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奶茶的香气浓,淡焦糖色也更勾人食欲。弟妹们喝着加了杏仁煮也略膻的羊奶,眼巴巴地看着他碗里的奶茶,恨不能也喝一口。老夫人惯孩子,便替他们说:“我老婆子也想尝尝这奶茶,叫人多做几碗来吧,也叫云姐跟和哥他们都想尝尝。”
崔燮摇了摇头:“和哥还小呢,喝酽茶对身子不好。云姐倒能喝点儿,只是别一次就喝多了,肠胃弱的人喝了牛奶容易泻泄。祖母要喝就叫厨子用羊奶给你煮一碗,也别喝多了茶。”
老夫人虽叫他管头管脚的,心里也熨贴,笑着答应了,又说:“我们喝着如好,回头也给你爷尝尝。”
崔燮点了点头:“也行,回头厨下要是蒸出了双皮奶,可千万别叫他们舀起来就给祖父吃。那种大块又软滑的东西,吃不好容易呛着,要吃也得先辗成糊糊的。”
老夫人“哎”了一声,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起:“瞧你心细的。出去一趟是历练人,原先你在家里时可都是乖乖地听你奶安排,话都不多说一句,哪似现在连爷奶吃饭都管上的。”
崔燮是无论如何还原不了原身的性情,听着家人偶尔提起他从前怎样,只能说:“原先我还小,现在已经是进了学的监生,能担起这一家子了,想的自然不一样。”
他不能多说原身的事,匆匆喝了奶茶,吃了些素馅的水明饺儿和蒸酥点心就起身去上学了。
这一天将近中午时,果然有微雨落下,就是谢千户所说的洗刀水。同窗们看着学堂外飘的细雨就心忙意乱,趁课间时来问了他不知多少趟:“居安斋的书今儿还能不能卖了,不会怕下雨就不来了吧?”
到中午散堂之后,众人满怀着想买书又怕买不着的忐忑心情出到国学门外。
想不到出门不远,就有一辆宽敞的青篷马车停在国子监大门斜对面的胡同口,篷上绷了张油布,用朱漆涂着“国子监专用运书车”几个大字。车外已围了一圈人,正纷纷乱乱地跟车里人说话,递银子,接过一包包用半透明白油纸封的严严实实的新书。
居安斋忒诚信了!
大雨天的,竟专给他们这些监生送书,从没见哪家书店做得这么体贴的!
他们顿时忘了,从来也没哪家书店的书一断更断几个月,空当时间又出高价本抢钱,急的读者赶在刚发售时就抢着要买。
众人一拥而上,围到车后争着买书,一时买不上,就看着那些刚买过的监生拆封后露出的封皮。
新出的书有装、平装两种:平装本就是普通的蓝纸封皮,装本封套正面印的是穿孝的诸葛,封底印的是个抚琴的周瑜,中间以云头隔开。若把封套展平,比较着则会发现孔明的线条凝实,肤色红润,而周瑜印得稍小,肤色、衣裳颜色也偏虚淡,以云头隔分隔开后,就有了诸葛亮怀念已故去的周瑜的意境。
一名监生叹道:“还是居安斋出的书得我心意。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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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吊孝时哭周瑜只是假哭,我却觉得这两人一时瑜亮,岂能没有心心相惜之处?只是分属蜀吴,不能任情结交罢了。”
另一人道:“周瑜心地偏狭,不一定容得下孔明,孔明却有容人之量,自然是真心哭他。”
又有人驳斥道:“周瑜未必真的偏狭,他怎地不嫉妒东吴人物,只嫉妒诸葛丞相?只是两国相争,怕蜀国出了那般人物,将来害了吴国,才不得不对付诸葛。这也是时世所迫,若大汉江山未坏,众人同朝为臣,恐怕又是另一番气象。”
众人虽有争议,却又怕闹得太厉害了会叫教官们注意到这边,来把卖书的车赶走,都只低声争辩,老老实实地排队买书。崔燮叫他们扔在身后,也不着急,打着伞慢悠悠地回了斋里,抽出那本关汉卿全集,倚在廊下边哼哼边看。
他那调子不准,但咬字十分清楚,几名路过的同窗听他哼着《单刀会》,便笑他:“和衷怎么还看这前元的杂剧本子,要看三国故事,这短剧岂如带图的《六才子批评三国》痛快?”
