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大太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轻微崽子
“京城发生什么了?”东子冷声问。他统率暗卫多年,又任内宫总管,行走沙场时的那股余威尚在。
熊沐挠了挠头,无奈地靠着床边坐下,小声咕哝:“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
“我草,你还来真的,别扯了,我说我说……”熊沐从东子手指里扯回自己的头发,哭笑不得道:“怎么连女人打架的招式都使出来……到底是不是好兄弟……”
“是兄弟你还瞒我什么?”东子怒道。
“哎哎,我说我说,你别扯我头发,疼死个人了。”熊沐不满地咕哝,“反正出京两天两夜了,你也赶不回去,赶回去也没用。实话告诉你罢,太子那党不安分太久了,从你入宫,宫外流言四起,当今天子昏聩,要让太子提前登基,以谋天下福祉。”
“他是明君。”
“是是是,不过都两个月没上朝了,那些人啊,就蠢蠢欲动了。要逼圣上退位,就在太子大婚今晚。”熊沐按住东子猛然坐直的身,忙安慰道:“皇上什么都知道,不然我给你说的这些又是从何获悉?”
东子脸色稍缓了缓,静静听着。
“这正中皇上下怀,他也想借此当个太上皇享清福,两全其美的事儿,你就别担心了。就你如今这身子,操心谁也操心不上。”
室内一片寂静,不知过去了多久,熊沐在床边打了个地铺,刚吹熄烛火,听见一个沉沉的声音。
“我要回京。”
“好好好。”熊沐敷衍道。
“天亮就回京。”熊沐没有回答,像睡着了。东子望着帐幔顶端,光线太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一直盯到眼眶发酸,他才合上眼。
翌日清晨,乍然一道惊雷将东子和熊沐从睡梦中惊醒。
熊沐爬起来推开窗户看了眼天,转头向东子说:“咱们等雨停了再走,这么大雨,也不好赶路。”
东子执拗道:“现在就回京。”
“……”刚睡醒的熊沐压根没想起要回京这事,含糊地答应了。见东子脸色不好,手指抠得有些变形,小声问他:“腿又疼了?”
“腿又疼了罢?这是番邦来的药油,推一推就不疼了。”一身龙袍的皇帝,将他干瘦的腿就搁在五爪金龙身上,掌心运力替他捏腿。
“无妨,什么时候动身?”
熊沐见他坚持,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雨停就走,你说你们这是,不走又要走,走了又要回去。折腾咱们底下人不是?”
东子怔怔望着天空。
那一瞬间,电光火闪。
京城。
内宫之中,皇帝拄着剑,反手狠狠擦去嘴角血痕。
“好一个忠心耿耿,这叫什么?卸磨杀驴?”杀了一整晚,苻秋手软,虎口崩裂。
身后是一堵十二米高的宫墙,宫墙底下打了个狗洞,苻秋本来是想从那个狗洞爬出去,却被薛元书带着人堵了个正着。
“大楚皇帝,怎能沦落至此?臣怎么敢逼皇上钻狗洞呢?”薛元书袖手笑道。
苻秋捉起剑来,龙袍擦去剑上血迹。
“恭请皇上退位。”薛元书此言一出。
满堂的士兵俱发出山呼:“恭请皇上退位。”
苻秋想了想,笑道:“朕本就有这个意思,太傅未太过心急。”
“夜长梦多罢了。”薛元书手持一柄长刀,丝毫不觉此举有什么不妥,“国玺在何处?”
“朕年少即位,为大楚江山殚竭虑,怎么也值得一个太上皇的位子。”苻秋咳嗽两声,血沫从嘴角溢出,“这位子,对朕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既然爱卿有所求,朕怎能不允?一物换一物,再没有的公平,太傅说是不是?”
“皇上要臣拿什么来换?”
