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田园泡
陆迢晔眸色清冷道:“是不识得王氏,还是不识得那支珠钗?”
此话一出,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苏珍怀。她面色一喜,急急开口道:“太后您看,承德一个御书房的近侍,平日里哪里见得着三皇子妃。”
陆迢晔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扫一眼瘫软在地的王氏。
……
理国公府内,听闻苏锦萝要来,苏夫人早早领着丫鬟、婆子去拾了锦玺阁。
晚宴本已毕,因着苏锦萝来了,便又开了一桌。
一众女眷围坐在旁,吃着时鲜新物,摆着瓜果,偶尔小啄几口酒水,说笑着。其实都是陪苏锦萝一道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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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萝在皇宫内没有吃饱,回到静南王府后也没用膳,径直就来了理国公府,确是有些饿。
“萝萝,你派人送来的酥皮月饼老太太和咱们都尝了,味道极好。”林氏揽着怀里的苏澄瑜,笑盈盈的道。
因着林挚的事,林氏娘家现今府门紧闭,皆夹着尾巴做人,林氏也不敢再将苏澄瑜送到林府去。林氏惯是个聪明的,如今局势她看的透彻,在理国公府内也敛许多。
“那便好。”苏锦萝掀了掀眼皮,目光一扫苏澄瑜。
注意到苏锦萝的视线,林氏急忙道:“澄哥儿还小,就随在女桌了。”女眷的席是撤了又上的,外头男桌的席面却还没吃完。一众人喝的东倒西歪,不知东南西北。
静南王的冤屈被洗刷,连带着理国公府也得脸起来,再加上苏清瑜近日里在朝堂上颇为得脸,前来巴结的人更是多,几乎要踏破门槛。
苏澄瑜年岁还小,随在女桌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记吃不记打,更何况,那次林氏还没打,只是对苏锦萝指桑骂槐了一番,不然如今也不会腆着脸来讨好。
“娘,我要吃那个。”苏澄瑜指着苏锦萝面前的杏酪,小身子比先前苏锦萝看到时还要再壮上几分。
摆置在苏锦萝面前的杏酪呈乳白色,甜滋滋的撒着些玫瑰花瓣,色泽艳丽,香味纯和。不管是外观还是味道,都十分吸引小孩。
“闭嘴。”林氏低呵一声。
苏澄瑜被林氏宠惯了,如往常般闹起来。小孩子的记性说好不好,说差却也不差。苏澄瑜偏偏记得苏锦萝,也记得她娘亲与他说过的话。
“她一个贱蹄子,哪里吃的了那么好的东西!”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特有的尖利叫声,响彻整间屋子。
林氏面色煞白,她霍然起身,猛地就朝苏澄瑜打了一巴掌。
苏澄瑜被打的摔到地上,一懵,继而是一阵嚎啕大哭。
屋内众人面色各异,苏夫人气得一张脸涨的通红。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必然是林氏私底下说多了,被澄哥儿记住了。
她本就知道林氏不是个好的,没曾想竟这般明目张胆,是欺负她萝萝没人护着吗?
“老祖宗……”苏夫人一扭身,就跪在了地上,将正心疼的盯着苏澄瑜看的老太太吓了一跳。
苏澄瑜年纪最小,老太太偏宠,自然舍不得他哭成这样,也认为一个孩子,口无遮拦些,不算什么大事。
“老祖宗,”苏夫人哭的厉害,“萝萝自小被人拐走,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虽嫁了静南王,但一入皇门深似海,旁人都说是富贵荣华,只有咱们女子知道里头的苦。”
苏夫人一向端庄自持,哪里有像如今这般,哭的连妆都花了。而且她的话也点醒了老太太,如今的苏锦萝今非昔比,不是她的孙女,而是静南王妃。一句话,便能将他们整个理国公府一窝端了,更别说是整治一个小小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太板下一张脸,突然开口道:“林氏。”
林氏正怔愣着,她也没想到,自己气急之下居然把她心爱的澄哥儿打成这样。看着澄哥儿那张白嫩小脸上的巴掌印,和糊了一脸的眼泪,林氏一脸心疼的把人搀起来,根本就没听到老太太的话。
“林氏!”老太太语气严厉的又唤了一句,抬手拍上面前的八仙桌。“如今你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原本只是想在苏锦萝面前护一护苏澄瑜,却没想这林氏这么没有眼力见,立时动了真气。