崔燮把书页掩在胸前,笑道:“那不是林博士批评我的文章时说了要我多看些戏曲,写比偶句时学那些舒长婉曼的腔调吗?我自知文采略欠,当然要补一补。”
那同窗说:“那何必看前朝的曲子,咱们祭酒写的戏更好,骈骊工整,音辞并茂,还有教化之工。彝伦堂应当就藏有《伍伦全备记》的本子,何不借这本看?不过看戏本子也是无聊,月中休沐就在眼前了,为兄带你去看响云班的南戏多好?”
休沐日啊……崔燮笑着摇了摇头:“我已定好要学别的了,恐怕没时间看戏,要辜负贤兄的好意了。”
那监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休沐时还要跟着先生读书,你还有什么时候不读书。年纪轻轻的就过这般日子,还有什么趣味?”
不,其实他休沐那天就不读书,是跟着谢千户学剑法去的。
他低下头,掩饰地说:“我刚入国子监,有许多事还不习惯,想来往后就好了。”
往后就习惯了。
比如做梦梦见某人之后还得去见人家这种事。
第一次梦见谢瑛,还只是梦见他穿着自己做的衣服,见面后他还心忙意乱了半天呢;这回他梦里都亲了一回了,还能淡定地准备着去人家里带什么吃的,这就是进步嘛。
到了十五休沐那日,厨下也做出了香滑浓郁的焦糖奶茶,蒸了光滑细腻的双皮奶,还有京里人都爱喝的糖蒸酥酪。
奶制品易坏,崔燮就先自己去国子监参加祭礼,让车夫掐着祭礼结束的时间,把带冰的饮料吃食送过来,连他一同捎到谢府。结果祭礼结束,出了大门的时候,他又看见了谢山驾着千户府那辆车在外面等着。
崔燮一回生,二回熟,笑道:“又要劳烦谢山小哥了。”
谢山道:“不劳烦。公子是这么过去还是换身衣裳?”
当然要换,不然不好活动。
崔燮换了件没穿过的绿曳撒,从自家车里拎出冰的奶茶和点心,坐上谢家的车到了他家里。谢瑛只在见面时多看了他几秒,之后便把眼睑垂下去,遮住了目光。他的态度还是和平常一样,仿佛已经忘了那天的失态,笑意盈盈地尝了他带来的茶点,夸赞道:“我还以为是蒙古那种带咸味的奶茶,想不到是甜的,果然不错。”
他虽然还是笑着,崔燮却莫名觉得这笑容有点程式化,不像平常那么生动亲切。
后来谢千户教他刀法时就更明显,教学都是自己慢慢地练一遍就算了,就是他有时候动作做得不到位,谢瑛都宁愿自己在前面多练几次,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托着他的手,帮他摆对姿势。
崔燮不禁猜测,他还是在意那天晚上差点亲上的事故,想跟自己保持距离。可那天的事也不能怪谁,气氛太好,谢千户长得又那么好看,他自己也差点没把持住……
要是当时真像他梦里那样继续下去了,他们俩今天又会怎么样?是索性承认彼此都没那么直,就这么交往着试试,还是尴尬到以后都不能再见面了?
他拖着刀,想象着谢千户冷冷地对他说“那一晚只是个错误,我们不要再错下去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行,他们果然不适合那种狗血剧,还是这样……随缘吧。还能常常见面,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够了。
谢瑛叫他笑得有些莫名,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穿这么艳丽的大绿色绸衣,显得气色比平常还好,笑得又那么没心没肺,像是完全看不出他刻意的疏远似的。
恐怕也不知道那天在关帝庙前,他差点做了什么。
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没心没肺的……谢瑛摇了摇头,喃喃地念了他一声,心绪也舒展开了些,从他手里接过直刀,倒转刀柄在他额头点了点,朗声说:“我再练一遍,看清楚了,举刀迎敌这一式,手臂是从下面这么穿过来的。”
就在崔燮忙着练武健身的时候,崔家大宅里也迎进了一位稀罕的客人。那人穿着青色补服,才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清俊,乘着一乘青呢小轿,左右也没排仪仗,只带了几个书办,托着一块蒙有红绸的木匾,低调地进了崔府。
偏赶上崔燮去了谢瑛家,这一去就得到晚饭后才能回来。
崔良栋急地唤人去接他回来,那车夫怯怯地说:“公子可是去锦衣卫千户府上了,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强接他回来,会不会惹了锦衣卫不快?”
那也不能放着县尊老父母没人招待啊!
