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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豆
然而跟许许多多农村家庭一样,她连最起码供孩子读书的钱都凑不出。
金盼跑到厨房来,叫:“妈妈!”
看到妈妈埋着头在哭,她愣了一下,转身跑到熊碧云屋里,说:“婆婆,我妈妈在厨房哭呢。”
熊碧云叹了口气。
金盼转头过去哄她妈。伸出小手,她一只手拿着一小袋咬开的方便面调料包,往手心倒了一点:“妈妈,你要不要吃调料,给你舔一点。”
罗红英看她小手黑乎乎的,忍着泪道:“拿走。”
金盼说:“那我自己吃了。”低头凑到手上,像小猫喝水那样舔了几口,舔干净,拿着调料包又跑了。
罗红英起身盛饭,就听到屋后山上传来“啪”一声枪响。她连忙来到屋后,不一会儿,春狗就回来了,扛着枪,手里提着一只被打死的灰斑鸠,说:“晚上烧斑鸠肉,下酒。”
罗红英见他没跑去杀人,才放下心:“要吃你自己去烧!谁有心情给你烧!”
转身又回厨房了。
吃过早饭,春狗就在院子里,给那斑鸠拔毛。一只斑鸠总共也没二两肉,但这是难得的美味,春狗就好这口。
他心烦意乱,窝了一肚子火,除了吃,也想不到别的了。
两日后,罗永生让人放出话来,让春狗“必须要罚款”,说:“不交罚款,你女儿就别想上户口了。”
罗红英急了。
杨鑫出生已经四个多月了,还没上户口。先前一直说不急,孩子还小,不急读书,农活忙,等空下来再去办,这一下好了!
她晓得上户口是需要大队开证明的,先前大女儿上户口就是在罗永生那开的证明。她急忙抽了个时间,跑去辖地剑山镇派出所,问上户口的事情。派出所民警告诉她:
“要你们村上开的证明才行。”
罗红英担忧说:“村上证明行吗?以前都是大队开的证明啊。”
民警说:“大队开个证明,把村上的章也盖上嘛。”
罗红英忙回到村上,又跑村委书记家,求村委书记给孩子开个证明,恳求说:“孩子要上户口啊。”
村委书记说:“这个要大队开证明,你让罗永生给你开嘛,这个我开不了。”
罗红英说:“他不肯给开啊,我跟他有过节,你就帮忙给开一下吧。”
村委书记说:“我开了,没有大队的章,那也不行的啊。”
他劝罗红英:“你们老实把罚款交了,这就啥事儿都没有。你想想,你孩子还要读书呢,没户口咋读书?是你那一千块钱重要啊,还是孩子户口重要啊?”
罗红英忍痛陪着笑,眼睛里已经泛起泪花:“可是家里真没钱啊。去年卖了一头猪,得的钱全部拿来买今年的种子农药化肥了,不种地一家就没饭吃了。我要是有那个钱我能不交吗?要是有钱起就去买木头了,买不起啊,不然哪里会去偷。”
村委书记说:“你家今年不也养了一头猪嘛。”
罗红英说:“明年也要买肥料啊。而且我家金盼明年就要进幼儿园了,孩子马上就要读书了,我得给她攒学。”
村委书记说:“你女儿晚读一年书也没啥嘛,你女儿几岁了?”
罗红英陪着笑说:“四岁了,她爷爷说早点读书,早点入学好,早读书早慧。”
村委书记说:“才四岁,急啥嘛,六岁也不晚。这么早送去学校,她又学不懂。”
罗红英说:“你还是帮我开个证明吧,罚款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
村委书记苦口婆心,将她一番劝说,总之就是证明不能开,让她交罚款。罗红英眼含热泪恳求,只差没有跪下了,然而对方无动于衷。求到最后,她抹着泪离开了村委书记家。
回到家,她跟春狗吵了一架。
“早说让你去把孩子户口上了,你非要拖着!天天在家里闲着也不去办!拖到现在好了,人家要你交一千块钱,否则不给办!你去弄一千块钱吧!”
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愤怒,发了疯似的捶打春狗:“女儿的户口上不了了,以后没法读书,你去给她想办法!”
春狗怒道:“老子去找他!”
罗红英哭道:“你就只知道打架,啥时候解决过问题?”
