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霜色渐笼,叶飞似是终于等到一场审判,声音变得沙哑:“说吧。”韩水道:“荇州虽遥,风光独好。闻管司的小儿子今年已满八岁,就让韩某带去游山玩水罢,也好叫青阳公主见一见管司之心诚。”
叶飞手一僵,酒洒满地。凝雪忙上去搀扶,凝烟嗔道:“天下哪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韩水神色不改,手心却早已布满冷汗:“叶管司若不答应,大可绑了我,送与彭大人。”叶飞摇了摇头,叹道:“一生屈尊看颜色,未死不敢言清高。小儿就托付给公子了。”
望着江心一叶扁舟缓缓远去,凝烟眼红红的,啜泣道:“管司就两个儿子,方大人扣了一个,他还要带走一个,真是好狠心!”凝雪亦愤懑不平:“今日允了他,怕日后更难做。倒不如告诉彭大人,斩草除根。”
叶飞似醉非醉,叹了口气道:“你们当人家狠毒下作,却不知,他是在救雨花阁。”凝烟凝雪不解,叶飞便自顾自道:“方家势大而不知敛,成王得宠却不思谋国,如此下去,江山易主是必然之事。青…韩水此来,急于立功不假,可说到底,是不忍雨花阁将来受覆巢之难。”
作者有话要说:
雨花阁叶老管司,一声低眉看颜色,未死不敢言清高。
第8章青阳
夜星未褪,余雾朦胧,还只是晨明时分。琉樱宫内,紫衫文吏匆匆穿过回廊,一路吩咐道:“今儿公主的行程,你等记好。晨时议州政,午入瑞廷寺,日议军制,夜宴来祥楼,晚间,听皇城风雨。”数青衫小吏紧跟其后,步履细碎。
十二随父涉文事,十六进宫领文禄,四年杂活,三年青衫,算下来,楚容虽刚当上紫衫文吏,却已奉侍十年。文吏文吏,专替主家草拟文书,说好听点是近水楼台,其实就是笔杆奴才。
楚家寒门,代代科考无望,楚老爹当年是被逼上梁山,才受了琉樱宫之禄。至于儿子楚容,虽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才,却心志不高,颇有些嫁鸡随鸡的味道。
金莎暖帐空阁雨,蟾铃一声响,楚容正衣袍,入宫室。内帷里透出几抹阴柔人影,是云冰正梳妆。楚容将方才文案流利背来,一字不落,云冰隔着帷幔,照例回了一个“好”。
楚容告退,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句问话:“老先生近日可好?”楚容驻足转身,回道:“家父采菊东篱,日子甚好。”
云冰妆容毕,步出寝宫,笑道:“往后的公文,只要楚卿觉得妥当,给各处派去便是,不必详禀。”楚容闻言,皱了皱眉。云冰道:“楚老先生当值时,素来都是旨意未出而文书先拟,此非试探,你且放心。”楚容便谢恩而去。
众青衫小吏皆在奔忙,却见一人仍立于堂前,楚容问:“何事不明?”小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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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听皇城风雨,是要去苏木乐坊见韩水罢。”楚容道:“成事于三月之内,携人质而归,韩水有功,一见何妨。”小吏上前道:“可他毕竟雨花阁出身,烙着方家印子,难保忠心。”
楚容淡淡瞥了他一眼:“这话,是你说的,还是萧达大人说的?”小吏连忙回道:“属下胡言乱语,与萧大人无关。”楚容平和道:“这就对了。萧大人通情达理,绝不会过问此事。”
寺里占卜,上上签,云冰欣然问:“卿可知所求何字?”楚容信手拈来一句:“西陵龙脉,腾跃东安。”云冰摇摇头。楚容又道:“凰飞于天,四海太平。”云冰仍不肯说。于是楚容不猜,请罪道:“臣下多言了。”
云冰一笑,转念问道:“本公主今晚去苏木坊,各处可有不满?”楚容想了想道:“下臣放话试探,只有萧家的司江过问几句,林家不见动静。”云冰星眸一弯,又问:“那楚卿可有不满?”