崔老夫人虽是请了一轴诰命的宜人,可毕竟是个内宅妇人,又是久病不能陪客的,老太爷更是瘫在床上不会说话……他急的团团乱转,终于想起家里还养着位举人,连忙叫人把陆举人请到前头待客,一面又请县尊进去见老夫人。
那位大兴县令来得突然,家里全无准备,还正叫人推着老太爷在院里看风景呢。
蒋县令进门的时候,正房大门口堵着纸阁,两侧延伸出通到厢房台基尽头的纸廊,看着竟没有能进出人的口儿。走近了才能看出来纸阁正面开着个门,门上垂着沉沉的油纸门帘子,两边甚至还建了油纸窗。
纸阁下方却是酱色龟纹纸,折出一条条微微透白的折痕,显得雅致又庄重,压住了上头轻飘飘的半透明油纸壁。
蒋县令这房子敞阔致,廊下有一队人蠕蠕而行,仆人都似极适应这纸廊似的,只觉得他家靡太过,忍不住问崔良栋:“贵府在这仲夏天气,怎么倒把门窗堵住,在廊下建廊了?”
奢侈也不是这么个奢侈法儿吧,堵得这么严实,不嫌闷热么?
崔良栋在他身边引路,连忙解释道:“敝府老太爷瘫在床上多年,怕见风,一向都是在卧房里躺着。我家公子当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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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祖父躺久了心情不畅,病体更沉重,就变卖了家里的东西,找匠人做了轮椅、纸廊,好叫老太爷能出来见见太阳。”
蒋县令细看了一眼那团人影,果然模糊看出其中有一个长长的椅子,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脸上微红,叹道:“原来如此,崔监生真是孝心可嘉,不亏为得了圣上嘉奖的义民。恐怕他是想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才舍得将价值近百两的货物捐赠养济院。我先时但见着这片纸廊,险些误会贵府奢华靡,却是本官轻断了。”
第99章
崔良栋在院外已着人禀报老夫人大兴县令莅临之事。此时门口纸阁叫人推开,一个年老的婆子从里面迎出来,朝着蒋县令福了一福,请他们进去。
进去后他才发现,那纸阁四面都留了门,寻常出入的只开前后两扇门,左右闭得紧紧的,不叫风透进走廊里。厅堂正门虽叫纸阁堵着,里倒也不觉得气闷,后堂与左右两侧的门都敞着,风从外头徐徐引来,炉里烧着一把清甜的杏花香,只是不像别处用了冰的那么凉爽。
老夫人还在里头更衣,崔良栋便请他先在堂里坐下,不一时便有养娘端来冰的奶茶和点心请他和书办们品尝都是早上多做的,崔燮临走时没带那么多去,剩的正好拿来招待客人。
蒋县令是江南人,不习惯吃奶制品,总嫌它有股腥味。喝奶茶时却只觉香浓滑腻,茶味醇厚,有些微苦的甜香,与一般人家的点茶、泡茶都不同,又用碎冰沁过,凉爽透心,不禁问道:“贵府这茶本县竟从未尝过,想必是家传的秘方了?”
崔良栋陪笑道:“哪有什么秘方,老父母见笑了。这不过是我家公子跟回回子订了些牛羊奶回来,给家里人补养身子,嫌单喝不好喝,叫人加了茶叶煮的。不过加了奶的东西易坏,才叫拿冰冰着的。”
双皮奶奶味略浓,蒋县令吃着一般,他带来的书办们却都是北京本地人,爱吃酥酪和奶点心,都夸这味道浓郁,口感比半凝半流的酥酪更实惠。
崔良栋代主人客套了几句,蒋县令道:“贵府崔监生几时回来?本县特张着他们国子监休沐的日子来的,一是为当面嘉奖他捐助养济院之事,二来也是想见见神童。”
崔良栋这才明白他的来意那些捐到养济院的陈货还是他亲自押车去的,车后跟着一排看热闹的闲人,闹得小半个北京城都看见了!
