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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凤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霁哥儿低声对妻子说道:“我和母妃单独待会儿。”

    赵氏点点头,擦了眼泪,将桐哥儿带了出去。

    母子两个四目对视。看着消瘦苍老的赵长卿,霁哥儿红了眼睛,哽咽着喊了一声:“母妃,你别再自责内疚,也别再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这两日两夜,赵长卿昏迷不醒。霁哥儿一直守在床榻边,曾经的雄图壮志和野心勃勃都被抛诸脑后,被流放至江城的痛苦和彷徨也顾不上了,满心祈求亲娘能熬过这一劫。

    赵长卿得的是心病。

    母子两个都很清楚。

    赵长卿勉力冲霁哥儿笑了笑:“好,我一定好好将养,尽快好起来。”

    霁哥儿用袖子擦了眼泪,命人将熬好的药端来,亲自喂赵长卿一口一口喝下。

    苦涩的汤药一入口,赵长卿便觉反胃作呕,强忍着没吭声,将汤药尽数喝了下去。霁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说了,只要母妃还能喝进汤药,便还有好转的希望。否则,就得准备后事了……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赵长卿面色一白,神色扭曲,哇啦一声,汤药吐了个干干净净。被褥上一片片褐色的药汁,其中还有触目惊心的一抹鲜红色。

    霁哥儿心里倏忽一沉,脸色惨白,仿佛跌落了万丈深渊。

    守在一旁的两个大夫,各自拧紧眉头,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不敢在此时多说什么,忙抢到床榻边来,为鲁王妃施针救治。

    ……

    赵氏惊闻婆婆再次昏迷的噩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抱着桐哥儿进了屋子里,在床榻边哭了起来。

    霁哥儿木然地坐着,面色比昏迷的亲娘还要难看。

    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就在此时,一个亲兵神色匆忙地进来禀报:“启禀殿下,军营里送来急报。一伙山匪下山了,正冲着江城县而来。”

    霁哥儿再悲痛,也得打起精神来:“传我命令,府里留下一百亲兵,其余人等随我去军营。”

    赵氏六神无主,满目热泪。

    桐哥儿被紧张凝滞的气氛吓到了,扭着身子哭闹起来:“爹,你别走,我要爹……”

    赵氏紧紧抱着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的亲娘,嚎啕痛哭的妻儿。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霁哥儿。可他身为驻军指挥使,便得担负起责任,领兵击退山匪,保护江城县的百姓。否则,他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

    霁哥儿沙哑着嗓子叮嘱妻子一声:“我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母妃和桐哥儿。”

    说完,不忍也不敢再看妻儿亲娘,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

    江城县闹山匪由来已久。这些山匪,平日躲在深山里,和各村各寨的蛮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年里总要下山两三回。

    山匪们人数并不多,约在几百之数,一个个身强力壮,十分凶悍。

    论人数论战力,驻军还剩的几百士兵比山匪强一些。只是,驻军里的士兵在几年里损伤颇重,没什么斗志。新来的指挥使进军营没几日,还没来得及动手整顿军营,亲娘就重病不起。紧接着,山匪就来了。

    好在霁哥儿带来的亲兵皆是精锐,能以一当十。

    霁哥儿领着亲兵赶到军营,再召集所有能上马拿刀的士兵,迎击山匪。

    情势危急,容不得霁哥儿害怕或惊惧,只能不停地挥刀杀匪徒。这一仗,打了小半日,才将山匪全数击退。

    山匪们死伤不少,霁哥儿领兵虽占了上风,也折损了不少人手。

    霁哥儿有心领兵追击,被心腹们拦了下来。

    所谓穷寇莫追。世子初来江城,还没摸清山匪们的情形,岂能轻易涉险!

    霁哥儿经过这一仗,心里的阴郁痛苦烦闷倒是散去了一些。不管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再痛苦也得撑着,再难熬也得熬下去。

    打完了这一仗,还有许多善后之事要忙。霁哥儿身为指挥使,实在无暇分身。直至第五日才得了空闲,回了家中。

    万幸赵长卿熬了过来,勉强能喝进汤药,也能吃些稀粥了。

    大夫当面一堆好话,私下里对霁哥儿说道:“王妃积郁成疾,心病难医。小的只能尽力为王妃调养续命。”

    言下之意也就是,赵长卿这病是好不了了,端看能熬多久。

    霁哥儿心如刀割,低声问道:“你给我个准话。母妃到底还能活多久?”

