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晋瑜把剑放于身侧,动作文雅:“正在建南道调军。”林昀摇着扇:“调了多少人?”晋瑜:“三万。”
林昀眉毛一抬:“才三万?!本官给了那么多好处!”晋瑜一怔,不想这林左丞竟然直言不讳,谈起公事似军中之人。
李昂笑了笑,答得镇静:“大人,阅天营归耕三年,战力不足,而地方上形势复杂,局势多变,如此已经不易。”
屋里沉闷,林昀扇着风,发丝轻扬:“先和齐将军说好,要杀韩水的那是皇上,而林某一心废退影部,管不了命,更不是什么善人。”
晋瑜饮一口茶,放下茶杯:“大人只管放心,天下共利者皆兄弟。”林昀眼含笑意,执扇行礼:“林某不才,喜结聪明朋友。”
此间,林左丞领衔,阅天营带兵。林曰:清君侧、废影部。兵曰:逼帝退位,共摄江山。
之后,无论韩党如何乱咬,林昀只安之若素,置若罔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女帝气恼,忍不住在景恒殿召开小朝,对百官道:“御史台既然已有九十九道奏折弹劾林左丞,那朕也参一道,凑整如何?”
林昀委屈:“臣所述,户部有字据为证,陛下明察。”女帝微微一笑:“虽如此,朕还是要参你,参你欺君,参你明明早知此事,却现在才报!”
先有鞭逐,后有欺君,眼尖者,见此时苏木立于韩水空位之上,已知帝心。
帝曰:“韩大人贪墨之罪,该查否?”臣答:“查!”既定,大理寺主审,刑部副审,三省会同监察,影部避嫌。
帝又密召苏木、林昀二人,吩咐了一句话:“韩水之命,当由天下共诛,倘若他在狱中就出了差错,朕拿你们是问。”
是日,刑部、大理寺、兆尹府三路官兵杀到宁国街,撞开安民居大门,扣押府中财货,一间挨着一间搜人拿人。
慌乱之中,阿瑞阿祥两兄弟爬墙欲逃,硬被羽林军一把抓住脚腕,扯了下来。夕雾公子守着金簪不放,遭一顿毒打。
为护周全,苏木让冬青到场调度;为防有失,林昀派亲信全程监视;羽林军统领眼巴巴望着,有些惶然。
三路官兵推开紫檀雕花门,却见韩大人一身素衣坐于案前,逗着笼中金丝雀。冬青:“大人,走罢。”韩水:“可以带上这鸟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影部就是专门替皇宫办事的,因为韩水是太子生父,所以影部干政比较严重。
预警剧情大变
如果你们还记得那支玉势的话,它会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回来。
第65章按剑
大理寺,昏暗不见日光,铁牢一座。韩水拎着金鸟笼,路过那一排刑具,突然有些后悔,怕鸟儿活不了多久。
寺卿与冬青结有姻亲,受了交代,自然十分客气,笑道:“韩大人莫怪,这刑具就是摆着吓人的。”韩水:“韩某骨头软,想必也用不着。”
此话说完不到一日,韩大人就狠狠受用了一回,那寺卿左右为难,尴尬得很。
审的自然是天元年户部私支影部的十万两银子。韩水坐于腥臭冰冷的木头凳子上,往左边看了看,林党,往右边看了看,影党。
林党之人,劲心思把罪责往影部推,影党之人,不择手段把罪责往三省推。寺卿为示公正,记录证词时,左右两边皆设了文吏。
烛光闪动,韩水摩挲指尖水泡,问道:“我该怎么说?”寺卿:“照实说。”
韩水:“天元年,皇帝初立,工部奉圣旨修路,占了西锦王爷一亩封地。王爷入京问罪,左丞萧煜不拨。韩某为替皇上解此难,私下找户部尚书林昀要这十万两银子,赔给了王爷,王府账册可查。后来,齐林欲解西境兵权……”
心中,甜了片刻。
鞭子“啪”一声抽下,素衣映红痕。寺卿:“别往皇上身上扯。”韩水咬牙:“你让我照实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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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卿:“银子花在何处?”韩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大节不可失,为破僵局,苏木、冬青连夜派人潜入狱中,把韩大人从草床上拖起来,头悬梁锥刺股,背了一遍影部新制账册。
背错一字,抽一鞭。
拿到新供词,大理寺避开影部,只往三省六部逐级盘查。韩党明白了,这回想活命,要么和影部沾亲,要么和左丞带故,总之,越早和韩大人撇清关系越好。
于是,三日内,旧案未结,新案喷涌而出,士族、诸侯、宗亲,上奏弹劾者无数。但凡朝会,提及韩水,人人抢揭其罪。女帝苦苦一笑:“朕这朝堂上,全是一帮势利之徒。”群臣:“该当如何?”女帝:“蒲月十五大朝,一并算总账。”
蒲月前年,天十一,逃婚之夜。
离开皇城后,齐林孤身纵马,一路往南台城飞驰而去。月下,阅天大营旌旗飘飞,灯火通明,晋瑜、蓝华等人率领众将,戎装以待,持剑相迎。
迎来一身喜衣。
晋瑜皱眉:“韩大人何时辞官?为何不随你一起过来?”齐林跃下马背:“他要看他儿子扶耕犁。”蓝华叹气道:“万一重蹈覆辙。”
齐林回过头,神色清醒:“齐某已与林左丞约定,清君侧、废影部、扶新帝,以江山为重,绝不再负阅天营。”晋瑜、蓝华二人不约而同地摸了一下残断的手指根。
进入中军大帐,七道三十一州江山图映目而来,齐林利落地把喜衣扯下,抬头道:“先问一句,齐某如今是个草民,你们还认不认主?”晋瑜笑了:“人都到这儿,还能不认?”