林氏一怔,跪在地上哭道:“老祖宗恕罪,是儿媳没有管教好澄哥儿……”
“既然不会管教,那就别管了。”老太太黑着一张脸,命身旁的奶娘将苏澄瑜抱进屋内,“我这个老太婆身子还康健。日后就由我替你照管。”
林氏瞬时瞪大一双眼,哭叫着爬到老太太面前,“老祖宗,老祖宗,是儿媳的错,您千万不要将澄哥儿带走啊,他才五岁,他不能没有娘的,他不能没有娘的……”
“澄哥儿有你这个娘,还不如没有。”老太太气急,一下子有些喘不上气。
苏夫人也顾不得教训林氏,赶紧上去替老太太顺气,喂了一颗清心丸。
“行了,下去吧,看着就心烦。”老太太缓过气来,不耐烦的朝林氏挥手。
林氏抹着眼泪珠子,想到她娘家如今局面,终不敢违背,抽抽噎噎的去了。
苏锦萝见老祖宗没事,赶紧多扒了几口饭。她想起皇帝病危的事,觉得这事有必要与大哥说上一句,便借口要去沐浴换衣,离了这闹腾的地,先行回了锦玺阁。
锦玺阁内,物事照旧。榻上,被褥、花枕,都是今日新换的,青瓷茶壶里盛着热水,各处角落,不染一点尘埃。
雪雁寻了小厮,将苏清瑜请了过来。
“萝萝。”苏清瑜大步进来,脸红,带着酒晕。
“大哥。”苏锦萝闻声出去,将人带进屋内。
苏清瑜刚刚在吃酒,虽未多饮,但走近时一身酒气,刺鼻的很。
“大哥,你怎么吃这么多酒?”苏锦萝蹙眉,不赞同道:“当心伤身。”
苏清瑜神秘一笑,伸手勾了勾苏锦萝的小鼻子。“傻萝萝,你大哥我吃的是水。”
“你诓我。若是水,那你身上怎么那么重的酒味?”
“想要有酒味还不简单?倒上几杯不就行了?”苏清瑜笑的畅快。
苏锦萝恍然,脱口而出道:“这个法子不错,待我回去就跟他说去。”省的吃多了酒伤身。
“他?萝萝说的是静南王?”苏清瑜失笑,“傻萝萝,你大哥这法子就是人家教的。”
苏锦萝一愣,道;“可是我瞧着他吃的是真酒……”
“在外头自然斟的是真酒,不过嘛,”苏清瑜甩了甩宽袖,“掩袖吃酒,这酒能吐在里头。”
听苏清瑜一席话,苏锦萝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他每次吃酒,都要掩着袖子吃。”她还当这是人的习惯,只因瞧着好看,真是太坏了。而且有这么好的避酒法子,也不教她,就让她傻乎乎的一杯又一杯的吃旁人灌的酒。
要知道今日若非她提早在雪雁的提醒下吃了解酒汤,怕在中秋宴上就挨不住了。
其实苏锦萝哪里知道,陆迢晔此人,心思恶劣,就喜她吃醉酒后,那副娇软如泥的模样。一身细皮嫩肉,啃在嘴里,飘着酒香,就似能咬出美酒来。
“萝萝,你特让人寻我来,是为何事?”苏清瑜道。
苏锦萝一拍脑袋,她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雕花大门紧紧关上,苏锦萝派雪雁守在外头,附耳于苏清瑜,将皇帝病危的事说了。
苏清瑜面色大惊,点头,略略与苏锦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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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几句话,便急急去了。
看苏清瑜疾走远,苏锦萝不自禁叹息一声。
这几日,皇城注定不太平。
“雪雁。”苏锦萝将守在户牖处的雪雁唤进来。
“你与明远说,明日便将婚事给办了。”若皇帝突然驾崩,皇城内一月,是不许行红事的。
雪雁面色一红,呐呐道:“王妃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锦萝笑道:“想让你从理国公府出嫁。”
第77章
翌日,苏锦萝洗漱完毕,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就与苏夫人进了屋子。
“萝萝呀,先前你出事,我本想着去瞧瞧你,可是你大哥说让我不必去,他去便行了。我一直瞧不着你,只听得外头消息传来传去的,不知道有多担心。昨晚上林氏那人也在,我不好与你多说什么。你莫要怪娘。”
“没有怪娘的意思。”苏锦萝握着苏夫人的手,看到她红了眼眶。“我现下很好,王爷也很好,母亲不必担忧。”
“哎。”苏夫人应一句,然后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萝萝呀,不是母亲催你。你们成亲都大半年了,可有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苏锦萝神色懵懂。
“傻姑娘。”苏夫人笑道:“这肚子还没消息吗?”
