃。她手中托了一个银盘,笑嗔李蕙一句:“只顾来找你的帅帅,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好没良心。”
銮铃笑容清朗,走近前,看到书案上那串放了许久的糖葫芦,一怔,疑惑道:“还没吃完……原来……你不喜欢吃这个?”
“不,不是,很喜欢。”李墨兮忙把李蕙放下地,他自己站起身,瞧见銮铃手中银盘上,赫然又是一串糖葫芦,眼神中莫名有了些欢喜。
“放了这样久,早不能吃了。”銮铃把银盘放在一侧,便要把那变形的糖葫芦拿走去扔掉。却不防李墨兮已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拦住,紧张道:“不要!不要……把它拿走,我想它留在这里。”
见銮铃一脸惊诧地望着他,李墨兮才微微笑了笑,低低道:“别把它拿走,让我自己处理。”
没有人知道它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自己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还是那么孤单。
銮铃一笑松了手,眸光恍若不经意掠过书案,顿在那本李墨兮刚刚写好的折子上。他昨夜对萧说的话浮上心头。这折子,是上书唐玄宗娶萧的吗?
感觉銮铃的手迅速冰凉僵硬,李墨兮才也看见那折子,在光芒中扎得眼疼。
他蓦然伸手把銮铃拉到怀里,抱紧。
李蕙本来靠在座椅中咬着糖葫芦的,此刻,嘴上的动作停了,好奇地盯着銮铃和李墨兮瞧。
候在门边的风眼神偷偷往里面一瞄,瞄到銮铃和李墨兮正抱在一起,又瞄见李蕙还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欣赏。不由咧了咧嘴,快步上前,一把把李蕙从椅子上拎到怀里,用手遮住李蕙的眼睛,不等李蕙尖叫出声,已拎着他出了书房。
李墨兮的手下滑,缓缓而用力覆在銮铃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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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上。
隔着柔软的衣料,銮铃身上的温暖传到他微有温度的掌心,烫的他的手几乎要颤抖,然而他不敢,生怕泄露了那个埋在他心头,日夜啮噬着他痛苦不堪的秘密。
銮铃却轻轻颤了颤,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一个孩子,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萧却是真的怀孕了。
“别离开我。”李墨兮语调艰涩,只是道。
銮铃眼中一烫,视线有些模糊,像是那莫忘湖上氤氲的水汽又飘在她眼前,让她看不清窗外暗沉的天色,天色不知何时暗沉的,窗外大株的芭蕉,也在严冬里枯黄了叶子。
“寿王他们何时走?”终于,銮铃微微笑起,岔开了话题。寿王是两日前赶回长安的,直奔大明宫。
“……明日。”
而书房外,李蕙挣开风的手,愤怒道:“你为何把我带出来!我要看帅帅和美美!”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风甩了甩被李蕙掐疼的手,抽着冷气好言好语道。
“帅帅为何抱着美美不肯放开?”李蕙对“非礼勿视”四字似懂非懂,又好奇地问。风头一大,还未想到要如何解释,就听书房外不远处的小径上“咯吱”发出一声轻响。
却是萧好似没有站稳,脚下踉跄,踩在一株枯枝上。她的面色微微发白,死死盯着风身后,那书房的门。
“……”风张了张嘴,苦涩地不知该说哪个字儿出口,萧已深深吸口气,转身离开。转身那一刹,映着天底的冷光,寒色从她眸中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呃,其实也不是很纠结,就这样了……我们期盼已久的姐姐该来的终于都来了。
然后,估计有些拖沓,请不要打我。
问:如果有一个关于上一章提到的“狐妖,莫忘湖”的一个两万字的番外,大家觉得我怎么传上来会比较好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一连阴了两日,始终是似雪非雪的样子,外面冷得很。銮铃身上倦倦的,懒得动,便歪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书,其实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
竹端了药进来,銮铃转开脸,不语地望着窗外。
“小姐……”竹又开始苦劝,“大小姐的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计较着,小姐还是小心自己的身子吧,这两日总不肯吃药,这哪儿成呢。”
“我没病。”銮铃不耐地把药推开。
“这药是安胎的”
“我没”銮铃的话正要脱口而出,终是咽回去,她无力道:“没病,很好,不用吃了。”
竹还要再劝,却是一个柔软的声音飘进来:“儿,让我来劝劝妹妹吧。”
竹从榻边站起身,回头看见一脸温柔笑意的萧,她神色戒备,堪堪站在那里把銮铃护住。
萧恍若未见,径自来到榻前,见窗子敞着,便又上前把窗子关上,才不远不近地靠在窗下,仿佛殷殷关切:“天这样冷,妹妹不怕伤了身子?”
