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和妻子再次分离,打定主意要说服尹潇潇随他一起去海岛。可看眼前这架势,别说去海岛,就是像以前那样时常半夜相会都成了泡影。
混账小子!
太可恶了!
……
梅芸觉得府里的气氛近来很不对劲。
相公从早出晚归,变成了晚出早归。一日三顿饭都和婆婆一起吃,每天晚上都要在婆婆的院子里待很久才回来……说实话,母子两个虽然感情亲厚,往日也没黏糊成这样啊!
婆婆也有些奇怪,仿佛有了为难发愁的心事,连着几日都没笑过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梅芸忍不住私下问霖哥儿:“你和婆婆是不是为什么事闹别扭了?”
霖哥儿当然不肯承认:“没有。我和娘感情好的很,这世上,谁也不及我对我娘好!”最后一句话,尤其说得坚定有力!
梅芸听得哭笑不得,白了一眼过去:“又没人和你抢婆婆,说得这么大声做什么!”
霖哥儿:“……”
媳妇啊,你不知道,确实有个厚颜无耻“死”了都不消停的要和他抢亲娘了!
这等时候,他绝不能心软,更不能退让。不然,亲娘就真的要和“谢五”远走海外去了。
霖哥儿憋着没吭声。
梅芸反复追问,见霖哥儿就是不肯说,也没了法子:“罢了,你不肯说,我不问就是了。总之,不管遇到什么事,母子两个好好商量,别怄气。”
霖哥儿点点头。
他哪里舍得和亲娘怄气啊!
他就是没事抹一抹眼睛说自己舍不得亲娘而已!
对了,再顺便抹黑一下“谢五”。诸如“在海上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在海岛上娶了媳妇生了儿子现在都是装深情骗人的吧”之类。
尹潇潇一动气要揍人,他就红眼睛装着要哭。嘴硬心软的亲娘,就这么被他哄着留在府里,几天没出去了。
哼!
让“谢五”着急去吧!
“启禀世子殿下,”亲兵侍卫前来禀报:“王妃有事和殿下商议,请殿下独自前去。”
霖哥儿和梅芸对视一眼,应了一声。
……
一路上,霖哥儿打定主意,不管娘亲说什么,他都不能心软。
信誓旦旦的霖哥儿,在见到满面愁容眉头紧锁的尹潇潇后,陡然一阵心疼,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娘,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尹潇潇将身边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一脸的难以启齿:“霖哥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这个月我的月事一直没来,已经迟十几日了。”
霖哥儿:“……”
天上一道惊雷,也不过如此!
霖哥儿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了亲娘平坦的肚子一眼:“你、你该不是……该不是有了身孕吧!”
和亲儿子讨论这等事,尹潇潇颇觉羞耻,脸上一阵滚烫,却不得不应:“我不敢确定。”
这得请大夫来诊脉,才能确定是不是有了身孕。
可世人皆知,闽王妃守寡十余年!若是传出有喜算怎么回事?
不请大夫,当然更不行。尹潇潇也是快四旬的人了。这等年龄怀身孕,无疑于老蚌生珠,饮食起居都要分外小心。若是有个不慎,就会动胎气伤身……
霖哥儿心里那个懊恼郁闷就别提了,黑着一张俊脸,挤出几个字来:“今夜我去找他。”
如果尹潇潇真的怀孕了,显然不能在人前露面了。接下来要如何安胎养胎生孩子,一桩桩都是令人头痛的事。
尹潇潇一脸愧疚地看着儿子:“对不起,霖哥儿。我也没料到,这把年纪了竟还会有孕。给你添麻烦让你操心,都是娘的不是。”
霖哥儿看着满面愧色的亲娘,心里又是一软。
罢了!
