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韩水并非沐浴,而是洗澡,实际得很。他一边搓肩膀和脖颈,一边问道:“齐林杀了多少人?”
冬青叹息道:“阅天营入城,无伤百姓,只不过……皇上在景恒殿放火自焚,薨了,苏木带影阁几百号兄弟出城,散了。”
水声忽停。
韩水沉默片刻,道:“太子呢,太子在哪里?”冬青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口气:“大人,上回说过,再有缘见面,不谈江山事。”
韩水听明白了,又抬起小腿反复搓洗,搓得水面飘满血色污渍。冬青正欲张口,突然,地牢震动,粉尘碎落。
即刻,有衙门文吏跌撞而至,对狱中喊话道:“阅天营来了兵,要清查三省九寺……”随即,急促如风的脚步声传来,过道里人影攒动。
韩水浑身一颤,缩回桶里。
却不见,齐林来时,一身布衣,滴血不沾。寺卿正衣袍,道:“下官失职,下官失职。”冬青执剑而礼:“齐将军。”
齐林只见木桶不见人,问道:“韩大人在桶里?”寺卿顿了顿:“正是,正是。”齐林:“他沐浴,你们全在这儿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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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卿语塞。
韩水蜷作一团,紧紧咬着牙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
齐林假装不知,对寺卿道:“齐某今日要带走一个人,但这个人是不是韩大人,全由你们说了算。”寺卿左右为难。
冬青不失时宜:“将军,在下回官署协助阅天营控制城中局面。”齐林道:“好,冬青大哥是明白人。”
寺卿擦一把汗:“既如此,将军说谁是韩水,谁就是韩水。”齐林道:“他是韩水么?”寺卿:“不是。”齐林:“好,寺卿大人也是明白人。”
一番交涉之后,铁牢中独剩二人,一个在桶里,一个在门前。桌案边,摆着干净的青衫、简单的玉簪。
齐林叹了口气,心如刀割:“青颜,别躲了,我帮你穿衣。”韩水:“你出去。”
齐林:“不笑你,只是想看看你伤得如何。”听到这句,韩水莫名有些羞恼:“我伤得如何,你要是不清楚,大可去问林左丞,他最清楚。”
齐林怔了片刻,从袖袋中拿出一张银质面具,挂在铁栓上:“我在衙门口等你,你戴着这个,别让人瞧见脸。”
脚步声远去后,韩水扶着桶缘在血水中站起来,心中既悲哀又欢喜。重逢平安是喜,可他并非逆来顺受之人。
太子年幼,尚未登基,而齐林浑身逆鳞,不懂朝堂规矩,很快就会由一介草民变为一个摄政封侯将军……
韩水换上干净齐整的青衫,走过狱门,看到那张面具,笑了一笑。那面具,形似春燕,俗不可耐,果然是齐将军的品味。
于是,一场血战,一场大火,一场政变之后,韩大人一无所有,戴上一张燕子面具,跟着齐将军离开了大理寺狱。
面具之下,韩大人默不作声,觉得恍若隔世那临安城,全城戒严,街道上,桥坊里,除阅天营巡逻士兵以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齐林满心以为韩水初见日光有所不适,所以一路都在絮叨:“原本想让你去冬青大哥府上藏一段,可谁让他私吞了我十几罐樱花脯。”
韩水笑了笑:“那将军现在要把我藏哪儿去?”万没料到,齐林把他领到了金湘楼,请歌姬海棠代为照应。
海棠姑娘穿一袭红纱衣,放下琵琶,款款舞袖:“玄乙公子请。”韩水一愣。
齐林推开门,示之以新房,笑道:“住处可还喜欢?名字可还喜欢?”一应陈设,竟与昔日的兰香院一模一样。韩水了然:“挺好的。”
齐林笑了笑,只道:“你先歇息,我去办事,夜里再来看你。”韩水脱口而出一句:“你去哪里?何时回来?”
大人无心,可将军血战两天两夜,心里念得紧,竟被这一句话勾出了欲/火。
犹豫片刻,齐林把侍从打发走,关上门窗,宽衣解带,欲速战速决。韩水安静地站在花桌边等着。齐林把他拽过来,搂在怀里,很是享受那阵熟悉的颤抖。韩水摘下面具,满面绯红。
齐林莞尔一笑:“想爷了么?”温情之际,低颜索吻,却不想,刚触碰,韩水突然一声惊叫,如坠梦魇,挥袖打碎了满桌的瓷杯。
“滚!!!别碰我!!!”