齐林:“二十军鞭。”
晋瑜:“什么?!”齐林:“调用之际,结舌不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此谓轻军,犯者二十军鞭。晋兄若认我为主将,就去帐门前领刑,不认,我走。”
为立军威,晋瑜二话不说,交帅印,去佩剑,卸甲受鞭。齐林:“本将军还是要走。”晋瑜:“……”
火光之下,地图上山峦迭起,江水湍流。齐林剑指梧城:“临安那头一旦起事,皇上必然命西邕王云安调兵以防患。”晋瑜:“亲兵十万。”齐林:“不错。”
阅天营削兵归耕三年,所能调用之兵力,十六万。年初,朝廷为平九界之乱,又调走了十万,故此时,只剩下六万,分屯于北台、中台、南台三城。
那兵部尚书令李昂,两头使舵,虽帮忙调走了萧达,但一直没把阅天营要的盾车、冲车、投车、云梯等一批军械造好。
地方上,七道军府所养兵力,加起来尚能有数十万,然而,没有虎符,没有皇令,擅自动一个人便是谋反之罪,诛连九族。
齐林:“届时,若出一丁点差错,莫说李昂和地方会倒戈,就是隔壁中台、北台两城都未必守节,所以,不能指望振臂一呼,八方响应。”
蓝华听完,惨淡一笑:“这要是三年前,咱们四十万人,随随便便……”齐林眯起眼:“四十军鞭。”
商谈之后,丘壑已定,齐林道:“一路往建南道,联络七州军府起兵;一路往北境,找北庭王阿史那氏支援;一旦两境出头,各地想起昔日好处,就会跟进;至于晋兄,留守中军,切记无论如何不能先起战事。”
无人异议,于是,齐林进一步细定行程,点将发令,令毕:“散帐。”众人沉默,无离去者。齐林:“怎么?”晋瑜眼一弯:“齐将军,宝刀未老。”
黎明,南台城郊,红霞染雾。
临别,晋瑜替齐林正了正衣领,以长兄身份交代道:“虽然大家明面上听了命令,但那只是意思而已,你此去若是调不到兵,便依然服不了众。”
齐林:“知道,齐某又不是三岁小孩。”晋瑜手中一紧:“然而,你未持虎符,若是调到了兵,便为株连九族之罪,再无退路。”齐林握紧兄弟断手,笑了一笑。
两行人马,一南一北,相送远去。蓝华遥望北方远城,叹道:“云梦江山,成也此举,败也此举。”齐林抱拳道:“保重。”一扬马鞭,绝尘往南。
建南道,风光旖旎,物产富饶,丘陵连绵不绝,湖泊众多。此地百姓,原九界民居多,自南地新政以来,北边也迁入不少名门望族,可谓血脉交融。
途中,齐林借宿一村家,未明身份,但见烛台摆有白虎神,笑问道:“老人家,十引村的王二,还是里正不?他孙子应该有三岁了罢?”
老民讶异:“客从何处来?王家还是里正,不错。”齐林一边整理包袱里的文牒、信笺,一边解释道:“曾来过此地,方圆十里的老乡族都识得一些,也不能算外乡人。”
百姓敬白虎神,敬齐将军,敬的不是盖世英雄,而是两条:其一,将军南征九界,攻城不屠民,其二,将军受领封地,赋税归于民。山八百里封地,一年所上缴税银足有百万两之多,除去州官层层克扣,大抵也有五六分落于实处。
顺着实处,齐林找到州州官三伯齐震。不想,才刚见面,就挨了好一通臭骂:“齐家百年大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孙?!”