他确实是故意怄气而已。娘和爹夫妻分别十余年,如今得以重逢相聚,自然想厮守在一起。他仗着娘对自己的疼爱,故意从中捣乱,想想也够幼稚的。
“娘,你没有对不住我。”霖哥儿低声道:“这些年,你抚养我长大,精心教导我做人行事。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其实就是舍不得你和他走,所以才这样闹腾。”
“你既是有了身孕,还是和他离开泉州,去海岛上吧!到时候,我就对外宣称你病了,要在内宅养病。霆堂弟那边,我自会安抚住他。”
“娘,你辛苦多年,现在,我和霆堂弟都长大了,有了妻儿。你也该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尹潇潇听着这番话,鼻子一酸,泪水纷纷落下。
……
当夜,霖哥儿去见了盛泽。
盛泽还没来得及摆出冷脸,霖哥儿就扔了一句过来:“我娘这个月月事迟了十几日,可能是有了身孕。”
盛泽:“……”
盛泽先是不敢置信,很快咧起嘴角。
幸亏有胡须当着,不然,嘴角咧到耳边实在没眼看。
霖哥儿抽了抽嘴角,继续说道:“娘有孕之事,不能宣扬,你带她去海岛吧!”
番外之出海
对盛泽来说,这简直是惊喜连连!
盛泽也不管儿子的脸多黑多难看了,咧嘴笑道:“好好好,我立刻打点行装,过几日就启程出发。”
霖哥儿哼了一声:“我将娘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照顾她。如果你让我娘受半分委屈,休怪我翻脸不客气!”
盛泽:“”
这哪里是亲儿子啊!
这是他前世仇家投胎的吧!
盛泽心里不快,面上却未流露出来,缓声说道:“霖哥儿,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存着怨气,不想认我这个亲爹。”
“你不愿喊我,我也不能勉强你。可你要记住,你现在最亲的人,是你的妻儿。你的亲娘,是我的妻子。和我厮守在一起,才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这份幸福,你这个亲儿子给不了,只有我能给。”
霖哥儿:“”
要不是想通了这一点,他岂会退让?
霖哥儿忍住冷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日后你做半点对不起我娘的事,我绝不饶你!”
盛泽忍气吞声,点点头应了。
两日后,闽王妃突生怪疾之事传了开来。
听闻闽王妃生了怪病,脸上长了一大片红斑。不能见光,不能见风,自己照镜子都嫌瘆得慌。索性带上了面纱,整日在屋子里待着,不再见外人。
泉州的官宦女眷们,只得歇了和闽王妃套近乎的心思。
无人知晓,整日闷在屋子里的闽王妃是冒牌货,真正的闽王妃尹潇潇,易容改扮,和一位神秘莫测的谢五老爷一起出了海。
尹潇潇离开那一日,霖哥儿并未去送行。如今他身为泉州驻军指挥使,一举一动皆为人瞩目。一旦露面,必会惹人疑心。
临行的前一晚,母子两个待在屋子里,说了大半夜的话。千般叮嘱,万般牵挂,不必细述。
瞒得过别人,妻子梅芸是瞒不过的。
霖哥儿斟酌着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
在他口中,尹潇潇是偶遇长相肖似闽王的谢五,彼此生出情意。此次随谢五出海,少说也要待上两三年才能回来。
梅芸听得目瞪口呆,直觉此事另有内情。不过,霖哥儿只肯说这些,她也就权当这都是真的。将内宅守得密不透风。
霆哥儿在接到霖哥儿的来信后,立刻启程来了泉州。
“霖堂兄,五婶娘呢?”霆哥儿快马两日到了泉州,连坐下喝口茶水的心情都没有,急急地追问:“她到底病得如何?我现在就去见她。”
霖哥儿点点头,领着霆哥儿进了尹潇潇的屋子。
和蒙着面纱的“尹潇潇”一照面,霆哥儿就知不对,面色倏忽一变:“这不是五婶娘!”
他和五婶娘朝夕相处十几年,对五婶娘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女子,身材和五婶娘相若,却绝非五婶娘。
霖哥儿冲“尹潇潇”使了个眼神。
“尹潇潇”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布满了红斑的脸,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霆哥儿:“”
霖堂兄到底搞的什么鬼?
