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冉尔
林海望着陈轩微红的眼尾,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满意了?”
“满意?”陈轩反问,“这话该我问你。”男人艰难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向床上倒去。
林海顺手把人搂住,冷笑:“怎么?亲完你倒冷淡了。”
一时无人再开口,陈轩半晌才喃喃道,我以为你与旁人不同。也不知道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林海却觉得自己觉察出了深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坐怀不乱,将你推开?”他将陈轩放在床上,捏着被角轻笑,“三少爷,你再好好想想,亲我的人是你自己。”
陈轩咬唇不答,背对林海闭目养神。林海也不在意,坐在床边,将双手搁在火炉上取暖,猩红的碳火忽明忽暗,他斟酌片刻,问:“三少爷,听说你们家里最近死了个孩子。”
被褥里横出一只脚,指甲修得工工整整,略显苍白的脚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陈轩倏地起身抱他的腰:“你查我?”语气急促,竟很得意。
林海心里咯噔一声,惊觉自己又掉进了陷阱,然而为时已晚,陈轩含住他的耳垂:“林行长,你查到的那个死去的婴儿,是我大哥的孩子。”
“不可能。”林海不信。
陈轩不满地咬他的耳朵:“真的,孩子是被活生生闷死的。”
窗外刮过一阵北风,寒意刺骨。陈轩察觉不到自己说了惊悚的话,手臂自林海腰间缠过:“因为我爹不喜欢。”
“……林行长,告诉你一件事。”陈轩声音低沉下去,“陈记明面上的这三个少爷,没一个是陈振兴亲生的。”
林海想说“不可能”,可听陈轩的语气,这事儿**不离十是真的了。
“我爹疑心重,家里没子嗣时他担心香火断绝,可我大哥有了孩子,他又觉得是野种,不配姓陈继承祖业。”陈轩语气轻快,眼神里透出丝轻蔑,“刚巧我二哥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瞧着比大哥还适合当陈记的当家的,我爹便把刚出生的孩子用被子闷死了。”
院里有人在扫雪,竹刺哗啦啦地滑过地面,本该磨牙般的声响被积雪缓和,让人无端想起冬日寂静的午后。这声音该配着热滚滚的茶听。
陈轩说完,累了,倚着林海的背喘息,许久以后再次伸手够桌角的汤碗。
林海自震惊中回神,按住他的手:“凉了。”说罢,将吃食全部端走,叫人去厨房重盛了些热汤。
陈轩挑眉道:“我只喝那道羹。”
林海便盛了一碗递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亲过的缘故,两人不再疏离。说到底都是明的人,面上一派和气,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林海栽了两回,不敢掉以轻心,坐在床边烤火,顺带思忖陈轩说真话的可能性。要说陈振兴的儿子全不是亲生的,实在太过离奇。陈记可是南京城最大的商会,但凡此种商会,必定在意血脉,在意大权旁落,万万不会把祖业传给他人。
祖业祖业,看中的就是薪火相传。
陈轩坐在床上喝羹,翠绿色的勺子在他手里灵巧地翻动,碗再小,调羹也碰不着碗沿,喝汤时也几乎不发出声音,举手投足间全是少爷的气派,一眼就能看出教养很好。
若不是亲生,陈振兴舍得从小培养陈轩吗?
心思百转千回,终究得不出答案,又或者说真相太过荒谬,世人通常不信。
林海是世人,也是俗人,所以他不信,但他稳重,再怀疑也不会宣之于口,让陈轩抓住破绽。
“林行长,你们家厨子做的文思豆腐羹不好,改天我带你去喝正宗的。”陈轩喝羹时忘了旁事,盛起雪白的豆腐丝感慨,“厨子的手不够稳,切得不细,长短还不均匀。”
林海将陈轩手里的碗夺走,又盛了些:“我这分会入不了三少爷的眼,还请你赶快养好伤回陈记去。”
陈轩托着下巴,望他笑:“赶人啊?”
林海不答,将碗递回去。陈轩没接,反而捏住他被咬出牙印的手闷闷发笑。
“我知道你想赶我走。”陈轩抠了抠林海手背上暗红色的痕迹,“但你没睡我之前,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
林海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陈轩的死缠烂打,当即变了脸色:“我说了不会掺和陈记的家事!”