“把你跟着袁歆沛的暗卫都撤了,再不要有任何一个人,干涉他的来去。”
君臣二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一番,久久之后,薛元书松了口。
“就依皇帝所言。”
苻秋笑了起来,爬进狗洞里,外面也是兵,薛元书与姜松一丘之貉,皇宫里里外外被薛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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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扎进泥土里的手指触到一方冷冰冰的物事,苻秋嘴角咧开,将那东西用力抠了出来,高高举起。
“薛太傅,过来拿罢。”
刚停不久的雷雨在一声震动大地的巨雷之中重又泼洒下来。
东子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气,叫了声:“熊沐。”
熊沐推门而入。
“不等了,现在就回京。”
马车践踏起重重叠叠的泥点,大雨让行路艰难,下午就不得不在附近城镇上歇脚。车轮因卡在崎岖石路上,需要找个匠人修复。
东子坐在客栈门外,时不时从屋檐漏入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脸。
“还有多久到京城?”轮椅沾湿了东子的掌心,他手心里全都是泥。
“要是大雨一直下,恐怕得要四天三夜。”
掌柜的一听这话,忙捧了茶来,劝道:“二位客官要去京城?”
熊沐点头。
“听小的一句话,眼下京城去不得,这几日都乱了,听说太子逼宫,把皇帝老子都杀了。”
“砰”一声茶碗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这可不是小的唬人,登基大典就在半月后了,还张贴了讣告,说皇帝驾崩了。小的的亲戚在京城当差,听说京城戒严,早已不准出入,两位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就在小店多住上两天,回乡去的妥当。如今这日子,可不安生,一不留神,丢了小命也未可知。”掌柜无可奈何地摇头唏嘘。
熊沐当机立断,将东子拦腰抱住,扛在肩头一溜烟上了楼,吆喝了声:“轮椅给爷扛到马车上去,一间上房明儿一早走,晚饭早饭送到屋里来。”
东子根本没办法挣扎,他两腿动不了,两手被熊沐一圈一圈缠在床头上。
“等明儿一早我就给你解开,要尿尿吱个声,京城咱们不能去了,皇上说了,把你送到大宅子,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这辈子没干成过几件事,东子哥,得罪了。”熊沐扯了条布条绑在东子嘴上,以此阻止他施号发令的声音。
天亮了。
熊沐退了房,把东子绑在轮椅上,摆上车。
“别瞪我。”熊沐心虚地看了东子一眼,见他脸色铁青,显是一晚没睡。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也别怪我。”
说话之间,熊沐抽了一鞭马臀,马车驶上泥泞的道路,再次朝南而去。
半月之后,大楚上下都在为皇帝服国丧,盛夏时节,香城处处都飘着荷花清香。
“过几日请些采莲女来咱们府里,那么大一池子莲子,我可搞不定。”熊沐蹲在地上捶核桃,照大夫的吩咐,每日要给东子剥三个吃。
他把媳妇也接了来,烧饭给一大家子人吃。
到了酉时,府里开饭,熊沐照旧拾掇了个食盒,拎到东子屋里。
午饭时的鱼一点没动,青菜上的鸡油凝固成一层油膜。熊沐放下食盒,把里头的四道菜一味汤两道小菜一一摆上桌。
这一切都在东子背后进行,他坐在轮椅里,直至熊沐出去也没回头。东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手上捏着一枚指环,翻来覆去地把玩,套在指上又退下来,再套上,似乎怎么也不会腻。
自从路上那场雷雨之后,再没有降临过的暴雨,在当日晚些时候,光顾这座富饶而宁静的小镇。
明媚的日光在那一瞬被即将落雨的阴霾驱赶,骤然来临的大雨让人措手不及,满街的人跑来跑去,临街的窗户里涌入止不住的人声鼎沸。
僵硬已久的背影动了动,东子吃力地推着轮椅,行到窗边。
满街的雨水混着泥灰,涌入街边沟渠,有穿花裙子的姑娘家蹲在渠边捞起冰在水里的西瓜。
就在他关上窗户的刹那,拍门声从楼下传来,那声音死活不肯消停。
不知道府里的下人们都去了哪儿。
熊沐不去开门,熊沐的媳妇不去开门,府里的下人们就像全死光了似的。
最后东子不得不推着轮椅,从特地为他修的滑道上下楼,天上落下的雨滴在一口青色大水缸中,激起密密匝匝的波纹和水雾。
“谁?”沙哑的声音问。
“相公,还不快开门?”
