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为糖,拐个醋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就连云焕自己都不觉得这招会有什么胜算。
可输疯了的赌徒是不会放弃翻本的,哪怕是明知手里只剩一枚没多大用处的铜角,也总想押到台面上去搏一把。
毫无理智,不过是疯狂之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
八月初九的朝堂议事时,有言官当场弹劾“昭王夫妇未奉诏却擅自回京,有谋逆之嫌”。
显隆帝面色平静地命人传召昭王夫妇上殿,依照规程当场应答质询。
谁也没料到,云烈竟会亲手抱着孩子前来,更没谁料到昭王府这个出生两个月却未上报宗正寺录名玉牒的小小姑娘,竟如此上得了台面。
乍然到了陌生的环境,周围全是神色凝重的陌生人,可襁褓中的圆子却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看抱着自己的父亲,再看看身旁的母亲。
接连得到两个安抚的笑容后,她垂下长长密密的两排睫毛,专注于自己的“吮指大业”,连哼哼一声都懒得,更莫说惊吓大哭了。
这个突然冒出的孙女很得显隆帝圣心,连带看着云烈夫妇的目光都慈爱许多。
而那个从来不按套路来的昭王云烈,面对言官咄咄逼人的质询,只是甩出一个嘲讽的白眼,淡淡挑眉道,“你家抱着孩子谋逆啊?”
就这样将这一轮的围攻彻底消弭于无形。
跟着,又有人站出来道,“即便昭王殿下只是出于孺慕之情想带孩子回来见见陛下,可昭王妃的想法却未必同样单纯。”
显隆帝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哦?”
“毕竟,昭王妃当初嫁入昭王府的目的,实在不能称作心思端正。既初心不纯,其行自不能言正。有人证愿当面举,昭王妃最初接近昭王府的目的,就是想让罗家的商队穿过临川军阵防区,以便顺利出货维系北线商道!”
第83章
此言一出,显隆帝眉峰微拢,看不出深浅的目光平静地扫向罗翠微。
罗翠微从容站出来,向显隆帝执礼后,转而噙笑望向出言者,“我只问一句,罗家的商队,最后走临川了吗?”
她一点也没有被当众揭穿的惊慌无措,这大大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之前准备的许多后续说辞,包括准备好的人证黄静茹,在这句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句之下,已再无用武之地了。
答案当然是没有。
非但没有,罗家还彻底让出了北线商路,可以说是与临川半点瓜葛也无。
“一众朝廷肱骨,却偏听偏信这种诛心之论,实在可笑至极。”
罗翠微笑讽一句后,徐徐对上显隆帝的目光,正色执礼,“父皇可命人查证,昭王府府库中所有钱财尽皆取之正道,与罗家没多大瓜葛;即便我无法自证当初接近昭王府有无不轨企图,但临川防区从无商队经过,这是事实。”
“若谁有异议,可提请兵部追查,”云烈冷笑,环顾四下,“若查无失证,谁举,谁担责。”
显隆帝颔,接着又带了隐隐斥责之意环顾四下,“谁还有话说?”
