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为糖,拐个醋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罗翠微抬眼瞧见云烈恍神的模样,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云烈幽幽地瞥她一眼,“高展说,傅颖亲手喂他喝汤。”
“他到底是摔断腿还是摔断手啊?”罗翠微笑了笑,旋即疑惑道,“那和你吃不下饭有什么关系?”
“你从来没有,亲、手,喂过我喝汤。”
“你还小吗?见人有什么你就也要,”罗翠微没好气地笑斥,“还亲手喂你,啧。亲口喂你要不要?”
她原只是顺嘴这么胡说八道一句,哪知云烈眼中顿时大亮,掷地有声道,“要。”
见他倾身过来,罗翠微赶忙放下碗筷就要躲,“别闹,别闹,好好吃饭……”
小躺椅里那个暂时失了玩伴的圆子重新啜起手指,那份专注,真是十分值得那两个嬉笑打闹不好好吃饭的大人仿效啊。
第85章番外
到了十二月初,新的临川城就算是彻底落成。
州府建制趋于完善,各地吏治、民生都渐渐进入较为规整的秩序内。
有州左丞宋玖元定大局,又有右丞傅颖这个名声响当当的地头蛇在豪绅大姓间从容斡旋,州府所辖六城的各级官员经过一年多的殚竭虑,终于逐步将混乱多年的财税之事重新理顺、拢。
到了这年末一盘点,州府财库小有盈余,再加上罗翠微手中已算得上充裕的金流可从旁助力,“出兵北狄”终于被提上日程。
临川军之所以与北狄对峙僵持几十年,除了圣意不愿主动出兵,以落下“穷兵黩武,欺压小邻”的恶名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北狄人生性彪顽,加之常年随草而迁养成的习性,行动起来灵敏迅捷,要想将他们一棍子打死并不容易。
况且,此次用兵,昭王府的意图并非将其彻底歼灭,而是“先打服,再招安”,若这尺度拿捏不当,用力过猛将北狄给打没了,昭王府又很难向京中交代。
如此一来,这仗显然就更难打了。
虽说熊孝义领临川军主帅一年有余,可毕竟事关重大、局面又复杂,若叫他独自扛着这样大的压力去运筹帷幄,确实也太强人所难。
临川军戍边多年,在之前与北狄的大小战役中损失了太多有经验、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将帅;京中各方又早已达成共识,对临川用兵北狄之事不会施以援手,自没法指望京中调拨有经验的将帅前来增援。
也就是说,眼下真正能在临川前线坐镇大局的,除了熊孝义,就只有已卸下主帅之职的云烈。
云烈筹谋此事多年,对过程中可能遭遇的种种艰难与不易早有预判,心中自是无畏无惧。
局势既需他重返前线,他也觉自己责无旁贷。
毕竟,此番全力出兵北狄,对被滋扰几十年的临川六城,甚至整个西北边境来说,都是利在千秋的福祉。
可当初云烈在谋划这件事时,万没料到,在多年后一切时机成熟的这当口,他竟会有娇妻在怀,有稚子在膝。
若他频繁出入防区坐镇前线,对自家娇妻爱女自难会疏于关照;可眼下这局面,显然又不能让他只在府中坐等熊孝义派人送回战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可家之大事,又在一蔬一饭,朝暮相守。
箭在弦上,他自然清楚该作何选择才是对的。
可这世间许多事,不是知道自己做得对,心中就不会痛苦踌躇。
当初求亲时,他曾在心里跟自己说,他会对罗翠微很好很好。
可细想想,他似乎总时不时让她独自面对许多事。
最初递交婚书后,便让她独自守在京中王府数月;如今又要让她自己在这里……
唉。
(二)
临川的寒冬来得早,才十二月上旬,夜里就有朔风卷雪。
寝殿内四下都摆了温暖的火盆,明烛轻曳,时不时有烛花哔波轻响,伴着窗外夜雪的簌簌声。
戌时,将睡着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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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子交给陶音带走后,罗翠微拥被靠坐在榻上,信手翻着话本子。
待云烈沐洗完回到寝殿内间,罗翠微将书册随意往枕边一搁,搓着有些发凉的指尖对他笑道,“你才从外头回来,身上凉了吧?快烤暖些再过来。”
说完,便顾自躺下,拿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得像个圆乎乎的茧。
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云烈不疑有它,听话地点点头,美滋滋去火盆旁煨了好半晌,才带着一身暖意上了榻。
哪知他才窝进被中,罗翠微就自觉地靠过来,双手探进他的衣襟内。
微凉的柔荑沁得云烈打了个寒颤。
她扬起脸,笑得有些皮,“翻了好半晌的书,手凉,懒得下床去烤。”所以才叫他烤暖些再过来啊。
得知自己当了个“会走路的暖炉”,云烈没好气地轻着瞪她,长臂却将她拥紧,让她彻底贴在自己身上取暖。
“我瞧着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罗翠微以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轻言软语,“是还有什么难处吗?”