    大夫略一踌躇,还是说了实话:“长则两三年,短则几个月。”

    ……

    这是报应吗?

    一定是吧!

    如果他没有鬼迷心窍,设局对付霖哥儿霆哥儿,就不会被逐出京城。母妃也不必长途跋涉,心病成疾。

    霁哥儿一个人在屋子里狠狠哭了一场。

    到了赵长卿面前,霁哥儿却是半字不露,只笑着安抚亲娘:“大夫和我说了,母妃病症大有好转。只要按时喝药安心将养,就能好起来。”

    消瘦如柴的赵长卿,也浑然无事的笑了起来:“我早就和你说过,不必总担心我。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心里清楚。我能撑得住。你只管安心当差。”

    母子两个强颜欢笑,各自说好听的话安慰彼此。

    待霁哥儿走了之后,赵长卿闭上双目,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






番外之滇南(三)
    


    江城太过偏远,传递消息颇不灵便,得靠专人送信。

    霁哥儿在江城的第二个月,收到了霖哥儿和霆哥儿的来信。

    往日亲密的兄弟,如今心中有了隔阂。报平安的两份书信,都只有寥寥数语,字里行间透出了疏离。

    霁哥儿看了信后,心中一阵苦涩,提笔回信,竟不知写什么是好。楞了许久,才写下几句。

    “霖堂弟(霆堂弟)见信安好,多谢挂念。闽地靠海,听闻闽地景致颇佳。江城靠山,山中的野味土物颇多……”

    干巴巴地写了几句,自己都不知要写什么。

    霁哥儿苦笑一声,停了笔。

    又过一个月,霁哥儿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这是蓉姐儿写来的。

    兄妹两个自小亲近,感情极佳。不过,自蓉姐儿嫁入楚家后,和亲娘兄长陡然疏远了许多。他们母子离京这么久,蓉姐儿还是第一次写信来。

    霁哥儿有意让亲娘高兴,特意将信拿到赵长卿的床榻边:“母妃,妹妹写信来了。”

    赵长卿眼中一亮,果然十分高兴,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亲手拆了信,待看完信后,赵长卿笑着说道:“你妹妹又有身孕了。”

    蓉姐儿嫁入楚家两年,已生了一子。这才隔了一年多,又有了身孕。可见小夫妻两个感情还算不错。

    霁哥儿听了这个喜讯,神情一松,难得有了笑意:“这可是桩喜讯。我立刻命人备份厚礼,送往京城。”

    赵长卿笑容顿了一顿,轻声道:“你先看了信再说。”

    霁哥儿有些讶然,接过信看了一遍。待看到后面,霁哥儿脸上的笑意悄然隐没,目中闪过丝丝愠怒。

    蓉姐儿在信中暗示,以后书信来往不宜太多,也不必打发人来回送礼了。路途遥远,传信送礼都不方便。

    所谓不方便,都只是托词借口罢了。这是要逐渐和亲娘兄长拉远距离吧!

    真是无情又势利!

    霁哥儿越想越怒,若不是顾忌着亲娘病重不能刺激过度,早就动手将信撕了。

    赵长卿将霁哥儿隐忍的怒容看在眼底,心中苦涩之意更盛,半晌才低声道:“罢了!当年我逼着蓉姐儿嫁入楚家,蓉姐儿自那时起,心中存了怨怼,和我们也离了心。”

    “如今我们母子被撵到江城这等地方来,楚家哪里还将鲁王府放在眼底。现在,蓉姐儿在楚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这封信,未必是出自她的本心。”

    楚家是京城最顶尖的将门世家,也是一等一的势利。

    眼见着鲁王府已经被打入尘泥,几乎无翻身的余地和可能了,楚家巴不得和鲁王府划清界限。

    蓉姐儿生性柔婉,遇事习惯忍让。这样的性情脾气,没有娘家撑腰,在楚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霁哥儿再恼怒,也不能袖手不管。

