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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走到一处院落,院内有几个人站立,一众的文士打扮。只是有的一袭白衫上尽是油垢污渍,有的无衣可穿、以寻常服饰代替,头上却文绉绉还戴着个方巾,大有不伦不类之感,也可一管窥之在赵营中这些文士的地位有多低、待遇有多差。

    这些文士赶忙迎上来,先拜赵当世,后拜何可畏。赵当世发现,拜他时,其等眼中多是畏惧恐慌,而拜何可畏时,却多了几分服气。

    赵当世




53借刀(一)
    准备十日,这日天清云淡,正好出发。

    军队开拔前,何师会被押上高坛,当着全军军将的面,细数罪过,斩首祭旗。全军见军法严峻如此,气氛为之一肃,何师会被斩前,偌大校场上,数千人无一声响,直到鬼头刀落下,方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白蛟龙面色微沉,阴云密布;何可畏胆战心惊,目不敢视。

    此事告一段落,赵当世不愿深究。祭旗毕了,全军次第开拔。

    这次行军的目的地是施州卫,取道梁山县、万县之间,从武宁镇过大江。涂原软禁军中,梁山县人马投鼠忌器,不敢动作。万县谭弘小规模骚扰两次,但终归势单力孤,无法阻碍赵营。

    全军在江南重新整队集结,而后直驱剑南长官司。有明一代,“土司皆不许立城”,施州卫所属土官“俱各寨居”而已,仅仅施州卫指挥使司卫所与大田千户所两处筑有城池。

    剑南长官司兵力薄弱,不敢野战,徐珲率领前营攻寨,先推出数门虎蹲炮向寨内射了两轮,顿使寨内上下混乱恐惧,而后集中兵力,主攻西南。晌午刚过,剑南司已破。

    赵当世在剑南司稍作休整,次日一早,兵士便报有人求见。

    来人自称覃奇勋的二弟覃奇策,赵当世观他样貌,眉目间的确与覃奇勋父子有些相似,又见他出示信物,再无怀疑,与之密议。那覃奇策谈完事,便告辞而去,与他同来的还有十余人,都留在军中不走。赵当世着人给他们换了衣服,尽皆编在行伍内。

    覃奇策走后一日,忽闻一枝兵马自南而来,旗上大书“忠路宣慰使覃”,乃是覃进孝亲自引兵到了。

    赵当世着侯大贵带兵出战,两下略一交锋,覃进孝就不支而走,侯大贵知道底细,也装模作样追击一阵,回来满口胡吹,言说大战一场,杀伤甚多。赵当世与他配合默契,赞赏几句,严令全军戒备。

    赵营在川中动静很大,施州卫也有所听闻,不意此番悍然入寇,指挥使邓宗震着实惊诧。自己这个施州卫土地贫瘠,远非善地,这赵营放着好好的川中不待,跑这儿折腾啥。

    忠路覃氏的使者是覃奇勋的三弟覃奇功,他带来了剑南长官司失陷的消息,同时还说忠路正苦苦抵御来犯之敌,希望指挥使尽快发兵援助。这一下邓宗震倒犯了难,千叹万叹,心道这赵营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就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去岁陕豫地方平寇事急,前任湖广巡抚唐晖不断向各地土司卫所摊派兵力,要求助战,时至今日,湖广可调动的一万八千余机动兵力中倒有大半来自湖广各地土司,其中又以施州、镇筸等地出兵尤多。之前湖广巡按余应桂曾征调施州兵三千余专门临时守卫承天府钟祥的显陵,以免遭贼盗掘。这当口新巡抚王梦尹都上任了,还没有遣兵回来的打算,反而从中又调拨出两千人分守襄阳等地。

    施州卫人口不多,凑出三千人精壮已属不易,眼下赵营又大举来犯,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邓宗震手下人手不足,而在这施州卫中向来是施南、容美、散毛、忠建、忠路五家最有发言权,现在全卫受到威胁,他独木难支,最先想到的,还是一如既往,去请这五位大土司家族的家主同商对策。

    除了覃奇勋现在前线御敌,只派了三弟覃奇功代表外,其余四地土司均在两日内赶到了施州卫。这四土司中,又以施南宣抚司与容美宣抚司两家实力最强,因而邓宗震主要的商议对象是施南宣抚使覃福以及容美宣抚使田玄。