“我的事不是陈记的家事!”陈轩的脸色比他更阴沉,“林海,你给我听好了,被上的是我不是你,别摆出一副柳下惠的姿态装模作样。”
林海气极反笑:“勾引我的人是你,嫌我被勾出感觉的人也是你……三少爷,我没什么大的野心和抱负,就想守着分会好好过日子,你别在我身上力气了,南京城谁都有可能帮你,我……决计不可能。”
啪陈轩失手打碎了汤碗,粘稠的羹汤在地上氤氲出暗色的斑纹。
“你以为我想?”陈轩眼里忽地燃起疯狂的怒意,然而还不待林海细看,怒火就燃烧殆尽,只剩阴狠的决绝,“林行长,我只有你这一条生路了。”
“你我在此之前素昧平生。”他垂下眼帘。
“可我了解你。”陈轩倒进床榻,气喘吁吁,“林海,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观察了你很久……我知道你的性格,了解你的为人,如今能解我困境的人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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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飘远,光又聚拢,却再也聚不到床头。
林海喜欢敞开天窗说亮话,即使这个话题荒唐可笑,他也乐意问下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凭你笨!”陈轩嗤笑道,“只见一面就敢把我抱进来治病,还是在初遇那般不愉快的情况下……林海,你说你是不是笨?”
答案显而易见。林海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可我还没傻到拿整个分会的未来开玩笑。”
“……我和你不同。”他语速渐慢,“我只是分会的行长,季家的生意于我而言即是责任,也是义务。生意好,那算是我恪尽职守,生意不好,是我疏忽大意,可不论如何,商会对我的意义和对你的意义都是不同的。”他话至此,陈轩早已听明白了。
不是本家的人,位置坐得再高,于商会而言也是外人。林海并不是没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在权利上,而是搁在了生意上。
他俩果真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陈轩就是要搏一搏。
“林行长,我大哥失势不足为惧,可二哥势头正好,眼瞧着就要接管陈记大部分的生意。”陈轩攥住林海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他一得势,必定铲除异己,我大哥倒下,那我便是下一个……”他话锋一转,“你救了我,在他看来便是和我扯上了关系,到时候咱俩谁也跑不了,你的分会也经不住陈记的打压。”
原来陷阱里最后的利刺在这儿等着他呢。
林海被扎了个对穿,心里凉飕飕刮着寒风,想也不想,转身就将陈轩压在床上,欲发火,满腔都是暴虐的恨意。
可一望进陈轩的眼睛,什么都显得无趣起来。
林海知道,与亡命徒置气是没用的,受伤的永远是自己。陈轩就是个亡命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在这样的人面前无计可施,倒不如想想如何补救。
“林行长,我考虑了很久……”陈轩目光深沉,“你是我唯一有把握利用的人,也是最适合的人。”
“因为我笨?”他自嘲地笑笑。
陈轩终是不再笑话他,反而郑重又尊敬地解释:“因为你的为人。”
林海并不觉得自己被赞美,翻身坐在床头揉捏眉心。
“真的。”陈轩轻声道,“你是我猜的,唯一一个在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以后,依旧选择帮我的人……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我宁愿你猜不对。”
“林海,救人一命……”
“陈轩!”林海恼了,“你凭什么将我与分会同时推上风口浪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他却又说不下去了。
陈轩瞪着双猩红的眸子,舍弃了一身的傲骨,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林海,你不与我睡,我总不放心。”陈轩嗓音沙哑,“我是在利用你,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可我不甘心永远做个体弱多病的三少爷,所以我不怕你恨我,哪怕事后你打我,羞辱我也好,只要你不与我实实在在地扯上关系,我永远不会罢休!”
疯子。
林海攥住陈轩的手腕,怒不可遏:“云四,请三少爷出门!”
