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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宕渠山道险绝难行,几处地段仅有栈道可通。山间本还立几个关寨把扼,但这时节都已人去寨空,由此可见官军守备之懈怠。

    白、刘与徐珲三部先行,午后才过,在东流溪畔将队伍整备点计完,便南下疾去。赵营其他各司随后而行。其中后营因辎重众多,又有伤员女眷,故而速度极慢。尤其是马张氏,她本端坐马车中,这由牛车改造的马车太宽,栈道实在过不去,兵士们几次请她下来步行,都被她严词拒绝。只她这事就在路上堵了半个时辰,前后都动弹不得。最后,赵当世只能亲自出马,温言相劝,好些个软话说下来,马张氏才脸色稍霁,嘟着个小嘴极不情愿地下车。一到外面,便惊叫太过寒冷,即将冻毙。赵当世没奈何,将她抱上马,披了两件袍氅,又在前为她牵马,她这下心满意足,抿嘴不言。兵士七手八脚将马车拆了,队伍这才得以继续行进。

    冬日天黑的早,尤其在下雪天。待赵营全部过山,天空已经黯淡下来。继之而来的是愈大的风雪——原来的雨夹雪此时已经完全转变为了鹅毛大雪。

    赵当世抬头看天,轻薄的雪花从暗弱




签约感言
    已经与编辑办好了签约协议,估计这两天作品状态就要改了。如果没有大家一直的支持,将原本默默无闻的《蚍蜉传》顶上来,我恐怕早就失去了创作的动力,在这里,先要对读者朋友们说一声谢谢。

    这本小说背景放在崇祯年间。之所以选择这个节点,一是我本人对明朝历史有着特别的喜爱,二因为在这个时代,各种人性的表现也更加丰富,三也因为看了这么多明穿小说,却很少有作者愿意将视角锁定在作为明末乱世一大重要组成部分的流寇身上,不免嗟叹。

    因为喜爱与遗憾,我才决定动笔写《蚍蜉传》。在动笔的那一刻,我想过一个问题,写流寇,打大明,会不会有立场上的不合适一些优秀的明穿小说,走的都是扶明抗清的路子,忠君爱国、驱逐鞑虏,完全大义凛然。而《蚍蜉传》的主角赵当世则起身流寇,与母国为敌,无形中助长了外族的势力,从这一个角度看,可不可以视作“汉奸”不过很快我就有了自己的答案,里头涉及面颇广,若一一道来,占去太长篇幅未免有本末倒置之嫌,还是请读者自己小说里一点一点搜集吧(笑)。不过可以肯定,赵当世是一个值得写的人,而且他身边的那些草莽、逃官等等似乎不足为论之辈也都值得深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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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去向(三)
    张联象凭城而立,心中好生焦急。昨日,流寇来袭,他早有准备,组织军民严阵以待。不意这群流寇却不来攻城,虚晃一枪,分兵南下,其目的显然就是新宁。

    新宁县的情况他很了解,知县懦弱,乡兵孱少,城垣也不坚固,他虽有心相助,但眼见城外层层叠叠、往来忙碌的流寇,却没有把握取胜。城中千余守兵,中坚皆为达州诸大户家的家丁仆役。没有这些人,单靠临时征召来的游手、乡勇,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去岁流寇的。

    这就有了个弊端。州中大户此前皆将家资、亲族尽数迁入城中,他们与州中配合,为的不是保乡卫国、救助庶黎,仅仅只是保全身家。如今只要固守城池便足以自保,让他们更进一步,出城主动进攻流寇,想来是绝无可能。

    大雪纷扬,冷风扑面。张联象忧心忡忡地在城头站了足有一刻钟,帽顶双肩尽皆为雪所覆,几成雪人。左右担心,出声劝道:“太守,雪大风紧,还是回屋避避吧。”

    张联象略略点头,脚下却不动,又环视一会儿,顾问:“新宁那边有消息了吗”在察觉到流寇醉翁之意不在酒后,他便派了几拨人偷偷出城往南部探查情况,当下已至未时,想来也应该有人回报了。

    左右摇摇头道:“尚无,想是积雪难行,有所延误。”

    说间,有名小厮急匆匆上楼。左右皆识得他,知其为张联象之妻身畔体己人,故无人阻拦。

    “你来做甚”城头重地,闲杂人不得入。张联象有些不快,但瞧他气息不匀的急促模样似有急事,便还是温言问道。

    “老爷,喜、喜事,夫人、夫人临盆……”说到后来,因为太过激动,加之大口吸入冷气,那小厮竟是噎得发不出声来。

    左右机灵的吏僚赶紧围一圈上来祝贺张联象。张联象稍稍释容。

    有人道:“观流寇趋势,一时半刻不会来攻。城上有我等操持,妻子为重,太守大人可先回府照料夫人。”

