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田园泡
“姑娘,奴婢听说那静南王和苏大公子明日就要走了。”玉珠儿托腮坐在绣墩上,满脸惆怅,“姑娘你说,那静南王到底长成什么模样,能让瑶姐儿连苏大公子都瞧不上了?”
“应当是长的极好看的吧。”李枝菱敷衍应了一句,将磨好的秋茄树根装到檀木匣子里。因着天冷,李老太太犯了冻疮,这秋茄树根煎汤后浸泡,能治手足冻疮。李枝菱便张罗了好几日将其磨成粉,又分装成袋,一日一次用一袋。
“走吧,咱们去给老祖宗请安。”
“哎。”玉珠儿替李枝菱披上鹤氅,捧过檀木匣子,随着一道出了院子。
李枝菱到时,老太太的院子里头已然来了许多人,她算是晚的。
看着大堂内挤挤挨挨的众多姑娘,李枝菱不自禁蹙眉。平日里都不见人如此齐整,今日怎么一窝蜂的都跑出来了?
正不解,李枝菱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小丫鬟的说话,压着喉咙,却难掩兴奋之意。
厚实的毡子被打开,李枝菱坐的位置靠前,她微微抻着脖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就瞧见甬道上出现一抹毫无瑕丝的狐白裘。半隐半现于朔雪之中,几乎与其融为一体。
风卷着细雪吹进大堂,李枝菱打了一个哆嗦,婆子却未将厚毡放下,只等那抹狐白进前。
走的近了,李枝菱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狐白裘,面如冠玉,清俊颀长,尤其是那双眉眼,波光流转间便能俘获人心。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即使浑身透着一股疏离淡漠,却依旧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静南王来了……”
身边有姑娘在说话,李枝菱恍然回神,原来这就是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静南王。
陆迢晔抬脚跨过门槛,转过楹门,颀长身影在宽敞的大厅内落下投影,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散发着清贵气势,将大堂内的说话声都压了下去,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多少,生恐惊扰了这谪仙一般的人物。
厚毡被放下,阻断了外头的风雪。陆迢晔微微侧身,第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水雾眼眸。
那双眼跟苏清瑜典型的桃花眼不同,她不是标准的桃花眼,而是一双状桃花,类杏眼。眼周围带着粉晕,水雾雾的眼尾上翘,透出一股迷蒙醉感,但眼中却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犹如初生小鹿。
陆迢晔不自禁的暗勾唇。这双眼睁开时,果真是干净。
“这外头的雪真大。”陆迢晔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苏清瑜拍了拍肩上的落雪,将沾湿的大氅递给一旁的丫鬟。
众人这才恍悟,原来静南王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怪这人气场太强,将原本也光夺目的苏清瑜衬得黯淡无光,连人都瞧不见了。
“特来与老太太辞行。”堂堂静南王来给李老太太辞行,是莫大荣光,李老太太激动的由雪雁搀扶起身,与静南王行叩拜大礼。
静南王虚虚将人扶起。“老太太不必多礼。”
男人知礼守节,又俊美如俦,在站众姊妹只盯着那张脸看,便觉如痴如醉。
李枝菱觉得自己……有些尿急。
原来那上辈子将她割脖于林中,前几日又将她吓晕在后园子里头的人,竟然就是这静南王!
外传性美若玉帛,容俊如神的静南王,居然就是那个要弑帝夺位的大逆不道之人。李枝菱觉得自己更想小解了。
这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感觉真是太让人害怕了。
偷偷的矮下身子躲到李飞瑶身后,李枝菱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
“你怎么了?”李飞瑶看到李枝菱这副身娇体弱的模样,嫌弃道:“莫不是又要晕了?”
李枝菱使劲摇头,将脸越埋越低。
“这是哪位姑娘,上次竟没见到。”苏清瑜不枉他的风流名声,见着一个雌物就往前凑。
李飞瑶笑着转身,“这是我那菱妹妹,年幼怕生。”
“是嘛。”苏清瑜笑了笑,盯住李枝菱黑黝黝的发顶,只觉心口有些怪,酸酸的冒着气,想上前将那发着抖的纤细身子拢进怀里好好抚慰一番。
压下那股子怪异情绪,“菱妹妹年方几何?”苏清瑜从腰间取下一袋糖果子递到李枝菱面前,“可喜欢吃糖果子?”
