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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凤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番外之夫妻
    


    阿萝领着属官们商议两日,又呈上了一份奏折。

    再次被圈出了两个名字,被天子驳回。只是两个人选不合适,可朝堂众臣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出这一个,便要连着一片动一动。

    这么一来,阿萝只得继续召集属官们商议。

    政事最耗心力。阿萝连着几晚都没睡好,原本还算红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了一圈。

    佑哥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只是,他不忍也不能在此时给阿萝泄气。他早就下过决心,要鼎力支持阿萝的一切举动。总在阿萝面前絮叨,阿萝岂不是又多一桩心事?

    佑哥儿亲自动手做宵夜。熬了一两个时辰的鸡汤,撇去油花和肉沫,只取澄清的汤,亲手擀出细细的面,再放一把鲜嫩的菜叶。

    佑哥儿将香气扑鼻的鸡汤面端到阿萝面前,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回下厨,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阿萝尝了一口,连连赞道:“这面真香,真好吃。佑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佑哥儿见她吃得欢快,心中十分畅快,低声笑道:“你整日忙碌,我帮不了你别的,学着下厨,给你做些宵夜,算不了什么。”

    “喜欢吃就多吃些,瞧瞧你,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得尖了。”

    阿萝胃口出奇的好,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佑哥儿很是高兴,笑着问道:“明晚想吃什么?”

    阿萝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忽然就红了,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佑哥儿吓了一跳,忙伸手将阿萝搂进怀里,一边为她擦拭眼泪,一边哄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掉眼泪了?是不是嫌我做的宵夜不好吃?”

    自成亲以来,小夫妻甜蜜恩爱,从未红过脸。阿萝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

    “佑哥哥,你娶了我,会不会后悔?”阿萝抽噎着说道:“以你的家世才貌人品,想娶哪一家的闺秀都行。谁嫁了你,都会将你这个夫婿伺候得妥帖周全。可你偏偏做了我的皇太夫……”

    她整日忙碌,不能时时伴在他身边。

    她的精力被朝堂政事占去了大半,回到东宫,还时常召集东宫属官议事。留给他的时间和空闲,少之又少。

    她不能像普通妻子那样,以夫婿为天,他反倒要处处迁就她。现在还主动学着下厨做宵夜给她吃。

    她想一想,都替佑哥哥委屈。

    ……

    阿萝在人前端着储君架势,言行举止都透着威严冷肃,令人不敢小觑肃然起敬。哪怕怀了几个月身孕,在人前也不露半分疲倦软弱。

    此时却在佑哥儿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落。

    佑哥儿心疼不已,一边为阿萝擦拭眼泪,一边柔声安抚:“阿萝妹妹,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你朝夕相伴日日厮守,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你现在怀着身孕,还这般操劳忙碌,我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着实愧疚。做些宵夜算什么?我恨不得孩子到我的肚子里来,别折腾你了。”

    阿萝被哄得破涕为笑,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佑哥儿:“佑哥哥,你娶了我,真的不后悔吗?真的每日都高兴吗?”

    泪痕未干的俏脸,闪着令人心怜的忐忑不安。

    佑哥儿俯头,在阿萝的嘴角轻轻一吻。

    夫妻之间,什么亲密的事情都有过。此时的轻吻,蕴含着浓浓的怜惜和珍爱,仿佛她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阿萝心里被幸福的甜意塞得满满的,些许惶惑早已被挤得不见了踪影。

    “佑哥哥,你对我真好。”阿萝红着脸小声说道。

    佑哥儿无声一笑,右手轻柔地落在阿萝隆起的小腹上。正要说什么,手掌下忽地微微一动。

    佑哥儿一震,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阿萝妹妹,孩子动了。孩子刚才踢了我的手心。”

    阿萝也一样惊喜无措:“是孩子在动。太医昨日给我诊脉,还说过,孕期四个月之后,孩子在肚子里就会有细微的动静了。”

    初为父母的小夫妻两个,皆因突如其来的胎动惊喜不已。头靠着头,低声细语。

    “佑哥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儿子女儿我都喜欢。”语气中满是疼爱和宠溺。

    阿萝轻笑起来:“不知道孩子生的像你还是像我。”

    佑哥儿低声笑道:“还是像你多一些的好。”