站在最前头的云焕脑中已一片空白,自然无话可说。
这些年来,他花了太多心思打压云烈,可所有事到了云烈身上,全都像铁拳捶上棉花团。
看起来最容易捏死的云烈,在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下,不但没有被彻底碾死,反而一天天羽翼渐丰。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既众卿无话,”云烈唇角勾起冷冷笑意,抬眸对显隆帝道,“儿臣可有话要说了。”
“儿臣此次无诏擅自回京,乃是事急从权,”云烈取出那张写满北狄文的小小信纸,交到内侍手中,“上个月临川防区截下一只前往北狄的信鸽,请父皇传九议令前来验译其中内容。”
就在云烈拿出那张纸时,云焕已面色惨白,眼瞳紧。
****
那日的朝堂议事原本有不少人摩拳擦掌要围攻昭王府,最后却在云烈呈上一张写满北狄文的小小信纸后,彻底引爆“京中有人里通外敌”的轩然大波。
在这种石破天惊的大罪面前,“昭王夫妇无诏回京”、“昭王妃最初接近昭王府是否有不良居心”这些事,简直不值一提。
待九议令将那信纸上明晃晃通敌的内容逐字译出后,显隆帝的脸色已不能用震怒来形容。
他当即令皇城司指挥使高瑜,及黑甲内卫副统领赵缇共同彻查此信的来源。
那信纸本就是高瑜截下后,奉桓荣公主云汐之命暗中交给罗家转至临川的,他自然比谁都更清楚那信的来源。
于是,在高瑜各种不动声色的掌控与引导下,他与赵缇从信纸的纸张、墨迹、笔迹多管齐下,最终通过墨迹中少量的星砂细粉,“推断”出此信所用的墨锭为少府专供皇室的“星砂墨”,以此将信的来源锁定在公侯以上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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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又通过笔迹对比,成功从安王府揪出一名文书吏、两名幕僚。
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之下,短短几日,此事就已闹到街知巷闻;那文书吏及两名幕僚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无须严刑拷问便一一招供。
八月十三,显隆帝召恭王云炽、桓荣公主云汐并专管皇族宗亲事务的宗正寺卿合议后,论定人证物证俱可采信,安王云焕通敌之事就此坐实。
****
前后不过十日,京中便如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的涤荡。
显赫多年的安王府被抄家封宅,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曾经备受陛下宠爱的安王被削爵,交由恭王云炽圈禁监管,宗正寺接陛下谕令,将云焕自玉牒除名。
八月十七,云烈与罗翠微前往恭王府,去向已被削爵圈禁的云焕“辞行”。
为避暴戾的场面,罗翠微主动从云烈手中接过圆子,在恭王妃的陪同下逛去了恭王府中殿花园,让云烈独自进那间守卫森严的小屋去见云焕。
此时的云焕一身粗布长衫,形容凌乱,神情落拓,再不复往昔那般风神毓秀。
看清来者后,云焕目中含恨,咬牙狞笑,“怎么,来探望手下败将?来问我为何独独咬着你不放?死心吧云烈,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云烈哼笑一声,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你想多了,只是来了结一点私仇。你私自卜算我家微微的命盘,还递消息给北狄人,打算置她于死地,这笔账,我记了快一年了。”
“父皇……不,陛下谕令只是将我圈禁,”云焕神色转为惊恐,连退数步,后背死死贴到墙上,“你不能动我!云炽呢?云炽怎么敢让你动我!云烈我告诉你……”
云烈懒得与他废话,毫不客气地上前挥拳。
可怜云焕常年养尊处优,岂是云烈的对手,那拳风一下,他根本无处可躲。
重拳之下,有牙齿脱落的声音,有肋骨断裂的声音……
其声凄切,其形惨烈。
待到云焕鼻青脸肿地屈身蜷缩在地,云烈才无趣地“”了一声,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废物唧唧的。成天净顾着瞎算计,也不说好好练练拳脚身法。”
云烈一脸嫌弃地蹲下,拍了拍他因遽痛而皱成一团的脸,“你这两日独自面壁下来,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倒得这么快了吗?”
云焕闭了闭眼,缓过五脏六腑几近破裂的痛意,笑得古怪,“你不是一向自持风骨清高、不屑结党,如今竟也学会……与他们两个联手来,围剿我了?”
在暗无天日的幽闭中,他无事可做,自是将所有事全部在脑中倒推了一遍。
之前所有忽视的蛛丝马迹终于被串联起来。
皇城司指挥使高瑜是贺国公府五公子,而贺国公府是站在云汐那一边的。
高瑜截下安王府给北狄的飞鸽传书后,不直接上呈显隆帝,却在云汐的授意下通过隐秘手段交到云烈手中,再由云烈带回京城,当众声称是在边境上截下来的。
这就是云汐的狠辣之处。
若当时高瑜直接将那封通敌的信交到显隆帝手中,即便最终查到安王府头上,那消息毕竟未出京,以显隆帝一惯对云焕的爱重,他虽逃不过严苛的处罚,却绝不至于落到眼下这般彻底一无所有的境地。
“而赵缇,哈哈,当初赵缇所谓‘押送’你回京,”云焕吐出口中的血沫,笑得疯狂又苦涩,“根本就是云炽知道我打算在半道截杀你,故意让父……陛下知道你擅离临川回京的消息,再特地让赵缇去保护你的。”
黑甲内卫虽只效忠陛下,可掌控着黑甲内卫实权的副统领赵缇,却是出自皇后母家;也就是说,赵缇就算不是云炽的人,也是暗中支持云炽的势力之一。
“真是奇怪啊,”云焕翻身仰面,痛苦地按住肺腑,疑惑而落寞地喃喃道,“他们竟会联手护你……图什么?”