楚容避开自己,谏道:“殿下这么做,确实不合规矩。若新来的都靠弹《画江山》上位,西陵旧部谁能不眼红?何况东出在即,急需萧家之势,万不能因男色而误大局。”逢此情景,云冰是又爱又恨,言道:“卿真是多言了。”楚容再次请罪。
云冰未去苏木坊,倒是喝了彻夜的酒。是日,她以地方封主之名,请荇州知府萧达、西林府尹林环二位官爷至四季坊,共听韩水谈皇城风雨。
萧达以公事繁忙推脱,只派了府中长史前来,而林环倒不计较,爽朗赴约。楚容拿出三坛桂酒,对几位贵客道:“此酒是公主初至西陵道时亲手所酿,萧大人今日不来,可惜了。”萧府长史拱手道:“公主美意,在下替萧大人谢过了。”
侍者清一色白衫,衬得所端的九盏琉璃杯具炫夺目,细看之下,杯身有纹,绘的是皇城气象。长史眼前一亮,林环目不转睛。唏嘘之间,楚容接过侍者手中玉盘,至末席,请韩水选杯。
韩水故作慌张,推辞道:“这等稀罕宝贝,在下不识,要选哪个才好?”云冰笑而不语。长史道:“此乃九天揽月连环杯,皇家宴席才用。韩公子出身末流,没见过也是常事。”
无奈之下,韩水随手选了绘有秦湘楼的那只杯子,而长史与林环皆是一惊。秦湘楼,云梦十三朝所建,是昔时女皇云珊招贤纳士之风月所,后世寓意新人新贵。韩水此举,似不经心,却正合礼数套路,长史与林环顿无轻慢之意,闭上了嘴巴。
只是,这一闭便是金口再难开。韩水领叶小公子见了人,又仔细分析皇城局势,二人皆神情淡漠,满脸挂四个大字:这要你说。韩水却装作不知,向云冰谏言道:“若要倒方,还看银州。”
云冰道:“银州之乱已过去四年,物是人非。”韩水道:“只揭贪墨之罪,自然是不了了之,可有一条,他们躲不过去,那便是私通敌国。”
长史一声笑:“事事皆知,三只眼睛,韩公子真乃神人也。”韩水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好比彭昊府上,就有数颗九界国涔海的夜明珠,是他们私用国库之财笼络九界皇室的信物。”
长史道:“公子可有证据?”韩水回:“韩某昔日做林府娈童,得过一颗。”长史掩袖,别过脸道:“大雅之堂,公子有脸提,我等不敢听。”
云冰端起酒笑道:“但说无妨,本公主听。”韩水环视众人,声色不变:“眼下之计,仍从金溪城太守之死查起,暗中换个思路,把火烧到九界,如此一来,户部的账就不得不算,届时即便方拓不倒,也要折掉彭昊这支臂膀。”
这时,只听长史有意咳嗽了一声。楚容见状,亲自去为其倒酒,问是何恙。长史道:“此等谋权篡位,大逆不道之言,权当是我等说的也就罢了,公主是万万不能轻信外人。”林环跟着道:“韩公子此言,有离间邦交,祸害苍生之嫌。”
闻言,云冰瞧了楚容一眼,抿下一口桂酒。楚容早唤人取来了那封皇城来信。信上印着的大大一个“昀”字,林环瞪大双眼,貌似吃惊。
楚容平和道:“当着长史,还请林大人断一断是否为家兄林昀之字迹。”林环不敢真看,点头便认。楚容道:“此信乃吏部尚书林昀寄与公主,公主无私,且与众人享,共听皇城风雨。”
自然是林环读信。信上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阳月,昀欲赠归魂簪,韩公不为所动,似已不识此物。至皇城,韩公住春晖楼,食旺茹铺,所见之人唯昔时旧友,所往之地仅雨花楼阁。至于齐府,韩公更是三过其门而不望一眼。可见,其人洗心革面,已脱胎换骨,若弃之不用,十足可惜。”
