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那妇人见此,娇美一笑,左手出掌,看似纤柔,实则内力十足。她一掌再度击在木肩头,木猛然连退两步,喷出一口血来。
銮铃看在眼中,眼中一烫。但见木腿上一软,单膝跪倒在地。那妇人轻佻地打量着木,玉指轻勾住那大汉肥硕的手指,冷冷道:“你便是郁子芙的徒弟?看来她在宫中技法退了不少呀,竟教出你这样不济的徒弟来!”
木抿唇不语,面色平静,只不做声抬了眼朝客栈外的夜雨中看。銮铃和竹正傻傻站在夜雨中,也不知木是否看到了她们,她撑在地上的手却是微微拳紧。
“哼,今日且不杀你,留你条命回去告知你师父,说她香妹妹我对她颇多念想!”那妇人说罢,拉着那大汉转身要往外走,想是要来拾銮铃和竹。却是暗淡的光芒中,两道冷光从木手中激射而出,直杀两人后颈。
“快走!”木凝眉朝客栈外低喝一句,趁着那一男一女躲避暗器的空当,翻身抓起鞭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倏忽间鞭锋破空而落,重重击在那二人交握的手上她复又和那二人缠斗在一起。
竹这才身上一个激灵陡然惊醒,扯住銮铃疯了一样便往前跑。
冰冷的雨夜。泥泞的街道。冷风撕扯着夜色。
这是个混乱了的夜晚,和銮铃到大唐以来的每一种经历都不同,她的心狂跳,也掩不住绝望。生与死之间,危险真正来临,她才发现她是低估了这个时代木嘴里那一口血喷出来,她才仿佛真正有些明白这里,不仅仅有图画般的雍容华贵,盛世繁荣,还有真刀实剑的性命搏杀。一个不小心,你便身陷恶局,无法脱身。
銮铃一直恍惚着回不过神,不妨脚下一绊,便扑倒在冰凉的泥水里。地上湿滑,銮铃本能地爬了几下,竟没爬起来。竹惊叫一声拖着銮铃站起身,才瞧见銮铃呆滞的脸色,她吓得喃喃:“小姐怎么了?”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事明明与她无关,那两个人明明会放过她的!”銮铃一把攥紧竹的手,语调颤抖几乎不成声。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忠诚”吗?这世上真的有“忠诚”吗?可木为什么要对她忠诚?
“木……木姐姐是王爷派过来保护小姐的,她自然要用她的命来保护小姐”竹强撑着出声,她不知为何向来镇定的銮铃为何在此刻会突然失态。
“我无法理解!”銮铃在这一刹觉得这些古人的想法真是怪异,命都没了,还顾得忠诚!
竹已反手握住她,双目注视着她,定定道:“小姐,咱们还是快跑吧,这是木姐姐吩咐的事!要是竹能保护你,也会这样做的!”
“不要!”銮铃猛然把竹的手推开,一面躲闪,一面拼命往前跑,近乎低吼道:“如果你们都要为了我这样,我宁可一个人走,谁也不带!”
竹忙地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都跑的跌跌撞撞,四周风雨大作,一片漆黑。冰凉的雨寒针一样从沉沉的天幕犀利洒下,耳边夜雨声,黄河的波涛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的声音,杂乱无章,混乱不堪……
銮铃再也跑不动,停下发抖的步子,大口喘着气。她脑中嗡嗡直响,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抱紧她自己。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雨水淋透,沾满泥浆,头发零乱洒下来,贴在青白的脸颊,纤弱的肩膀在夜色里不住地发抖。
竹见銮铃停下了,便也不远不近地瘫坐在銮铃身后,她揪住胸前的衣襟痛苦地喘息半响,才说出话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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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伤心了,王爷会来救咱们的。”
李墨兮……吗?说此时此刻不想他是假的,可如果情况这样危险,她倒希望他别来,她只希望他好好待在他的王府里做他的王爷。
銮铃身上猛然一个冷战,眼神陡然一亮,又一冷:“安禄山……是安禄山……他还是来了!”