李枝菱今日贪懒,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这是稚童或豆蔻年岁的少女常梳的发式,更显得她年幼了几分,白生生,清凌凌的比静南王身上的白狐裘还要干净。
“菱姐儿,苏公子问你话呢。”李老太太笑盈盈道:“我这菱姐儿素来就是个害羞性子,也不会说话,木讷的紧。”
苏清瑜笑了笑,却没心思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盯住李枝菱,心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清瑜兄,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去拜别朱知府。”
“……嗯。”苏清瑜敛下心神,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碰到,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
李老太太亲自送静南王与苏清瑜出垂花门,一众姊妹抻着脖子往外头瞧,就盼着前头两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能回头瞧上一眼。
只可惜,这真是痴心妄想了。
屋内,李枝菱独自一人呆在大堂里,只留一个玉珠儿守在廊下厚毡处,整个院子里头连婆子丫鬟都去送人了。
人走了,她的尿意就下去了。
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李枝菱从指缝中看到那袋被置于茶案上的糖果子。上好的荷包,绣着丰竹,又点缀几只蝶,清雅而不失活泼。
小心翼翼的抽开上面的系带,李枝菱从里头挑出一颗红艳色的糖果子含进嘴里。
糖果子甜滋滋的带着玫瑰香,咬开以后里头是玫瑰卤子。
真好吃。李枝菱禁不住又吃了一颗。
突然,厚实的毡子被打开,急卷进一阵寒风,朔雪凌飞,伴随着众姊妹的惊呼声,苏清瑜大踏步走到李枝菱面前,猛地一下弯腰俯身,混杂着厚重的喘息,看来应当是急赶回来的。
李枝菱下意识抬头,正跟苏清瑜对了个着。
寒冬的天,苏清瑜只觉浑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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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沸腾。
天不负他,他找到了!他从来就知道,只要瞧见他的小萝萝,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萝萝……”轻挑散漫的嗓音变的沙哑细腻,轻飘飘的带着恍惚和小心翼翼,生恐将面前的小姑娘吹跑了。
李枝菱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的苏清瑜,咕噜一声把嘴里的糖果子咽进了喉咙里。
“咳……”糖果子不大不小,卡在李枝菱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将一张小脸憋成绛紫色,看上去尤其骇人。
“萝萝?”苏清瑜急的满头大汗,使劲的敲击李枝菱的后背,却又不敢太用力。
一阵冷梅香气扑鼻而来,李枝菱感觉有人把自己从绣墩上抱起来。她软绵绵的被人撑着身子靠在怀里,被迫压低身子,腹部一疼,那颗糖果子就被压了出来。
“咳咳咳……”
“萝萝,你没事吧?”苏清瑜将人揽进怀里,搂住李枝菱那软绵绵的身子。
李枝菱喉咙痛的厉害,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甚至都能尝到那带着玫瑰香的血腥气。
苏清瑜咬牙,将脸埋到李枝菱肩上。
汹涌而出的热泪浸湿了李枝菱身上的青缎窄腰,蕴着炙热滚烫,几乎灼烫人心。
一个大男人,埋在自己身上闷声呜咽,原本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但李枝菱却笑不出来。她心口发酸,红了眼眶。
纤细藕臂颤巍巍伸出,将苏清瑜环住。李枝菱才发现,这个一直一张笑脸,无时无刻不慵懒随性的人竟然在发抖,就像个无助的孩童。
两个陌生人,却因为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能相拥而泣。
苏清瑜搂着怀里的李枝菱,就像搂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连仪态都顾不得,红着一双眼黏在李枝菱身上,恨不能跟她变成连体婴。
有婆子被请进门,领着李枝菱去验证烫疤。
苏清瑜面色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害怕又兴奋。
害怕的是若非静南王提醒,自己可能就错失了他的小萝萝。兴奋的是寻了十二年,终于将他的珍宝寻到了手。
李枝菱被婆子恭恭敬敬的请出来,唤了一声“姑娘”。
婆子是苏清瑜带来的自己人,这会子唤李枝菱为姑娘,意思就是说李枝菱真是他的嫡亲妹妹。
苏清瑜一下从太师椅上弹跳起身,小心翼翼的握住李枝菱那双白嫩小手,声音沙哑的又红了眼眶。