因她在军务上一窍不通,虽云烈与熊孝义他们磋商相关事宜时从不避她,可她只管问明白自己这头需做些什么协助,此外的事全都懒怠多听。
自打上回云烈与熊孝义在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后,罗翠微就发觉,之后接连这几日,云烈都像有些踌躇心事。
云烈垂眸凝望她片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臂弯紧。
将脸埋在她的鬓边,让她温软的馨香自他鼻端充盈了肺腑,他才艰难沉声道,“局面太复杂,熊孝义独自应付起来会有些吃力,我或许要……”
罗翠微愣了愣,旋即抱紧了他的腰身,闷闷道,“你是要亲自上战场?”
察觉到她倏地紧绷,云烈忙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脊背,低声应道,“那倒不必。只是需时常在防区坐镇,在家中的日子就会很少。”
此战一起,必定旷日持久,若然气运差上半分,只怕就要缠斗个三五年。
虽说防区离此并不远,只要前方战况稍稍松些他就能得空回来,可终究不能周全地顾着家中。
接下来,或许将有长达数年的时光,他在这家里会像个来去匆匆的过客;即便与妻女近在咫尺共一轮明月,却会时常宛如相隔天涯,触手不及。
或许会错过圆子开口学说话,错过牵着她的小胖手走出第一步路;会错过在妻子疲惫时拥她入怀,错过她难过低落时哄她重展笑颜。
与利国利民的大局相比,这些事似乎微不足道;可对一个家来说,这些事又必不可缺。
云烈越想越难受,胸臆间闷闷绞紧。
“或许是我自私狭隘,听你说不必亲自上阵,我就安心许多,”罗翠微在他肩头蹭了蹭,小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胡说八道,”云烈眼眶有些烫,喉头发哽,“我家微微,是天底下最大度豁达的人。”
缓了片刻后,他徐徐抬头,郑重的目光望进她的眼底,“大恩不言谢。”
谢你肯与我风雨同舟;谢你肯与我同进共退。
谢你美好如斯,却愿执我手共担此生。
(三)
罗翠微是最受不得这种伤感气氛的。
她使劲眨了眨眼,撇去眼中星点泪意后,红唇微扬,眉梢轻挑。
“怎么就不言谢了?如此大恩,你该以身相许才算情深义重,”她顿了顿,补充道,“话本子上都是这么说的。”
说完,贴在他衣襟内取暖的手还很流氓地揩了一把“油”。
云烈闭了闭眼,寒意不明地轻嘶一声,“别乱来啊,你再这么随意轻薄,我报官了啊!”
罗翠微无声笑开,倾身过去压上他,伸出指尖挑了他的下巴,“巧了,如今整个临州,昭王妃殿下刚好管得了所有的官。堂下有何冤情,又有何诉求啊?”