一时广袤的天地被黑色覆盖,没有一丝光亮,不远处的大山在雨中是黑幽幽深不见底的影子,又隐约可以听得到黄河愤怒的咆哮。心要沉底了,没有一丝希望。
过了不多久,半空中忽而飘来幽幽的琴音,那琴音优美,带着一股柔韧的力道破开凌空的夜雨,破开夜色,仿佛月华初升,竹林萧萧,让四野一时乌云散尽,干净明澈。
銮铃听得心旷神怡,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不少,还以为是她神紧绷到极限的幻觉,谁知竹已跌跌撞撞跑到她身侧,偎在她身边,悄声道:“小姐听到了么?”
未及銮铃点头,那琴声陡然拔高,瞬间弦断,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悲戚之音!
“啊!”竹头疼欲裂,尖叫一声。銮铃头里也一阵阵眩晕,强撑着把竹拢在怀里,颤声嘱咐说道:“别听,别听,别听……”
那琴音却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无孔不入,铺天盖地。銮铃兀自沉心静气了半响,脑中还是嗡嗡直响,仿佛那琴就是在她耳畔,就是在她脑中弹奏一般。一时间,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銮铃和竹互相偎着瑟缩在一起,都是胸中气血翻涌,周身也一阵冷寒一阵燥热,果真是生不如死。竹不知不觉已吓出泪来,抽搭搭开口,骂道:“这人弹得什么曲子呀!怎么如此难听!”
銮铃勉强撑着安慰了句:“这人技艺不,改日见了他,我一定要做他师父!”
两人正互相低语,她们周围的空气早已被那琴音丝丝包裹,越缠越紧,最后无可挣脱。銮铃渐渐喘不过气,意识不由自主涣散,她抱着竹两人摇摇晃晃正要倒在那泥水里,却是一道剑光从不远处的黑暗里倏忽闪过,蓦然劈开那沉闷的琴音,剑光消失在前方浓稠的夜色。
就在此刻,原本随着琴音停滞半空的夜雨猛然坠落,噼里啪啦打在銮铃和竹身上,一阵透心凉,两个人心神却都是一清,顿时觉得呼吸也顺畅不少。
随剑而至的是一个白色身影,只见那身影从黑暗中飞天而入,凌空踏步,转眼间已飘然落地,堪堪落在銮铃和竹身前不远处。銮铃呆了一呆,却仍借着微冷的夜光,看清楚那飘逸的人影,竟是一入那客栈便消失无踪的林雁白。
林雁白身形落地,还未站稳,前方黑暗中陡然一声剑鸣,一道冷光直直射出,射向林雁白。林雁白身形一闪,轻松躲开,那黑暗中人也没有步步紧逼,只一击便罢手。倒是林雁白躲剑时,不经意瞄了一眼銮铃和竹。见她们俩没事,面上紧绷的神情才略略轻松。
然而,銮铃也在这一刹看清林雁白的脸。林雁白此刻脸色雪白,白衣上却是血红一片,不仅如此,林雁白这一避闪间,胸中气血翻涌,嘴角又有血缓缓溢出。
林雁白却是眉色飞扬,抬手不在意地擦了一把嘴角血迹,嘴角微勾向那黑暗之中出言嘲笑了句:“枉你一代琴魔,竟拿你那绝世琴对付区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实在太可笑了!”
那黑暗中先是不语,只闻得雨声荒凉。片刻,才质疑道:“你是林家后人?”
虽然夜雨中一片昏暗,銮铃还是能察觉到一双藏身在黑暗中的锐利眼睛在审视着林雁白,只要林雁白的回答稍有差池,仿佛那人就会从黑暗中伸出魔爪,咔嚓把他们的脖子通通扭断。
林雁白嘴角扬着笑,却也一时没有说话,似是在斟酌。那黑暗中的人已冷哼一声:“哼,莫非你那把上浪玄剑是偷来的?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承认,看来这中原武林果真是一蹶不振了!”