    这二人表现又迥异:覃福焦虑,田玄恬淡。

    覃福自不必说,赵营若攻灭了忠路,下一步就得进入他下辖的忠孝、金峒等地安抚司,他退敌的心思比谁都强烈;田玄则恰恰相反,容美宣抚司地处施州卫最东段,与荆州府、岳州府毗邻,在众土司中距离赵营最远。此外,因为与汉人比邻而居,自其父田楚产以来,倾慕汉家文化,汉化很深,田玄本人就很有诗名,其子田甘霖弱冠便补长阳县博士弟子员,几与汉家门楣无异。因着这个原因,容美田氏对施州卫内其余的土司都不太看的上眼,关系也淡,此次若不是邓宗震一再恳求,田玄是不太愿意前来的。

    会上,覃福喧宾夺主,视邓宗震为无物,一再要求各土司出兵抗战,忠建宣抚使田京与覃福是亲家,也赞成附和。忠路代表覃奇功当然也是极力怂恿进兵,散毛宣抚使是个没主见的,眼见五家中三家都已表态,力主出击,亦不反对。剩下田玄一个,只是安然品茶不发一语。

    覃福早瞧田玄不顺眼,认为他刻意与汉人亲近,忘了根本,只是碍着容美势力不俗,田玄又较为年长,好歹忍着不发作,此刻姓田的又开始装模作样,他心中不忿,怪里怪气道:“田世兄,邓指挥召咱们来此,可不是品茶赏花的。小弟家中有些好茶,世兄爱好,我过两日着人给你送去。”

    邓宗震也心急,知道这个田玄脾气古怪,素与覃福等不对付,好声劝道:“默颠公,赵营那边你意下如何” 默颠,是田玄的自号。

    堂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自己这里,田玄慢慢放下茶碗,连连摇头。

    覃福大为不快,强忍怒意道:“田世兄有话直说,我几个都是粗人,悟不出你暗示的玄机。”

    田玄接着他的话反问一句:“若说出兵,在下倒想问问,你施南还能出多少人马”

    出境作战的三千人中,施南、容美二个宣抚司出力最多,其中属于施南的就有一千余,实在是精锐尽出。但覃福不愿在田玄面前落了下风,咬了咬牙,硬声道:“紧巴紧巴,二千人还是出得起的!”话虽硬朗,可中气不足。施南本部加上辖下忠孝、东乡五路、金峒三地,总人口不过八千余,要从剩下六千人中再择两千兵出来,怕是连少年、老者都算上才够。

    田玄眼神里分明带着不信,摇首道:“那我容美可没你施南这般大的能耐。”继而转问其余人道:“诸位手下,尚有多少兵丁”

    田京等知他话中之意,各自沉默不答。纵如覃福所言,往死里征召,总还能凑出些人马,可一来这勉强凑出来的人少经战事,战斗力不行,二来就算可以一战,这些人却是各土司唯一的家底。与赵营斗无论胜败,势必伤了元气。要知道,赵营并非施州卫诸路土司仅有的对手,岳北、永顺乃至石砫等地的外家



54借刀(二)
    根据忠路方面反馈来的的线报,赵营自从攻下剑南司后因为受到忠路方面不断的骚扰袭击,尚自屯驻在原地未动。邓宗震将破敌希望寄托于七药山伏击战,深恐有利地形为赵营所得,一等各路土兵会合,便连夜催促出发。

    各地土兵林林总总,勉强凑集了五千人,暂由覃福长子覃懋楶统制,在拂晓时分抵达七药山。

    这些土兵来源庞杂,固然个人勇武突出,但彼此之间很少合作配合,在短时间内要他们做到整齐划一实非易事。是以他们虽到达的早,覃懋楶却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在山麓附近整齐行伍,直到午间,方才粗粗约束。

    覃奇勋没有派人会合。他派了个心腹过来,只说忠路人马正在前线牵制敌军,让覃懋楶带人抓紧布阵。

    前番摊派兵力支援承天府,忠路并没有出多少人,覃懋楶略微一算,料来其至少能动员千余人的机动力量。而且忠路兵的骁悍以及覃进孝的武勇他早有耳闻,有他们在前打头阵牵制赵营,自己当可安心照原计划行事。

    覃懋楶今年已近而立,也是戎马多年,一向深得父亲倚仗。他先赵营一步,夺取了七药山险地,并不放松,一面布置阵地,一面派人往四周哨探,防备赵营突然袭来。

    施州兵久历战事,一旦接收到明确任务,便即各司其职,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覃懋楶估计,至多傍晚,七药山阵地就当完全竣工。有这座山作为依托,控扼要道,将赵营阻挡在一隅的目的不难实现。

    日头逐渐西斜,覃懋楶坐在小马扎上,开始构思下一步该如何勾引赵营入彀。才想了一小会儿,一个塘兵急急登山,俟近禀报:“有大队敌兵奔至,其数暂时不明。”

    这个塘兵话音未了,又有一个塘兵赶至身前,神情间大显焦惧,覃懋楶听他道:“敌兵数目不下五千,已开始抢占山脚各处通路狭道!”