长史听完,忙借口如厕,暗中对属下吩咐道:“快去请萧达大人,就说,林家早在台面下行拉拢新人之实,不可不察。”回席时,云冰斜倚座边,举酒一樽,似是专门在等。长史拱手请罪。
萧达姗姗来迟,楚容将绘有凤来亭的琉璃杯奉上。萧达道:“凤来亭之约,是为守贤候良,本知府万不敢当,楚大人抬举了。”云冰不温不火道:“萧大人是荇州父母官,平日里公事繁忙,不似我这徒有封号的公主,只能听听古琴。”
萧达鞠躬行礼,笑道:“若未出嫁,封地归公主管,若已出嫁,封地归驸马管,本知府只给朝廷办事,公主这样说,岂不折煞了。”实则谁都知道,青阳公主琉樱宫内垂帘听政,一手掌西陵道军民大事,上通朝廷,下达田间,纵是封疆大吏,亦不能不从其命。
一笑置之,云冰切入正题,言道:“韩公子痛改前非,学为好人,其勇气可嘉,其忠心可鉴。他所立之功,尔等亲眼所见,可以不服,却不能不信。
按理说琉樱宫用人,不必请示州官,可诸位在本公主眼中皆是肱骨之臣,望今后共襄大计,不计亲疏。”众人各有所思,楚容清了清嗓子,点道:“这杯酒,大家共饮罢。”
皇后萧氏命苦,一生未诞有皇子,不仅受尽皇室奚落,还要日日为娘家驱使。她把一腔爱意倾注在女儿身上,只盼小公主长大不要再嫁帝王家。可叹造化弄人,那年,小公主及笄,领了一块封地,结下一帮朝臣,笑对她道:“冰儿若嫁,定是嫁与云梦河山。”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看文快乐~
第9章户部
照楚容之说,公主用韩水,是为磨一把利剑,制衡萧氏旧族,而公主自个儿说,她用韩水,不过看中了那张俊脸。是夜,青玉大道上孤行一盏星灯,韩水沐浴净身,由宫女领入御雪宫。
韩水心中,翻滚着萧家、林家、楚家的影子,尽是苍茫。叶管司不幸言中,公主身侧人才济济,他韩水一无身家背景,二无济世才华,单枪匹马谁也斗不过。好在,他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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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正。
数日前,韩水到洞庭春,那风尘女子媚笑道:“爷又来,可是贪欢?”韩水道:“姑娘教我。”女子噗嗤一笑,伸手去解人衣襟,却被一把握住,韩水神色冰冷,言道:“教我如何伺候女人。”
御雪宫中,淡黄纱幔间尽是暧昧味道,云冰悠悠支起身子,而韩水赤脚踩上绒毯,立于床前。云冰眉眼一挑,笑道:“为了卿,本公主祭出亲手酿的桂酒不说,还得罪了萧大人。”
韩水想了想,补充道:“不光是荇州的这位萧大人,还有皇城里那位萧大人,一并都得罪,才是两全其美。”云冰佯嗔道:“好生放肆。”
韩水唇边勾起笑意,将胸前绸带一拉,仿佛四季花开,整个儿躯体坦露于人前,线条清健,肤若璞玉。
云冰绕到他身后,拨开那如瀑长发,用指尖在他背上轻轻一点,柔声问道:“饮血刺金,刻骨铭心,如今怎生不疼了?”