林雁白脸色一沉,向来懒散的眸光登时凝聚,射出一些幽幽冷寒。见他如此,那黑暗中赞句:“这还有点儿血性!”听了这话,林雁白绷紧的身子蓦然一松,却是那黑暗中又传来一声冷哼,那人不满道:“你既是林家的人,那皇帝杀了你们全家,你为何还要帮着这个李姓的女人?”
“前辈此言差矣,她并不姓李。”林雁白屏息凝神解释。
“嫁给了李家的男人,她还不是李家的人?!”那人说着,语调沉冷迫人:“年轻人,若我没看错,你此刻怕是中了那对腌夫妻的腐骨之毒,刚刚冒然闯入我的琴笼,已经触动毒发,若是两日之内不解毒,怕是性命难保。看在你是林家人的面子上,只要你一剑杀死那女人,我便为你解毒,还将一身技艺传授,如何?”
銮铃和竹早已被林雁白和琴魔那一番对话惊呆,林家?李家?杀了全家?报仇?此刻被那琴魔的话一惊回神,林雁白中了腐骨之毒?!
雨淅沥沥落着,不远处的大山愈发幽暗,夜色浓稠的让人喘息不过来。
銮铃身子僵硬地杵在那儿,据那琴魔所言,应该是皇帝杀了林雁白的家人,而林雁白该是某武林世家的后裔,所以林雁白该杀了她这个李家的女人替林家报仇。怪不得林雁白每每提到“李家”的人或事,不是嘲讽,就是冷言冷语,原来竟有这样深的纠葛。而那琴魔也说了,只要林雁白杀了她,他自己就可以活下去。
而林雁白中毒,也是因为她吧?
原来死去活来的结果还是一个“死”字?銮铃于此刻猛然感受到一种造化弄人的悲凉。她轻嘲地望着那黑暗中的人,幽幽反问:“谁说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就要跟着她的男人把自己的姓也变了?”
琴魔似是被她的话问得一怔,片刻才缓缓说出一句:“倒有几分胆识。”下一刻,他又道:“若是你此刻说你把李家的男人休了,我便饶你不死。”
夜雨陡然寂静,连林雁白的呼吸都是一滞,他一手抚在胸口,嘴角有暗色的血悄然流下。竹也哆嗦着站在雨地里傻呆呆望着銮铃,这,这口头上说把她家王爷休了,也是不碍事的吧?何况小姐本就选择离开了王爷
銮铃眸光怔了怔,忽而就化开了,犹若天光里最淡最轻的云朵。她慢慢闭上眼,神情在夜色里沉静而坦然,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即便她此刻逃过琴魔,还不知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她不想连累了木,连累了林雁白,还连累竹,甚至李墨兮。安禄山是她惹的祸,她终究要自己来承担。只是可笑啊,在她很想顽强活着的时候,却不得不第二次面对死亡,上天……总是在跟她玩笑。
“动手吧,不过记得你说过要医好这位林公子身上的毒。”她徐徐出声。
那琴魔沉声反问:“为何不肯休了他?此次你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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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逃离的么?”
銮铃一笑,有几分怅然:“我是选择了离开他,可我心里其实是不想走的。”事已至此,她也不怕把她的心事说出口了,只望竹一日能把此话转给李墨兮,让他知道她心里是十分十分不舍得他和孩子们的。
她话音未落,琴魔便是一声不屑地冷哼,“如此,我便成全你!”黑暗中隐隐传来气流的破空声,诡异而迅捷。就在此刻,林雁白陡然出声阻拦:“前辈不能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讲銮铃经历的一些江湖事,不谈情,可能有些亲会觉得扯淡,可,呃,某微硬着头皮往上贴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话音未落,琴魔便是一声不屑地冷哼,“如此,我便成全你!”黑暗中隐隐传来气流的破空声,诡异而迅捷。就在此刻,林雁白陡然出声阻拦:“前辈不能杀她!”