“青颜?”齐林吓住,不动,眸中复杂。韩水喘了一会儿,自觉失态,俯身拾碎片,轻咳道:“我……我要去找翎儿,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齐林叹息,跟着蹲下身子:“你看了那面具,还不明白?”韩水低垂眼帘,睫毛轻颤:“丑。”
“不丑,你信我,不丑。”齐林伸手,见韩水没有抵触,立时就捏住了他的腕,“我问你,燕子什么颜色?”
韩水:“燕羽玄黑。”齐林:“那你还不明白?”韩水又是一颤。齐林:“古今注,燕子,玄鸟也。”韩水:“你……”
齐林认真道:“听着,云氏宗亲在外封王者甚多,无论是我还是林昀,为了稳住天下人心,都会尽快扶太子登基为皇,而你,这个时候千千万万不能露面,你记住,佞臣韩水,秋后火刑,已经是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玄乙,乙通燕,所以想取这个名字。
韩水重见齐林的时候,有所求,亦想留住尊严
会出现兄弟姐妹大团圆的情节,如果只能接受两个人单独相处的话,那可能还是会有点虐。
盛世清明玄乙
第70章鞭痕
九州问罪,影废帝退。临安虽乱,盛世不颓。
齐林离开金湘楼后,先安排阅天营清扫战场,控制城防,待宫中火势已熄,再以平南侯身份入宫主持宗室之事。
宗室有三,一为世代扎根临安的老亲族,二为年幼尚未领封地的儿孙辈,三为外地赶回救驾的诸侯王。
兵者霸道,众人颇有微词,奈何,骨头硬的都已经战死,留下的大抵没胆子反抗。
金年公公肿着两枚桃眼,愿从中调和,齐林遂问:“太子在何处?”金年低眉不答,引其至暗处,劝了一句:“太子平安,将军莫怪。”齐林笑道:“怎么,公公怀疑齐某图谋不轨?”金年:“老奴不敢。”
齐林搁置此事,先安宗亲,再办小敛。下晌,他回阅天营一问,方知蓝华将军昨夜趁乱进宫,抢夺珠宝奸杀宫女。
随后,宫廷之中流言四起,许是那妖人子嗣阳气不足,难承大统,而阅天营又锋芒难挡,天命难违……
日晷申时,阅天营蓝华将军被齐林召至景恒殿前问罪,宗亲同观,宫人共证。
“功名不得而怨,富贵不得而怒,穷困受命而疑,利好近身而从,自恃功高,骄奢无度,暴虐成性,国法不容。”纵为兄弟,触国法,不通融。
晋瑜大汗淋漓赶到,正见赤霄剑寒光闪过,汉白玉大道上掉落一颗人头,自此,凡觊觎、咒怨、疑心者,再无菲薄。
齐林手中微微一颤,命金年道:“立迎太子回东宫。”宫官簇拥之下,太后萧氏拉着太子云翎从密室走出,一老一少,面白神衰。
齐林命晋瑜亲自率部镇守皇宫,又提了天皓为羽林军统领,继而与宗亲商定新皇登基事宜,有条不紊。
直至夕照,残余火星飘飞在长乐大街,似一条香火河流,将宫里消息携入左丞府邸。
府邸内,林昀摇了摇扇子,笑着吩咐管家道:“门口羽林卫撤走没有?打扫打扫,一会儿有贵客要来。”
不一时,齐林果然来了,林昀躬身一揖:“将军气魄,林某敬佩。”齐林不进门,就在台阶上问道:“三省官员何时能上衙门理事?”
林昀笑了笑:“问得好,来得也巧,你我这就一同去见一个人。”齐林:“谁?”林昀:“南老。”
南老,学富五车,年逾古稀,一生持身中正,堪为臣工楷模。只是,他有个习惯,一换皇帝就不上朝。
“走罢。”二人到时,南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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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紧闭,青石墙内突然甩出几坛桂酒,碎裂于地,酒香尽散,“当年先帝抱着这几坛子桂酒,求老夫上朝,要还老夫一个太平盛世……纵使她错用了佞臣,老夫依然认她为一代明君……”
两个时辰过去,府门依旧紧闭,府内不见动静。林昀耸了耸肩:“既如此,仁至义尽,林某明日便从北边几个州的旱情开始办理。”
齐林望着青石墙,心里复杂得很。曾经在安民居,韩水说过无数回,那女帝是个明君,明君不会错待臣子……
归途,夜星高挂,齐林挡住林昀的马车:“韩大人在狱中,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林昀用羽扇撩起车帘子,言语轻佻:“我早就说过,管不了命的……”话未说完,竟被将军一把掐住脖子,活生生从窗里揪出来。
齐林冷眼瞧着那张斯文阴森的脸:“若不是担心国政无人料理,齐某早就杀了你。”
林昀扯着衣领,却是艰难一笑:“人再不要脸,被扒了皮挫了骨还是会疼,怎么,将军连疼都不让人喊,便指望人对你喜笑颜开么?”