春狗冲出门去了。
罗红英坐在床上哭了一阵,又去找杨文修,让杨文修想办法。
杨文修冷漠说:“人家不给开证明,我有啥办法。依我说,这个女儿莫养了,养了还要赔钱,咱们家哪拿得出这么多钱,送人算了吧,生个儿子再养。”
罗红英大哭道:“早说不送,养到现在又说送,到底要咋样!”
杨文修说:“你养,那你去拿一千块来交罚款。否则你就别给她上户口,让她当个黑户吧。”
罗红英痛哭不止,悲痛的只要肝肠寸断了。
回到房中,她想着哪里去弄一千块钱,想来想去也没有。
金盼见爸爸妈妈吵架,爸爸又跑了,妈妈哭,几乎要吓到了,站在地上怯怯叫:“妈妈……”
杨鑫躺在床上,伸胳膊伸腿,酝酿着要哭,罗红英把她抱到怀里,一边抹泪一边给她喂奶。
女儿已经四个月了,比刚生下来时大了不少,眼睛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漆黑的瞳仁,会认人了,吃奶的时候会转来转去盯着人看。红皱皱的皮肤也变的白嫩嫩的,嘴里刚冒了两颗洁白的小门牙。
扔了。
咋能扔了。
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天天搂着抱着的,都养了这么大了。
这是她的孩子。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不管要多少钱,她都不能把她扔了。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种痛苦,好像要把她神撕裂。
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可是她又该哪里去弄一千块钱。
深夜,春狗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九零年代 分卷阅读8
作者有话要说:枪的问题。现在的农村是没有枪的,但是在九十年代初是有的,基本家家都有那种猎.枪,后来全部被缴。现在那种枪是违法的,基本见不到啦。
☆、钱
春狗夫妻所有的经济来源,就是家中的那三亩地。
一亩水田,两亩旱地。
石坝乡处在山地,大山一片连着一片,人均耕地面积非常狭窄。此时的物价,小麦、玉米,皆是三毛钱一斤,谷子五毛钱一斤。一亩地产五百斤谷子,碰上干旱或者灾年,五百斤都不到。家里四张嘴,谷子只够家人吃,没有多余能卖的。
两亩旱地,种点油菜,豆子,小麦,供家人吃。
唯一多余的产出就是玉米。
两亩地,拼了命地干,一年能产一千斤玉米。玉米是拿来养猪的,家里养两头猪,一百多斤的大肥猪,卖两三百块钱,这就是一整年的入。就这一点钱,要买种子,买化肥农药,一家人穿衣吃饭,油盐酱醋,都不够用。
另外一头猪,是农村家家户户都必须要养的,过年杀的年猪。农村生活艰难,没有肉吃,唯一的肉食,就是年终杀的年猪,做成腊肉,从年头吃到年尾。今年春狗家,连年猪都没杀,跟兄弟猴娃共杀了一只年猪,每家只分了半边猪肉,自己家的年猪则拿去卖了钱,就为了给金盼攒明年的学。
一共就卖了两百一十三块钱,孩子还没开学,就拿去填补家里的窟窿了。
钱?
没有钱,连吃饱肚子都艰难。
一千块。
对春狗夫妻来说,这根本就是天文数字!
再养一头猪?不可能的,家里总共就那么点粮食,拿啥养猪。
这根本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春狗要跟罗永生同归于尽,罗红英整夜痛哭,以泪洗面。
这一千块钱的罚款,最后是杨文修凑了五百块,春狗夫妻又借了五百块的债务,才勉强交清。杨文修嘴上说的狠,然而终究是一家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媳妇急的去跳河。
杨文修的教师工资,每个月有一百多。但他其实也没钱,他的五百块钱也是找人借的。
罗红英夫妻筹划着赚钱还债。
乡上采沙场要工人,春狗决定要去采沙场干活,一天三块五。采沙场非常辛苦,需要天天干,有时还要住在工棚。
地里的农活只能交给罗红英一个人了。
罗红英把杨鑫抱给熊碧云,说:“妈,春狗要去采沙场挣钱,我要种地,一个人干地里的活忙不过来,娃娃只能拜托给你带一带了。也找不到别人帮忙。”
熊碧云说:“给我吧,给我吧。”
儿子媳妇遇到了麻烦,熊碧云不能不帮。她也没什么话,只是答应:“娃娃交给我,你们去忙你们的。”
罗红英说:“刚给她断奶,肯定要哭的。哭就哭,实在不行了你给她喂点米汤,她长了牙齿,慢慢要学着吃饭了。”
熊碧云说:“要得。”
罗红英说:“我没空给她煮饭喂饭,平常就让她跟你一起吃吧。屋门的钥匙,我给你一串。她穿的衣服我放在立柜里,你勤给她换,脏了就劳烦你洗一洗。”
熊碧云抱着娃娃,答应说:“要得。”
罗红英说:“现在不冷了,不用给她穿太厚。天气再热一点,就给她穿开裆裤。夏天的衣裳好洗,弄盆水随便搓一搓就好了。”
熊碧云说:“我晓得。”
“她要是咳嗽,或者发烧,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一声。”
“我晓得。”
熊碧云再一次,把照顾婴儿的重担接过来了。
一家的婆婆,这个事情,除了她,没有别人做。年轻人有年轻人事情,耕田种地,养家糊口。她老了,地里的活没力气干了,但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这些轻省活还是可以的。为家庭做一点贡献,减轻儿子媳妇的负担。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事情太多了!