云烈伸手在他头上重重一拍,“因为他俩这些年虽也沉迷争权夺利,却没忘记自己要争的是储君之位,也没忘记自己争夺那储君之位是要做什么!”
无论云炽还是云汐,他们都没忘记,储君是将来要担起这天下的人。
储位之争是云氏子弟的强者之争,是为了保证最终胜出的那个,是他们这辈人中的最强者,如此才能确保云氏大缙能绵延传续。
是以云炽与云汐无论再如何使用不堪的手段相互争斗,也绝不会当真将云烈与云沛这两个镇守国门的人置于死地,更不会去里通外敌。
也正因他们二人心中都有这个底线,显隆帝才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
云焕却太专注权力的争夺,却忘记争夺这个权力是要做什么的。
因为他踩过了这条底线,为了彻底铲除对手,竟不惜做出通敌之事,这才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可我就是不甘心,”云焕抬手掩面,嗓中似有呜咽,“原本你是处处不如我的……凭什么……”
云烈站起身,不轻不重地拿脚尖踹了他一下,“凭我十五岁那年知道自己的斤两后,就踏踏实实在临川扎根,从不与你们无谓虚耗缠斗;也凭我问心无愧守了十年国门。”
如今他手上的一切,是他应得,也是他所求。
他此生唯一一次的妄求,只有罗翠微。
想到心爱的妻子,云烈眸色转暖,唇角浮起笑意,“这可能是你我此生最后一面,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安心孵跳蚤吧。”
他不同情云焕。
虽说显隆帝对膝下众多的孩子从没做到过一视同仁的疼爱,可所有皇子皇女幼年时皆在内城,同在北苑那座皇家书院进学受教。
即便他们各自性格迥异、境遇有别,可他们听过一样的家国大义、是非对错。
生成什么样的人,这或许是每个人都无法左右的;可活成什么样的人,却都是自己选的。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自己要走到万劫不复的路上去,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咎由自取的人,没有必要同情,甚至不必惋惜。
****
了结完私仇的云烈一身轻松,转到中殿花园寻到娇妻爱女。
此时恭王夫妇正在逗着罗翠微怀中的小圆子,见云烈过来,也未多问旁的,只是笑着与他闲叙几句。
云烈一边应着云炽夫妇的话,一边极其自然地从罗翠微怀中将圆子接过来抱好。
见他动作娴熟流畅,云炽忍不住调侃道,“看来,五弟在府中的地位……不太高?”
在外人面前,罗翠微一向很给云烈面子,闻言便笑吟吟替云烈撑场,“三皇兄说笑了。”
云烈抱着圆子站得笔直,冷冷哼道,“我在府中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吹嘘的话音才落,就听襁褓中难得吭声的圆子“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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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
不知为何,云烈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小家伙拆台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低头凶凶瞪了她一眼。
奈何这小家伙从不知什么叫“怕事”,面对他那故作凶恶的目光,竟咧开无齿小嘴,像在笑。
见云炽夫妇的忍俊不禁的眼中明晃晃写着“不信”,罗翠微抿笑点了点头,“殿下所言,字字属实。”
昭王殿下在府中,想洗床单就洗床单,想挠门就挠门,想抱孩子就抱孩子,想雕梨就雕梨!
半个字都没掺假的,就是这么神气!