陈轩闻言猛地仰起头。
四目相对,满满都是意味不明的火花。
第六章姜汤
与其到时候与陈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不如现在就撇清关系,就算陈记怪罪下来,顶多赔些银两和笑脸就能了事。
云四冲进屋,摸不清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不请是吧?”林海已彻底恼怒,将陈轩从床上抱起,大踏步地向门外走。
陈轩也不求他,只瞪着裹满血丝的眼睛望他的脸。
午后又开始下雪,寒风凛冽,林海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心底的怒火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一时好心,不曾想将整个分会置于危难之境,而怀里的陈轩,仗着对他的了解,竟欲将事态推上无法挽回的境地。
陈记的家事与林海何干?他与本家周璇早已疲累万分,如今更是誓死不肯沾染旁人的家事。
更何况陈轩的利用刺伤了他的自尊。
林海踹开公馆的门,将怀里的烫手山芋扔在阶前,下人碍于他的怒火无人敢拦,战战兢兢地躲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
陈轩咳出一口血,艰难地往他腿边爬。
林海心里五味杂陈,浑身都被冷风吹透了,连带着初见时的陈三少一同吹没了影,只剩眼前奄奄一息的男人。
“送客!”他将门用力摔上,也不知在对谁说。
“行长。”云四和远方都跑来劝,“那可是陈记的三少爷!”
林海正愁无处发泄怒火:“我晓得!”他锁门,“出了事我担着!”说完将锈迹斑斑的钥匙扔进假山边结了层薄冰的水池,金色的光一闪而逝,眨眼就没入水底。
他是好心,但他也狠心,不狠心坐不上分会的行长。
林海发火,下人不敢劝,倒让他享受了半刻宁静,直至天黑,冷雨裹挟着雪片子噼里啪啦砸下来,林海终是不安起来。他不怕陈轩死,也不怕陈记的问责,毕竟整整一天无人上门将他们的三少爷领走,可见陈轩在陈记的地位并不是不可或缺。
但他就是放不下那双通红的眸子,只一闭眼,陈轩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像火星,粉身碎骨前也要烫你一下。
后半夜降了温,雨渐渐止住,只剩雪花还在天上飞舞。林海在床上翻身,他身下这张床是陈轩躺过的,就算换了被褥,依旧透着股淡淡的血腥气。
深夜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林海回捶红的拳头,腾地起身,披上披风闯进浓稠的夜色里。
前门锁着,他从后门出去,此刻已至宵禁,几点微光从街角扫过来,差点映出林海的身形。他绕过高耸的院墙,抿唇拂去面上的雪花,还未走到正门,便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心不由自主沉下去。
“也不看看谁更笨。”林海冷笑着蹲下身,将不知死活的陈轩用披风裹住,“找间破庙也不至于冻成这样。”他说完站在门前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探陈轩的鼻息。
夜风太急,许久也探不出来。
林海又去摸陈轩的脉搏,却不料怀里这人忽然翻手攥住他的手腕。
“我只是见不得人死。”林海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别得意。”
陈轩用冻僵的手指抚摸他的手腕,睫毛与发梢上全是雪,哆哆嗦嗦地仰起头,对着林海勾了勾唇角,然后痉挛着晕厥了。
比起狠厉,他不及怀里的男人。
林海抱着陈轩往后门跑,身后隐隐传来犬吠,他暗自咒骂,进屋以后立刻掩上门,几道凌厉的光紧随而来,争先恐后向门缝里挤,人声渐近,但看清府邸的名号以后又迅速远去了。
“我不会救你。”林海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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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陈轩是不是醒着,兀自道,“如果不想死,就给我挺过今夜。”
卧房点着一豆灯火,林海进去以后见着了云四。
“行长?”云四正急得团团转,“这么晚了,您去……”紧接着他便看见了毫无声息的陈轩,吓得一屁股坐在床上,“死……死了?”