“我无妨。”銮铃坐起身,眼神无意地扫过萧的肚子,并不停留,微微笑句:“倒是姐姐别累着,坐吧。”
萧便也不再客气,来到榻前坐下,和銮铃浑无芥蒂地说话。说了片刻,径自拿走竹捧在手中的药碗,轻柔道:“病了就要喝药,若不然”
她略略看了看銮铃平坦的小腹,眼中笑意愈深:“你要是病了,岂不连累了孩子?”
銮铃纵然处变不惊,此刻还是下意识用手在身前遮了一下,不知为何,萧那眼神,像是把她看透似的,她浑身不自在。萧却又皱眉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把药碗还给竹,轻责:“药都冷了,喝了会难受的。快去热热。”
竹嘴角撇着,不肯离开。却是銮铃轻轻道:“药是冷了,去热热吧。”
“……”竹颇不服,无奈地瞪了銮铃一眼,才把脚步踩得极响,大步离开。而萧本就没带丫头进来,竹一走,便只剩下銮铃和萧。
“姐姐有话但说无妨。”銮铃漫不经心翻着书页,淡淡道。
萧依然是满满的温柔关切,她略静了静,才低低问出一句:“铃儿,你果真怀孕了么?”
翻书的手一顿,素白纤长的手指停在那墨香飘逸的洁白纸页,几行诗句被銮铃按在指下: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仿佛被这几句诗勾去了魂魄,銮铃略一怔,下一刻,才微笑抬眸看向萧:“这首诗的作者,似是当代大诗人王维吧?写的不错呀姐姐刚刚问了什么?”
萧并不看那诗,默然打量銮铃片刻,最后笑句:“我不懂那些诗句,只是,铃儿,你既有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就要按时吃药,好好养着身子,莫要出了差错。”
“姐姐此话何意?”銮铃眉梢一挑,盯着萧,什么叫来之不易?莫非她知道什么?
萧站起身本来欲告辞的,见銮铃问,便又顿住脚步。她似有些为难,半响,才怜悯道:“铃儿,也许你不知道吧,你曾有过孩子,后来失去了。”
这并不是秘密了,銮铃没有答话,她只是受不了萧那种满怀同情的眼神。
“那次你被救活,那大夫说,你不仅没了孩子,还说”萧愈发为难,还是好心地说出口:“说你今生都无法怀孕生子,当时父亲和二娘听到这话,都伤心了好一阵子,却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不敢告诉你。”
……
銮铃双眸微张,直直盯着她指下那四句诗,那四句诗仿佛骤然膨胀,充溢她整个视线,充溢她整个空白的大脑,胀得胸腔里都没办法呼吸。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木芙蓉?红萼?寂无人?
为何寂无人?
无法怀孕生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都是早先的话了,当下你既有了孩子,便别信那些,只管好好养着,千万别再出岔子。”萧慢慢说完,才微微一笑,安然离开。
竹捧着热腾腾的药走上前,见銮铃仍目不转睛盯着那一页诗,皱眉道:“小姐别看了,快些吃药”
她话未说完,銮铃已蓦然抬手,用力把她推开,竹踉跄退开一步,小心翼翼捧着的药也清脆遥远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药汁,碎了一地锋利细琐的瓷器。
“……小姐”
銮铃因为太用力,自己似也没有坐稳,手撑在榻上,她低低喘了口气,才沉沉道:“我要见诸葛青玉!”
诸葛青玉明明知晓她没有怀孕,为何还要她每日调养?到底要她调养什么?!
风也说她脉象异常,她一直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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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借尸还魂,是穿越人的缘故,原来竟不是吗?
黄昏的时候,天上落下雪。沉闷的酝酿了两日,终于落下雪片来,密匝匝的大片大片,落在地上扑扑直响,不消片刻,便把整个长安城淹没了。
不想李蕙老缠着銮铃,李墨兮下午便抱了李蕙在书房,教李蕙写字。握着李蕙的小手还没写几个,便听到了下雪声。李蕙的耳朵极是灵敏,推开窗子一看,将将看到雪光,便兴奋地尖叫,一把把笔丢开,再不肯老老实实站在椅子上了。
“打雪仗!!!”李蕙扯着李墨兮走出书房。李墨兮摇头:“不可,美美这几日身子不适。”
李蕙烦躁地皱鼻子,埋怨道:“这小弟弟究竟何时出来呀?他出来之后,要让美美再生个小弟弟来气气他!不让美美抱他,不让美美陪他玩儿……”
李蕙径自数落着,李墨兮却没有出声。直直到了澄心池边上,一抬眼惊鸿苑就在面前,才喃喃微笑句:“不会有小弟弟了,只有你一个。”
疏影殿中落雪纷纷,满院子宁谧,只是扑簌的落雪,间或有丫头们轻手轻脚的踏雪声,“咯吱”“咯吱”的微响,却总能在天地间传的很远很远。
“美美!”李蕙的尖叫,打破了一片的宁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惊飞了几只栖在枝头的宿鸟四散离去。李蕙才不理会,只是身上裹着的风衣风帽有些碍事,他朝思玄殿奔着的脚步被束缚着,不妨脚上一滑,“扑哧”摔了个嘴啃雪。
听到叫声忙迎出来的云心雨心瞧见李蕙摔倒了,也都惊得尖叫出声,七手八脚来扶他。李蕙却是咯咯笑着,擦了擦了眉毛上的雪,仍是一径儿往思玄殿里面跑去。
李墨兮脚下却是一顿,看向院子西侧的那一株老海棠,那里有一架秋千,而秋千旁,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正立在那儿,一身的洁白,仿佛连她也融入那雪中,再也不见了似的。
竹撑了伞陪在一旁,是暮色中一抹青绿。
李蕙那样的叫声,甚至摔了一跤,都没有把她惊醒么?她到底在想什么?