霎一时天光俱是寂然,东子耳边响起来一句话。
“朕叫熊沛买了间宅子,送你的,你要是不想见朕,开门闭门都由得你。”
他搭在门栓上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整间内堂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门外也是一样。
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雨水,自门缝里迎面扑入。
那生动的,不真实的笑脸,仿佛乍然雨过天晴挂在天边上的虹。
苻秋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蹲在东子身前,死皮赖脸道:“既给我开了门,可就别想再赶我走了。”
惊叫声没来得及呼出,东子身一轻,就被从轮椅里横抱了起来。
他本来有许多质问、许多疑惑、许多惊诧和指责,却都被这一场震耳欲聋的大雨给冲走了,唯余下贴着他额头的人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傍晚时的闷雷阵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结局真是拖得够久了……
关于皇帝怎么跑出来的细节以及强买强卖逼迫东子娶了他之后的幸福生活、薛大人的心路历程、薛大人和陆青云那点不得不说的阴差阳错、先帝vs卫琨,都在番外里了。
暂时挂完结,下周日(3月22日)会直接放所有番外,辛苦追文的各位了。
因为要下周末才会写番外,所以有什么关于番外的要求可以提。
第一部耽美总算是完结了,祝所有的读者健康喜乐,我爱你们。
☆、番外:姝色(1)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大楚皇宫上空,被闪电和女子的惨叫声彻底撕裂。
当时的苻江七岁,体格比任何才七岁的小孩都要强健,这让他的父皇,当时的大楚天子满意非常。
但就在那个晚上,苻江的爹没在酉时如约而至,后来直至亥时,才有个小太监慌忙跑来向他的母妃慧贵妃禀报:“皇后娘娘,生了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看了慧贵妃一眼,“生了个小皇子。”
慧贵妃一时没能站稳,身子晃了晃。
苻江趁他娘没注意,抓了个山楂卷就往嘴里塞。丝毫不知道他的长子地位就要不保,直至三个月后,苻江满八岁。
他生辰这日,他的父皇还没有出现,苻江才隐隐觉得不妙。
天晚了,慧贵妃叫个丫鬟扶着,站在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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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着意不去看门口,却时不时还是要看。
小太监跑了回来。
慧贵妃忙问:“怎么样了?”手指蓦然紧,抓得扶她的小宫女皱起眉头,不敢叫痛。
小太监摇了摇头,难过道:“皇上叫内侍监理了个单子出来,照着往年的例,给四皇子庆生。但皇上自己,就不过来了。”
慧贵妃膝盖一软,失魂落魄地让宫女扶住。
“娘娘。”
慧贵妃心如含冰,看见她养的大胖小子,还在不懂事般地坐在凳上,巴巴儿盼着开饭。
苻江这人,旁的本事没有,打小就会一门独门武功。便是“忍”。
他的娘位及贵妃,家中却没有强大的外戚为靠,不比皇后家里显赫。是以苻江自己早就知道,他不是个皇帝命。八岁生辰过了,他父皇的注意力全在他新出生的六弟身上。
苻江却没有慧贵妃的失落,毕竟他从未期盼过什么。
“孩儿想习武,拜入名师门下,将来能凭一身勇猛,守卫我大楚江山。”
皇帝见他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话来,一时也心潮澎湃,威严凛凛的目中流露出赞许,走下龙座,将苻江亲手扶起。
“那便允你去拜师学艺,八年为期,一定要学出个样子来,将来父皇都要依仗你。”
苻江听了此话,难有些得意。毕竟他的父皇,已足有半年没有这样拍他的肩膀,这种男人间的礼节,犹如一个约定,一个不能不兑现的约定。
八载寒冬酷暑,眨眼就过。苻江再回宫中,背上五种兵器,重达一百一十八斤。
宫门侍卫早已不认得他,见是个蓝布衣衫,又背着兵器的江湖落拓客,连忙将长矛对准苻江,喝道:“哪儿来的要饭的,走错地了,这里是皇宫,还不快走?还是想尝尝大内监牢的滋味?”
苻江笑嘻嘻一抹脸,“我不是要饭的,你们看仔细了,我可是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极老成的问话:“何人喧哗?要是不相干的人,赶了去就是。还废话什么。”
那声音虽然好听,语气却十分倨傲,更没想到,从背后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个不过七八岁的男童。
苻江笑上前去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男童的目光飞快掠过他,个子虽矮,派头十足:“什么闲杂人等都在这里闹,还好是本宫,要是父皇经过,你们两个的头……还不叉了出去。”
男童提步就走,没走两步,心里疑惑,怎么他知道他是太子。便又转过身来,嗓子不舒服一般卡了两声,才皱着眉头,老气横秋地打量苻江。
苻江仍自嘿嘿地笑,他猜出了这个太子弟弟的身份,他太子弟弟却看了半晌之后说:“你怎么知道本宫是太子?想必不是在街上见过本宫,就是四处溜须拍马钻营所得。本宫年纪尚小,不过问任职之事,也不管举荐。看你生得牛高马大,是来应武举的罢?”