每天带奶娃娃。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吃喝拉撒,全都要人亲手伺候,一天到晚,屎尿片都洗不完。
这只是其中一件。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堆家务活。
首先,家里的这头牛。
耕田种地,牛是家中最主要的劳动力。杨家有一头两岁大的牯牛,家庭共有,平常是熊碧云在照管,牵出去吃草,喂水。天天耕地,这牛也辛苦,光喂干草,牛是吃不饱的,还容易饿瘦,得天天牵出去吃青草。把牛养的壮实了,它耕地才会卖力。熊碧云每天便伺候这头牛。
杨文修不在家,她和二儿子家搭伙吃饭,每天要给二儿子家里煮饭。家里四个孙女,二儿子两个,大儿子两个,有时候也要她照管。熊碧云用布条把杨鑫绑在背上,煮饭,洗衣,放牛,走到哪都背着。
杨鑫哇哇哭,她饿了,要吃奶了。
罗红英早上出门喂她一次,晚上回家喂她一次,白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奶吃。她哭的撕心裂肺,脸憋的通红,熊碧云哦哦地拍着哄着。她两只小手在婆婆怀里乱抓。
熊碧云被她吵的没法子了,只能解了衣襟,露出干瘪下垂的乳.房,扯了奶.头塞到她嘴里。她得了奶.头便不哭了,双手捧着,紧紧攥着,小嘴咂咂的吮吸。没有奶水,她吮了一会,感觉被骗了,松开手,又哇哇大哭起来。
熊碧云背着哇哇大哭的杨鑫,一边放牛,一边弯着腰打猪草。
儿子媳妇忙,没空打猪草,于是两家的猪也让她伺候。
范大妈扛着锄头,从路边经过,看到她,说:“熊碧云啊,天这么热,还打猪草呢,回去歇着吧。”
熊碧云直起身。她弯了一会腰,再抬头,便感觉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眼前发黑。她勉强稳住了,太阳照着满脸的汗水,讪讪地和范大妈打招呼:“哎,范大妈,是你啊。”
范大妈好久没见她了,走近来唠嗑。
熊碧云脸发黄,嘴唇发白,笑的很是勉强,范大妈道:“熊碧云,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熊碧云道:“没有。”
范大妈说:“我看你是中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一大家子,有的是你干不完的活,别太累啦。让你儿子媳妇干吧。”
熊碧云无奈说:“他们哪有空哦。他们忙得很,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范大妈说:“你也要心疼你自己嘛……你看你,本来就是个病身子。”
熊碧云说:“没啥呢。”
范大妈说:“你家那个狗.日.的啥时候回来啊?”
问的是杨文修。
范大妈很讨厌熊碧云的男人,一个村的熟人,从来见面不打招呼,张口闭口“狗.日.的”呼之,熊碧云也听惯了,说:“还要几天呢,周末他




九零年代 分卷阅读9
就放假了。”
范大妈笑说:“哎哟,看把你高兴的,现在他每周都回来哇。”
范大妈口气有点嘲讽。
熊碧云说:“哎。”
“转性了嘛。”范大妈说:“以前一个月都不回来,现在还周周都回来,你们感情好哟。”
熊碧云讪讪。
范大妈提到杨文修,话就多的如尿流,说:“人家贵气的很哟。回来,看到我们这些乡下人,理都不理,招呼都不打。一天穿个皮鞋到处跑,头发抹的香喷喷,没事就坐在那,翘个二郎腿,抽烟,打牌,喝茶。人家命好,哪像你哟,天天累死累活做牛做马。”
她问熊碧云:“他回来,给你拿钱不哇?”