韩水平静回道:“得遇荇儿姑娘,旧伤已愈,不疼。”云冰轻轻一声叹息,道:“齐家世代忠良,今落如此下场,卿不疼,荇儿的心却疼得滴血。”
佳人玉手,温柔在脊背上抚过,韩水的气息有一丝起伏,眸中腾起雾气。云冰道:“荇儿非无情无义之人,将来大事若成,定还齐将军公道。”
韩水心神俱碎,强忍下不适道:“姑娘严重了。”
转身之时,眼中泪已去,盛着的满是摄魂情意,韩水一把搂住眼前之人那玲珑腰身,分不清戏里戏外。云冰面浮红晕,环上男子双肩,厮磨道:“今夜君不负,尤胜一世恩。”
云雨后,云冰面色红润,水灵灵地望着情郎,别有娇柔风情。韩水穿衣,却听蟾铃一响,檀木门应声而开。六道人影,披檐外细碎星光,动静于玉树屏风之后。韩水不明就里,正寻思着哪里坏了规矩,而人影已至跟前。
左侍端盘,呈乌黑绣衣袍,右侍持匣,呈黄金风兽佩饰,唯当中一人还算熟悉。楚容两袖空空,行礼道:“从今往后,韩公子便是琉樱宫影部之人,听命于公主殿下。”
皇宫设有影部,号称帝王之眼,负责监察朝野,暗探各方动静,这些韩水有所耳闻,可他从不知琉樱宫里竟也有影部。影部之人,虽无编制,可实权极大,尤其在特殊时期,其地位不逊于钦差大臣,甚是威风。
一步升得太快,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警觉,可韩水偏偏是着急模样,立时下跪谢恩。云冰道:“还请楚卿拟一封信,让韩大人带去南山,见苏木先生。”
楚容淡淡一笑道:“下臣昨儿就拟好了。”语罢,不慌不忙从衣袖中取出松香镀油信,递与韩水。韩水这回不急,待云冰点头才双手接下。
御雪宫不留人宿,待礼送韩水的银马车吱呀碾出了琉樱宫,楚容和司湖方回偏殿书房。司湖关上窗,议论道:“那个韩水,以房中术为进身之阶,简直是小人得志。他如此心急,就不怕公主只是试探?”
楚容道:“影部之职,是公主亲任,所以他宁可被视作急功近利,也不愿显出一丝一毫的犹疑,而之后的那封信,公主未过目,他便有所保留,待得首肯才接下。”
司湖似有所悟,又问道:“大人往常就算猜到旨意,也从不张扬,为何今天要……”楚容架笔研磨,平心静气道:“总该让他知道,谁才是公主的身边人。”
苏木,不单是吟月街上那家冷清乐坊,更是一人。韩水携青阳公主之信令,至南山影阁,得见苏木。竹林风静剑气涌,竹节弯折龙虎啸,二人行谈之时,场上十八黑衣少年正持竿比武,个个龙虎壮。
南山影阁是训练影卫之地,苏木道:“影卫自小苦练武功,体质超凡,眼力准狠,无论空搏、剑术还是暗器,皆为天下一流水平。”韩水笑着摆摆手:“可先生看我这单薄身板,岂非进错了门?”苏木打量一眼道:“影部不缺兵,缺将才。韩大人既挂金兽佩,便已是旗影,不用习武。”
按公主之意,苏木召来四黑衣影卫,吩咐道:“冬青、半夏、泽漆、景兰,从今往后,眼前这位韩水大人便是尔等上峰。上峰有令,虽赴死亦当执行,上峰无令,纵燃眉不可妄动。”四人单膝跪地以行忠诚之礼,韩水受之,命请起。
影阁无酒肉,影卫禁女色,苏木请韩水留宴,不过粗茶一顿。韩水问:“旗影,不止韩某一个罢?”苏木点了点头,端碗夹菜,而韩水本想多打听几句,看人脸色,只好缄口不言。
皆是为公主办差,同级之间互通有无是大忌,故苏木作为影阁教主,不会相告太多。
领了四位属下,韩水请命再赴临安,与萧煜、林昀等人共谋除彭昊清户部之大计。一袭黑衣,自衬霜寒,纵是流火七月亦心凉。林昀望着韩水,手中羽扇微停。来者道:“今日荣宠,全拜大人,韩某谢过林大人。”
林昀道:“从何说起?”韩水道:“三过齐府而不望,纯属杜撰,却字字句句人心,大人好文笔。”林昀会心一笑:“在下不才,喜结聪明朋友。”
吏部治人权,一掌官籍档案,二排位品升贬,三来考核官吏政绩,举贤任能。上回,韩水急于立功,往用人调度上插了手,给吏部造成不小麻烦,林昀度时机未至,权且放了几位贵公子一马。
这回,林昀羽扇一挥,直言道:“知彭昊者莫如韩公,公此来如虎添翼。然此事不容差池,林某有几句必先言明。”
