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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追惊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他只知铸剑,当然,从前的从前,还有要当大将军的志向。
安如风没在信内透露给张申的是:他不要当大将军了,他愿将密室内所藏刀剑如数交与军队,他愿唐军铁蹄复叛军割据。
可他更愿功过相抵。
安如风设想大军血战岈山那天,他就带着苏连二爷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阿申依照信上线索,带着军队运走安家所有兵器后,他再悄悄回家。
安如风不想当将军了,他要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重新过这一生。
为何?
只因安如风是在“逃亡”途中,才知安家上下死于叛军横刀。
安如风那时很狼狈,将军梦碎了一地。作为平凡人,一个除了铸剑,任何事也改变不了的平凡人,光是想要过好这一生,就已经很困难了。
他身骑铁马依然复不了河山,他手拿利刃仍旧保护不了至亲。
他恨着冷血无情的叛军,几乎是打碎牙合着血往下吞的仇恨。但他忽然茫然失措起来,纵然战火擎天,书信淤塞,一年前安家灭门惨案也该震惊一时。
拿蕊娘来说,就算其他所有人都对此不屑一顾,蕊娘的家书也总该到了更何况,前两年战争最烈时,安家秦家的书信,也不曾断过很久。
那为何,为何安家灭门一事,活生生被压下。安如风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了双眼,堵住耳朵。
只有可能是被人搞了鬼,书信被人偷看过,并且压下了。
是谁?
安如风不敢想,他在路上顺着思绪往下摸索片刻,浑身的“将军梦”,瞬间凉透。
除了上头的人或亲近之人,谁也干不出这等事。
安如风一心所向的唐军,一心憧憬的庙堂,被人“病去如抽丝”般带离了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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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风依然信任张申,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但他到底没有告诉张申,自己不当将军了。
说他窝囊也好,说他善变也罢。
安如风突然看透了些什么,忽然,他就不想争了。
人活一世,本就匆匆。顺着朝代而来,再顺应命格而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争什么?争得太累。
意料之外,得知安家灭门的那天晚上,安如风在逃亡途中睡得很好。梦里他回到了孩童时代,他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秦蕊的场景,她衣袂翩翩胜似仙女,在棠棣花下提着木剑习武。
蕊娘从小偏爱男装,而安如风生得斯文柔弱,被蕊娘一口认作小姑娘。
安如风从树后钻出,叉着腰红着脖子大声嚷嚷:“我才不是姑娘!我是男人!顶天立地,可以娶你的男人!”
小小年纪,口气挺大。
换做常人,定要对此调笑一番。
蕊娘却只是瞪了瞪眼,最后眼睛一亮,冲过去一把揪住安如风的衣领:“那你就是要娶我咯?你说话算话!君子一言!”
安如风涨红脸,此时骑虎难下。良好的世家教养告诉他做人以信而立,安如风只得憋出四个字:“驷、驷马难追!”
后来那场梦如何了?
好像是他终于迎娶蕊娘,她一身金丝凤凰大红袍,揭开头盖的一刹那,笑靥如花。
苏穆煜果真在作坊里找到了安如风,少年郎趴在旁边石桌上睡得不省人事,冶炉中还燃着熊熊大火。苏穆煜叹口气,心道自己造的什么孽,非要接下这任务。
展世一还真把自己当祖宗,爱的供养供习惯了?明知苏穆煜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脸黑手黑心不黑。
可从让苏穆煜接手安如风这件事上来看,展世一的心灵倒黑得像是非洲长出来的。
苏穆煜腹诽此阶段任务结束,回去定要狠狠敲“那边人”一笔,这回送他清道光的景德镇窑粉莲花纹盖碗,加描金八吉祥纹印盒都不好使!
但如果再加商晚期的父乙觥一件,那还是有商量余地。
反正那帮人总有渠道搞到自己想要的货,不坑白不坑。
对苏奸商来说,这可都是血汗钱。
苏穆煜琢磨着能有啥好处,走过去两脚踹醒安如风。
他道:“知道睡哦?彻夜打铁舒坦不?是不是还得给你拍拍掌,好牛逼好厉害哦!”