熊碧云说:“拿了一点。”
范大妈说:“一点?一点是多少哇?”
熊碧云说:“上周给了我二十块。”
范大妈很鄙视地说:“他一个月挣几百块,才给你二十块。你说他挣那么多钱都拿去干啥了?他一个人,光吃喝能用掉多少啊?”
熊碧云说:“春狗交罚款,他出了一半呢。”
范大妈说:“那是他该出的,他一个吃皇粮的,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他好意思不?不要脸。”
范大妈是个厉害人物:“我跟你说,你找他要,让他给你拿钱。他有钱,让他给你买衣服。这个狗日的,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你全给他拿走。我说,你呆在这,天天给你儿子媳妇干活,多累啊,你让他把你接到他单位去耍,让他给你煮饭。他不是喜欢煮饭嘛,煮的饭好吃的很。你这人,要学会享福,别天天干活啦,他不心疼你,你要自己心疼自己。”
熊碧云尴尬地笑着:“哎……”
敷衍的异常艰难。
范大妈东拉西扯了一堆,完事便扛着锄头走了。临走看了一眼杨鑫:“哎哟,你们这娃长的可真好看,跟他爸似的,春狗娃子英俊啊。”
孙女是长的漂亮。
跟春狗一样,双眼皮,大眼睛,轮廓分明。皮肤白净像她妈。杨家的孩子个个都不丑,尤其春狗罗红英夫妻,基因好,生的两个女儿都很漂亮,一看那脸面儿就是美人胚子。
☆、家务
熊碧云陪继续打猪草。
范大妈说她脸色难看,其实她自己也感觉身上不舒服,一上午她整个人都是累的,提不起神,走路背也打不直。她感觉头脑很眩晕,很有可能是早上没吃饱的关系。
最近她总是感觉肚子饿,没吃饱。
她和杨文修没有种地。两个儿子,每年给父母称一百斤新谷子,夫妻两个单独开伙。前不久,二儿子跟她说:“妈,爸平常不在家,你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了,以后跟我们一起吃吧。”
话说的多好听,好像是怕她一个人做饭累着似的。
实际上,她现在,不一个人做饭了,变成给他们一家人做饭。他们天天下地,她天天给他们做饭。
熊碧云心里不想跟儿子一起吃。
她一个人,想吃啥吃啥,自己屋里有米有油,杨文修也给她留的有钱,她想买啥可以上街买。跟二儿子家一起吃,她的那点钱就拿去给二儿子家用了,别人说的好听:“你吃儿子的,儿子在养你孝顺你。”实际上,个中的辛酸,她自己知道。煮一锅饭出来,儿媳妇赶紧给小孩子盛一碗。两个小孙女,跟两只小猪似的,吃了一碗不够,还要一碗,一顿要吃三碗。熊碧云只能吃小半碗。她儿子笑嘻嘻地说:“妈年纪大了,吃得不多。”
其实熊碧云根本没吃饱。
她很饿。
不是她非要跟小孩子抢饭吃,她知道孩子能吃,只是她实在有时候饿的受不了了,闲着无事还好,每天还要干这么多活计。
她留了心,想每次煮饭多掺点水,多放点米,但是儿媳妇一看见,就急了,说:煮多啦,煮多啦!妈,你莫煮这么多,吃不完浪了。”赶紧舀一瓢出来倒掉。儿媳妇天天盯着她做饭,生怕她多放了一粒米。
熊碧云心想:吃不完我吃,实在吃不完下顿吃,咋会浪呢?
可是儿媳妇这么说,她不知道咋反驳。
儿子天天诉苦:家里又没钱了,这咋办哟。
儿媳妇天天念叨:米吃的越来越快了,这还没一个月,一缸米就见底了。
儿子说:原来我们四个人,现在又加上妈,人多了嘛,五张嘴呢。
她不知道儿子媳妇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这种话她听了不舒服。那意思,好像在说自己吃了他们的饭。她心想自己给他们煮饭,放牛,喂猪,并没有白吃谁,但儿子媳妇总是一副她吃了他们的饭,被迫无奈地供养她的口气。
吃了他一口饭,事情就全堆上身了。
“妈,你闲着没事,你把碗洗了吧。”
“妈,我们地里忙,你帮忙煮一下饭,照看一下孩子。”
“妈,你闲着帮我把衣服洗了。”
“妈,给猪打点猪草,把猪喂了。”
“妈,把牛牵出去吃草,给牛喂水。”
“妈…….”
