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要把官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虹旭
西瓜不是此季节种,但花生却正当时令。
怕老百姓不愿意栽种,周中出钱租了一亩地请人栽种,他不时也去看看。等到花生成熟的时候,附近的人都跑来看,见地里挖出颗颗花生,大家欣喜若狂,他们头次见沙地里可以种出这么好的粮食来,人人都称周中是菩萨
周中再推行西瓜和药材时,大家都信。周中让里正带领大家先试种一些,来年再大力栽种。
花生种了一茬又一茬,周中女户提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内阁看到周中的折子就先放在一边。
然这时,京中发出一件事,给立女户带来转机。
襄阳伯的五十大寿上,襄阳家的世子夫人阮氏与人通奸被抓。
当时在场的还有阮氏的嫂子刘氏,刘氏丢了脸,大骂阮氏不守妇道,不配做阮家人。当晚阮氏上吊自杀,阮氏命不该绝,幸得其忠心丫头相救,又有忠仆往城外找阮氏的祖母陈氏。
阮氏乃安定侯家的姑娘,十几年前,提起安定侯府,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阮氏的祖父起,阮家就世代守候北疆,多次打败羌人的进攻。阮氏祖父在追击羌人时受箭伤而死,到阮氏父亲时,遇上羌人的大举进犯,阮氏父子拼死杀敌,深入羌人王庭,驱逐羌人至极北之地,而阮氏的父亲和几位兄弟也在那一战中战亡。
当信息传到京城时,阮氏的母亲承受不住丧夫失子之痛,徇夫而去。
若大的安定侯府,只余阮氏祖母陈氏和阮氏两人,一个年迈一个年弱。
先帝念安定侯府阮氏一门忠烈,赐了安定侯世袭罔替,又允陈氏择嗣子以承安定侯香火。
陈氏悲痛之余,想着自己日益年迈,而孙女才十来岁,怕她一旦去了,孙女没人照顾,以后嫁出去也没个兄弟日贫撑腰,就择了族中一位比阮氏长一岁的嗣兄,且此子忠厚老实且家贫。陈氏希望此子在享受安定侯的富贵后能照顾阮氏一二。
六年后的守孝,阮氏守完孝,襄阳伯夫人为其子上门提亲。
襄阳伯的爵位不是世袭,恰好这一代的襄阳伯是最后一位。他们找上安定侯,是想凭安定侯的脸面帮忙在先帝面前说点好话求个恩典。
陈氏自是拒绝,安定侯如今日薄西山,那能随便浪在皇上那里的情份。
襄阳伯夫人回去后,过了几天依旧来求娶,态度很是诚恳,陈氏这才认真考虑起襄阳伯家这门亲事。
安定侯如今不比往前,想跟那些重臣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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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贵们联姻自是不可能,就连她家老头子在的时候,那些权贵明面上不说,实则骨子里对安定侯多有鄙视,因安定侯这个爵位是她家老头子从一个小兵一拳一脚拼出来,再往上数家里的人全是土里的刨食的,没有那些世家的根基。
但陈氏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孙女,就这么一个嫡亲血脉难道让她嫁到那些低品级的人家,见人就行礼。而襄阳伯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于襄阳伯的爵位,陈氏想等孙女嫁过去后有了儿子,她再豁出脸面跟皇上求个恩典,不说世袭,只要再袭一代,让她孙女也是一个伯夫人。且襄阳伯承了她的情,自会待她的孙女好,
就这样,阮氏嫁入襄阳伯冷家成了世子夫人,可阮氏却一直无孕,没过几年,先帝去世,陈氏也熄了给襄阳伯家求袭一代的心,毕竟她在新帝面前没先帝那里有份量。
至于嗣孙阮继,当初挑选的时候就特意挑得年纪大的,一来已长成不容易夭折,二来年纪大就能越早能撑门户。至于养不熟的问题,陈氏没有担心过。她所求不多,只是让嗣孙看在他继承安定侯的份上对阮氏好些,能帮阮氏撑腰,实事上对陈氏来说,只要安定侯府一直存在就是给阮氏撑腰。