齐林无谓一笑:“三伯,建南道七州,该都还认得侄儿罢?”齐震粗眉一横:“你有脸见他们,我没脸请。”齐林:“侄儿是封主。”齐震斥道:“山封主是昕阳公主!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娶了她了?”
齐林眸光一闪,扑通跪立在地,正色道:“侄儿此来,正为重振齐家百年基业,永续香火,还请三伯成全!”
七州州官受邀,慷慨应约,最后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三伯齐震。齐林苦笑,敬酒无分内外,大言昔年情谊。州官道:“将军南征之时,救过家父之命,实在无以为报。”
齐林:“眼下就有个报答的机会。”州官语塞。齐林笑着添了一杯酒:“如今云梦朝堂佞臣当道,人心不古。”
州官道:“如何不知,将军受迫于影部才沦落至今……”齐林道:“所以,齐某欲助皇上废退影部,还云梦朝野清明,大人可愿帮忙?”
听完将军美意,州官吓得面色铁青:“这是谋逆,本官,本官什么也没听到!”齐林:“不是谋逆,是清君侧。”
州官摔了酒杯就要跑,齐林一把抓住,笑盈盈地从袖中拿出一纸信。信上,赫然戳有一方红泥印尚书省左丞林昀之印。
林左丞多年主制新政,州官不认昔日江山功臣,却死死认得这平步青云之机。
齐震满脸阴云:“小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我老齐家……”齐林:“老齐家不畏强权,不媚佞臣。”
转过头,对那州官笑道:“待影部废退,林左丞权倾天下,怎会忘了大人这份孤胆恩情?”
年内,未及废退影部,这州官便被拔去临安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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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煞了仍在观望的建南道七州。兵部花几年都未造好的盾车、冲车、投车、云梯,一夜之间悉数到位。
齐林携几员副将,暗中编制南地新军,定军规、立军法、练军阵,选拔各军统率,日夜不歇。
随之而来,临安风雨不断:“安民居被六百羽林围死。”“工部尚书于贤畏罪哭死于景恒大殿之前。”“皇帝两月避不见人,只召苏木。”“林左丞上书弹劾影部。”……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去看了《后来的我们》……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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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清白
剑落时,月上柳梢,庭院里一阵细碎脚步声。齐林回过神,见公主在身后轻轻为自己披了一件栗色长袍,言语温柔:“去看看嫣儿,她还不知父亲是什么模样。”
嫣儿三岁,水灵可爱,羞涩地躲在廊柱之后。丫鬟抱起她,走到齐林跟前。齐林笑了笑。云瑶捏起她的小手,眼中盈温泪:“嫣儿,这是你爹。”
见过面后,齐林让丫鬟带走女儿,对云瑶道:“若事情顺利,年后接你们回皇城临安。”
云瑶沉默片刻,道:“你当真又要谋反?”齐林不讳:“良民,不反。”云瑶:“是为了那个人,对么?”齐林捋了她的头“照顾好嫣儿。”云瑶一颤。
未过几日,齐林毅然别过妻小,又奔赴南池道与当地军府斡旋。
可谓游说四方:“齐某手中已有新兵十万,另还持有陛下诏命。”军府之人冷笑一声:“早有耳闻,不过乌合之众三万,左丞府书信几封而已。至于你,也不是什么将军。”
齐林:“我是齐林。”军府之人死憋了一阵,终于开怀大笑道:“这才像话,我们不认将军,只认你,齐林。”
天下共利者皆兄弟,若没有建南道三万乌合之众,齐林自然没这胆量与众人叙当年情谊。如是,凡盟约之人,血印血字,记于诏上。
此间地缘复杂,纵有欲告密者,见皇城临安风云已变,又碍于邻里交道,不敢妄动。随后,齐林把新军交给齐震:“三伯切记,若无号令,煽动起事者,斩。”
天十二年,齐林手持血盟诏,纵马赶回南台城主持大计。人一回,蓝华将军进帐,通禀北境情状:那北廷王阿史那氏听闻将军有难,即刻起兵六万,现已抵达凉州边境。
齐林不服:“你怎么跟他说的?”蓝华:“我说,齐将军要抢亲了,抢的正是上回那个宝贝。”结果,阿史那小王子当即拍案,成!齐林苦苦一笑。
阅天营与狄族所约,无非是虚张声势的诈敌之计,既不动刀兵,也不流血。是故,兄弟义气可信,生死交情可用。
齐林:“辛苦蓝将军。”蓝华请罪:“城郊分别之后,末将在原地徘徊了近三个月,一直没信你。”齐林:“自去领刑。”
蒲月初一,城郊荒僻之路上,驶来一辆商贾马车。苏木一身影服,带着两位侍从,将齐林昔日所用赤霄宝剑及银龙战甲送了来。
齐林把人拽到马厩里,避开晋瑜、蓝华几个,张口便问:“青,韩大人现在如何?他犯病没有?”