“妈…….”
“妈…….”
她身体不好,有头晕的毛病,儿子媳妇发了话,她就得去做,要是一样没做好,两口子就板起脸来给她脸色看,好像她是个吃白食的。
兄弟两家比着来。
这家说:“你给大哥带孩子,不给我们干活,你就是偏心。”于是让她洗衣做饭打猪草放牛。
那家说:“妈天天给你们家干活,就只给我们带个孩子。”觉得不公平,没事也跳出来使唤她。
“妈,帮我们给牛喂水。”
罗红英的声音又急又脆:“妈,院子里晒的粮食一下,要下雨,来不及了!”
几百斤粮食,铺开晒了一天,她一个人在那,用耙子推、用笤帚扫、用撮箕装,没人帮忙。辛苦弄进口袋里,又拼命一袋一袋挪进屋里。灰尘漫天,她累的头昏眼花,只是不行了。而老二看到她给大儿子家干活,接下来更要变本加厉地使唤她。
她也没有七只手八只脚,哪能做得了这么多事?
可是她没有下地耕田,在别人看来,就觉得她是个闲人,她没有干活。
她是个老实人。
老实胆怯了一辈子了,这样的苦楚,她不知道向谁去诉说。
熊碧云头晕的厉害,打了一会猪草,便回家了。她坐在院子里,哄杨鑫,杨鑫饿的嗷嗷哭。
杨鑫饿,她也饿。
婆孙都饿。
饿了一会,熊碧云决定去煮点吃的。
这样不好,儿子媳妇不在家,自己偷偷一个人煮饭吃。她安慰自己:不是我想吃的,是鑫鑫饿了,我给她弄一点,孩子饿不得。
她把杨鑫放到自己屋里的床上,走进厨房里,往锅里掺水,熬粥。
她剥了半杯花生,在案板上剁细




九零年代 分卷阅读10
,等水开了,连米一起倒进锅里煮。
她心里说:“鑫鑫要吃花生,不是我要吃。”
火烧的旺,很快,奶白色的花生粥在锅里翻滚,香气四溢。粥快煮好了,她回屋子里看鑫鑫,杨鑫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还尿了一裤子。
熊碧云一边给她换裤子,一边哄:“不哭了哦,待会就给你喝花生粥,香香的,不哭了哦,鑫鑫不哭了。”
她这边抱着杨鑫,却不知道儿媳妇突然回来了。
二儿媳妇,岳桂华,干活干到一半,锄头坏了,回来换锄头,闻到厨房里有香气,进去一看,锅里煮着饭呢。
她顿时猜到这是老太婆在开小灶。她走进熊碧云屋里,假装不明白问:“妈,这才下午,你煮啥饭啊?这么早煮晚饭?那点饭够谁吃啊?”
熊碧云知道被儿媳妇看穿,尴尬的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她讪讪道:“不是,鑫鑫饿,一直哭,我说给她煮点花生粥,得她一直闹。她一天没吃呢。”
岳桂华没法说啥,只“哦”了一声,说:“那你们吃吧,我换个锄头,锄头坏了,我还要出去呢。你别忘了打猪草,晚上给牛喂水。我们今天要晚点回来。”
熊碧云答应道:“哦…….”
岳桂华没说啥,便走了,然而熊碧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了。
她给杨鑫喂了一碗粥。
吃着粥,杨鑫不哭了,她饥饿地伸手捧勺子,还想吃。熊碧云看她吃的香,心里也不由得欣慰起来,笑拍她屁股说:“没良心的哟,现在啥都管我要,等长大了就不要我咯。”
杨鑫咿咿呀呀:“饭饭……”
熊碧云也吃了一大碗花生粥。
老的吃饱了,小的也吃饱了,熊碧云有了力气,背着杨鑫,去给牛喂水,顺便再放一会牛。
黄昏的太阳暖烘烘的,熊碧云牵着牛走在坡上,背上背着咿咿呀呀叫唤的小奶娃。温暖,饱足,她有种短暂的满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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