韩水洗耳恭听。林昀道:“其一,成事一荣俱荣,败事一损俱损,你我消息互通,进退共商,不争功,不推过;其二,若情急之下意见相左,你我资历尚浅,皆须听萧煜大人总号令;其三,待户部换血,利益均沾,自会为你留几个油水位置,但凡事有度,公主心仪的那几位正才,你碰都不要想碰。”韩水心中起敬,谨遵其约。
天网恢恢,金溪城祸事再起,御史台奏折三千,淹了尚书省。青阳党剑出惊风云,皇城天阴。韩水自知此计虽出于他之口,头功却绝不属于他,所以无论刮风下雨,他只紧紧攥住雨花阁机密,适时进谏。
短短一月,火势已燎原。从金溪城太守到银州知府,从南池道总督到户部尚书,整个串下来,就是勾连邻国,侵吞国本,欺君罔上的不赦之罪。
方党惊察事态不妙,却疲于应对,腾不出手还招。私下,彭昊找方拓道:“接连几案,一查一个准,光凭他们不可能对户部旧账如此谙熟,定是出了内奸。”方拓长叹一声,暗知彭昊难保。
巍巍宫阙,紫铜方台,今夜无笙箫。皇帝云平自语:“这是做什么孽。”老太监金芳侍其侧,为主子掌灯。云平不谈国事,却回忆过往:“冰儿伶俐,朕当年见她与九界皇子情投意合,给她定下婚约。可她倒好,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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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帐都过了雁荡岭,一个人骑着马又跑了回来,誓死不从。”金芳道:“皇上疼爱儿女,用心良苦。”
云平道:“九界军马彪悍,得此借口连年来犯,朕为了平众怨,不得已才逐她去西陵道。”金芳道:“公主在封地躬身自省,颇有建树,皇上之福。”云平龙颜一展,笑道:“你这个老奴才,尽挑好听的说。”金芳嘻嘻笑。
抚着莲叶香炉,云平咳嗽连连,自嘲道:“九界要打仗,朕不想打,可总是和亲割地,面子上过不去,是故,明知方拓拉拢敌国打压异己,朕忍了。原以为冰儿也忍了,可如今看来,她记得比谁都清楚。”金芳细声问:“那皇上的意思?”云平道:“就到户部罢。还得靠方拓稳住局势。”
圣旨一道,彭昊革职,流放北疆牧马,南池道十余世族百号人,尽皆监,罪重者初一午时问斩。朝上宣令,满堂哭冤,其声凄厉,其状惨然。施墨撇过头去不忍直视,而方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刚归府,抬眼便瞧见成王车架,方拓这才气得跺脚,斥道:“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敢往府上跑动!”云涣道:“若无事,本王今晚可还应了桃红姑娘赏舞。”方拓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事牵扯到户部就顶天了,与殿下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家外戚,林家士族
第10章白烛
大功已立,林昀请众友往花满楼风流消遣。韩水推辞道:“初一便要溅血落人头,实在没有胃口。”共事三月有余,默契初建,话也随意,林昀玩笑道:“韩大人乃饮血而欢之徒,怎么突然心存仁义了?”
韩水指了指身后四个属下:“影卫素来不沾酒肉,不近女色,我若随你去花满楼,何人与他们庆祝?”林昀轻快摇扇道:“素食清欢亦不难寻,去城南的南风馆罢。”听名就知是男欢之地,这便去了,同行的还有林昀在朝另几位好友。
招摇处,蛾蝶群飞红灯海,素食淋油半腥辣,用过宴饷,馆里爹爹笑盈盈道:“时下兴‘暗香秉烛’,几位官爷有请。”
暗室中不点明灯,有幽香一缕,但见水红屏风后射出几道柔媚人影,浮动如流波。林昀来过一二次,与友先行,自去玩乐。而四位影卫瞻前顾后,还蒙在鼓里,不舍得走。韩水走在两拨人中间。
转过数道屏风,顺香气前行,忽见一排眉清目秀的少年举烛侍立于壁侧,身上纱皆薄如蝉翼,透尽内里风光。韩水走近时,头个少年端起烛盘问:“爷选红选白?”