    他还未说话,又有两人倏至拜见。其中一个是城中派出的探子,另一个却眼生。

    “小人见过大人!”那生人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交过来,“小人是梁山涂中书家仆,主人特意嘱咐,此信大人务必过目。”

    他这般一说,众皆了然。“涂中书”名叫涂原,年届耳顺,原在京为中书舍人,数年前因阉党牵连告老归乡。涂家为梁山县大族,涂原又是族长,无论资历还是能力在当地都是首屈一指。去岁流寇入川,远近州县皆没,只有涂原聚集乡勇,野战败寇,保全了梁山县,遂名动川中。前四川巡按御史党崇雅与前四川巡抚刘汉儒曾联名上疏,用“以蜀人治蜀兵”、“慎固封守,树内藩以御外侮”的理由请求皇帝重用涂原,但遭到拒绝。不久刘汉儒与党崇雅皆被撤职,这事就再无人提。但涂原的人望在夔西因此极高。

    世道不宁,自去岁以来,涂原利用自家的威望,在梁山县始终维持着一支以涂家宗族子弟为骨干的、辅以乡民的地方武装。梁山知县敬重钦佩涂原,也依赖他保卫县乡,在备御流寇一事上无不配合,是以加上县中的兵丁,涂原实际可以调配的兵力多达千余,不亚于达州,论起实战能力,恐还在达州乡勇之上。

    夔西官军分布薄弱,张联象此前曾就联合防务与涂原来往过书信。这两日因心情紧张,竟把这个强有力的盟友给忘了。他一面暗嘲自己失策,一面迅速将信拆开浏览。

    左右见他边看,边不住点头,原先紧绷着的脸面也渐而缓和,心中好奇,试探着问了两句。张联象并不直言,又将书信看了一遍,塞入怀中,对那涂原家仆道:“涂公意思,本官已明,你随本官先回州署,得了回信带给涂公。”言毕,兴致勃勃,招呼众人下城。

    家中小厮见状急道:“老爷,那夫人……”

    张联象一愣,俄而一摆手:“军务繁忙,你且回去,着府上诸人好生照看夫人,我晚间便回。”说完也不顾那小厮如何哭丧着脸,前呼后拥,径下楼去。

    那小厮瞧他远去,紧咬下唇,喃喃:“好歹也问问是儿是女呀……”

    张联象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要写回信,实是因为涂原的提议正中其下怀。

    新宁县地处夔西腹地,西北通达州,南、东南两面则与梁山、万县两地接壤,实为中枢要地。赵营不攻此地则已,一动此地,立时牵动多方关注。

    涂原敏锐,早在大竹被破之时就料到彼之目的终在夔州,提前动员乡兵积极备寇。他原以为赵营会顿兵达州,想的本是与达州里应外合破流寇于城外,但赵当世转攻新宁的行动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却不慌张,随机应变。据他探知,这股流寇便是前段时间祸害川北的“赵营”,眼下因逃避围剿而窜入夔州府。其众一屯大竹,一外出剽掠,屯城之兵数目不明,外战之兵约有三千。眼下暴雪封山,宕渠山以西的官军指望不上,要对付这股流寇,只能依靠本府力量。

    因去岁曾带兵有过成功,因此涂原对流寇并不惧怕。他认为,若各地皆婴城自守,给予流寇各个击破的机会绝非上策,应该调动兵力,以攻为守。天气酷寒,流寇又是客场作战,各方同心协力,灭之不难。

    因此,他积极联络远近各方势力,相邀合力击贼。在给张联象的信中他提到,万县天生城的谭氏以及云阳县前锋营的参将王祥都已答应出兵,加上达州、梁山两县,兵力非常可观。

    张联象的担忧,不在城防,而在流寇在夔州府内水银泻地,四处流窜。这一点涂原和他想到一起,他岂能不喜是以急急回到衙署,当即书信一封,允诺合并之事,千叮万嘱要那涂原家仆将信带到。

    那涂原家仆毫不耽搁,就张联象写信的空当扒了两口饭,取了信,迅速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探子来报:新宁已陷,知县自缢。

    赵营攻打新宁其实不太顺利。按理说,新宁县城守备疏松,赵当世等又突然而至,正可一鼓而下。但雪势太大,赵营只有简陋的竹梯木梯,又没带火器,冲了几次,居然都滑了下来。也幸得城内官兵不堪