到养济院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夸他们家大方、仁义,积善人家必有福报……听得他骨头都轻了,在人家捐赠簿上签名时差点签下了他崔良栋的大名。幸好中间叫负责登记的主事说了一句“原来贵府姓崔”,他的心里一清,及时改回了那个“燮”字。
那一车干货、糖食、酒醋酱料加起来也够八十多两银子的,虽非粮食,大多也是厨下用得着的东西。送的东西质量都还好,没有陈腐生霉的,既能在年节时给下面的吏员和院中孤老加餐,拿去卖了也能换得几十石米麦。若再换成梁、稷、粟、豆之类的粗粮更能有百余石,万把斤粮食,足够满院的老人吃上一阵子了。
治下出了好人好事,大兴县得表彰表彰。
一般表彰这样的富户就是县令嘉勉几句,他家三年钱粮丁役,再象征性地给几贯不值钱的大明宝钞。可崔家现任家主是从四品参议,不管现在到哪儿做官了吧,家里都不用纳粮完税,乡下庄院也能了交马草、养马,家下人也都能徭役的。
崔燮又是个叫皇上接见过,还下了御旨塞进国子监的神童,不好十分轻怠。蒋县令思来想去,决定给他家些面子,于是拿了几千贯新发的宝钞,找匠人做了个“积善人家”的牌匾,亲自拿到崔家。
可惜崔燮今天偏又不在家。
崔良栋是叫锦衣卫上门吓过一回的,虽也怕这位县令不满,却更不敢叫人去谢千户府上接人,只能代主人致歉:“今日只怕不巧,等我家少主人回来,小的一定劝他去县衙拜谢大人。”
幸好这时候老夫人换好衣裳,带着几个养娘和媳妇出来见礼,她是儿子给请的诰命,蒋县令也得跟她行礼。这一来倒不用崔良栋在外服侍了,他便出去帮着把崔老太爷推到内室,又催着厨下准备午饭。
蒋县令便将来意跟老夫人说了一遍,崔老夫人也遗憾地叹道:“他弄出这些吃食来就是为了送恩人的,散学就直接去人家里了。我也早不知大人要来,不然我就劝他先别出去了。”
蒋县令大度地笑了笑:“贵府的恩人?那自然是恩人要紧,本县只为送牌匾来,倒不非要叫他回来见这一面。”
他站起身朝后面招招手,同来的书办便抬起那面匾,他摩挲着上头红绸说:“既然令孙不在,那就请老宜人引路,我将这匾面交与老太公和老宜人便是。”
崔老夫人喜的眉开眼笑,当下便吩咐人去屋里多点些香去味,扶丈夫坐起来,亲自引着他朝屋里走去。
蒋县令道:“听说老太翁中了风,恐怕他起坐不便,叫他躺着歇息就好,不用硬扶起来。”
他原以为崔老太公得是叫人扶着坐,或是倚着被褥堆,或是还坐在轮椅上,却不想进内室先见着了一个半张床板吊起来的四柱大床。床两边有绞索□□【套弄】,丫鬟在下头摇着杆就把床板连同老人一道儿拉起来了。
这床实在叫人惊艳,蒋县令和崔老太爷见过礼,眼就粘在那不断升起的床链上,啧啧赞叹着:“这是哪里的匠人做的,真有巧思。”
这样实用的东西,若推广开来,许多久病卧床之人都能时常起身坐坐,或是就这么半躺半靠着,也比整日卧床舒服些。
崔太公脸上便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老夫人也笑着说:“还不是我那大孙儿叫人做的。怕他爷躺在床上难受,就想出这么些法子叫他能起来松泛松泛。我老婆子都没想出这些来,他一个小孩子倒这么体贴。”
蒋县令虽然没见着崔燮,对他却先有了几分好印象,也不计较他休沐日不在家念书,让自己白跑一趟的事,跟着夸了几句。而后便叫人抬上那匾来,摘了覆在上头的红绸,露出亲笔题的“积善人家”四字,笑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贵府乐善好施、捐济孤老,冥冥中自有善功记着,来日福报回馈,教贵府太翁早日康健,子孙济济,皆能成材。”
老夫人最担心的就是丈夫和子孙,听着这话欢喜得简直要落下泪来,念了几声佛,连忙福了福身谢过县令的吉言,让人把匾抬出去挂在正院外。
挂匾的时候,陆先生也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小学生来到正院。进来正撞见蒋县令在看挂匾,连忙行礼厮见,又叫和哥行了大礼,带他到厅堂坐下叙话。
蒋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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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和哥小小年纪便通礼节,亲手把他搀了起来,还给了个装着香刃的荷包让他去玩。和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谢,捏着荷包站在了先生身后。
陆举人看着他的言行,随时纠正,教得比他亲娘老子还上心。蒋县令也喜欢他这样尽心的老师,又看他一身圆领通袖衫,四方纱巾,软绦垂带,听说还是个举人,更加了几分客气,坐下叙了会儿话,温言问他姓名出身,是哪一榜中举的。
陆举人年纪空长几岁,可出身低了一榜,在正经进士出身的县令面前就算后辈,躬身行礼,道:“晚生陆博山,字大用,是成化十六年河南榜第九十二名举人,一向在崔家教导几个学生。今日他家小主人不在,晚生特来陪侍老父母。”
蒋县令听说他是个举人,又自称是一向教崔燮的,不禁想起些传闻,问道:“你在崔家教了几年了?他们兄弟都是你教的?”