    覃懋楶又惊又奇。自己明明慎之又慎,远近不下了许多快马塘兵,按理说二十里外便可知敌动态,怎么如今赵营都到了眼皮子底下,己方才猛然察觉

    他快走两步,向山下看去,果见自山脚到山顶,山腰间几道阵地上的十余面号旗都开始不住招摇。这是向指挥所报告敌袭已到的意思。当下再无疑虑,立刻派人召集各个主要权司、总理商议对策。

    权司、总理、中军为施州卫土司中的上品官职,“上则资其辅相,下则任其指挥,非才德兼全莫任其职”,只不过当下时节,各司官职授命任人唯亲,德才什么的全都得让位于血缘亲疏,甚至有尚在襁褓的婴儿也享有高职的事例。而覃懋楶作为施南宣抚使覃福之子,在司中任“护印”一职,更为尊崇。

    这些个权司、总理大多因亲得位,鲜有真才实学之人,临战在即,不思御敌之策,反有动摇之心。覃懋楶有经验,先言语几句,自述己方阵地虽还未完工,却胜在临高据险,赵营想要硬攻,也难占便宜,好歹稳住了军心。紧接着再接塘兵令,从中分析赵营具体攻击布划。

    根据随后几名塘兵提供的军情,覃懋楶觉察到事有蹊跷。原来赵营不期而至,本可趁着己方阵线不备,猝起发难,抢得先机,可是数千赵营兵马,只顾争夺道路山径,洞窟垭口,夺下后便留兵严守,似无攻山之意。除此之外,塘兵还提到,赵营大概每队携有两副拒马,铁蒺藜、地涩、留客住等物无不计其数,眼下正加紧布置山下,瞧这架势,竟是想围困己军。

    想到这一点,覃懋楶顿感不寒而栗。说实话,赵营若是扑山强攻,他并不怕,以他之见,胜负至少五五开。可要是对方围而不打,这就难办了。七药山山陡,不但上山难,下山也着实不易,且不说山上只有区区一点溪流泉水,绝对不够几千人饮用,倘赵营分兵袭击空虚的施州腹地,只此一项,后果就不堪设想。

    他不敢再迟疑,急遣麾下总旗带人火速下山,先攻试探。很快,山下赵营阵中传来响亮的摔钹、唢呐声,旋即浑厚的鼓声“咚咚”震荡开来,想定是两下开始了争斗。

    随着两阵清脆的铳响,青白的硝烟上升到了山头,与之共至的还有先遣部队的败讯,连那个带队总旗也中弹而亡。

    那总旗是死在郭虎头部的铳下。

    此次围困七药山,赵营人马尽数而至。徐珲受命,带领前营主要防御西北,而赵当世与侯大贵则统率中营,正在朝山东进展。

    郭虎头初任把总,作为徐珲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自有心好好表现一番,以不负徐珲的举荐与赵当世的期许。

    他脖子上的箭创已经好的差不多,同样变好的还有他训导指挥火器队的能力。徐珲将他视为一个可塑之才,他也的确没有辜负徐珲的孜孜教导。他悟性很好,又肯钻研、求教,在达州休整的那一段时间,一有空,便操持着各类火器或是苦思冥想或是动手操作。在这般努力之下,他如今已然能够熟稔运用火器队投入战场。

    达州等地武备虽多,可火药等并不丰裕,所以自从大获山撤退后,赵营已经很少大规模使用火器进行拉锯战。更多的是将火器作为决定性的一击。适才施州兵下山猛攻,郭虎头开始以长牌手抵在前方,后配镋钯、长矛手阻击,拖延一阵,消磨了对方的锐气,待时机成熟,抓住机会,大胆将密集的鸟铳队摆到距敌十五步,放了两排铳,收效果然显著。施州兵总旗被当场打死,剩余的施州兵也溃回山上。

    赵营的火器,多为鸟铳,大概有个五百来支,其余还有一些什么鲁密铳、迅雷铳之类的,因数量很少,徐珲并未将之入制。火炮类则以小型佛郎机、虎蹲炮为主,均有五六座。

    因有着后世记忆,赵当世对于尚为火绳枪的鸟铳的性能并不是很满意。他曾经让徐珲做过实验,在火器队中挑出装填最为娴熟的几人强加训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大约一分钟射出三发弹丸,而要大规模操练火器队全面提升装填射击速度,按照时下赵营所处的客观环境,暂不现实。作为火绳枪,开槽、咬弹、倒



55借刀(三)
    覃懋楶引军忽至,着实打了赵当世个措手不及。

    这支施州兵众不过二百,但端的是剽悍无比,侯大贵与白蛟龙带着前、左两司在数百步外,最近的右司、马军司吴鸣凤、杨成府部才刚刚反应过来,护卫本阵的后司就已被生生冲开个大缺口。