“萝萝回来了,我才能夜也安稳,日也安稳。”
第4章
关于李枝菱突然变成了理国公府嫡生姐儿这件事,头一个跳出来不信的就是李飞瑶。
“不可能,母亲,李枝菱难道不是从您肚子里头出来的吗?”李飞瑶红着眼眶,咬着牙,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氏心虚的瞧了一眼李老太太,在得到首肯后才道:“瑶姐儿,菱姐儿是老祖宗十一年前上香的时候,半路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
李老太太惯是个心地不错的,上香路上瞧见被人牙子又打又骂的苏锦萝,就花了些银钱将人买了,准备当个小丫鬟使唤,却不想这小丫头洗干净以后粉雕玉啄的瞧上去尤其喜人。
这时候正巧一道上香的张氏身子不稳,落了一胎,可怜那胎都已成型,是个有手有脚的女娃娃。就这样,李老太太做主,将苏锦萝给了张氏做养女,不过这事瞒的好好的,只除了张氏一秃噜告诉了李老爷,其余人皆不知。
“老祖宗,菱姐儿若真是理国公府家的嫡生姐儿,要走的话,咱们也拦不住。”张氏满脸忧心。虽说张氏平日里对李枝菱不闻不问,但好歹养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有些不甘。
“这事让菱姐儿自己做主。”李老太太惯疼李枝菱,比张氏还要舍不得,却依旧将选择权交到了李枝菱手上。
李飞瑶气急咬牙,一甩袖直接就出了屋子。她才不信,明明是个颠颠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丫头,什么时候竟变成理国公府家的嫡生姐儿了。
“雪雁,上香的事,菱姐儿怎么说?”张氏转头看向雪雁。
雪雁上前蹲身行礼,“菱姐儿说身子乏累,这次就不陪大夫人一道去了。”
“知道了。”张氏点头,心中有些不舒服。
李飞瑶惯是个管不住的性子,只李枝菱贴心些,常常陪着张氏去上香。这次突然不去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因着李枝菱的身世刚刚揭开,张氏一联想,便有些不得劲。
这头,小院内,李枝菱打发了玉珠儿,将自己牢牢裹在被褥里。
上香坚决不能去,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条。
唉,不行,想到那静南王她就想小解。
……
苏清瑜已寄书信,八百里加急到理国公府。
所有人都觉得,李枝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哦,不,人家本来就是只凤凰,这会子要重回凤凰窝。
但没想到的是,李枝菱却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理国公府,只愿意呆在李家侍奉老祖宗。
“萝萝……”苏清瑜一脸苦涩的灌下一碗热茶,“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道回去吗?”
“……大哥。”李枝菱适应了一天,才磕磕绊绊的叫出这个称呼,虽然陌生,但却意外的让人感觉安心。
“我在这里很好,大哥可以时常来瞧我,我有空也会去瞧公爷和夫人的。”十几年了,李枝菱已完全唤不出母亲与父亲,在她心中,李老爷与李夫人才是养她十一年的人。
不愿再看苏清瑜那双浸着泪珠的桃花眼,李枝菱提裙而去,她怕她会心软。
因为这事,静南王和苏清瑜回定都城的日子便延后了。
入夜,月色惨白,满目望去皆是溯雪银霜。苏清瑜执酒壶靠坐在房廊的美人靠上,目光游离,已显醉态。
陆迢晔缓步而来,静站在其身后。“菱姐儿心思单纯,孝心极佳,看起来被教养的很好。清瑜兄何故苦恼?”
苏清瑜长叹一声,满身酒气的苦笑。“王爷莫要笑话我了,菱姐儿不愿与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
“清瑜兄素来才智机敏,怎么这会子反倒愚钝了?”
“王爷这是何意?”
“菱姐儿虽是个性子好的,但这李府里头藏污纳垢,菱姐儿若再住下去,难受到影响。小姑娘年纪轻,不懂分寸,你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为她着想。”
苏清瑜沉静下来,脸上虽带酒气,但眸色却分外清明。“是我拘束了,多谢王爷指点。”
……
“姑娘,苏公子又差元嬷嬷来送东西了。”元嬷嬷就是上次给李枝菱验烫伤的人,是苏清瑜的奶娘,即使是在理国公府内,也是上的了台面的半个主子。
“放着吧。”李枝菱不感兴趣的摆了摆手。
这几日,苏清瑜陆陆续续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几乎都要将她这个小小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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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填满了。
“姑娘,瑶姐儿来了。”玉珠儿打开帘子,李飞瑶提裙进来,看到靠在榻上李枝菱,疾走几步就到了她面前。“听说你要走?”