陆先生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说:“正是,崔燮回迁安前,我就曾教过他两年,只是我们师徒缘浅,不曾教出他什么来。”
他就是后头教崔燮的那个举人了!他当初是耽搁了崔燮进学的,怎么见今还能待在崔家,又教上了这个小孩子?
可看他的样子,对那小弟子又是极上心的,教出来的孩子也知礼仪进退,不像是个误人子弟的先生。
蒋县令心里纳闷,忍不住考教了他几句,却发现他不仅经史俱通,就连那宋儒书里生僻的问题他也对答如流,当真是个有学问的。
他不觉问道:“我看你学问还好,性情也严谨,怎么就和那个崔监生没有师徒缘,教不出他来?”
陆举人在自己身上挑不出毛病来,看着如今崔燮这出息的样子,也淡忘了他从前不怎么聪明的日子,想了想,便把毛病推到了别人身上:“我听说他继母妒恨他,或许是背后拦着不许他念书?当时也没觉出什么,只记得他跟他二弟念书时,都是一天不来半天的,能学得进什么。”
说着把和哥拉到身边,抚着他的头顶说:“燮哥自打从老家回来,倒是长进许多,管教幼弟也严厉,轻易不许逃学。只不知他二弟出门历练一趟,回来能否长些出息。”
蒋县令险些忘了他家还有个二儿子,叫他提醒了才想起来崔家还有过那么个夫人,暗叹道:“慈母多败儿,那不慈的母亲更是想着法儿地要教坏前房的孩子,倒也不是一个先生教得过来的。”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同情陆先生:崔燮有两个先生,这个才教了两年,教不好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必定是那继母不让继子安生读书,从前请的先生又是个不会教的,打坏了底子,他才教两年,又教得出什么来?
他便安慰道:“师徒间有缘份,科举登第也是。当初是你们缘份未到,如今到了,他不就肯安心念书,还叫你接着教他弟弟了?或许后年你场里的缘份也到了,你们师徒还能同登桂榜,成就一段佳话哩。”
陆先生那干瘦的脸上笑容展开,显得比寻常光了几分,拱手谢道:“多承大人吉言,晚生自必尽心教导弟子,努力博个进士功名。”
蒋县令笑道:“我在外面听了些流言,见了真人才知道流言不可尽信,你也是个叫人拖累了的。往后我与同年说说此事,得你将来受流言所扰。”
陆举人道:“大人有此心就好,我却是不怕那些言语的。如今崔燮正跟着我学作诗,我看他虽无十分灵气,却好在立意高,心中有一片堂皇正气,将来未必作不出好诗来。若他有出息了,自然能洗脱我的名声,倒不必劳烦大人。”
他自有一股傲气,从哪儿跌倒就要从哪儿爬起来,不给崔燮教出一项能光显他教学能力的特长来,说什么也不甘心。
蒋县令见他有这股心气儿,便笑了笑说:“那本县便预祝你早日教成他。”
他今日就是想来看看崔燮的,既然要见的人不在,那匾也挂好了,便要先回衙。陆举人苦留他不住,便叫人到内室告诉二老,崔老夫人也不好留客,便叫人给他拾了一食盒的冰点心,和谢瑛送来的一坛好酒,亲自送出去,要他带回家尝尝。
蒋县令婉言谢绝了,只提出另一样要求:“本县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老夫人能否告诉我那个做活动床的工匠在何处?我想也在养济院打造几张床,叫那里的孤贫老人过得舒服些。”
崔老夫人念了声佛号:“大人行此善政,我家哪有不全力配合的?做床的工匠就是我们用老了的一个匠人,就在南关,老婆子叫个人领大人身边的人去找他。他家还会做厚靠背的窄床、极能盛装的大衣柜,还有那种沙沙软软的羽毛垫子,只是看着朴素、不花哨,却极实用的。”
蒋大人听着窄床、羽毛垫子耳熟,问道:“可是那种迁安样儿的家具?我听个迁安来的同年说,如今他们乡里就时兴那样的家什,连富贵人家也多有做的。只是光听见说,不知是什么样的,想不到他也能做这个,若是便宜合用,倒要多打几套了。”
那还是我孙子画了图指点他打的呢。
老太太心中得意,满面都是光,蒋县令离开后,还絮絮地说了半天,想等崔燮回来跟他好好说说今日之事。陆举人教县尊鼓励了这半天,也生出了许多志气,想想崔燮这些日子跟他学作诗学得不甚热切,离着当诗人还有八丈远,也摩拳擦掌,等他回来就要立时把他教成个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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