安如风从梦中惊醒,吓得汗毛倒立。猛地跳起来站了半响,他才道:“阿……阿煜?”
“什么阿煜,”苏穆煜见他还没清醒,又开始不要脸,“我是你阿娘!”
安如风:“……阿煜,何事?”
苏穆煜想起灶房内那碗糊成一陀的素面就糟心:“滚去吃饭!”
安如风整整衣冠,满头雾水走了出去。他前脚刚走,连鸣后脚便进了作坊。苏老板气鼓鼓地站在冶炉前吹鼻子瞪眼,有点像神经病?
连鸣哭笑不得,走近了才听到苏穆煜对着冶炉认真数落:“都怪你!好好的炉子干什么不好,非要用来烧铁!一烧铁那小子就停不下来,你能不能别烧了!嗯?!”
再这么下去,连鸣觉得从苏老板嘴里定能听到“我命令你熄火”六字,幼不幼稚。
连鸣一把揽了苏穆煜的肩,指头在他颈窝处蹭蹭:“苏老板,何必跟炉子使气?”
苏穆煜却是问牛答马:“连少,想吃我豆腐光明正大地吃啊。你手指头蹭什么蹭?”
连鸣噎了片刻,不合时宜地滚滚喉结:“苏老板,连某人没有。”
“你有。”
“我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有!”
“我……”
苏穆煜一挑眼尾,百般多情如风拂山岗。晨曦穿过窗纸,碎金粉末映着炉火翩跹摇曳。连鸣看得心尖一颤,四肢百骸中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
连鸣道:“好,我有。”
苏穆煜笑得小人得志,张口便道:“连少,你再蹭蹭?”
连鸣拿他没办法,揽着他肩头的手指再次捏了捏。
“让你像刚刚那样蹭,又不是叫你盲人按摩!”
连鸣:“……苏老板,会出事的。”
苏穆煜:“哦?出什么事?”
“蹭一蹭,总会擦枪走火,苏老板不怕?”
“连少”苏穆煜有意拖长尾音,如猫爪般挠在心窝里,“你来试试嘛”
话音刚落,安如风突然端着面碗闯了进来:“试什么试什么?我也试试!”
苏连二人望着他同时一顿,心道不好,带坏小孩。
接着,苏穆煜对他笑笑:“如风乖,我在教你鸣哥如何举起来。你不用,我估计你挺好使的。”
连鸣却是盯着苏穆煜道:“我举不举,苏老板不知道?”
苏美人一惊:“关我什么事?!”
安如风大喊:“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苏连二人异口同声道:“关你什么事?”
安如风带着小兽受伤的眼神,垂了眼帘,盯着手上阿煜为他煮的面,转身扬长而去:“断断断!世上男人都去断袖好了!”
苏穆煜正想笑,连鸣仍然盯着他:“苏老板,人干事?”
“我又怎么了?”
“如风碗里的青菜比我多四片,你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
咩咩咩?
苏穆煜愣在原地,只觉晴天霹雳。
小气巴巴的连鸣还真是画风清奇。
这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甜心们留言,都说如风这小子挺傻挺单纯,没错,安如风确实这样。
安如风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会长成这样的人,小时候被保护得很好,一心铸剑,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家长辈放他去从军,也只是送他去历练。希望他能经由战场厮杀,可以成长得更快。没想到走了一条偏路,这是时代不对。
安如风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善”,他没有多少朋友,所以他认为张申救过他就是兄弟,他对兄弟也愿意无话不说。
安如风凭着这股善良,一直走到现在,所以他才会在路上捡了“别有用心”的苏连二人。信他们流离失所,留他们住在风光不再的安宅。
安如风始终是天才,他经历不多,但脑子转得很快。安家灭门一事让他瞬间想清楚了很多,人往上走,越容易失去一些东西。
得到与付出是成正比的。
安如风不愿失去了,或者说他现在仅剩的这些东西,他想抓在手里。回到棠溪城,他不再提及志向,只想最后完成自己的承诺,然后这辈子平平淡淡。
安如风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成长,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第13章国殇
连鸣这醋吃得挺玄幻,半大孩子也不放过。安如风着实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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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苏穆煜偏心到姥姥家去了,何止是青菜多四片这么简单,自从安如风变得沉默寡言,苏老板担心地陪吃陪喝还□□。
连鸣身边没了温柔乡,自是恨得牙痒痒。他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大意是:你看人家如风多大啦,又不是要阿娘陪。苏老板你开个价,晚上睡得好凉好凉,咱俩互相取暖还能增进感情。
苏穆煜不肯:“连少,寒碜我?什么叫我开个价,合着当我小倌呐?‘北里’、‘教坊’、‘平康里’*,纵横九州,我这样的好找?”