“我不走。”李枝菱抬眸瞧了李飞瑶一眼,歪着小脑袋神色无辜。
“哼。”李飞瑶冷吭一声,“理国公府那般的富贵人家你都瞧不上眼,莫不是还想进宫当公主去?”
李枝菱拉了拉身上的被褥,把怀里的手炉递给李飞瑶,声音软糯却清晰道:“便是当公主我也不去。除非你们赶我出去,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你偷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李飞瑶推开那手炉,拿过绿春手里的紫檀木盒子递给李枝菱,装作不在意的道:“喏,这是我今日出门顺手买的,真是难吃,就给你吃吧。”
紫檀木盒子里装的是萧美人家的点心,整个新平郡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李枝菱和李飞瑶的月例都是定数,萧美人家的点心又贵,李枝菱即便贪嘴,一月内也只能吃上一两次。
“多谢瑶姐姐。”
“反正是我不要的。”李飞瑶看着李枝菱那与苏清瑜越来越像的眉眼,心中焦躁,赖了好几个时辰才被张氏唤了回去,说是知府大人一家子都来了,让去见客。
按照现在李枝菱被苏清瑜抬高的身份,张氏不敢像往常般随意差遣她,只让婆子来问了一句。
“姑娘,奴婢听说知府大人有意想让朱公子跟你提亲。”玉珠儿见李枝菱这一日日的懒在榻上,便搬了个绣墩过去与她说话。
玉珠儿嘴里的朱公子是知府大人家的嫡长子朱阔龙,这朱阔龙是李飞瑶的爱慕者,平日里求而不得,天天变着法的讨李飞瑶欢喜,一夕之间竟因为李枝菱的身份要被知府大人强逼着跟她提亲,真是可怜。
李枝菱依稀记得,那朱阔龙生的浓眉大眼的还算端正,但在被李飞瑶衬得黯淡无光的李枝菱面前却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而且家中通房侍妾无数,是个下流浪荡子。
“姑娘,大夫人差人来问,今日晚宴要不要留您的位置。”婆子站在厚毡处轻唤,语气态度显出几分明显的谄媚。
“不必了,不想去。”李枝菱打了个哈欠,蜷缩着身子躺进被褥里。
像这样的溯雪寒风天,还有比躺在被褥里头小憩更舒服的事吗?
……
李枝菱一觉睡醒,已近黄昏。玉珠儿急打帘子进来,面色煞白。“姑娘,不好了,听说咱们铺子里头出了人命官司,衙门将老爷关进了大牢里。”
“什么?”李枝菱猛地一下起身,匆匆穿戴一番就出了院子,往老太太那处去。
晚间夜更寒,更深露重,覆雪凝霜。天色暗沉沉的瞧不见一丝星光,满目皆是堆雪。李枝菱披着鹤氅一路疾走,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时,那双软底儿绣鞋早已湿透。
穿过甬道进房廊,转过楹门,李枝菱方入正堂。房内,李老太太一脸忧心忡忡的靠在罗汉塌上,身旁坐着张氏和李飞瑶。
李家人口简单,只李老爷一个独子,他除了张氏这个正妻外,还有两个通房,皆无子嗣。
“老祖宗,怎么回事?”李枝菱进前,雪雁亲自搬了绣墩,又沏了热茶,将刚刚添好炭的铜制手炉递给李枝菱。
“药堂出了些事,将给一个孕妇的药方子开错了,一尸两命,那孕妇的丈夫不依,闹上门来,被药房的活计失手打死了。”
这是整整三条人命啊。
李家虽然有钱,但还不到能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李老爷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那可怎么办?”李枝菱心急道:“方才朱知府不是来了吗?能不能让他想想法子?”