也就在林雁白的话出口的刹那,一根细致坚韧的琴弦带着强劲的力道从銮铃耳边擦过,击散了她的发髻,长发萧然洒落。虽然没有直接伤到她,可她的身子还是晃了晃。
“你这林家小子,老帮着仇人说话!”那琴魔似是不满,语调愈发低沉。
“前辈此言又差矣,她并非林家的仇人,她也是林家的人。”情急之下,林雁白也顾不得隐瞒,直接道。
“噢?”琴魔质疑。
“……”銮铃和竹都莫名望着林雁白,不知他怎么能把她萧銮铃也扯进林家的家族里去。
“家父林月章曾有一个妹妹,便是晚辈的姑母,晚辈一出生便没见过姑母,只在父亲的书房中看过她的画像。十多年前,林家出了大事,雁白侥幸为人所救活下来,便一直在寻找这位姑母。暗自查访许久,才知道姑母尚在人世,而且有了自己的儿女。女儿便是她!”林雁白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銮铃。
“母亲?!”
“二夫人?!”
林雁白的话不啻于惊雷突然炸响在所有人面前,銮铃几乎要从地上弹起,这,这,林音初是姓林,可林音初来自教坊,又是那样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如何竟会是林雁白口中的江湖儿女?
显然,此话也惊到了黑暗中的琴魔。他那边也一时寂然无声。所有人都在林雁白的话中惊得合不拢嘴。直到雨落在嘴里凉的透心,竹才讷讷道:“林公子,你此话可当真?”
“没有半分虚假。”他眸光回落在銮铃身上:“我一直不肯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林家与李家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你已然嫁了他,还”
死心塌地这四个字林雁白没说出口,便生生顿住了。銮铃心中一时感受复杂,怪不得她时常觉得林雁白和萧悟举止神态颇有几分相似,这么一来,林雁白和萧悟竟是表兄弟了?她也一直觉得林雁白对她好的莫名其妙,原来他竟是她的表哥,所以他肯无偿地照顾她?
“她……是音初的女儿?”许久过后,那琴魔终于惊诧不已地缓缓吐出一句话。
而琴魔这句话,无疑证明林雁白的话是真的,她那个柔柔弱弱的母亲,竟真的曾是个江湖女子?銮铃又是一怔,她想起林音初的过去种种,无论如何都不像,一点都不像,她阅人两世,自以为颇有经验,然而!林音初……藏得好深!
不过,这琴魔口中吐出“音初”二字,却仿佛别有一种不同的情意,仿佛这连绵秋雨,骤然成了沐沐春风,带上一丝曲折幽深的浓厚情意。
林雁白显然也有所觉,他不动声色地应了句:“她母亲音初确实是晚辈的姑母。”
林雁白话音甫落,就听半空中衣袂猎猎作响,从天而降飘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身宽大的藏青袍子,飘忽落在銮铃身前不远处,像一片幽暗的光猛然坠落,带来无尽的压迫和诡异。此人四十岁年纪,容貌俊美,神色间却说不出的冷暗和阴柔。雨依旧飘落,雨珠子却在他周身离散而去,并不曾打湿他身上半分。
和李白一样同为抚琴之人,李白较于此人而言,便坦荡爽朗多了,此人身上诸多邪气。便如此时夜雨一般。
此人想来便是那琴魔。
只不过,他此刻眸光锐利如探视的鹰,直勾勾落在銮铃脸颊。銮铃嘴角微抿,亦直直回望着他,面上淡然,心中却如电转,此人,莫非曾暗恋于林音初?
“果真有几分像。”琴魔怔怔看了许久,眸光些许柔和,缓缓道出一句。忽而又伸手抓住銮铃尖细冰冷的下巴,沉声逼问:“你父亲是谁?”