44去向(四)
    梁山兵先至甘棠铺,次日晌午,万县兵马也到了。

    这支兵马的由一个名叫谭弘的千户带领,五百来人。谭氏乃是川东大族,洪武年间由湖广迁入川中,经营发展至今,族内许多人都在军中任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副总兵谭大孝,现正在客省与流寇作战。谭弘也不含糊,其家为忠州卫世袭卫官,势力远布忠州、万县乃至湖广,也因此,他才能以初及弱冠的年纪担任千户,并驻守在万县的天生城。

    年轻人向往征战、热切功名,谭弘也不例外。他自去岁入主天生城来,只剿过几次山匪土寇,这样的对手素质低、装备差,打起来自不痛快。他手痒得紧却又不能擅自出境游击,此次一听流寇入侵本府,各县联兵,他便主动带人掺和进来。

    云阳前锋营参将王祥未至,涂原不愿轻动。这次三地会兵,论资历,谭弘比不上涂原;论职务,则比不上王祥。是以注定没有什么发言权。可他却不甘受制于人,借口探查道路,不顾涂原劝阻,带自家人马径投连珠峡,想着能清些流寇,也好在涂、王二人前提升地位。

    到了那里,果然碰到一股流寇,两下交战,流寇四散,他纵兵追了一阵,砍了几个脑袋,欢天喜地地带回甘棠铺。涂原知他年轻气盛,心中虽不悦,也只能赞扬两句,他更是振奋,只盼王祥片刻即至,一并打破新宁,立下功勋。

    又过一日,王祥终于抵达。期间,小股流寇来犯,复被击溃。官军合兵,计达三千余。休息一宿,士饱马腾、精神饱满,开始进兵。

    谭弘锐气逼人,自请为先锋,早过连珠峡,于曹家山首遭赵营人马,双方混战,赵营向后退却。他急追不舍,在豹子冲撵上撤退的赵营人马。赵当世早先布置了白蛟龙防守在回龙庙与骑龙寺一线。谭弘手下虽是士气高昂,但没打过硬仗。顺风过来忽地撞了南墙,气势陡降,稍稍退后。白蛟龙经验丰富,乘势出击,想要依靠人数优势将谭弘逼回豹子冲。眼看力有不支,所幸梁山兵增援上来,两方相持,就在骑龙寺与豹子冲之间的五通庙附近胶着。

    云阳兵没有投入战场。王祥毕竟与流寇作战多次,心思缜密。他听说西北帽盒山对面的檀木场亦有流寇,就多了一份心眼。檀木场与战场相距不远,帽盒山中间又有山谷可通,流寇驻兵于此,既可威胁己军腹背,又可控扼通往达州的垭口,由此可见,贼渠必是个知兵的。

    既然提高了对贼渠的评价,王祥就更加小心起来。云阳县距此间较远,他原本不必趟这淌浑水。然而功名利禄驱使人心,他听闻诸地联合围剿贼寇,感觉胜算极大,便也想着捞上一笔。只不过其求战之心并不像梁山等地般炽烈。梁山、达州等地,流寇已经欺至鼻子底下,奋而反击,不为揽功而在保命,他能赚则赚,赚不了也不愿折了老本,故此只求稳扎稳打,不轻易压上身家。

    亲自领兵出战的只有谭弘这个愣头青,王祥与涂原此时都身在甘棠铺。前线指挥云阳兵的是都司刘起龙,而指挥梁山兵的则是涂原的次子。在王祥的指示下,在后观望的云阳兵又分出两支,一支由杨先声带领,防备山口,另一支由张凤翔带领,防备南路。只有这般,云阳兵才能安心向前。

    连续几天大雪飘飞,到了今日,雪势稍弱,转为了细雪。然积雪深厚,行动艰难,双方交战有顷,难分胜负。时过晌午,兵将皆肚饿,便暂时休兵,各回驻地吃饭。

    刘起龙心思活泛,他按兵观战一上午,并无半分倦怠,十足摩拳擦掌反而精神百倍。便趁着白营吃食之际率众掩杀过来。

    白蛟龙部立时崩溃,争先逃窜,回龙庙、骑龙寺两地皆失。溃兵因雪,逃散不易,刘起龙一直杀到青山盖才为支援过来的徐珲部所阻。白蛟龙侥幸逃得一命,在阵后点计兵马,只剩不足千余。

    徐珲依山力战,刘起龙强攻两次,都没能讨得便宜,兵士又疲惫,就暂退休整。此时雪已渐息,阳光复出,照在纯白的雪地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金光。