阮继过继时已年纪不小,又因亲生爹娘穷困,家中兄弟姊妹好几个,常常接济他们,陈氏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待阮继成看后,其亲生爹娘怕其忘了他们,只顾自己在侯府享福,千万百计让阮继听他们的娶了阮继娘家的姑娘刘氏。刘氏不过小户人家出生,如何能适合做安定侯夫人,偏阮继怕亲生爹娘难过,坚持要娶刘氏,陈氏也由着他,没有反对。
刘氏进门尚好,等阮继及了冠礼正式成为安定侯,她才慢慢地变了脸,在阮继耳边最常说的话就是阮氏出嫁带走安定侯大半家财,陈氏根本没拿他当亲孙子看待,再加上其亲生父母也在他耳朵边念叨这些。
阮继听多心中也对陈氏和阮氏生有不满。
到后面,阮继的亲生父母打着看亲孙子的名头常常来侯府,一住就是大半年,一来还摆出侯府主子的派头。
陈氏烦不盛其烦,安定侯府大部分家财让她做了阮氏的赔嫁,剩下的一部分在她手上,另一部分在阮继手里。
最后陈氏避到城外的别院住去,除了阮氏她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那想有一天,她的孙女会被人逼得上吊,而她给她找的嗣兄却冷漠以待。
阮氏的出事激起了陈氏那颗好胜的心,陈氏原本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只是家中男丁俱亡,把那颗争强好盛的心给了起来。
陈氏听到消息领着家丁杀到襄阳伯府去,又请了京兆府令断案。
就她孙女那软弱的性子,能有胆子通奸算她有本事。
这一查,倒查出猫腻来,原来是襄阳伯府里的人弄鬼。
襄阳伯求娶阮氏时打的主意让陈氏拒绝后,回去思来想去,仍觉得阮氏是最好的人选,别的不说,嫁妆定是丰厚无比且家世配得上他们家。且等阮氏进了门,让阮氏多在陈氏耳边吹吹风,说不定什么时候陈氏就会去皇上面前帮着襄阳伯说话。谁想几年过去,也没有见陈氏有个动静。襄阳伯夫人就暗暗地怪上了阮氏,说阮氏几年无出,张罗着给儿子纳贵妾,这贵妾是襄阳伯夫人娘家的远亲金氏。实则金氏早是襄阳伯世子的人,一直养在外面,如今不过是正大光明地摆在台面上。
这贵妾倒争气,进门没多久就生下儿子,后来又生下一儿一女,简直压过阮氏,日子过得比阮氏这个正室还好,下人们也是见风使舵,没少捧着金氏踩阮氏。
渐渐地金氏心养大了,不甘心做个二夫人,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买通娘家一个混混,让他坏了阮氏的名节。而金氏则让人给阮氏喝了加料的茶水给引到客房换衣。那混混到底不敢把事做实了,只是扯了阮氏的衣服,把她搂在怀里装成通奸的样子。
第七十七章
真相大白,襄阳伯也只是把金氏撵了出去而已。在他眼里,安定侯早已落魄,不是原来的安定侯,连他们襄阳伯如今也比安定侯体面。
然事实很快给了襄阳伯一个响亮的耳光。
安定侯府声势不如以往,到底是一门忠烈。阮家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朝中武将自是站在安定侯府这一边,且边关将士听说他们曾经的将军留下的唯一骨血竟然被人欺凌至此,一个个火冒三丈,若不是襄阳伯离的远,早让他们打上门去。
陈氏也要求京兆府尹判孙女和襄阳伯世子义绝。义绝不同和离,是有两家结仇。
襄阳伯简直不敢相信落魄的安定侯府敢要求义绝。
没等他回过神来,景仁帝已下旨判定两家义绝,同时还有道回襄阳伯爵位的圣旨。
襄阳伯和夫人带着儿子连忙赶着去安定侯府,请阮氏回来,陈氏自是不同意,反而叫人去襄阳伯府点起阮氏的嫁妆,这一查又查出好些嫁妆遗失。没了爵位的襄阳伯什么也不是,那拦得住陈氏的人在府内大肆寻找阮氏的嫁妆,至到找起当初阮氏出门的嫁妆,才罢休,抬着这些嫁妆回府。
。
没有钱又没有爵位的襄阳伯带着一家子人灰溜溜地往家乡归去,出京时,让好些人堵着扔自鸡蛋,烂菜叶。
周中到消息时,阮氏一案已尘埃落定。
周中把邸报上关于阮氏的消息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忽地大笑,“天助我也。”
刘鹏心中一动,道:“周兄,你是不是想到据此来重提立女户之事?”