苏木面色灰暗:“将军,对不住了。苏某只是为影部,做该做的事。”齐林一怔:“那冬青大哥?”苏木不答。
齐林咬了咬牙,一把将苏木摁在马栏之上,惊起战马嘶鸣:“那你来此,明知我要反,还送战衣、宝剑,难道寻死么?小人!”
苏木乃习武之人,反握齐林的手臂,一扯,挣了开:“我来替韩大人劝将军,不要起事。”
齐林握紧佩剑,苏木却眼疾,只劝道:“皇上不吃素,阅天营又人少,将军若强行攻城,血洒临安不说,天下诸侯必共诛之。”
齐林名义顺天,心意坚定,自然不会因这番说词而改变计划。可是,他在苏木的说词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韩水的影子。
韩水,那个宁可背千秋骂名,断自己后路,也不愿江山生乱的男子,那个为了人间正道,一路跌打滚爬而苦苦挣扎十余年的男子。
临安城头贴满安民告示,百姓却无人懂官文,只说:那臭名昭著的佞臣韩水,终于要被左丞林昀赶下台面了。
三合布坊老板陈力,常年与韩党互通互惠,事发后,还没来得及打包御赐六品冠带,便被兆尹府抓入了大牢。
接着,布坊几十家分号悉数被官府查封,剿出百万余脏银,其中,明晃晃一笔大帐,记在雨花阁。兆尹谨慎,知雨花阁绝非水浅之地,只派官兵把守,没有拆楼。
仅仅如此,还是吓坏了楼中的妓/女和小倌。荷月里本就暴雨倾盆,惊雷不断,见此阵势,染了病的大有人在。
是日,阁中几个去买药的小厮空手回来,说人家药铺不敢卖。泽霏破口大骂,骂完,自己撑伞拄拐杖,跑了一趟,拉回整车药材交给下房煎煮。
药煮好,米缸又见了底。万般无奈之时,叶管司一袭流水长衫,伞入阁。泽霏红了眼眶:“爹……”叶飞瞥一眼他的腿:“还疼么?”泽霏咬牙:“不疼!”叶飞:“不疼就好,择日,随爹去一趟林府,教你怎么活。”
一盏琉璃红灯,笼着朦胧水光,撂在尚书省左丞林府门前。林昀挥扇,先与叶管司行礼,而后看见泽霏,又连忙扇。泽霏白了一眼:“林官爷,小生这回不抢你扇子。”
入座,叶飞不绕弯子,拨了拨茶盖:“恭喜大人。”林昀:“不敢饮血而欢。”叶飞笑了:“叶某有两样礼物,想为大人喜上添喜。”
林昀仔细打量了二人,一个长衫,一个云袍,手里空空,脚底平平。何来礼物?泽霏心下忐忑,以为老管司要把他卖到林府做妓。
叶飞道:“叶某不才,留有影部的几页旧账,得此旧账,只需一查,便能撕了苏木所制之新账。账簿明示于天下,这是一礼,另者,皇城眼线私交于大人,这是二礼。有此二礼,从今往后,雨花阁愿为大人所驱使,万死不辞辛苦。”语罢,起身行礼。
林昀心中一动,摇着羽扇,笑道:“叶管司,您那儿不会也留着林某的旧账罢?”叶飞:“一生低眉看颜色,未死不敢言清高。”泽霏立于旁边,心酸一笑。
雨花阁,三易其主。
临别,叶飞照着旧例,劝道:“大人,韩水毕竟有恩于雨花阁,事情可还有缓转余地?”林昀:“不可改。”
大理寺牢中,腥气弥漫,韩水已经记不清月日,只听铁锁沉闷地响动,随后,一道黑影打开牢门,立在光口之处。
韩水迅速坐起来,撑着草床,眼中泛一丝波澜:“有剪子么?伤口和衣服贴得太久,粘在一起了,扯扯就疼。”
冬青的体廓,火光勾勒之下更显刚毅,似一座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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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望着,不言语,胸膛平静起伏。
韩水咬牙,指了指恭桶:“衣服不打紧,可裤子总得脱,麻烦得紧。”随后,狱卒取来剪刀,冬青放下手中的描金黑漆盒子,冰冷二字:“趴好。”
一刀一刀,身后被无情撕开,从背部一直裸露到脚跟。韩水紧抓着草,突然感到几点柔腻。冬青:“别动,上药。”韩水:“多谢?”冬青动作一僵。
韩水:“你们逼我扛罪,我无话可说,你们饿我、打我,我也能容,毕竟影卫行事素来如此,可是既然打了,还假意温情,我恨,我恨你们。”
冬青心中有愧,不再送药。
之后,寺卿受翰林院掌院学士之托,安排了一个黥疤狱卒。狱卒为方便,把韩水的衣服剪得七零八碎,根本不容他遮羞。
原本,蒲月里天热,男儿家也无甚要紧,直到那日,黥疤借送药之名,突然把韩水摁在墙上,声音嘶哑,面目如獐:“听说大人喜欢和男子欢好?”