銮铃心中“咯噔”一声,若此人果然暗恋于林音初,那萧华便是此人的情敌了,若她报出萧华的名字,此人如此阴晴不定,会不会一怒之下跑到长安把萧家的人给灭了?
“你姓什么?”琴魔又问,手上愈发用力,銮铃疼得眉头皱起,却一时没答话。
“她姓萧。”林雁白已替她答了句,抢上前把那琴魔的手拿开,赔笑道:“前辈息怒,何必伤及无辜。”
琴魔此刻才略一回神,神情一时悲喜莫名,他怔然望了銮铃片刻,最后似笑非笑哼出一句:“她果然还是嫁给了那个姓萧的书生!”
“……”銮铃倒不知这琴魔和林音初之间有这样多的纠葛,她正讷讷不能语,林雁白已瞄了那琴魔一眼,见那琴魔自顾伤情似是忘了他们,便一手抓起銮铃,一手抓起竹,踮起脚准备悄声溜走。
刚走了没两步,一根冰冷柔韧的琴弦已缠上林雁白的手臂,身后传来那琴魔冷冷一句话:“别以为你们逃得走!”
“晚辈没想带她们逃走,只是此处风雨颇大,她们毕竟是女儿家,怕他们”林雁白机灵地松手,转身向琴魔笑呵呵道。那琴魔却是不等他话说完,身子已飞上半空,手指微抬,缠在林雁白臂上的琴弦已带着林雁白亦飞上夜空。
林雁白这才凝眉道:“前辈这是为何?”
“哼,我曾答应过你父亲会好好照看林家的人,此番要带你去治伤。”琴魔冷哼句。林雁白眼看离銮铃她们越来越远,亦是着急,却勉强笑句:“她们也是林家的人,前辈也该把她们一并救了才对!”
琴魔低头瞧了銮铃一眼,眸色微深,半响才哼出一句:“她是林家的,却又是萧家的,李家的,何况,我既答应了人要取她性命,此次放她一条生路已是言而无信,岂可再救了她?”
“既然已是言而无信,也不怕更无信”林雁白察觉琴魔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对林音初更是一番殷殷情意,一时胆子大了便耍赖道。
把銮铃和竹两个独自留在这荒郊野地,不论安禄山还有没有命其他人追过来,他都很是不放心。可惜,他话未完,琴魔已然不耐,手指一抬轻而易举点了他的睡穴,林雁白心有不甘,还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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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歪,靠在那琴魔肩上睡了过去。
銮铃和竹仰头望着琴魔带着林雁白飞离,都惊得目瞪口呆,直过了许久,两人才面面相觑回过神。这一夜实在经历了太多,此刻危险像是脱离,便都是又冷又倦。
两人便放缓了步子,拉着手一起在雨里走。銮铃想着先找一处避雨的地方再说,虽说早已湿透,可总这么淋着也不是办法,尤其竹一旦感冒发烧,说不定会引起旧症发作。转念间,竹已轻轻咳嗽起来。
两人一直朝前面的黑暗走,走了也不知多久,天色竟微微发亮,东边放出青光来。隐约可以看清她们已来到一处山脚下,大山上依旧黑压压的,满是密不透风的树木。
銮铃犹豫了一下,带竹上了山,一旦再有什么事,山上好歹比较容易躲藏吧?
山路异常湿滑,铺满了不知积存多年的枯叶,踩上去发出粘腻的声音。此时天光微亮,因为树木遮挡,雨便小了不少,却腾起薄薄朦胧的水雾来,团团萦绕。两人也看不清路,也不知要到哪儿去,只一味走走停停。
竹肚子早饿了,却也不敢出声,硬撑着跟上銮铃的步伐。却是静谧的山林间,忽而很大的“咕噜”一声,竹忙地摁上她的肚子,悄悄骂了句:“闭嘴!”