一提到朱知府,堂内原本就闭塞的空气瞬时愈发凝重。雪雁上去挑了炭盆,又换了熏香,稍开朱窗,打开毡子,溯雪从细缝中卷进来,冷的人心寒。
“朱知府说,这事要想翻案,太难。”李飞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艰涩,“除非……”
李家全靠李老爷一人支撑,如今李老爷落难,李老太太腆着一张老脸上门去求人,平日里瞧着关系极好的人家连门都没让进。尤其是朱铮铮,趾高气扬的将李飞瑶狠骂了一顿,甚至还逼李飞瑶下跪。
李飞瑶惯是个傲慢性子,但因为李老爷在朱知府手里,她虽没下跪,却硬生生忍着被朱铮铮羞辱了一番,只字未驳。
“除非什么?”李枝菱也觉出不对劲。
“朱大人想让瑶姐儿嫁给朱阔龙。”张氏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珠子,接过了李飞瑶的话。
朱知府是个明白人,李枝菱他儿子肯定是娶不到了,能趁机娶到一个新平郡第一美人也不错,兴许还能跟理国公府搭上些关系。
“这是在趁火打劫。”李枝菱蹙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菱姐儿啊,你瞧瞧,能不能去求求苏大公子?”张氏将希望放到李枝菱身上。“你虽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未曾短你吃喝,平日里老祖宗也待你极好。菱姐儿啊,就当母亲求你,帮帮老爷吧。”
张氏扶着绣墩跪倒在李枝菱面前,哭的眼睛都红了。
“母亲……”李枝菱面露难色。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李飞瑶霍然起身,强硬的将张氏从地上拽起来。“不就是嫁人嘛,我嫁。”
“瑶姐姐,你不能意气用事。我现在就去瞧瞧大哥。”话罢,李枝菱提裙往外去,李飞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双眸泛红。
“李枝菱。”
“没关系的,大哥疼我,如若能帮忙,定然不会推辞。”
李飞瑶眼睁睁的看着李枝菱推开自己的手,转身迈入屋外那片素色皑雪之中。李枝菱穿着那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纤细身影缓慢融入夜色之中。
李飞瑶立在户牖处,头顶是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红纱笼灯。她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第5章
苏清瑜住在李府的一间三进院子里。
李枝菱到的时候,院子里头灯火通明,就好像知道她要来一样。
“大哥。”外头太冷,李枝菱走了一路,脚上的绣鞋被冻湿,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立在大堂门口。
“萝萝?”听到声响,苏清瑜疾步出来,看到那一身风雪的人,赶紧急急牵了进去。
“去端姜汤来,再加两个炭盆,还有昨日新送来的衣物都替我取来。打盆洗脚水,把那双缎面的棉鞋拿来。”
丫鬟们有条不紊的端了东西来,李枝菱被苏清瑜按在软榻上,身后垫着一个石青缎面的靠枕,底下坐着厚实的绸被,怀里还被塞了一个手炉,照顾的就像是个婴孩般。
“来,我瞧瞧,鞋袜都湿了。”苏清瑜蹲在地上,准备给李枝菱脱鞋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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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枝菱红着脸往里一缩。“我,我不冷。”
“萝萝是在害羞吗?你小时候,可都是我帮你洗的澡。”
“现下大了。”李枝菱的脚躲在新换上的葱绿花绸小袄内,外头套着一件红小衣,在暖烘烘的大堂内一点都不冷。
“就是洗个脚。”苏清瑜坚持,利落的把李枝菱的绣鞋和罗袜褪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脚盆里。
红木脚盆里盛着温水,上头飘浮玫瑰花瓣,风干的玫瑰花吸饱了水渐渐舒缓开,粘在李枝菱凝脂般的肌肤上,更显玉色。
“烫不烫?”苏清瑜一脸满足的仰头看向李枝菱。
李枝菱抱着怀里的靠枕,轻摇了摇小脑袋,白生生的一张脸都埋了进去。
虽然说是她的亲大哥,但这样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害羞啊……别人的亲大哥会帮妹子洗脚吗?
细细替李枝菱洗完脚,苏清瑜用帕子帮她擦干,然后套上罗袜棉鞋,帮她垫了一个脚炉。
“大哥,我来寻你,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是李老爷的事吧。”
“大哥知道了?”李枝菱睁大一双眼,清凌凌的透着纯稚。
苏清瑜抚了抚李枝菱的小脑袋,指尖滑过那头顺滑青丝,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用的是桂花香油吗?”
“嗯。我觉得外头的桂花香油味道太重,又不纯,便自己做了一瓶,用着还好。”李枝菱不知道苏清瑜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大哥若是想要,我明日让玉珠儿给你送来。”
“好。”苏清瑜眸色宠溺的看向李枝菱,“我的萝萝手真巧。”
李枝菱不自禁又红了脸。他这大哥长了一双十分风情的桃花眼,这样专注瞧着她的时候,她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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