不取性命,便取清白。
黥疤者,席仑公子之兄。
一番徒劳挣扎后,韩水笑了笑:“你先答,韩某受审定罪是何日?”黥疤目光隐晦:“十五。”韩水:“今日是何日?”黥疤:“初一。”
……
再后,笼中那对白腹芙蓉雀儿掉了满地羽毛,不吃米粒,也不唱歌儿,奄奄一息。韩水把鸟笼提到黥疤面前:“帮我把它们放了。”黥疤言听计从。
蒲月十五,牢房大门再次敞开,韩水换上一身齐整干净的素衣,去枷锁,解脚镣,由官兵护送,乘马车从南门进宫。
只见景恒殿前,七十二根通天纹龙柱,赫然沐于金光之中。百官齐立,列有十排天青袍、八排墨蓝袍、一排玄紫袍。
女帝:“韩卿,狱中过得可好?”韩水:“好。”女帝:“可知议的是什么?”韩水:“臣之罪。”
堂正中,摆一方巨石,刻为佞石。中书令楚容,双手捧一卷镶金卷轴,请言于御前。云冰叹气。
楚容:“各地所上弹劾影部总旗韩水之奏,共计三千,及至蒲月,大理寺、刑部核查完毕,请宣于朝。”云冰闭着眼,用手指点了点龙案。
“韩水,原雨花阁艺倌青颜公子是也。天平二十年,戴御赐归魂簪,乱国礼于皇宫年节盛宴;天平二十一年,受户部彭昊涔海夜明珠一颗,泄露军机,贻误南巡;天平二十二年,妖言惑众,挑唆君臣之信,致银州祸事暴发,血流遍野,苍生涂炭。天元年,私支国库十万两白银;天五年,私建藏剑阁,天下名剑多达百余,名琴数十;及至天八年,买官卖官,公然支户部‘避洪安民修缮款’多达四十万两……”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血债血还。
第67章火刑
此诏,牵连者百余,沾污者无数,然,未触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未伤影部两百余年根基。
韩水:“陛下,罪臣就说一句。”女帝:“讲。”韩水:“罪臣诬陷阅天营,并非因为与昕阳长公主有隙。”
女帝淡淡一应,楚容交卷轴于金年,金年举之过眉,展开悬于佞石之上,复盛世清明。随后,女帝呈罪己诏:用此臣,罪在朕躬。
楚容走到韩水面前,平心静气道:“十年前楚某就说过,你莫怪荒凉下场。”韩水:“记得。”
良久,南老一声长啸,热泪盈眶:“陛下,圣明!”楚中书、林左丞、南右丞三位鹤服手持笏板,领百官贺圣明。
女帝:“韩水之罪,当如何?”林昀答道:“火刑。”女帝扬了扬眉毛:“何意?”林昀笏板一挥,竟然笑了:“陛下,他是个断袖!”
简直孰不可忍,韩水咬咬牙,回头痛骂道:“林昀你个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狗杂碎,云梦国风开化,就凭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林昀置若罔闻:“云梦祖制,违逆天伦者,火刑。”女帝:“好。”一切尘埃落定,韩水被铐上双手,套上脚镣,牵出了辉煌大殿。
圣意曰,秋后午门行刑,大快人心。
金公公提了口气,正欲宣布散朝,却听堂下突然一声:“陛下,臣还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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