霆哥儿心里的焦急忧虑,很快被恼怒所取代,瞪了霖哥儿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霖哥儿叹了一声:“说来话长。”
于是,将之前说给梅芸听的故事,又说了一回。此次更加声情并茂,充分展露出了精湛的演技。
“霆堂弟,不瞒你说,我一开始知道这桩事,心里着实气恼。我娘这不是给我找了个后爹吗?我心里岂能痛快?”
“可再一想,我娘这些年孤单单的一个人,十分寂寞。如今既有了能令她心动的男子,我如何忍心阻拦?”
说着,又红了眼睛。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霖哥儿的演技突飞猛进,就连霆哥儿也被唬住了。
霆哥儿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霖堂兄,你别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可别哭鼻子抹眼泪的。你想成全五婶娘,那就成全了吧!不过,也不用出海跑到海外去吧!”
霖哥儿红着眼睛道:“不出海,哪里还能遮掩得住。有件事,我连阿芸都没告诉,只说给你一个人听。我娘已经怀了身孕。去海岛,是为了安胎养胎。等孩子生下,满了周岁,我娘再回泉州。到时候,就说是收养的孩子。”
霆哥儿:“”
霆哥儿眼角和嘴角一并抽了起来,表情颇为扭曲:“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很快就要多一个兄弟或是妹妹了?”
霖哥儿神色沉痛地点头:“是。以后,我们再也不是娘最疼的儿子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涌起一阵委屈和伤心,抱头哭了一回。
霆哥儿在泉州住了几日,就回福州去了。
来时满心忧虑,回时长吁短叹。
刘妍问明事情的始末后,也是目瞪口呆,惊愕了许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的尹潇潇,已经坐着海船,到了海上。这艘海船,宽敞结实,高达三层,一眼看去十分威武。
尹潇潇上了海船,住在最顶层的船舱里。船舱收拾得干干净净,陈设精美,一应所用器物十分考究。
她怀着身孕,孕吐反应倒不严重,一日吐个两三回罢了。
吐过之后,神清气爽地坐在船舱的窗边,嗅着海上特有的咸湿海风,举目眺望,是苍茫无边的大海。整个人置身在辽阔苍茫的海上,心胸之开阔,无法用言语描述。
尹潇潇极目远眺,心情舒畅。
一双熟悉的胳膊,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她,一只手环在她的小腹上:“你都看了几天了,还不嫌够么?”
尹潇潇扬起嘴角,转头冲盛泽抿唇一笑:“当然不够。我在年少时,就梦想着能远离京城,策马驰骋,自由自在。现在虽不能骑马,也算如愿以偿了。”
彼此都不再年轻了,尹潇潇的眼角也有了细纹,眼睛还是那般清澈明亮。
盛泽心中一软,将额头靠着尹潇潇的额头,柔声道:“潇潇,我们还没老。以后,还有半辈子可以相守在一起。”
尹潇潇眼角湿润,轻轻嗯了一声。
番外之生子(一)
产房里传出隐忍的低呼。
产房外,大齐朝身份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俱在等候。
谢明曦还好些,勉强能压抑住心里的焦虑和急切。盛鸿不时来回踱步,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又是一阵呼痛声传来。
盛鸿像被针刺一般,差点跳了起来“明曦,阿萝怎么还没生?”
谢明曦心里也憋着一股劲,没好气地应道“女人生孩子,慢的要两三天,快的也得半日。阿萝这才进去半个时辰,你急什么?”
他哪里能不急啊!
一想到女儿躺在产房里受罪受苦,他心如油煎火烧,恨不得冲进去陪在女儿身边……
天底下也没女儿临盆生子亲爹陪在一旁的道理。盛鸿再忧心再焦急,也只能在产房外等着。
盛鸿起身,盛鸿坐下,盛鸿转啊转。
谢明曦终于怒了,瞪了一眼过去“别乱走乱动了,过来坐下等着。”
盛鸿“……”
盛鸿默默走过来,在谢明曦身边坐下,右手很自然地握住了谢明曦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