韩水道:“红是何意?白是何意?”少年回道:“红油温润,白油滚烫。爷想看花开,便选红烛;爷想听吟哦,便选白烛。”前面八字是答话,后面两句便是献媚,韩水眉间一皱:“红烛乃赏,白烛乃罚,对否?”少年身颤,只弱弱点头。光影摇晃,韩水惨笑一声……
暗室中凡被赏烛的,皆要在花堂受烛油滴烙,作恩客观摩,美名曰‘四季花开’。林昀等人先出,在花堂等候,已饮茶一盏。爹爹进来,苦笑道:“韩大人好大脾气。”林昀道:“怎么说法?”
爹爹道:“南风馆已有小半年没人赏白,可就方才,韩大人给暗室里十八个小倌全赏了白。”林昀眸中戏谑一扫而空,而此时韩水也进了花堂,神情静如深潭。
衣袂一扬,韩水安稳落座,对众人道:“来,看四季花开。”
滚滚白油浇于细皮嫩肉之上,顷刻之间烫出水泡,十八小倌跪在地上哭嚎,忍不住的早蜷在地上,却又被强行拉起浇油。没人再有兴致,林昀叹了口气道:“既是玩乐,何必较真?”韩水冷笑道:“这不是给各位助兴么。”
爹爹忙道:“就是的,小倌们为了伺候各位大人,苦练十载,禁食七夜,都争着来受滴蜡,他们……”林昀立时瞪了爹爹一眼:“怎么,当韩大人没见过世面?”
酒未饮神已碎,韩水起身正衣袍,临走前留下话道:“有朝一日得清明,韩某定要拆尽天下男欢馆。”
初一前夜,韩水约叶飞至江边茶坊,问道:“彭大人明日上路赴北疆,管司可有话让捎?”江面染灯红,戏子长歌。叶飞道:“事已至此,无话可说,只是彭昊毕竟有恩于雨花阁,留他一条性命罢。”
韩水道:“当年他要杀我,管司也曾如此相劝?”叶飞拨了拨茶盖,饮下一口,算是默认。韩水了然,雨花阁一向劝生不劝死,留恩不绝情。
初一,午门问斩,上百头颅落地如珠洒。冤孽罪孽洗一片,无人敢问,无人敢窥探。韩水没凑热闹,命属下同他一道策马北台城郊。冬青在荒野间埋伏至天黑,待彭昊一行人路过,出面买通了官兵,提人来见。
草舍里,韩水一袭影部黑衣,面色漠然,彭昊身戴铁锁木枷,灰头土脸。
许久,彭昊终于认出眼前这张熟脸,冷笑道:“戏子寡信,叶飞、碧树、还有你青颜,都一路货色,忘恩负义。”韩水只道:“你活该。”彭昊眯起眼,阴笑道:“别以为借了那头的势,便能一清齐府血债。青阳公主双手血迹斑斑,不比成王干净。”韩水一时失神。
“啪”景兰挥臂便是结实一鞭,请示道:“出言不逊,罪该万死,让属下取了此人性命。”彭昊痛得一抽,倔笑道:“彭某肚里机密无数,命虽贱,却轮不着尔等轻取。”冬青年长沉稳,拦道:“大人尚未决断,不可冒失……”彭昊安之若素,却不料,韩水刚回过神,一丝一毫没有犹豫,下令道:“杀。”
头个拔剑的,不是景兰,是冬青。彭昊双腿一软,踉跄跪地求饶,而冬青剑锋一闪,霎时间便刺入胸膛见了红。蝉鸣蛙叫顿止,惊鸟四散,草舍腥气弥漫。尸身犹热,韩水一步上前,问冬青借过剑,数通猛扎,扎得那人面目全非,溅得自己满身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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