这一夜,全城戒严,阅天营剑兵在长乐街来回巡逻,仿佛潜动的月下银龙。齐林放过林左丞,又陪几个辛苦兄弟喝了酒,方才纵马往金湘楼赶。
半梦半醒之间,韩水隐约听到房门被推开,一阵衣料落地的声音。再然后,床帏被拉开,一个人挤到旁边……
韩水面朝内,侧身躺着,手里攥紧被角:“齐林?”攥得更紧:“是你么?”转过身子,对上那双清澈熟悉的眸子,放心舒了一口气。
齐林:“不是我还能是谁?”韩水不言。齐林叹了口气,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青颜,翎儿登基,我会安排你和他一起,受百官朝拜。”捋着那如云青丝,“他也十一了,能懂事,得先认一认你……”
静默片刻,韩水一笑。
这一夜,韩水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七天七夜。醒来时,临安已经解了禁令,街市上热闹依旧。
金湘楼,琵琶声扬,歌姬海棠见玄乙公子戴了面具趴在红漆栏杆之上,笑了一笑,拨弦道:“公子,这临安城,好戏如走马过灯,寻常人家,看淡就好。”
面具之下,韩水也笑了:“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讲的是韩水摄政天下的事了。
第71章玄乙
临安城红纸纷飞,朝廷官文公告,新皇登基大典,定于桂月初八。初八,便是翌日。
夕阳斜照,光映玉容,海棠姑娘轻启门扉而入,明眸流光:“公子,齐侯特地吩咐了,子时穿好礼衣,丑时马车来接。”
韩水坐在香桌旁,搅了搅桂花糯米粥:“齐侯?”海棠掩袖而笑:“侯爷摄政,月内便要接公主和小郡主回临安城,城中都叫齐侯。”韩水看着漆盘中的那件礼衣,道:“他是个草民。”
玄燕礼衣,料为南国瑶池丝绸,宽大典雅。沐浴净身之后,韩水仔细拾捡一番,见其袖、领二处各有一寸半花萼镶边,用的是宫廷金丝……
遵齐侯吩咐,韩水华服如此,丑时而出,乘着香木马车,于南宫门前款款而落。齐林接韩水下车,两个人的手刚碰在一块儿,便紧紧捏着不放了。
韩水望着汉白玉大道,问道:“他们当真认了我?”齐林:“你说谁。”韩水:“自然是翎儿,还有你齐侯……”
齐林:“青颜如此说,当真是枉本侯一片心意。”韩水也不知为何,明明戴着面具,还是低下脸,生怕被瞧见什么似的。
因正殿景恒烧毁尚未修缮,故皇太子云翎登基大典,设在前殿景黎。此番未行发丧,先行登基,有违礼数,然而齐侯素来不讲规矩,满朝也就无甚异议。
月光未退,各部臣工已在奔忙,景黎殿灯火通明。小太监引着二人,碎步绕过喧闹,三里路,直往东宫而去。
至东宫院子,喜鹊绕树而飞,屋里灯光暖黄,透着流波人影。韩水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有些发软。齐林见了,殷勤去扶。
此时,金年公公出迎,细眼弯成新月:“齐侯,玄乙公子,皇上正在换服,准备登基。”
韩水又强推开齐林,笑道:“公公,这些日子,风里雨里全是你保着皇上,辛苦了,本公子记着。”齐林在旁咳了一咳,不敢争功劳。
屋里,小皇上厌恶那冗杂的衮衣,十余个丫鬟太监围着哄着都不顶用。正吵嚷,地上又多几道影子,云翎抬眼一瞧,竟愣在原地,满脸惶惑。
行过礼数后,众人退下,房内唯剩父子一对,情郎一双。齐林笑了笑,对那发愣的雏龙道:“皇上,猜猜是谁?”
韩水摘下面具时,手微颤,唇边含笑,而云翎眸中顿亮,欢喜万分,喊了声:“韩卿!”
韩水正想答应,却见云翎盯住齐林,突然,失笑咬牙,红了眼。
未及反应,云翎失心疯似的叫啸起来,一条又一条扯碎身上龙袍。
“你这小子。”齐林看不过,执剑挥在面前,戏谑道,“你疯什么疯,看清楚了,这是你爹!”