李墨兮快步走过去,才发现銮铃在解秋千上的铃铛。
那铃铛系的极紧,像是再也不会解开似的,銮铃纵然手指灵巧,耐着性子解了半响,也解不开。
“儿,剪刀呢?不是让你去拿剪刀吗?”銮铃解不开,便有些火,宿命吗?这就是宿命吗?
“……小姐,到底怎么了?”竹一出声,声音也是哽咽发哑的。李墨兮上前把铃铛从銮铃手中拿开,凝眉道:“好端端为何要解下来?”
这才瞧见李墨兮,銮铃冷静了些,她微微别开眼,低声道:“这铃铛响的我心里烦。”
没有撑伞,也没有穿披风,整个人早已被雪色覆盖,头发上,甚至眼睛里,嘴角,脸色,都是雪白的。李墨兮一看到她的脸色,怒火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不等銮铃再度说话,他也没有发一言,一把抱起銮铃,快步向屋里走去。
晚饭时,銮铃仿佛好好的,逗着李蕙吃饭,李蕙吧唧吧唧吃的很是开心,甚至李蕙睡前那个小故事,都讲的很是耐心有趣,引得李蕙手舞足蹈,好奇地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李蕙才睡着,銮铃直起身,才看到李墨兮一般,她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把蕙儿抱到他寝殿去吧,我今夜在这里。”李墨兮吩咐了句。竹不敢违命,见銮铃也没出声,忙地上前把李蕙用厚重的锦被裹好,悄然抱了出去。
李墨兮没有再说话,快步上前把銮铃用力抱在怀中。
他低头吻她,很急切,很用力,很深的。
他很慌,她这个样子,让他莫名害怕,他不安。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要她。
只要她在他怀里,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给他的温暖安定。只要她的笑容和悲伤。他要用她把他填满。
虽然他也不明白何时起,他对她已经是这样的不能自拔。虽然这个世界下雪了,可他想她依然在他身边。
銮铃没有反抗,反而伸手环住他,痴痴地回吻。直到李墨兮放开她的唇齿,吻滚烫的落在她脖子上,她软软靠在他怀里,闭紧了眼。
李墨兮的手探进銮铃的衣服里,滚烫地游走抚摸,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銮铃的衣带。
銮铃这才清醒了些,紧急地按住李墨兮往下滑的手,她艰难道:“别,不要。”
李墨兮不答,仍是强势地吻着她,手却被銮铃按住不能动,他干脆抽出手把銮铃压倒在床上,吻密不透风飞落。銮铃却愈发清醒,低唤出声:“我身子不舒服。”
李墨兮这才顿了顿,抬起有些迷蒙的双眼,哑声问:“所以你叫了诸葛青玉来?”
不等銮铃答话,李墨兮又追问:“萧究竟向你说了什么?!”
銮铃倦倦地别开眼,轻轻道:“抱着我,咱们安稳地睡一个晚上,好不好?”
……
“到底她对你说了什么?”李墨兮沉默了半响,才低声问。虽然銮铃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似是都没了,可他知道,她根本没睡。
“我会生孩子吗?”銮铃忽而仰起脸,直直问他。
李墨兮被銮铃的目光看得一怔,下一刻,他轻斥道:“胡说什么!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那日在温泉宫,父亲到底向你说了什么?”銮铃定定望着李墨兮,紧紧追问。李墨兮被她逼得呼吸一滞,身子也发僵,顿了片刻,才凝眉道:“父亲只是说,你曾有过孩子,后来又失去了。”
“只是这些?”
“……嗯。”李墨兮草草应了句,便合上眼,低低道:“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是吗?”銮铃扯出一个笑:“可是,诸葛先生说,我能活过来本就是悖天逆命的事,已属不易,而身体受到重创,虽然近日都在调养,孩子却是不能再生了。”
李墨兮没有说话,然,唇角抿得极紧。
环在銮铃腰上的手臂也绷紧,紧到发硬,勒得銮铃几乎喘不过气,咯得她身上的皮肉都发疼。
静了半响,銮铃又低低道:“不要怪诸葛先生把这事儿告诉我,是我逼他的。而且,你也不能老瞒着我,别忘了你还瞒着皇帝呢,得提早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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