    赵当世没有责备白蛟龙。白营战力不强,抵抗梁山兵这样的乡勇尚可,敌不过云阳营兵无可厚非,在前线坚持的时间实际上已经超出了预期。白蛟龙知耻后勇,稍稍整队,便再次赶赴前线,协助徐珲防守青山盖。

    徐珲部坐东北朝向西南,所倚山不甚高但胜在坡度极大。雪后初晴,阳光颇盛,云阳兵仰攻青山盖,刺眼的光线反射过来使其众视线受阻。赵营兵士则无此制约,箭矢广发,交织盖蔽,雪中人不易闪躲,中箭者甚众。

    郭虎头又想出一招,着人堆起雪球,不断朝坡下推去。那雪球起先只有半人高,但越滚越大,砸在云阳兵身上,固不至于伤其身体,但也令其人前后趔趄、左支右拙,更加举步维艰。

    梁山、万县两部兵马食毕来援,见云阳兵推进不易,与刘起龙商议后分往两侧杀去,意欲冲破防线,绕到山后。白蛟龙预备在后,堵住去路,当下双方数千人马在青山盖鏖战,时进时退,难分伯仲。

    赵当世坐镇新宁县城,两下难解难分,他却一点不担心。当下的局势是,主战场青山盖,徐珲与白蛟龙拖住了云阳、梁山、万县三地主力。郝摇旗屯驻檀木场,按兵不动。他不动,作用比动大。一来盯梢住了达州方面的人马,令其不敢轻动,二来分了官军主力兵势,使之后有顾虑。加之杨成府、王来兴、刘维明皆为预备,可随时支援,赵当世感到胜利十拿九稳。相较之下,官军缺乏后劲,绝难长久支撑。

    现在赵营因为防守而占有优势,反过来想,要是官军一退,改攻变守,赵当世却也没有把握能再占上风。倘若彼等顽强死守,将赵营挡在万县以西,拖到渠江西岸的官军追兵清除了积雪,入境夹击,那么情形就很危急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赵当世之所以在如今局势完全占优的情况下还采取守势,就是因为他另有计划。

    他的计划,之前说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要在此战中一举打垮夔西地方武装,使其再无阻碍己军前进的力量,这才是赵当世组织此战的目的。

    如何打垮无非二途。其一,给予官军重大的打击,使其伤



45覃氏(一)
    雨水和着融雪从茅草棚上不断滴落。这家茶棚的主人百无聊赖,叼着根竹签,坐在桌边,望着连珠般从棚顶边沿不断坠落的水滴出神。

    “主人家,来碗茶。”一个低沉的声音将茶棚主人拽回现实。他先是一呆,而后抖擞精神,换上笑容,朝说话那人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边掸着流入里衣的雨水,边走入茶棚。这汉子中等身材,斜站着,看不清脸面,但蓑衣下明显带着刀,一看便是江湖中人。这类人茶棚主人见得多,毫不怠慢,连声请那汉坐下。

    “不知客官喜好哪口俺这里既有省内的薄片、真香、蒙顶石花,也有外省的龙井、虎丘……”

    “嗯,胡乱上些便可。”也不知那汉子不懂茶中门道还是压根不信这一小小茶棚能有这许多茶类。

    说话时,茶棚主人偷眼瞄了那汉子两眼,只觉面黑深沉,不似好言之人,便也不敢多问。随意上了碗劣茶,两碟小食,观那汉子反应。

    那汉子似乎意不在茶,只将一双眼紧紧盯着棚外雨幕。

    棚内无他人,那茶棚主人又是个不耐寂寞的,觉着气氛凝固,不太舒服,就笑着试探问道:“听客官口音,不似本地人,是否来此访友小人别的不熟,这道路市集却是熟门熟路。”

    那汉子沉默一会儿,乃道:“我一路行来,皆萧条凋敝。早闻忠路富庶,却有些名不副实。”

    这一句说到茶棚主人痛点上,他长叹一声,面有无奈之色,就在那汉子对面桌边坐下道:“客官来的路上,可曾听说‘赵营’”

    那汉子喝了口茶,道:“有所耳闻。”

    “客官有所不知。这伙名叫‘赵营’的流寇也不知哪里来的,端的是穷凶极恶。听说从省北一直打到夔西,官军无有能当者。早前善战如梁山涂公、达州张大人都陷在他手,大竹、新宁、达州三地先后沦丧,不可一世的云阳前锋营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死守不出。更闻其不日将打到夔东,忠路少不得也会被波及。这不,本地做生意的外乡人大多逃散他处,本地人无论日夜均闭户不出,是以显得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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