云翎大叫一声,丝毫不惧,伸手就抓过剑鞘,死命往后拔,整个人跟着摔在地上,见了剑刃。
韩水一把拽住齐林,斥道:“你又疯什么疯,吓他作甚,你知不知道这么小就没了爹娘是什么感受?!”齐林本是无心,把剑扔了,抹脸,不说话。
“皇上,韩卿日后不能陪你,但是臣可以陪你,臣玄乙……”韩水跪着爬到云翎面前,七零八碎地把龙袍拾到旁边,牵住云翎的手,“臣玄乙……”
云翎抹了一把鼻涕,哭出来:“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可用不着他来说!他杀了母皇!”齐林:“青颜,我先出去。”摔门便走。
韩水一颤,紧紧环抱云翎的腰,安抚道:“皇上,臣在这里,别急,别急……”云翎闹腾许久,哭哑了,问道:“韩卿,母皇真的死了么?”
登基大典在即,韩水定下心神,擦去雏龙脸上的泪,笑道:“没死,没死,臣带陛下去一个地方。陛下天资聪颖,一定能懂。”
焦黑的景恒大殿,如同亘古石洞,阴森不见白骨。那十八排青铜烛盏依在,那锡金的白泽鱼龙案依在,只是那龙椅之上的帝王,风华不再。
韩水牵着雏龙,一步一步踩在腥风血雨之中:“你的母皇,定了江山,平了诸侯,行了新政,是个万世景仰的明君,但是明君也会累,也会想游山玩水……”云翎:“所以母皇就把我们交给了那个人?”
韩水蹲下来,耐心道:“还记得臣在江北和陛下说过的话么?”云翎望着那空荡荡的龙椅,眸中泪干,不闹了。
韩水笑着劝道:“陛下,回宫穿衣罢,卯时行登基大典,百官朝拜呢。”云翎咬咬牙,拉住韩水,道:“韩卿,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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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辅佐朕。”韩水一顿。
云翎又道:“玄乙,朕年少不识国政,但朕要你辅佐朕,制衡齐、林二家。”韩水心酸,湿了眼眶,伏地而拜:“臣玄乙,万死不辞。”
卯时,天方启明,一片金光,朝中文武百官阵列于景黎殿前,十排天青袍、八排墨蓝袍、一排玄紫袍。
韩水戴了面具,与云翎共乘天子马车,自东边旭日初升之处缓缓驶来。一路,隔着流苏,阅天营剑兵营的长/枪一杆又一杆晃过视线,有些刺眼。
云翎衮衣帝冠,一步跳下车去,而韩水撩开车帷,徐徐落足脚凳时,天下沸议。
除了齐林,莫说七道三十一州地方官员千人,即便是操办登基大典的太常寺卿和礼部主官,谁都不知此间变故。不知变故,便无人敢拦,一切按原定规程进行。
祭天封禅,云翎行祭礼在前,韩水默默站在一边,及至云翎坐上龙椅,三品及以上官员进殿,韩水依然站在云翎身侧。
按云梦礼制,新皇登基,先受百官朝拜,再各地贺表,见各国使节,而后,封赏有功之臣,恢复朝纲。
韩水纵观堂下,微微一笑,那一张张惶然面目,竟是恁地熟悉昔日僚友。
讽刺的是,女帝临了之前,恨韩大人不在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而韩大人苟且成活,竟也怀念起这位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千秋明君。他眼下要做的事,是她曾经做过的事对着满朝乱臣贼子强颜欢笑。
百官朝拜过后,韩水望了云翎一眼,云翎张口道:“朕之令,由玄乙代传。”
殿中议论纷纷,众吏交头接耳,质疑不断:“此为何人,何故在此,竟然如此嚣张……”无人公议,却也无人安顺。
破局者,自然齐侯。齐林走到堂中,回身对百官作揖,刻意又看了首列的林左丞一眼,笑道:“各位皆知,天命玄鸟而生皇,皇且年幼,玄鸟当辅政。”
方才无公议,此话一出,惊涛骇浪在殿中掀起,掀得绛紫帷幔前后晃动起来。齐林:“各位不服?”百官纷争依旧不止,于是,齐林眯眯眼,招呼了一声。
顿时,脚下震颤,阅天营六百甲士闪进殿中,里里外外死围三层,长/枪跺地。
殿中安静,韩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声,惊在人心,惊得百官连半点争吵的气力都没有。