正文完
第84章番外
待安王的事尘埃落定后,得圣谕允准,罗翠微与云烈领着圆子在京中逗留了月余,让小家伙在自家父母的亲族面前都露了脸。
安静的圆子很得人缘,在罗家得了个人见人爱的待遇就不说了,连那个一向对自己儿女都不太上心的显隆帝,面对小家伙时神情也是意外的柔软。
也不知是否沾了圆子的光,在云烈向显隆帝提出“对北狄要先打服,再招安”的计划时,向来不愿主动出兵的显隆帝竟默许了。
不过,虽在扳倒云焕的过程中,云炽与云汐在暗中对云烈都不乏援手与护持,却并不表示这二人从此后就会与他兄妹和乐。
听闻云烈的计划后,云炽与云汐照例在暗中使了些手段,调度了各自手中的力量,一番角力之下,成功使朝中达成一致,对昭王府主动出兵临川之事不阻拦,却也不会给任何钱粮与兵力支援。
好在云烈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朝中会给他什么,能不添乱扯后腿,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回临川的途中,罗翠微想起这事,无奈又好笑,“你们云家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真是叫人看不懂。”
一会儿拉拢这个打压那个,一会儿又联合那个打压另一个。
“先前云焕里通外敌,所以大家联手清理门户,”云烈习以为常地笑笑,长臂一展,揽过她的肩头,“如今云焕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被解决了,他俩就得防着我,不能轻易让我坐大。”
毕竟云炽与云汐都是有心要成为天下之主的人,无论将来他俩之间谁胜出,要的都是一个能守好西北边境、却又绝不能尾大不掉的昭王府。
所以这二人又顺理成章联起手来钳制云烈。
天家亲情,啧。
罗翠微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声又问,“你觉得,最后会是他俩中的谁?”
见她犯困,云烈伸出大掌盖在她的眼皮上,替她当去扰人的阳光,“说不好。内城里还有那么多小的呢,一茬茬跟着就长起来了。”
显隆帝毕竟才年过五旬,只要他还在,他膝下那些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儿女们,就会为了储君之位没完没了地斗下去。
“你们家这是养孩子还是养蛊?”罗翠微感慨唏嘘着,拉下覆在自己眼上的温暖大手。
在世人眼中,姓云的这些孩子都是天之骄子,可个中的许多甘苦,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好在云烈脑子足够清醒,早早就已决定要跳出那蛊盅,否则……
罗翠微越想越觉得云烈前头二十几年活得实在不易,心中又酸又软,便仰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无比郑重地轻道,“没事,我疼你。”
云烈垂眸望进她的眼底,唇角止不住地飞扬。
那盈盈水眸里有显而易见的心疼与怜惜,映着他的倒影。
只有他。
这样温暖而柔软的心意,不需他与谁去争去夺,就是只给他一人的。
真好。
(二)
九月底,回到临川后,昭王府的两位殿下就又开始忙起各自的事来了。
云烈要与熊孝义反复推敲对北狄的排兵布阵,又要与宋玖元、傅颖磋商临川六城的各项政务;而罗翠微也要抓紧在出兵之前最大限度运转广汇堂,以确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一直忙到十月中旬,云烈手头的事稍稍松些了,便窝到书房里黏着罗翠微。
罗翠微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盘算金流,手中算盘拨个不停,时不时与他搭两句话,却始终头也不抬。
云烈起身走过去,替她斟了一盏热果茶。
罗翠微余光瞥见他递来的茶盏,便就着他的手抿了小口,眼睛从头到尾都盯着账本。
云烈想了想,又从碟子里拿了一颗糖果子喂给她。
罗翠微咬住糖果子的那一头,却发现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这才忍不住抬头,“你讨打呢?”
云烈这才松了手,任她将那颗糖果子卷进口中,忍不住开始小声抱怨,“还说什么会疼我,忙起来就根本不记得我是谁。整整一个时辰了,枉我喂你吃喂你喝,连最后一颗糖果子都让给你了……”
罗翠微口中正含着那颗糖果子,不便与他废话,只能凶巴巴瞪他一眼,指了指门外。
被冷落半晌,抱怨两句还惨遭驱赶的昭王殿下也恼了,壮起胆子回瞪她一眼后,气哼哼地迈开长腿出了书房。
终于重得安宁,罗翠微赶忙接着拨起算盘,迅速核对其剩下的最后几笔账目。
耳旁少了扰人心神的嗓音,她做起事来就快了许多,只是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终于核清整本账后,罗翠微揉了揉额穴,坐在椅子上缓神片刻,想到云烈方才着恼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正想着去找他哄哄,书房的门却又被推开了。
方才那个负气离去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回她跟前,一掌撑着桌面,一掌抵着椅背,虚虚将她圈在了怀中。
“我想过了,”云烈俯身将脸凑到她面前,挑眉哼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唔。”
端坐在椅上的娇妻忽地仰面凑上甜软红唇,以舌尖将半枚糖果子抵进他的口中。
“呐,你让给我的最后一颗糖果子,”娇颜绯红,明眸含笑,“我给你留了一半,还你了啊。”
云烈被她这不按套路的一招闹懵,呆呆红着脸僵在原地。
罗翠微忍笑,站起身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让开,我去瞧瞧圆子醒了没。”
他长臂一展,箍紧了她的腰肢,“先等等。”
“做什么?”罗翠微仰头笑觑着他,明知故问。
“光还了半颗糖果子哪够,”云烈挑衅一笑,“有本事,方才吃的喝的全还我啊!”