“没死。”林海蹙眉,“快去准备热水,别太烫。”
云四连滚带爬地走了。
屋里只剩他们俩,林海将陈轩放在床上,脱了衣服,掀开被角时看见男人睁开了眼睛。
“救你而已。”他干巴巴地解释,言罢又觉可笑,想必自己做什么在陈三少眼里都不值得感谢,便抬手放下床帐,帮陈轩将一身的衣服都脱了。
脱的时候困难万分,衣角时不时落下冰渣,凝固的鲜血黏连着皮肉与衣衫,他再小心也牵连了伤口,好在陈轩早已冻僵,竟不觉得痛,只愣愣地望着他出神。
林海额上渗出汗水,终是从鲜血淋漓的衣衫里剥出具伤痕累累的身躯。
两人躺在一起,气氛忽而暧昧起来。
林海侧身搂住陈轩的腰,咬牙将人拉进怀里,像拥住一块冰。从前胸到腰腹,陈轩慢慢与他契合,修长的腿也缠上来,竟比林海想得还要顺从。
红烛摇曳,陈轩的面上涌起红晕,瘦削的肩上搭着半角柔软的锦被,眼神迷离。
林海不由勾起嘴角:“三少爷,我在用体温救你的命呢。”
兜兜转转一整天,终是让他逮着机会将陈轩一军。陈轩也不难堪,稍稍回暖,手臂立刻攀上他的脖颈,腰肢轻摆,意图不言而喻。
“命真大。”林海轻声感慨,掌心贴着柔软的臀肉,下腹渐渐火热。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擦枪走火实属寻常。
云四命人抬了浴盆进来,透过层层床帐看不清床内景象,便低低唤了声:“行长?”
林海抱着陈轩坐起来,掀开纱帐一角:“去烧些姜汤。”
陈轩歪着脑袋往外瞧,勾着他的脖子对云四笑。云四被陈三少笑出一身鸡皮疙瘩,三步并两步跑出了房门。
“林海。”陈轩的嗓音彻底哑了,听起来像是示弱,“抱紧点,我冷。”
林海垂下眼帘,将人搂在怀里,那些彻骨的寒意宛若潺潺流水,顺着陈轩的指尖流到他的身上,再蒸发殆尽。
他有了感觉,纯粹是被陈三少蹭的。
陈轩也晓得,低头瞄了一眼,还是那句话:“不用当真是可惜。”
说完他俩谁也没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紧紧相拥。
林海半眯着眼,感受陈轩的体温,觉得不再透出寒气,才将人抱进浴盆。陈轩趴在桶边喘息,脊背上泛起淡淡的红潮。
陈三少这条命,到底还是被林海捡了回来。他也明白自己再也无法独善其身,望着浴盆里的男人也着实恨得牙根发痒,可终究……
那双眸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林海?”陈轩没泡多久就站了起来,裹着浴巾向他走来。
林海披着外套靠在床头看书,烛火一晃,带着潮气的风就吹了过来。陈轩抢了林海的册子,跨坐在他腿上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不冷了?”林海低头,温热的触感徘徊在他的腰腹边。陈轩也泡出了感觉。
“不冷了。”陈轩的唇印在他耳垂上,牙齿轻柔地摩挲,“林行长,既然你舍不得我死,就把我上了吧,这样你我都安心。”
“三少爷,你想拴住我,何必用这种法子?”林海肩头的外套被陈轩扯开了,赤裸相对时连烛火都是暧昧的,床帐上满是摇晃的人影。
“因为我没有别的筹码。”陈轩歉意地笑笑,“委屈你了。”
委屈的到底是谁,林海一时也分不清了。
“我……不会帮你。”他张了张嘴,有些口干舌燥,“三少爷,你的胜算太低,把分会压在你身上太过冒险。”
陈轩把下巴搁在林海肩头,手指绕着明亮的烛火打转,他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把那根修长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可我没别的法子……”陈轩轻声呻吟,与林海贴得更紧,“换了旁人,没有季家的分会那么大的影响力,也不会有你这么好心的行长肯留我。”
电光火石间林海忽然想起一事:“你的伤……”
“我爹打的。”陈轩没再隐瞒,抬起胳膊给他瞧臂弯里的淤青,“我跟他说我喜欢男人,就被赶出来了。”
滴滴答答,浴盆边的水跌落下来,满地都是破碎的水花。
“不过这正合我意。”陈轩抖了抖,将浴巾扔了,推着林海倒进柔软的被褥,“好过将来有了孩子被我爹闷死,也好过被我二哥赶出家门……”
林海默默地听着,等陈轩歇气时替他盖被褥。
“林行长!”陈轩忽然攥住林海的手腕,眉宇间满是慌乱,“我什么都没有,陈记可以有很多少爷,可我作为‘陈轩’,死了就是全完了……如果我不反抗,不利用你,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不久以后也会像我大哥那样失去自己的孩子。”
穷困潦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成为别人的傀儡。