“在下无端遭人轻薄,”云烈抬眸望着她,带笑的黑眸转深,“请王妃殿下,务必将我与那流氓小贼关到一处。”
窗外,明月照着积雪,漫天朔风卷着冰寒夜色。
榻中,锦被翻着狂浪,炙热两躯缠着炙热缱绻。
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有的。
只要你我十指紧扣,终有一日能卸下重担,并肩漫步枝下花间,喁喁接耳,温柔笑谈起当年一起看过的日出、云海、瀑间虹。
此生还长,终有温软相守之时,不怕的。
(四)
显隆四十三年腊月廿六,因冬季到来而缺吃少喝的北狄人惯例越境,打算碰运气看能不能抢一票过冬口粮,却被准备周全的临川军打了个出其不意的伏击。
措手不及的北狄人仓皇溃退,原以为临川军只是如以往那般,将他们赶回原地就会鸣金兵,却不想被一路追击至戈壁。
从这一战起,临川军与北狄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缠斗。
这三年间,在王府与防区之间来去匆匆的云烈,不但遗憾错过了圆子开口叫的第一声“父王”,也错过了次子出生的那一日。
显隆四十六年秋到四十七年春,这场旷日持久的鏖战终于进入最激烈的尾阶段,一连近八个月,云烈都没有机会从防区撤回休整。
直到四十七年三月初八,北狄新首领终于遣使向云烈递上议和国书,声称愿为大缙藩属之国,烽烟才彻底散尽。
(五)
三月十二的午后,云烈终于满心雀跃地迈进昭王府的大门。
在前线的八个月使他浅铜的面色又深几分,那一身急于归家的风尘仆仆使他的形容有些落拓。
中殿的花园内,侍女正抱着不到两岁的昭王府二公子在树下玩耍,还有三个月就满四岁的圆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圆乎乎的小手托腮做沉思状。
余光瞥见那个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渐近,圆子猛地一抬脸,严肃地皱起小眉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世事难料,当初那个在襁褓中只嘬手指不吭声的圆子,竟早早成了个小话篓子,且口齿伶俐到时常让大人们叹为观止。
云烈脚下一滞,当年的某个噩梦如乌云般遮住了他的眼。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圆子已跳下石凳,从容迈开小短腿,摇摇摆摆来到他面前站定。
“门口的人放你进来,那你就不是坏人,”圆子仰头仰得十分辛苦,但昭王府小主人的气势是不倒的,“叔,你是从防区回来的?见过我父王吗?”
险些咬碎一口白牙的云烈忍无可忍,弯腰抱起面前的小家伙,瞪着眼与她四目相对,“老子就是你父王!”
这嗓音疲惫中带着沙哑,却让圆子觉得很熟悉。
她蹙眉打量了云烈半晌后,忽然面露做作的喜色,亡羊补牢般伸出小短手抱住云烈的脖子。
“诶呀,我方才就想说,这黑脸大叔怎么跟我父王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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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云烈忍住将圆子捏成“扁子”的冲动,目光幽幽地望向闻讯而来,却在树下扶着石桌笑弯腰的妻子。
有没有人来说一说,他不在家中这八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可爱的女儿为何会变成了这么个见风使舵、油嘴滑舌的小混蛋!
第86章番外
作为昭王府的小主人之一,圆子开蒙识字自然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早。
在圆子三岁那年,云烈特意请傅颖牵线,延请清芦孔家的四姑娘孔意做了圆子的启蒙西席。
孔家是昭王府藩地六城之一清芦的大姓,虽这家人无心官场之事,却自来有“诗书传家”的家声盛名。
孔意虽才二十有五,其学养在孔家年轻一辈中却很是出挑。她治学严谨且专注,对大缙周边许多小国、部落的风俗民情钻研尤深,在学界小有声名;虽心性板正少了些圆滑,却是个极好的启蒙师长。
有孔意这样的良师引路,圆子到七岁进州府官学小书院时,在同龄人中间就已显得格外“渊博”了。
为了不让她与书院同窗们隔阂生分,昭王府的二位殿下早早叮嘱过书院山长,在书院中对她的出身家门刻意模糊,只道她父亲是临川军的人,母亲从商。
她自己也懂事,既提前得了父母吩咐,便也从不在同窗们面前多提出身家门,与大家混作一气。