“正是。”
木氏庄户人家的闺女,其情再惨,不过惹人一声可怜。
可阮氏不一样,其祖其父其兄皆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才有北疆的安宁。即便别人忘记了阮家的功劳,北疆的将士和老百姓不会忘记。这些都是木氏无法比拟的。
周中思索片刻,挥毫写下:
阮氏,安定侯府的千金小姐,阮氏一门忠烈在世间唯一的骨血,却险被襄阳伯府的一个小妾逼死,何也?究其根本,阮氏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子,是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何其可悲可悯!阮氏祖父兄三代洒血沙场,为国立下不世之功,换来的却是唯一的至亲血脉遭人陷害险些致死。
安定侯虽是阮氏之兄,奈何是嗣兄,不是至亲血脉。当阮氏被陷害时,其嗣兄嗣嫂却隐身不出,避于府内。何也?皆因在安定侯的心里,阮氏到底不是他的至亲姐妹。
一个嗣字犹如天堑鸿沟,道尽世间多少独养女子的辛酸,如阮氏这般的又岂止木氏一人。
原本娇滴滴的姑娘转眼成了嗣兄嫂的眼中钉,受尽虐待,甚至被发卖至烟花之地。
明明其父母留有家财万贯,明明是千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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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长大的娇女子,然却因她是女子不能承家中之产业,只能便宜那些血脉远得不能再远的嗣兄,自己也成了傍嗣兄嫂依存的可怜人,看着嗣兄嫂的脸色过日子,有的甚至被虐待,更甚至被发卖至烟花之地。
然她们却无处诉苦申冤去,无他,父母不在,长兄为父,嗣兄也是兄。
可悲!可叹!
然吾以为事不应至此般!
他们虽无子却有女,阮氏一门英烈血脉尚存,即便是个女子,那也是阮氏一门的至亲血脉。何不让其继承阮氏一门?允阮氏成阮氏一门户主,其子可继承安定候府。如此,方让阮氏一门最亲的血脉得以流传,方让英烈们在地下不再担忧曾捧在掌上的明珠受委屈。
当此折子到达御前,朝中又是一阵哗然,言周中危言耸听,居心叵测。
陈氏听到此消息后,在家思考一晚。次日她拿着安定侯府的匾额进宫,跪在太极殿外,求皇上允周中其奏,允阮氏做阮家的户主,待阮氏再嫁后,允其长子继承阮家血脉,阮家愿放弃安定侯爵位。
烈日之下,陈氏的身躯摇摇欲坠,但手中仍坚强地举着安定侯府的匾额。
直射的光柱渐渐偏西,渐渐要消失在天边。
太极殿里出来一位内侍,口道:“允陈氏所请。”
“谢皇上,臣妾叩谢皇上。”
陈氏扶着匾额,眼泪磅礴,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匾额上的安定侯三个字,眼中闪过不舍。
“劳烦公公。”陈氏递上安定侯府匾额。
“不敢。”内侍欠身道,“皇上并没有下令回安定侯府。只愿阮氏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早日诞下男童以承安定侯府。”
“吾皇万岁,万万岁。”陈氏扶着匾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陈氏回去后,把安定侯府隔出一部分分给阮继夫妻居住,又另开角门令其出入,让他们独成一房。
阮继夫妻到此时才知道厉害,肠子都悔青了也于事无补,只得缩了脖子夹着尾巴过日子,再也不敢让亲生爹娘进府。
但朝庭并没有因此而松口建女户制,好似阮氏是第一个女户也是最后一个女户。
周中听说后,也不慌。
俗话说的好,有一必有二,既然有了阮氏,也必会有张氏李氏等。
很快,有人找上门来。
初初周中并没在意,后来才发觉只要他一出门,身后总有人一路尾随。若说有歹意,却跟随的明晃晃,唯恐周中不知有人在尾随。周中诧异,见身后之人的确没有歹意,也随了他去。
月余后,周中和王熊在城中闲逛,有富商打扮的人在路上拦住两人,恭恭敬敬地道:“周大人,在下秦名山,刚迁入山阳县不久。听城里的人说周大人一心为民,是个好官。今日秦某得遇周大人,是三生有幸,容秦某做个东请大人喝杯茶聊表秦某心意。”
周中看着此人身侧那个年轻人,正是跟在他身后月旬之人,周中心道,看来谜底要揭开了。
遂跟着秦名山去了茶楼,秦名山叫一个雅间,又命小二上好茶和上好的点心。
秦名山长揖至地,“请大人救我。”
周中抿口茶,方道:“你派人跟踪本官月余,就是为了今日?”