“不好找不好找,”连鸣道,“我就找你,不知苏老板对景德镇窑鸡缸杯感不感兴趣?”
苏穆煜眯了眯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抿着唇笑,指头绕着青丝道:“连少,咱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干甚?”
连鸣盯着苏穆煜眼睛,道:“苏老板这话说得不亲近,搞得像我有什么阴谋阳谋。我就心疼如风这孩子,毕竟苏老板的睡姿怕是只有我能驾驭得了。”
苏穆煜接受建议,但不思悔改:“连少,说白了,你吃醋。”
连鸣一顿:“我为什么吃醋?”
“为……”苏穆煜忽然皱眉。
没毛病,连鸣为何吃醋?情感上他没理由产生这种情绪。为何自己会一口咬定连鸣吃醋了?
苏穆煜深谙成人世界的暧昧博弈,无论最初两人是看对眼还是互看不顺眼,只有在度过彼此相熟的互撩阶段,撩对味儿了,才会对另一方身边出现的同性产生敌对情绪。
即所谓由喜欢产生的占有欲。
据此而论,连鸣与苏穆煜目前一直徘徊在互撩阶段,对不对味儿还不知,何来好感,何来喜欢?
苏老板自恋一点想,算作连鸣单方面喜欢他好了。可此前两人从未见过面,更无货物卖卖上的交涉,连鸣难不成是喜欢传言中那个他?
喜欢那个无商不奸、阴险狡诈、羊面兽心的苏老板?若是如此,苏穆煜摇摇头,他怜悯万分地看向连大少,这人病得不轻。
连鸣被看得莫名其妙:“苏老板?”
“哎,”苏穆煜将青丝半扎,拢了拢衣袍,妖得一匹往门外走去,“连少,现在既然有得撩,你就赶紧吧。也许以后没得撩了,有一顿吃一顿。”
连鸣不知他发哪门子疯,只得扬声道:“鸡缸杯不感兴趣,那粉白鹿图尊如何?”
刚刚挺直腰板迈出门的苏老板耳朵一动,脚下一拐,当即转了个方向。贞洁刚烈的神色俨然换为咱俩关系就是好:“连少,客气客气。”
连鸣挑眉笑:“原来如此苏老板高风亮节,自是不愿与我等铜臭商人做买卖。”
苏穆煜深怕他反悔,立刻否认:“连少!好说!两件一起呗?”
连鸣:……
苏老板这口气,倒不像是好说之人啊。
连鸣纵容得无厘头:“两件一起也不是不可,但苏老板应我一事如何?”
“你讲!”
“今晚素菜面,多给我几片菜叶呗。”
苏穆煜忽觉此人计较到令人发指,琢磨半响,满脑子鸡缸杯白鹿图。
苏老板艰难道:“五片,不能再多了!”
连鸣想,俩古董换苏老板几片偏心的菜叶子,值当。
苏穆煜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招惹过连少这号“大人物”。
连鸣是个小气鬼,不仅体现在砸钱博笑投其所好,还体现在牵人红线乱点鸳鸯。
安如风为剑失心疯,走火入魔到神鬼不惧。现在安小狼的日子过成了两半,一半铸剑,一半躲在房间里,关起房门不知捣鼓什么。
至于吃喝拉撒睡这些生理需求,均被他扔在了生活的夹缝里。
苏穆煜觉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连鸣当机立断书信一封,把远在棠溪城的蕊娘给招了回来。
蕊蕊本一好姑娘,被安如风气得以泪洗面几日,接着似任督二脉全通,天天在家挑灯练剑。
连鸣的信鸽刚飞进秦家大院,要不是下人叫得及时,指不定被红了眼的蕊娘劈成两半。
大小姐心结难开,慢悠悠接过字条,杏眸一扫,骤然脸色大变。她不顾闺中仪态,当即拎了行囊策马离家。秦老爷在后面呼天抢地哪家女儿能做到如此下贱?当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宠得真是无法无天、失了规矩!