銮铃自然听到了,她顿住步子,转身望着竹。天色已大亮,经过一夜的折腾,竹衣发不整,沾满泥污,一张小脸冻得青白,看起来孱弱狼狈,除了一双眼眸真切地期盼地望着銮铃外,她身体上已疲惫不堪,无力支撑多久了。
“小姐看什么呢?”竹亦打量銮铃。銮铃昨夜被琴魔击散的头发被她随手绾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身上也满是泥污,一袭疲惫,不过神情还是撑着淡定的,或许还有几分从前的飘逸和风流。
銮铃“嗤”地轻笑:“看你跟个泥娃娃似的。”她说罢,重新拉起竹的手往前走。竹终于忍不住问:“咱们去哪儿?前面的前面还是路。”
銮铃不语,眸光无声滑过这山间幽深的花木,又走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儿,我曾说过要带你吃遍大江南北,没想到成了今天的样子。”
“小姐要是再说一次这些话,竹即刻死在小姐面前!”竹闻言,把銮铃的手一抛,小脸上神情愤怒。銮铃也是脸色一变:“说过了有事一起承担,你还拿死来逼我?我可不想死呢!”
“……是小姐先说那些生分的话!”竹委屈地说句,却还是重又拉起銮铃,岔开话题:“咱们这样走着也不是办法,小姐还是快说说该怎么办吧?”
事情便像竹说的那样,路的前面还是路,銮铃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当下她身边没了木和林雁白,身后又有安禄山的追杀她沉默半响,忽而停住脚步,扬起脸看着头上枝叶浓密的天空,透过那天空,却像要看到无尽的远处。
“当下,咱们也只能撑着等他来了。”她低低道。
竹听得一愣,銮铃已又道:“如果他知道咱们有危险,不会不来的,只要咱们能撑足时间等他赶过来也只有他才能决定咱们到底能走哪条路。”
这个时候,銮铃唯一希望的就是李墨兮,就是李墨兮在她身边,能告诉她该往哪里去,告诉她,他会保护她。
可她真的没有把握,他何时会来。
两人蹒跚着走到中午,雨早已停息,树叶的缝隙隐隐投下光斑来,带着一丝阳光的温暖,破开秋雨的阴霾。
初时看到太阳出来,銮铃和竹还都高兴得很,不过走了没多会儿,两人便又苦涩了脸。太阳一出来,山间雨水便要蒸发,于是这树林子里空气甚是潮闷,她们走着走着,好不容易身上的衣服干了,却又冒出热汗来。
两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正苦不堪言,却是山路一转,山间陡崖上,一条飞瀑喷溅而下。这瀑布不大,只是细弱的一勾,白练一样随风挂在那阳光下,不时凉风拂来,还有水珠子的清爽,两人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瀑布下的潭水不深,清湛透彻,可见其底部美丽的萤石,还有灵巧的小鱼儿肆无忌惮地游来游去。两人各自捧了一捧水洗了脸,才舒服地叹出一口气,却一低头间,从水面看到各自狼狈脏乱的身影。
銮铃发现她自己不比竹强多少,也是泥娃娃一般。
她使劲又捧了一捧水把脸上的泥污洗干净,忽而想起电视里的画面。她眼神一亮,笑句:“儿,反正没有外人,不若咱们在这里洗个澡,然后抓鱼,烤着吃?”
竹同銮铃一般,都是昨夜一身泥污,现在一身汗,正难受的不得了,又听说能吃烤鱼,自然是一万个同意。只是她忽而又迟疑道:“还是我服侍小姐沐浴吧?”
銮铃没等她话说完,已捧起一捧清水洒在竹身上,竹也不甘示弱,直接把銮铃推到了水里。
水并不深,那一滩清水被阳光直直晒了一个午后,虽在山间,却不甚清凉,洗在身上有一股柔顺熨帖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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