    阿萝却道:“我自小好强好胜,如今做了皇太女,时时要端着储君的威严架势。孩子还是像你的好,聪慧温柔细心。”

    小夫妻讨论起孩子,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从孩子的长相到孩子的性情脾气,连孩子几岁读书几岁学琴几岁习武都要一番争论。

    不知何时,阿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竟没了动静。

    佑哥儿低头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阿萝竟是依偎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熟睡中的阿萝,神情轻松释然,嘴角微微翘起。佑哥儿无声一笑,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阿萝,放到了床榻上。

    他七个月便出了娘胎,自小身子骨就弱一些。每一回生病,都要反反复复,养许久才能痊愈。也因此,阿萝他们五岁就开始习武,佑哥儿直至十岁,才开始习武练箭,而且武艺平平。

    不过,他习武本来也不是为了和人较劲斗狠,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真动手过招,十个他也不是阿萝的对手。

    阿萝忧心着他娶了她会后悔,却不知,他心中的忐忑不安更胜过她。

    阿萝是那样的美丽聪慧,勇敢果决,光华夺目。相较之下,他这个皇太夫就逊色良多了。现在他们是新婚夫妻,情意正浓。阿萝不会嫌弃他。等过上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或是时日更久,阿萝做了女帝了,会不会看厌了他,另寻新欢?

    ……这等隐忧,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就是了。

    佑哥儿吹熄屋子里的烛台,只留下墙角的一盏,在阿萝身边躺下,以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阿萝,一起香甜入眠。





番外之滇南(一)
    


    滇南,江城。

    没来过这里的人,大概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从京城启程出发,路途行了三个多月,才进了滇南。路途遥远得令人无法想象。一进滇南,一眼看去俱是深山树林,官道两旁几乎杳无人烟,没有什么行人。驿馆里的驿丞,张口说的官话发音古怪,饶舌难懂。

    江城位于滇南的最南端,进了滇南,又行了数日,才到了江城。

    进了江城,也有些低等官员前来相迎。这些官员多是面有菜色,或精神不济。一眼看去,简直没一个能入眼的。

    霁哥儿虽有心理准备,一见这稀稀拉拉的几个官员,也觉心凉。

    为首的江城知县,年约五旬,一脸的皱纹,满脸的愁苦模样。头顶秃了一圈,全仗着带着官帽,才不惹人笑。

    江城知县倒也坦诚,没等霁哥儿追问,便说道:“江城这里多是蛮夷,汉人少之又少。蛮夷们言语不通,不识汉字,也不怎么服官府管教约束。政令往往难以通行。每年收来的税赋,连养活衙役们都不够。”

    “不敢瞒世子殿下,卑职当年是犯了错,被贬黜到了江城来。这一呆就是十几年。每年的吏部考评皆是下等。只因江城实在没人肯来,卑职就凑合着继续被留任了。”

    霁哥儿:“……”

    出身尊贵自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京城繁华富庶的霁哥儿,从未想过,大齐竟有这等偏僻荒凉之地。

    现在,他知道了。

    江城知县又叨叨说了下去:“还有,江城多山,山匪格外多。且临近外朝蛮族,每年那些蛮族都会进犯江城,烧杀抢掠一番才走。上一任的驻军指挥使,就死在蛮族人的手里。诶,死得也挺惨的,连个全尸都落下。”

    霁哥儿:“……”

    江城知县也没个眼色,才见霁哥儿第一面,就将上一任指挥使死无全尸的事抖落了出来。

    一旁的县丞眼见着霁哥儿面色难看,忙陪笑着抢过话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鲁王世子前来,定能重新招募驻军,训出一支精兵来。”

    霁哥儿抽了抽嘴角,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江城原来不是有驻军吗?为何要重新招募士兵?”

    长相略有几分丑陋的低等武将终于有了张口的机会,苦着脸叹气:“原本江城倒是有两千驻军。这几年零零总总地打了不少仗,这一千驻军死得死伤得伤,如今能抵得上用场的不足四百人了。”

    不足四百!

    这点驻军能顶什么用?

    他此来滇南,自知再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留下必要的亲兵守护鲁王府,其余的五百亲兵他全都带来了。

    万万没想到,江城的驻军还不及他带来的亲兵多。

    霁哥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来之前,为何不招募士兵?”