苻江连连摇头,男童却没给他辩驳的机会,眉头始终紧皱。
“要有真功夫,就去兵部找个姓孟的六品主事,要是他说你行,多半你就行。”男童想了想,又从腰间摘下一块碧绿的玉牌子给他,“他见了这个,定不会随随便便打发了你。但你要是功夫不济,就算了,随便当了也能够回家乡去做点小生意,衣食无忧,比在朝中讨日子自在不知多少。”
苻江听见,那小孩不住在嘀咕,“当官有什么好,越大官儿越没自由。”
苻江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参加武举,但当天没有说破,只因他能证明身份的蟠龙玉佩不知道给放到了哪儿,只得回到客栈,到了客栈在包袱里一翻。
嘿,他的玉佩好端端在里头。
只不过。
苻江摸了摸那块碧绿的玉牌,是个字多寿多富牌,玉色翠亮,无端端他就想起来他那个太子弟弟。
至今日他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夺了他身为长子宠爱的弟弟。
倒是个生得很漂亮的小男孩,苻江忍不住想他那凤目,就算是厌烦着看人,眼睛里却像是长了把倒钩,非把人的魂儿钩出去不可。眼角极深,像狐狸,虽装出来一副老成模样,终究还是只小狐狸。
苻江十六岁了,又是春天里,半夜窗外猫叫个不停。
苻江做了个朦朦胧胧的梦,梦见把个什么人压在怀里,那皮肉竟是温温软软的,比豆腐还嫩滑,又比豆腐经得起力气,怎么揉却也不碎。
一晚上苻江整个人在被子上不住蹭,次日清早发现裤子脏了,脸都没大红一把。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尿一二回床的,全当是小时候没尿攒到了如今。
这日苻江又去宫门,换了身行头,把蟠龙玉佩一亮。
众侍卫顿时面面相觑,听得苻江说:“昨日是我的不是,穿得个穷酸模样,怪不得兄弟们错认。不过被人认成乞儿,我这脸上也是无光。这里四十两银子,给众兄弟买酒吃,还请兄弟们莫要向人提及这事。”
那苻江在山上学艺,偶或接几单杀人的生意,早已不是手脚干净的人。
慧贵妃见之,她的儿已豁然长成七尺男儿,宽肩窄腰,单手能提百斤之重的大水缸。
“四皇子可真是厉害,又勇猛强健,这回回来,皇上必要委以重任了。不知道将来谁有那个福气,做将军府中的女主人。”
“怎么也轮不到你。”一宫女抓起把土掷了那正犯花痴的婢女一嘴。
“外面吵嚷些什么?”太子脸一沉。
贴身的太监忙出去把宫女们驱散。
苻云又背了半个时辰书,心里总是烦乱不已,板着张小脸。
忽而一枚石子穿窗而入,砸在墨汁里,飞溅起的墨汁粘在他嘴角上,犹如一颗美人痣。
“什么人?!大胆!”苻云一声断喝,举袖擦嘴,一抬脸就见窗台上蹲着个人,那人有些眼熟。
苻江两手盘在窗户上方,像只猿猴似的,他歪着头,嬉皮笑脸道:“小的给太子问安。”
苻江穿的一身玄黑侍卫袍服,多半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混到宫里当侍卫来了。亏他看得起他,以为是个能干大事的料子,不想看走了眼,只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鼠辈。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滚下来。”
苻江浓眉一扬,果真一骨碌滚了下来,就坐在苻云的书案上,两条腿翻转下来搭在了太子的肩膀上。
苻云大怒:“放肆!”他要起身,力气却比不过苻江,被两条腿卡着脖子,脸孔涨得通红。
苻江低头看他,看得脑袋歪过去,又晃过来,轻佻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口中啧啧数声:“果真雕细琢的玉人儿。”他手上忽一阵剧痛,差点大力将苻云叼住他手的口齿甩开,又生生忍了住。
苻云气得不行,满脸通红地瞪视苻江,嘴里尝到了血味,才惊觉过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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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了一般丢开口,气道:“起开!本宫叫人砍了你的狗头……”
“还要不要诛连九族?”苻江端着血流不止的手,心说,小崽子咬得倒毫不留情。
“要!”