秦名山仍弯着身子道:“正是,请大人见谅。”
“起琮说话。”
“谢大人。”秦名山起身,道,“秦某祖居晋阳,秦氏虽无人出仕却因人口众多,在当地也是一大族。而秦某祖上因缘巧合发了笔大财,从此我们家代代经商,家中富豪。然到我这一辈,家中姬妾无数,却只有女儿一个。”
秦名山顿了一下,又道:“因我家富豪,愿意给我当嗣子继承我香火的族人,数不胜数。我和贱内也细细地挑选,但却在几月前听说了安定侯府家的小姐之事。故此,秦某舍弃故居搬迁至此,只求大人帮我家姑娘立一个女户。”
听到一半,周中就知道秦名之的想法。这与周中来说也同样是个好机会,一个推广女户制的好机会。
只是看着神抖索的秦名之,周中疑惑地道:“看你刚过不惑,就安排令千金的女户,是不是早了点?”
秦名之苦笑道:“秦某曾去京中求太医诊脉,言本人活不过半年。”
周中心惊,旋即明白,此人是在安排后事,为其妻女寻求保障。
“族人尚不知我生有恶疾,否则岂能容我迁出祖居。只是纸包不住火,他们终究会知晓,怕是会等我闭上眼后,逼迫我妻过继族人充嗣子。”
“若你所言属实,本官必会给令千金办下女户。”
“谢大人。”秦又是长揖至地。
半年后,秦氏族人告官,告秦名之妻林氏欲带着秦氏家财外嫁。
秦名之临死前,曾修书一封给周中。周中看后,命王熊盯着秦家。晋阳秦氏族人何时到,做过何事,周中是一概清楚。
召来林氏问清楚经过,立时判秦名之之女秦氏做为秦家的户主,即女户。
晋阳秦氏几人瞠目结舌,纷闹不休,又跑到州府状告周中受女□□惑胡乱判案。
女户之事,乡民不知,可官场上又有几人不知。即便他们心里不乐意,也不能说周中之判不对,卷宗上写的清楚,据阮氏之情而仿效判之。
阮氏女户早有定论,但终其是以女子之身成为家主户主,故周中此判却也说不上过错。
周中三年又换了一地任县令,不管那时是贫瘠或富裕,周中都坚持不懈地推行女户。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家中无男丁可以让女儿立女户以延续其血脉,凡是生不出男丁的人家也多了心思,也不想看着族人虎视眈眈盯着家中钱财,一心盼着能给女儿立个女户。
然三年太长,九年过去,周中也不过去了三个地方。
周中看着镜子鬓边的白花,叹道,也不知有多少个三年供他辗转他处。
第七十八章
九年,周中所实施的女户制小有所成,但朝廷仍是不赞同的态度,却也又默认了周中给出的一个又一个女户。
于是,周中每年雷打不动地向朝廷递折子提立女户,大有一日朝廷不宣召天下,明确女户制,他一日不罢休。
如今周中就任的县是怀山县,比之前的两个县要繁华许多。
县内有一大家族万氏,族中读书人众多,更有不少人在朝中做着官,三品以上的大官没有,但五六品的却不少。族中恰好有一户人家,家中行商,身家颇丰,膝下唯有一女,给女儿寻了一户家中兄弟多的中等人家,在隔壁买了处宅子让女儿女婿居住,两边打通,来往很是方便。且女儿易生养,生了三个外孙。
听说周中来了怀山县,这户人家的户主万明就动了心思,跟周中时常往来。周中也知其意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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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拒绝。
眼看周中离任在即,周明却在睡梦中双腿一蹬,闭了眼。
过了头七,万明之女万氏按其父生前之意欲到官府立女户,偏巧周氏族里来人,直接给周明过继一个刚刚成年的嗣子,并清算万家家财,把万氏及其一家人赶了出去。
万氏气愤不已,告上衙门。
周中听后,双眉紧拧。万明在世时,曾跟他说过,万氏族里跟他提过几次过继的事情,让他推了,族里也没有再提。周中就以为万氏族里默认了万明的行为,让其女儿继承其家业,不想万明一死,族里强行地塞给万明一个嗣子并赶走万氏。
周中自是判万氏为万家女户,但万氏族人不认账,道女户并非律法所定,他们可以不遵守。
周中愕然,旋即明白人家是有备而来。
但却如万氏一族所说,朝庭并无政令立女户,周中一时半会也无它法,退堂准备另想别的法子。
不想次日一早醒来,衙门来了几个内侍,奉圣命命周中立即起程回京。
周中一头雾水拿了几件衣服带着王熊往京城赶去,刘鹏则留在县衙处理事宜。
一路急行,日夜兼程,待快到京城,周中才得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次日,周中到了京城立即给带入皇宫,看着龙榻上满头银发脸色灰白的景仁帝,没由来的鼻头酸涩,周中声音哽咽,“皇上。”
“周卿,不必如此。生老病死,人之轮回。”
景仁帝说完这一句话,一阵猛咳,撕心裂肺般。
“太医呢?臣去叫太医。”
“不急。”景仁帝手指着案几上的水。
周中倒了一盏水捧到他面前,他就着周中的手喝了几口水。
“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太子越发的不成样,让人挑拨的见了太孙跟仇人似的……”
周中猛地抬头望着景仁帝,“太孙?”