因她较别的孩子懂得多,性子也大方,又是个话篓子,在同窗间颇得人缘。
每日午间,小书院花园的凉亭中总能看到很多小小学子围成一圈,中间那个滔滔不绝的必是圆子无疑。
对同窗们来说,圆子“引经据典”讲起的故事,比小书院先生们讲得要易懂许多,最重要的是,她会讲得很有趣,比坊间说书人还有趣。
不过,听圆子“说书”那也不是白听的,得用糖果、点心做报酬;若然同窗家中一时没有像样的糖果点心,便得给她一些零碎铜子儿,不然是不能在凉亭听她“说书”的。
说来倒也不是她贪人便宜,全因她像个属蚂蚁的,生性嗜甜,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贪嘴,卯起来将府中膳房泡的糖醋蒜瓣一气儿偷吃小半缸;吃得个满嘴蒜味,自然被罗翠微逮个正着,险些没气得将她塞到缸里跟蒜一块儿泡了。
罗翠微忧心过犹不及,便下令府中严格管控她的甜食份额;云烈虽偶尔瞧她可怜巴巴,便“偷渡”一点给她,却也不会给太多。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这般辛苦地“卖艺求生”,实在是因为家中管得严之故。
不过,也因为她每日都要在小书院内“卖艺”挣口粮,这也促使她回府后总是手不释卷。毕竟,她的“主顾”始终都是同样一拨小伙伴,若每日总是讲一样的内容,这“生意”可做不长久。
这日午间,照例又是她在凉亭“卖艺”的时候。
小同窗们纷纷奉上各自从家中带来的“听书报酬”,耐心地等着她先一饱口福。
趁她塞点心的当口,有位同窗随口好奇,“圆子,你的大名究竟是什么?”
是了,圆子长到七岁,大家却还是叫她“圆子”,连小书院先生们也这么叫,谁也不知道她的大名究竟叫什么。
“还没想好呢,”圆子一手捏着半枚豌豆黄,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的,“我爹娘说,任我愿跟谁姓都行,但得由我自己选。”
姓氏没定下,自然就没有大名。
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点心,蹙眉叹气,“这太难了。”
大缙的孩子们随父姓随母姓的都有,但通常都是出生时就已由父母商量后定好了;让孩子自己选姓什么,这实在有些新鲜。
小伙伴们觉得稀奇,便七嘴八舌地建言献策了。
“看哪个姓氏笔画少!”
圆子又塞了一口点心,边嚼边摇头:“也没差几画。”
当然,“”字比起“”字是要少几画,可圆子的西席早就替她分析过,云字背后所代表的责任与束缚,显然更沉重些。
见一计不成,小伙伴们又道,“那就,看你爹娘谁在家中说话更有分量!”
这个思路很清奇,答案也很显而易见。
圆子眼儿一亮,笑眯眯拱手道,“多谢指教。”
(二)
这日回府后,圆子郑重地找到自家父母,小脸上写满严肃:“想好了,我姓罗。”
她想,反正家中还有二弟、三弟,以后或许还有别的弟弟妹妹,总会有一个傻瓜愿意姓云的。
罗翠微与云烈相视一笑,这就定下了。
“落子无悔,记得吗?”云烈噙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以为年纪小,做了决定就可以反悔。”
“父王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圆子坚定地点点头,“毕竟,姓云的在这家中说话没什么分量,我又不傻。”
“圆子,不许胡说,”罗翠微板起脸,“那是你父王让着我。”
这些年来总是云烈让着她多些,惯得她有时也没太注意分寸,竟让孩子都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说嘴了。
开什么玩笑,罗翠微的夫婿,只能她自己欺压,旁人可不行。
连自家女儿也不行。
得了妻子的维护,云烈心情大好,按在圆子头顶的大掌略沉,笑道:“‘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孔西席还没有教给你?”
圆子一向懂得看脸色,知道自己嘴瓢惹祸了,赶忙抱头蹲地,扬起讨好笑脸:“我懂了,昭王府两位殿下是同样的地位,只是姓云的要让着姓罗的一些。多谢父王与母妃教诲,孩儿谨记。”
云烈满意地点点头,罗翠微则是头疼地揉着额心,好气又好笑。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孩子啊。
(三)
既姓氏是她自己选的,这名当然要由父母来赐。
毕竟圆子是二人的第一个孩子,罗翠微与云烈早就选了好些个形意皆美的字眼,可真到了要定夺的时候,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圆子想了想,歪着小脑袋提议道,“那不然,抓阄吧?”