    在两百人中,覃懋楶已经忘却了生死。左右亲随数次求他居于靠后位置,都被他一口回绝,手绰一杆柳叶枪,步战杀在前方。他这种身先士卒的作战方式,在军队中极为少见,因为一旦主将出了意外,己方的指挥系统立时便会紊乱,军队亦会崩溃。可他自知仅凭这两百人,长时间拖延赵营绝无可能,心存死志之下,想着与其躲在后面慢慢等死,还不如趁着锋芒尚在,拼死一搏。

    他手下这两百施南兵,也是世世代代为施南覃氏效命的勇士。他们与一般招募而来的兵士不同,视覃懋楶为主人,卖起命来自是格外奋力。再亲眼目睹覃懋楶都冲在前面,大受激励,一个个都红了眼,怒咆着犹如嗜血的猛兽。

    赵当世自谓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眼前这支施南兵的状态,还是让他骇然。只见这些施南兵大多只着轻甲,疯了也似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手臂受伤,换手继续斗;腿脚被斫,则抱着眼前最近的赵营兵士一起滚倒。或伸手去抠眼珠,或下嘴撕咬脖颈,已经难以用通常的搏斗形容。王来兴本压着前部兵士死死稳固阵线,但很快就支持不住,阵型自乱,与施南兵混战在了一起。

    后司一乱,覃懋楶顿觉有了机会。两军交战,比较的就是组织程度与士气。组成程度来源于平日的训练与军官的弹压,对于步兵尤其重要,哪一方的阵势先散,另一方就有机会取胜。他冲击赵营后司,兵士疾跑间阵型自乱,本是处了下风,谁料现观局势,赵营的人也乱了。陷入个人武勇为上的混战,施南兵大占便宜,又士气高昂,已经完全压着一倍于己方的赵营中营后司打了。

    周文赫等二十名夜不收死死护在左右,赵当世暂时无虞,他正全神贯注于覃懋楶,却听到那边传来拼杀声,登时一凛,暗叫不好。抬眼转视,只见大道上正源源不断冲下施州兵。

    侯大贵与白蛟龙两部前面见赵当世本阵受袭,有些动摇,山上施州兵突然迅猛而下,势若山洪,冲在最前头的,俱为施州卫内有名壮勇之士,侯大贵与白蛟龙部甲械虽精,依然挡不住对方这正当头的全力一击,阵脚立时便乱。

    两端皆受袭,当中只有吴鸣凤与杨成府两部安然。

    杨成府心怯,慌乱之下茫然不知所措,倒是吴鸣凤较为沉稳,与他道:“你去支援本阵,我去山脚!”情急之下,吴鸣凤也慌张,但他好歹有些见识,短短一句话也是经过考虑的。他与杨成府两部距离赵当世远而近山脚,且山脚敌众而本阵敌寡,杨成府率二百马军快速支援本阵,自己则带着五百步卒就近支援山脚,如此安排,万无一失。

    覃懋楶兜鍪已掉,须发皆张,他一直冲在前头,身上也挨了几次刀枪,但都赖甲厚,只有些轻微的皮肉伤,而不时射来狙击他的羽箭,更是遇甲即弹,半点伤不到他。战正酣,倏忽背后响起喊杀声,他一呆,瞬觉前方有物,下意识地低头,两支破甲箭前后交替,就顺着头皮掠过,顺带走了几缕头发。

    杨成府部及时杀到。

    他带着本部兵士,先静候在不远处林中观察着局势,眼见战事胶着,遂当机立断,下令杨招凤等出击。不过他这一击,却分两拨。第一波,大概十余人,乃是司中骑兵老手,之前多少有过斥候经验的老卒。这些人对于马匹的掌控相对来说较为精熟,故而杨招凤领着他们,率先出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施南兵阵后进行冲击。而第二波,则是随后跟着、剩余下马步战的马军。这些人虽因有骑乘经验而被招募进马军司,但训练日短,技巧尚未娴熟。更何况此时他们所乘之军马,大多低劣更没有全身具装披挂,装备好的也不过是装了面帘或是当胸,确切的说只能算作轻骑兵,无法用作重骑兵那样对敌人进行冲击。杨招凤那拨马上老手还好说,冲击一阵,尚能凭借马技,拨转马头,穿插出来,不至于陷入包围而动弹不得,这些新手就不好说了。要知道,这二百来匹军马可是赵营马军的全部家当,来之不易。杨成府清楚赵当世对马匹的重视与爱惜,所以在对自己的手下没有完全的信心之前,他万不敢拿这些马做赌注、投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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