蕊娘才不管,风驰电掣一路狂飞到冶炉城,字条上参参几笔深深刻入她心。就算此刻天地崩坏,定不能扭转她追寻安如风的决心。
苏穆煜还在院子里犯困,明明都快夏季,春困照样来得毫无征兆。他懒趴趴地倚着石桌,美人脸上无打采。
忽地惊起一阵马匹嘶吟,依然风风火火、先声夺人的蕊娘将马鞭子甩得“啪啪”作响。
“安如风!你是不是快死了?!”
苏穆煜直起身子,刚想与蹿进院内的蕊娘打招呼。谁知小姐姐拧着眉结,靴子踩着地面“噔噔”响,龙卷风似的擦着苏连二人疾驰而过。
是连正眼也未给一个。
苏穆煜半响回过味来,他转头盯着连鸣:“你给蕊娘说什么了?”
连鸣低头看手,骨节均匀,十指修长。他道:“安如风走火入魔,病入膏肓。”
……
苏穆煜扯扯嘴角:“连少,不愧是读书人。斟酌用词非吾辈能比。”
“哪里哪里,胡诌而已。”连鸣笑得十分春风得意。
苏穆煜见其阴谋得逞,瞪了他一眼不做评价。反正蕊娘来了,安如风至少不会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复双臂交叠枕在桌面上:“困。困困困。”
连鸣抬眼看看日头,道:“苏老板,进屋去睡,一会儿该凉了。”
“你说春天都过了,夏天也来了,我怎么还是这么困。”
“你是昨晚没睡好,如风爱抢被子,你又容易风寒,怎么搭配得来?”
言下之意,让你跟我睡,你偏不。睡得不安稳怪谁?
苏穆煜半眯眼,似笑非笑轻声道:“连少,我想与你困觉。”
“嗯?”
“困觉,困觉你懂?”
苏穆煜玩心大起,一副“只要你说好,咱们立刻上床学姿势”的模样。
连鸣同他对视片刻,忽而笑了:“苏老板,这是要我抱你?”
“抱”字一出,味道骤变。原本隐晦的试探变得暧昧而直白,苏穆煜薄薄的耳廓不由自主地发烫变红。
他转过脸去,怂得一匹:“谁要跟你抱,不困觉!”
连鸣不敢大笑,深怕到手的五片菜叶子被自己笑飞了。他只是一拍大腿,强忍着想要吻上苏穆煜的冲动。
再说另一头,飞奔而至的蕊娘满心四个字病入膏肓。她穿过不大的院子,拐了两个弯,直奔作坊而去。
蕊娘心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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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地推开门,炉火燃得正旺,安如风不在。蕊娘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主心骨似有分崩离析之势。
安如风是何等剑痴,这个点儿,天大亮,他居然没铸剑!
蕊娘心中立刻勾画出一个骨瘦如柴,面若菜色,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形象。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能突然病倒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同苏连二人再次确定情报的可信度,还一个劲麻痹自己:我才不喜欢安如风。
殊不知有句话叫关心则乱。
蕊娘将马鞭捆在腰际,照样飒爽英姿男儿装。她身着长袍,是比一般的青年才俊还要俊上几分。
此时蕊娘皱着眉头,无头苍蝇般撞向安如风的起居室。大概是习惯使然,身未至,声已至:“安如风!阿风!你可不要死了哇!”
几步之遥的起居室,猛然响起一阵杯碟盏碗碰撞落地之声。像是什么人慌了神,正在急速拾残局。
蕊娘以为安如风有个好歹,行动更快!
她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房门,一转头,床上没人。再一转头,安如风蹲在木桌前慌张捡起砚台与笔。
两人视线相对,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大惊”二字。
蕊娘道:“你没病?!”