“也行,”罗翠微揉着额头笑叹,“就你自己来写,正好也我瞧瞧你的字有没有长进。”
说话间,圆子的二弟阿征跌跌摆摆进了书房来,气哼哼告状,“三儿扯了我头发,还哭。”
这小子快五岁了,却也是个没大名的,因他出生那年正是临川军与北狄交战之时,便得了个小字“征”。
云烈嗤笑一声,“想必是你揍了他,他才哭的吧?”
“他、他先扯我头发!”阿征扑进罗翠微怀里,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哇哇跳脚,“我没揍他,只是揪了一爪!”
可怜老三才十个月大,根本无力反抗就是了。
云烈走过去将他提溜起来,严肃告诫:“小孩子成天抱着娘亲撒娇,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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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的。”
罗翠微哭笑不得地扶额,无语凝噎。
书桌后的圆子一边研墨,一边嫌弃地嚷道,“出去出去,请你们全都出去,不要吵我写字。”
于是云烈提溜着阿征,牵着罗翠微的手出了书房,去探望被兄长一爪揪哭的老三去了。
(四)
待到夫妇二人解决完老二老三之间的“恩怨”回来,圆子已将抓阄的纸团准备好了。
她恭敬地将那些纸团捧在手里,递到罗翠微面前:“请母妃赐名。”
罗翠微想了想,笑着将她扭过去面向云烈:“这回,还是请你父王吧。”
云烈从女儿掌心里拈了个纸团,展开一看,当下有些愣怔。
罗翠微奇怪地凑去过,见纸团上是“”字。
早前挑出这个字时,夫妇二人是犹豫过的。
云覆日为“”,意指浓云密布的样子,又指昏暗不明,寓意不算顶好;可又有“”一词,指浓郁盛多的模样,意思似乎又还过得去。
似是看出父母的为难,圆子痛快决断,“就它吧。”
她垂下小脑袋捋了捋自己的裙摆,小身板挺得笔直,庄重执礼。
“女儿罗,谢父王母妃赐名。”
(五)
数日后,小书院放了休沐。
休沐之日,圆子没了“主顾”,自就没了“口粮”,可把她馋坏了。
用过午膳没多会儿,趁罗翠微去小憩,圆子赶忙拖着云烈的衣袖将他拉到后殿院墙根下。
云烈照例单膝屈着蹲下,以便与她平视交谈。
父女俩做贼似的,一边小声交头接耳,一边左顾右盼。
“……上回给你那盘点心的事就险些穿帮,你别害我晚上回不了寝殿。”云烈摇头,残忍拒绝了她的请求。
圆子双手合十,苦着小脸,“求求你了!我父王如此英明神武,偷一盘甜点出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你少来!再戴高帽子也没用,”云烈咬牙,抬了抬下巴,压着嗓子道,“我堂堂一个昭王殿下,为了盘甜点,心跳得跟打雷似的,那滋味我可不想重温。”
见他实在不肯,圆子瞬间变脸:“没有义气!枉我挑名字那日还特意照顾你的心思。”
她早就看出父王对那个“”字很是中意,那日阄团上所有的字都是同一个。
云烈怔了怔,旋即笑开,眼中浮起浓得化不开的宠爱:“就给你拿一盘啊,省着点吃。吃多了当真不好的。”
一盘就一盘吧,反正明日她又可以去书院“卖艺”挣口粮了。
圆子重重点头应了,又觉得这样还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欣喜与感激,便将右手捏成小拳头,软乎乎朝他肩头一砸,很江湖的气派。
“真够兄弟!”
她以往见熊孝义他们那帮人这样与自家父王说话,父王总是愉悦受用的模样,便暗暗学起来了。
云烈却瞪大了眼,咬牙道:“谁跟你兄弟?!”
“哦对不住对不住,”圆子赶忙拿手拍拍自己的嘴,歪着头想了想,立刻改口,“真够我爹!”
云烈食指抵住自己的额心,用力揉了好半晌。
他家女儿这奇奇怪怪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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