    霁哥儿沉着脸道:“我这就写一封信去赵家,托舅兄常去楚家走动。”顿了顿,又道:“我再写一封信给阿萝堂妹,请她多多照拂妹妹。”

    ……

    从江城快马去京城送信,得要一个多月。

    京城有回信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三个月里,江城又闹了一回山匪。霁哥儿被山匪激起了血性,索性住进了军营,整日和士兵吃住在一处,每日练兵不缀。

    以军饷招募士兵,肯来领这份军饷的男子没几个。霁哥儿拿出自己的银子,以双倍的军饷招募新兵。如此一来,断断续续总算有男子来应征。驻军里老兵新兵加起来,总算有一千之数了。

    赵长卿病症时好时坏,赵氏既要照顾儿子,又得伺候婆婆,还得打理内宅琐事,身子吃不消,也病了一场。

    霁哥儿忙碌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

    赵家舅兄来信,皇后娘娘时常召蓉姐儿进宫陪伴,冲着皇后娘娘,楚家也不敢怠慢蓉姐儿。

    阿萝的来信,更直接霸气。

    霁堂兄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蓉堂姐半分。

    霁哥儿看着阿萝的信,心中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一直嫉妒阿萝。

    他比阿萝年长三岁,聪慧勤勉,读书习武皆十分刻苦。可阿萝,样样都比他更出众。更重要的是,阿萝有世上最疼爱女儿的亲爹。耗费数年的心思,将储君之位捧到了阿萝面前。

    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事事都压你一头,受尽众人的宠爱。你殚精竭虑求之不得的东西,轻飘飘就落入了那个人的手里。

    霁哥儿如何能不嫉恨,如何能心平气和?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阿萝熟悉的字迹直接的承诺,霁哥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如堂妹。

    不说别的,只这份心胸,他就已远远不及。

    设身处地,换了他是阿萝,他根本不会容对方离京,更不会承诺照顾蓉姐儿。

    还有,阿萝有身孕了。

    霁哥儿默默将这封信藏了起来,并未让赵长卿见到。

    赵长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关阿萝的消息,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免得她心情郁结不快,病情加重。

    ……

    阿萝有孕之事被瞒下,京城里的吏部大案,霁哥儿也只字不提。

    可惜,霁哥儿的一番良苦用心,并未见太多成效。

    赵长卿的病情逐渐加重,待天凉入秋之际,已经下不了床榻。身体被熬干了,随时都会撒手闭眼。

    霁哥儿在亲娘的床榻边守了一天一夜。

    赵长卿米粒不进,汤药也一口都喝不下,枯瘦惨白的脸孔一片死气。回光返照时,赵长卿的脸孔奇异地红润了一些,眼中也闪出了一丝神采。

    “霁哥儿,母妃要先走一步了,你别太难过。”

    “你父王在地下等了我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去见他,和他夫妻重聚了。”

    霁哥儿失声痛哭,紧紧攥住赵长卿的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赵长卿低声道:“霁哥儿,好好守着江城。不管怎么艰难,都要撑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这些,赵长卿剧烈地喘息几声,然后闭上双目,再未睁开。





番外之父子(一)
    


    鲁王妃病重不治,于建业十六年初秋离世。

    这一噩耗传至闽地,尹潇潇沉默不语良久。

    赵长卿比她年长几岁,今年正好四旬。做了近二十年的妯娌,曾一同住在宫中十余年,虽说性情不甚相投,后来心结重重。彼此总有几分情谊。

    没想到,赵长卿早早就去了……

    霖哥儿见亲娘心情阴郁,低声宽慰道:“二伯娘得的是心病,自到了江城,就一直病重不起。断断续续熬了一年,离世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或许吧!

    希望赵长卿到了地下,能和鲁王夫妻重聚。

    尹潇潇长叹一声:“我心里难受,过几日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就是看着栋哥儿梧哥儿,我也舍不得生什么心病。”

    今年春日,梅芸生了一子,取名栋哥儿。隔了两个多月,刘妍也生了一子,取名梧哥儿。

    尹潇潇心中欢喜,在梧哥儿出生后,特意去了一趟福州。一直住到梧哥儿满月了,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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