苻江哈哈大笑起来,睨着眼,凑近他,“那你可去禀给父皇听,咱们哥儿俩一块儿诛了,黄泉路上好作伴。”
饶是太子天生聪颖,被皇后调||教得少年老成,也难以分辨苻江话里的意思。
正在惊怒不已,那刮了胡子的武汉低下头,嘴唇贴着他的额头蹭了蹭,阳刚之气令太子手心里登时出了一层薄汗。
再一回神,已只闻其声,“我是你四哥。”哪还见倒挂在窗上的猴子呢?
自得知有个四哥起,又过去了半个月,苻云才头一回见到苻江。
那是在他父皇的寿宴上,苻江跪伏在地,向皇帝献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那剑确实是好剑,切金银元宝犹似是剁豆腐一般。
苻云的注意力却全不在剑上。
他还有个哥哥,这事从来闻所未闻,宫里没谁向他提过。除了他自己,同辈里只有四个姐姐一个妹妹,从前倒是没有想过,为何他排行第六,却只有四个姐姐。
行止粗鲁,嬉皮笑脸,为人轻薄,好开玩笑,说话大声。
才八岁的苻云一个劲追着苻江看,以至于他父皇说话都没听见。
皇后忙叫了个嬷嬷带苻云去场子里。
原来苻江称自己剑术了得,要让苻云站在百米开外的校场中。
“儿臣可一箭取太子头上玉束,若伤了太子分毫,儿臣愿以命相抵。”
皇帝先是一愣,继而拍掌大笑,“朕准了。若伤了云儿分毫,该怎么做,你可心中有数?”
“儿臣当以此宝剑自裁于此。”苻江大声说,似乎对此举胸有成竹。他扭头,见苻云一脸仇视,碰上他的视线即刻转过脸去懒得看他。
苻江笑了笑,抱拳奏道:“不过儿臣还有所请。”
皇帝眼眯了眯,准他奏。
“若太子毫发无伤,请父皇恕儿子母亲一条性命,母亲只不过昏了头,女人家家,干不出什么大事。想必父皇圣明,也绝不信扎个小布偶能奈何得了谁。”
顿时满堂寂静,大臣们纷纷交换眼神。
皇帝嘴角紧抿着下拉,半晌,方才扬起眉,“要是你当真有此本事,朕恕你母妃之罪,还封你做瑞阳王。”
苻江谢了皇恩,开弓那刻,他眯起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仁之中,独独有一人,便是他的小皇弟,稳稳当当占满了他所有的心绪。
汗水自苻江额上渗出。
苻云也未见得好过多少。
他两只小拳头攥紧,心里不住埋怨,父皇老糊涂了。他抽空瞥了眼皇帝,只见他父皇张了嘴从年轻妃子手上接过剥好的葡萄。
苻云拳头捏得更紧了,转过眼来,是了,他是皇帝,何愁生不了一屁股的儿子女儿,他也没在乎过眼前这四哥,一日夫妻百日恩,慧贵妃与父皇都不知道几千百日的恩情了,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
小苻云紧盯着苻江,他目中大半恐惧都被一种极其冷淡的情绪湮没了。
“嗖”的一声箭响,弓弦颤动不止,似乎为箭的离去而悲鸣。
苻江瞳孔缩。
太子头顶束发随一声碎响被射穿,裂成两半,乍然青丝散落下来,披盖住那张冷冰冰得不符合他小小年纪的脸。
皇后一声惊呼。
只见太子身体一晃,摔在了地上。
太监们手忙脚乱一拥而上。
苻江起了弓,遥遥地望着苻云,他心里头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想看看此刻他弟脸上的表情。
一太监飞扑在皇帝面前,以头抢地大呼道:“太子毫发无伤,皇上万福!”
皇帝眼睛一眯,起身哈哈大笑起来,下了座,用力拍苻江的肩头
“朕的好儿子,今日起,你就是瑞阳王,镇守京畿,责任重大,可要担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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