罗翠微笑着仰头躲开他落下的火烫薄唇,学着他说话的调调,“那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倒回来啊!”
他噙笑抬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任她在自己怀中乐不可支地前仰后合,“我根本就没走,一直在门外,听到算盘声停了才进来的。”
罗翠微这才笑哼一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你方才无缘无故跟我闹什么?趁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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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准你畅所欲言了。”
云烈低头在她唇上辗转吮咬好几下,才委委屈屈贴着她的唇模糊低语,“账本比我好看?”
忙归忙,两人都在这书房里,怎么也该偶尔给他一个眼神顺顺毛吧?太不像话了。
罗翠微忍俊不禁,笑倒在他怀里,“你是醋泡大的吗?”
当真是酸得浑然天成啊。
(三)
十月十七近午时,有人来报,匠作中郎高展在早上巡查城防时不慎自土台跌下,摔伤了腿。
罗翠微原本要与夏侯绫一道出门,惊闻这消息自不愣了,赶忙停下来过问详情。
得知高展被及时送到济世堂就诊,大夫说只是需要卧床将养两个月,其余并无大碍,眼下已被人送回住处,她才稍稍放了心。
不过,她想着高展毕竟是孤身来的临川,家人都不在身边,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探望的。
只是眼下她实在脱不开身,抬头瞧瞧书房那头满脸事不关己般的云烈,想着他这几日似乎稍稍清闲些,便让他代自己去一趟。
“去看了他,他也不会好得快些,”云烈见罗翠微瞪人,只好站起身来,无奈笑叹,“好,就去帮你看他一眼。”
****
说起来,高展原本是住在官舍的,后来软磨硬泡缠了傅颖几个月,也不知怎么说好,傅颖竟同意借了自家宅中的一间房给他住。
也就是说,高展眼下就住在昭王府隔壁的傅府,倒也不远。
拎着陶音帮忙准备的伴手礼到了高展房中,云烈很敷衍地看了看他的伤腿,满脸写着冷漠。
毕竟云烈是久经沙场的人,他自己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见过的惨重伤势更是海了去了,是以高展的伤情在他眼里,最多只能算比擦破皮严重一点而已。
“倒霉鬼,没见过巡个城防也能摔断腿的,”云烈随口嘲笑一句后,却还是难得温情地关切道,“你到底是借居傅家,有人照顾你吗?”
如今的高展已在云烈手底下做事近一年,对云烈的为人也了解许多,再不似去年初来时那般畏惧。
反倒多了信服与亲近。
见云烈问起这个,他贼眼溜溜朝外打量一番,确认外头无人后,才忍不住得意偷笑,凑过脑袋去压低了嗓音炫耀。
“方才殿下来之前,傅七姑娘才亲手喂我喝了汤,”高展抿着唇角那藏也藏不住的笑,下巴略抬,“重点是,亲手!”
云烈被他满脸炫耀的光芒晃到眼瞎,顿觉自己难得的怜悯之心实在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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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饭时,从隔壁傅家受了刺激回来的云烈食不下咽。
早已吃饱喝足的圆子被安顿在一旁的木制童车小躺椅里“作陪”,瞥见父亲时不时向自己投来落寞的目光,小家伙虽还不懂察言观色,却倍觉有趣地将头扭来扭去,与他玩起捉迷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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