景仁帝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在朕心里,他早就是太孙了。这些年,亏他小小年纪却沉得住气,从不跟太子这个父亲硬来,多有忍让。那些人的心思,哼,朕岂能不明白,不就是想着太子没主见,想让他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朕还没封太孙,他们就敢挑唆太子和太孙的不睦。倘若,朕封了太孙,他们岂不挑唆的太子灭子。”
说了这些话,景仁帝又是一阵猛咳。
周中赶紧递上茶盏,景仁帝摆手,接着道:“朕想了好几月,太孙有祖上遗风,必能保我大周昌盛。待朕百年后,直接传位于太孙。只是太子的秉性,朕实在担忧。””
“向着太孙又能让太子听得进话的人,非周卿莫属。”
周中磕头应声:“臣自当竭尽全力一试,倘若臣劝服不了太子殿下……”
“朕自有安排。”景仁帝昏暗的眼睛厉色一闪而过,挥着干枯的手,“去吧。”
太子在东宫见着周中时,甚是诧异,“你何时调回京中?孤怎的没听到音信?”
周中心下叹息,他进宫并没有避着旁人,但同住宫中的太子却不知晓他人已进了宫。
周中行礼见过太子,回道:“皇上特召臣回京一见。”
“见见也好。”太子想到皇上的病,心情有些暗淡,“多待些日子,陪父皇说说话。”
“皇上是太过于辛苦操劳。”周中长叹一声,瞬间话锋一转,“太子殿下做好天下之主的准备了吗?”
“你……大胆。”惊出一身冷汗的太子指着周中怒斥,恐怕连太子自己也不知晓,他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喜悦。
“太子这是愿把皇位拱手相让?”周中并没有让太子的喝斥吓住,反而挑眉反问。
“你,大胆!”
偏周中在太子的狂怒下点点头,“其实未尝不是好事。”
紧接着周中又是一叹,“太子殿下可知臣做县令时何等辛苦?吃完早饭后,臣就得上堂判案,谁家偷了鸡,谁家的猪不见了,这些琐碎小事日日都在上演,可臣又不能不断,否则百姓会骂臣是昏官,会在臣离任时弹冠相庆。这此小事也罢,断错也无妨。倘若是人命案,臣得日夜不停地忙碌,从报案人到杀人地点到查访四邻,种种操心烦恼之事数之不尽,断得好还罢,一旦断错案,判错了人。百姓会骂臣昏庸,上官会觉得臣无能,轻者评为劣等,重者罢官。可怜臣辛辛苦苦忙碌一场,却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听了,指点周中,“县令之下有属官小吏相辅,你分派下去,让他们各行其事,何须事事亲劳。”
周中苦笑道:“臣虽能指派他们行事,但又如何能保证他们没有耍花枪,私下搞鬼。臣初到怀山县时,县丞典史等属官先行给臣立了一个下马威,不让臣揽权,让臣做庙里的佛像,摆着供人看。若真如此,也罢,臣尚可偷懒歇歇。但若县里出了大事,臣就是那顶罪的锅。故此,臣只好自己辛苦些,得有一天大祸临头还不知所谓。”
“臣这还算好的,毕竟只是一县之令。那些知府大人下面属官更多,辖下县令又众,成日比臣忙上百倍不至,既要防着属下欺瞒,又要调停属下纷争,还得忙着劝农耕种,有案子也得忙着审案判案,一年到头没有几日歇息。我们州府的知府大人年刚过不惑,鬓角的白发跟臣一样多了,外人还以为我们两人都一般年纪,实则他比臣少了二十岁不至。”
周中边说边摇头,“真不知道当官为啥?”
太子殿下突然道:“你不想当官?”
“正是。”周中应得又快又干脆,“若不是当初口快,答应木大牛弄什么女户制,臣早就辞官还乡,在家含饴弄孙,日子不知过得多悠闲,说不定臣还能长命百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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