林海拂开陈轩的手,铺好被褥以后躺了进去,身侧立刻滑来一具温热的肉体。
“我不会赶你走。”他吹熄蜡烛,“也不会帮你。”
“……林海。”
“再说话,明天就把你送回去。”其实他已经心软,也知道陈轩看出来了。
柔软的手臂自腰间缠过,几点湿热的喘息亦从颈窝漫延至耳根。
“多谢。”
这大概是陈三少这些天来,头一遭真情实意地感激他了。
第七章姜糖
第二日气温回暖,滴滴答答的化雪从檐角汇聚成溪流。
林海不习惯睡觉时身旁有人,早早地醒了,披着衣服站在门外看雪。南方的雪总也攒不过夜,太阳还未升起,院里的白色便淡去大半,他听见屋里平稳的呼吸里夹杂着呻吟。
很轻很浅,是陈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示弱,醒来肯定会掩饰得很好,继续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地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林海叹了口气,心更软了。
也许陈轩说得对,他笨,还过于好心,明知是个陷阱,还忍不住往里跳,就算跌得粉身碎骨,也想瞧一瞧陈三少的未来到底是何种模样。
这么一想,被利用,倒有几分“该”的意味。
他在陈轩睡醒前走了,去城里的商铺查账,顺便打探陈记的动向,不肯承认是在躲人。云四认认真真地办事,没一会儿就察觉出他的走神。
“行长?”云四将账簿递给林海,“没问题,去下一家吧。”
他接过来草草看过,明明还处在冬季,心底却长了发芽的嫩草,叶片下繁杂的脉络正饥渴地吮吸他的灵魂。
饿犬 分卷阅读10
林海长叹一声:“你去,我先回公馆。”
他急着想见陈轩,想看看恢复元气的陈三少会用什么姿态对待他。
公馆前停了辆小车,卖姜糖,既有硬硬的糖块,又有裹了糯米的团。林海下车时犹豫了一瞬,走过去买了些。
陈轩挨了冻,该吃些姜暖暖胃。
林海捏着姜糖的纸包,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源于怜悯还是别的什么,总归这样的情绪于他而言是少见的,他不想深究,径直往卧房走。
陈轩竟还在睡,修长的腿搁在床角,手指虚握着,在风中微微颤抖。
“三少爷?”他曲起指节,敲了敲房门。
陈轩在床上呓语着翻身,锦被跌在地上,隐隐露出赤裸的腰腹。林海暗自叹息,走进去替陈轩盖被子,手指触及对方额角时蓦然惊住。
滚烫的,宛如火炉里的碳。
“三少爷?”林海丢了姜糖,将人抱进怀里。
陈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来人是他,得意地翘起唇角,似乎想要嘲讽他几句,可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最后搂着林海的脖子闷闷地咳。
“发烧了。”他蹙眉。
“不用你救!”陈轩记仇,冷笑着往林海怀里凑,“反正林行长也不乐意救我。”知道他心软以后,陈轩倒蹬鼻子上脸了。
林海的耐心又恢复如初,将人用被子裹了放在床上,转身去喊远方请郎中。陈轩也就闹了一小会儿便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倚在床头骂他。
“林行长,你真是蠢……”陈轩的嗓音沙哑异常,像是哽咽过后带着鼻音的控诉,“你不该救我,这下好了,多大的累赘!”
林海不答,专心拧沾了凉水的帕子。
“你笨!我就是利用你……”陈轩喊着喊着就蔫了,趴在床边瞪眼,“因为我了解你……林海……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陈三少越说声音越低,等林海把湿毛巾搁在他额头上时,人已经烧迷糊了。
远方带来了郎中,继而俯在他耳畔轻声道:“行长,陈记的二少爷回南京了。”
往常他们不会关心陈记的家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和分会画上联系。
“出去说。”林海放下毛巾,刚欲起身,手腕就被陈轩拉住了。
陈三少窝在床榻上眯起眼睛盯着他:“林海,我不会放过你”郎中用温热干净的帕子堵住了陈轩的嘴。
“劳烦行长。”郎中抽了几根银针,“寒气入体,得逼出来。”
原来是要针灸驱寒。
林海暂时把陈记二少爷的事放下,按住陈轩的双腿,瞧着郎中把细细的银针一根接着一根插在细嫩的皮肉上,再看它们随着陈轩的呼吸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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