    那个武将羞愧地低下头:“请世子息怒。卑职也想招募新兵,只是驻军里折损的人手太多,声名在外。人人都说进了驻军就是来送死的。想招募士兵,也没人肯来啊!”

    然后,又高兴地说道:“卑职一直盼着新任指挥使来,如今盼来了世子殿下。听闻世子殿下带了五百亲兵前来,一旦江城闹了山匪,世子殿下也不至于无人可用了。”

    霁哥儿:“……”

    亏得霁哥儿在朝中历练几年,颇有些城府。神色僵硬了片刻,竟还能挤出笑容来:“我明日先去军营看看。”

    ……

    江城既偏僻又穷,整个县城的人加起来不足两万之数。像样的平整路面是别想了,坑坑洼洼,四处尘土。

    县城里唯一还算整齐的街道,便是县衙前面的那一条路。知县住在县衙里,县丞等一众小官也住在这条街道上。指挥使府也位于县衙不远处。

    用府邸来形容,着实委屈了府邸两个字。

    就是一处三进的院子,正门还有点模样,进了正门一看,也就比京城百姓住的地方强一点。一应陈设不知有多少年头了,破破烂烂,陈旧不堪。

    硬撑着几个月路途的赵长卿,被迎头这一重击震得回不过神来,当夜就病倒了。

    可怜鲁王世子妃赵氏,一边忙着安顿,一边还得忙着给婆婆伺疾。

    万幸离京的时候,随行带了两位大夫。不然,想在江城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都不是容易的事。

    霁哥儿白日去军营,晚上一回府,便去亲娘的病榻前待着。

    不出半个月,霁哥儿夫妻便都熬得心力交瘁,瘦了一圈。

    赵长卿的病症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每日精神恹恹,饭食难以下咽,背着人总落泪。当着儿子儿媳的面,倒是强颜欢笑:“你们别总守在我身边了。桐哥儿还小,你们有了空闲多陪一陪孩子。”

    桐哥儿是鲁王世子的长子,今年三岁。

    鲁王世子妃赵氏红着眼圈道:“母妃总不肯吃饭,汤药也嫌苦涩,不肯入口。这样下去,病症何时能好?”

    赵氏是赵长卿嫡亲的侄女,婆媳两个还算融洽和睦。

    赵长卿无力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多养些日子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霁哥儿眼见着亲娘日复一日的孱弱,心痛如油煎一般:“都是儿子没用,连累得母妃也离京数千里,到了这等荒凉偏远之地来。”

    说到这儿,霁哥儿声音哽咽,眼睛也红了。

    赵长卿心中酸楚之极,低声道:“是母妃的不是。这些年,母妃一直盼着你有出息,总怂恿着你做些不该做的事,令你生出了不该有的指望……”

    如果不是因为她,霁哥儿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是她心有不甘,是她给霁哥儿灌输了夺储的念头,是她怂恿着纵容着儿子生出了野心!

    都怪她啊!

    同样离京,霖哥儿和霆哥儿去的泉州福州,都是靠海的富足地方。霁哥儿却形同发配,到了江城。偏僻穷困也就罢了,且时有山匪之祸和蛮夷进犯。上一任指挥使就是死在蛮族人的手里……

    一阵巨大的悲痛和悔意席卷上心头,赵长卿喉头一甜,张口吐出了一口血。





番外之滇南(二)
    


    赵长卿昏迷了两日两夜,才醒来。

    一睁眼,霁哥儿憔悴清瘦黯淡的脸孔映入眼帘。赵氏哭的双眼红肿,小小的桐哥儿也守在床榻边,怯生生地张口喊祖母。

    赵长卿张了张嘴,声音虚弱沙哑:“桐哥儿别怕。”

    桐哥儿还小,不懂什么生离死别。他只知道,这两天娘哭了好多回,爹也在床榻边落过泪。祖母一直躺在床榻上,怎么叫喊都不醒。

    现在祖母醒了,应该就好了吧!

    桐哥儿声音稚嫩地问道:“祖母,你不会死了吧!”

    赵氏和霁哥儿一起变色,齐声呵斥:“桐哥儿,不得胡言乱语。”

    赵长卿将口中的苦涩咽下去,挤出笑容道:“祖母不会死,祖母要好好活着,看桐哥儿长大成人,娶妻成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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