但凡在朝堂混过一年半载,谁没听过韩大人的咳嗽声?首列,林左丞盯着手中的笏板,自嘲一笑。
韩水:“林大人,你笑什么?”林昀风流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些人,死了几回,仍是艳福不浅。”韩水:“林大人扪心自问,就没有一丝害怕么。”
林昀挥笏板,笑答:“臣此生心愿已了,韩,玄乙若不怕北境几个州的百姓饿死,大可,把此事交给南老。”韩水了然一笑,来日方长。
齐林站在堂中,颇有些失落,咳了一咳,道:“青,玄乙,时辰不早,请宣各地贺表,见各国使节。”
因中书令楚容与女帝共殉于景恒殿大火之中,此类事,且由侍郎司江代理。这边,齐林正招呼着,却听韩水淡淡二字:“出去。”
齐林转头对司侍郎道:“出去。”韩水:“齐林,说你。”齐林咬了咬牙:“为何?”韩水:“兵慑朝臣,无礼,另,按云梦国法,草民无权入殿。”
齐林目光暧昧,笑得韩水心里刮起一阵春风:“怎么,也学会先帝那一套了?待会儿就要封赏,本侯早晚是本侯。”
韩水:“那就等封赏过后,你再进来。”齐林顿了一下:“当真?”没想到,齐侯爷甚是配合,转身就走,封赏完了也没回来。
桂月初八,皇太子云翎祭天封禅,登基为皇帝,年号天祺。外戚宗亲封侯,功臣进爵,良臣加勋。齐林封平南候,任右丞,领兵、刑、工;林昀任左丞,领户、吏、礼;晋瑜封爵,任阅天营主将、李昂为兵部尚书、常明为户部尚书。影阁废退,原影部总旗韩水,秋后火刑,原影党者,冬青、田胥、景兰、泽漆,尽皆革职为民……
初八这日,云翎因前宿没睡,累得不行,回紫真殿沾了床便睡去。而韩水如今有了身份,在宫里的兴文院下榻,却隔窗望月,实在有些心事。
一来,再过两个月,他就得亲眼看着刑官把‘韩水’绑在午门的柱子上,看着烈火把‘韩水’烧死;二来,宫里即将发丧,而大理寺行刺他的刺客,至今没查到凶手;三来,其实也是他最在意的一件事。
隔日里,韩水戴上面具,让天皓护着他往安民居去。门口两张白花花的封条,不敢撕,而天皓翻墙一看,院子里空空荡荡。韩水想了想,传一道旨意:查户部及太府寺账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忘了,蠢作者说一下,归朝那一章,韩水在江北大概说的就是,将来要有主见,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让任何人代替咱们摄政。
感谢小天使们~发红包~
第72章紫韵
前右丞南正,风骨奇正,尽管被先帝当了一辈子摆设,却誓忠于先帝而不服玄乙。是故,天祺元年,云翎刚登基,他递了封辞呈,乞骸骨,不干了。
玄乙不是女帝,玄乙不在意名声,看都未看就准了奏。如此一来,北境旱情便拖了将近半载,再拖,入冬便会有饥民涌至临安,届时,史官见了……
林昀苦苦一笑,把凉州州官的文书丢到鱼池里:“本官一世名声,万不能断送于此。”
桂月鱼池,锦鲤与霜叶同色,面前,一位墨蓝色长袍的男子,眉目如画,气质如兰,正是经由翰林院提拔而任的户部尚书,常明。
常明赏了一会儿,笑道:“还不是因为软禁之时,南老暂代国政,不准东境几个州祭祀雀神,规矩全乱了。”
林昀扬了扬眉毛:“那北境新任的凉州州官,叫什么来着?”常明:“不是新任,是复用,名陆庸,阅天营的人。”
林昀又是苦苦一笑:“咱真是帮人帮到家。”常明见如此,盛情相邀:“大人莫烦恼,今夜雨花阁里解忧。”林昀眼一弯:“常明知我。”
浩渺锦江,任他多少行舟,不过一处雨花楼阁。
是夜,林昀与常明登楼而上,隔了屏风却看见东境的几个州官已经和陆庸相谈甚欢,牵线的不是旁人,正是小管司泽霏。
“莫不说天下缘分,起于一杯酒。昔日逃荒,郑官爷的粮借了北州海老爷,咱下人捡回一条命,才酿的这壶酒。”泽霏仰面饮花雕,对那几位官爷笑道,“谁让今儿就见着青天本尊了,小生敬您。”
林昀、常明亮相,桌上言止,众人皆行礼,目光起敬:“林左丞。”侍者上樽,泽霏摆酒,起身时金铃欢响,紫袍轻扬,抢了那无限风光。
林昀摇扇:“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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