安如风道:“你怎么来了?!不对,等等,什么我病了?!”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气氛一瞬变得僵硬。下一秒,两人又同时动起来。蕊娘抬脚往安如风走去,后者慌忙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拾桌上纸卷。
蕊娘到底晚了一步,她猛地拍拍木桌,桌腿很不经事地晃了晃。
“安如风你又骗我。”
“小祖宗,我骗你什么了?”
“你没病!”
“我本来就没病。”
“那你为什么说你病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病了?”
“鸣哥传书给我,说你走火入魔,病入膏肓。”
安如风:……
那还真不是我骗你……
安如风想起俩大爷就头疼,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他暗戳戳将好的纸卷置于身后,堪堪笑道:“蕊娘,鸣哥可能误会什么了。你先出去,我……我一会儿出来。”
蕊娘是个心大的主儿,实际只要安如风没事,她也就没什么事。私心来讲,要不是这封信给了她再次追过来的理由,她可能会一直拉不下这个脸。
而安如风,也断然不可能主动寻她。
蕊娘轻哼,刚要转身离去,脑中灵光一闪,忽觉事有蹊跷。她猛地转过身来,双眼盯着安如风,似能把他看穿。
“阿风,你背后藏的什么?”
安如风不想蕊娘如今心思越发细腻,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已经骗不了她。现在措手不及,思绪混乱。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藏的什么?给我看看。”
“真没藏什么。”
“安如风,”蕊娘突然降低声音,她望着他,望了几弹指。她突然侧过头,语意莫名难堪,“……你是真的长大了……以前,以前你从来不会瞒着我的。”
安如风忽觉心头沉重一击,他道不清是蕊娘的话让他更难过,还是蕊娘突然不再对他任性而为让他更难过。
或许两者都有。
安如风深吸口气,如在内心与自己较劲。最后他双一垮肩,慢慢将藏在身后的纸卷拿出来。他不是输给了自己,而是输给了蕊娘输给这个将自己放在心上近十几年,珍之又重的姑娘。
蕊娘说的没错,很早很早之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年,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蕊娘见安如风交出纸卷,不敢相信似的愣了半响,接着她欣喜接过,展开画纸的一瞬间,满脸笑意如寒冬三尺僵在脸上。
纸卷之上,亭亭玉立一少女,顾盼生姿、腰若拂柳,三千青丝风情抚肩。杏仁眸,柳叶眉,笑靥如花,人比月娇。
作画者笔锋圆润,下笔笃定,好似已将此人在心里勾画了千千万万遍,闭着眼也能画得生动传神。
画上的姑娘,双眸视着远方,有儿女柔情,也有侠肝义胆。
安如风红了脸,垂下头不说话。
蕊娘却红了眼,抬起头看着他。
半响无言,窗外鸟鸣如雷响,窗内两人心如擂鼓。咚、咚、咚,一声一声,安如风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同女子表白,真是比上战场还难。
蕊娘轻轻将画卷放在桌上,她指着画中那人,一字一顿道:“安如风,你这还叫不喜欢我?”
画上那人,分明就是十五及笄,少女初长成的秦蕊。她发髻后头那支簪子,正是安如风送的。
安如风不再辩驳,他妥协将这副画卷交出去的瞬间,他便直面自己的心意,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他想好了要重新过这一生,那么,给蕊娘一个名分,亦是他的心愿。
蕊娘见他不回答,以为他还想抵赖,再次强调:“安如风,你真的喜欢我。”
“是,”安如风忽然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她。少年郎俊逸万分,笃定又郑重,“蕊蕊,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蕊娘却蓦地后退一步:“阿风,你不娶我,你就别说了。不要拿我开心,我会当真的。”
安如风不再出声,他伸手捂住蕊娘的耳朵。
安如风轻笑几声,眼里尽是柔情万丈:“你不用听我说,你只用看我怎么做。”
蕊娘盯着他,只觉眼睛酸涩。这算做什么,多年来的念念不忘,终是得到深井的回响。然而不等她激动的眼泪滚落,安如风叮嘱:“别哭,蕊娘,你别哭。”
蕊娘咬咬唇,抬头抹了把眼睛。
安如风牵过蕊娘的手:“让我看看。”
而蕊娘推推搡搡红了脸,她攥紧拳头,想要背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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