提到肚子,苏锦萝顿时恍然。
她面色羞红的低头,扭捏着道:“还早呢。”
“不早了,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你大哥了。”苏夫人话罢,又道:“萝萝呀,母亲要提醒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静南王是个好的,但架不住外头那么多唾沫星子沾上来。”
静南王先前就已经有不举之名,如若苏锦萝无后,这名声怕是要被外头坐实了。
“而且母亲听说,那太后虽看着慈眉善目,但一贯是个心狠的。你可要当心着些。”
“嗯,女儿知道。”苏锦萝绞着绣帕,呐呐张了张嘴,然后转移话题道:“母亲,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让雪雁从理国公府出嫁。”
“怎么突然想到这事?”苏夫人奇怪道。
苏锦萝抿唇轻笑,双眼柔柔弯起,形似月牙。“就想着,让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是先前,苏锦萝答应雪雁的。
“好。”苏夫人没有犹豫的点头,道:“什么时候成亲?”
“明日。”
“这么急?那可什么都来不及置办了。”苏夫人面露苦恼的皱眉。
“无碍的,都办好了。母亲在府内挂些红绫、灯笼,再贴些双喜红字,瞧着像个出嫁的地方便行了。”想了想,苏锦萝又道:“就让雪雁在我的锦玺阁出嫁吧。”
……
翌日,风清日朗,万里无云。
宫内没有消息传出来,理国公府内外忙活的热闹。苏锦萝一大早起身,带着玉珠儿、如青、依彤等一干丫鬟、婆子,送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唢呐声声不绝,围观之人将宽大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传,这是理国公府哪位姑娘出嫁。
“理国公府哪里还有姑娘。听说这次出嫁的呀,是苏二姑娘也就是现在静南王妃的贴身女婢。”
“一个女婢都这么大阵仗,真是好福气呀。”
外头,众人议论纷纷。轿内,雪雁盖着喜帕,握着手里的红鸡蛋,悄悄抹了抹眼泪。雪雁自知,自个儿是个奴婢,却不想,有一日,竟能如此风光无限。
府内,苏锦萝站在阁楼上,探身时,能清楚的看到理国公府门口那顶被晃晃悠悠抬走的八抬大轿。
明远身穿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面露喜色的勒马往前去。
瞧着这番场景,苏锦萝不禁想到,那时自己出嫁,坐在喜轿里头,没有瞧见陆迢晔那厮骑在马上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惜。
陆迢晔骑马的模样,定然要比明远高大帅气许多吧?
想到这里,苏锦萝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瞧过男人骑马的样子?大哥说这厮百般武艺皆能,马术也一定很好。只可惜,自己不会骑马,若是她会骑马,两人一道驰骋林中,也算是一桩乐事。
“王妃。”玉珠儿撑着下颚靠在扇上,噘着嘴,脸都要从纱窗上挤出去了。
“怎么了?”看着这副模样的玉珠儿,苏锦萝好笑道:“今日是雪雁出嫁的好日子,你不替她高兴吗?”
“雪雁嫁了个体面的夫婿,我自然替她高兴。她虽然与我在一处的时间不长,但处处照料着我。”说到这里,玉珠儿垮下双肩,眼神微黯,“她如今一嫁,我就觉得这心口空荡荡的,也堵得厉害。”
听到玉珠儿的话,苏锦萝也有些怅然若失。她想起母亲与她说的话,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从新平郡到皇城,从李府到理国公府,时间过的太快,苏锦萝只觉一晃眼,她就嫁人了。
再一晃眼,她便又被催着生孩子了。
上辈子的事模糊在她脑中,从先前清晰到触手可及的程度,到如今的恍如隔世之梦。
再想起来,苏锦萝却并未有多少感触。只觉自己现在每踏一步,都像是在走尖刀上似得。
陆迢晔的野心太大,苏锦萝虽嫁给了他,但帮不了他。身为皇家人,享荣华富贵,却必然要接受每日里如履薄冰之态。
“萝萝。”苏清瑜的声音从阁楼门口传过来。苏锦萝低头一看,就见自家大哥穿着朝服,正在下头与她招手。
“我上来。”苏清瑜喊一句,大踏步走进了阁楼。
苏锦萝关上扇,迎上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下朝了,今日陛下又没上朝。”苏清瑜让玉珠儿下去,守在阁楼门口,然后面色严肃的检查了四面扇门户。
“萝萝,你听我说。”
“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坐。”牵着苏锦萝的手将人按到绣墩上,苏清瑜正色道:“皇帝驾崩了。”
这么快?苏锦萝面露诧异。
“这消息现下秘而未宣。王氏与三皇子秽乱宫闱,被贬为庶民,发配宁古塔。太子密谋夺位,大逆不道,被废黜太子之位,打入冷宫。陛下的遗诏现在静南王手里。如今局势,只剩下大皇子和四皇子。端看静南王站在哪处了。”
苏锦萝怔怔坐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哪里会站队,他明明是自个儿想当皇帝的。
但让苏锦萝没想到的是,当了皇帝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
九月节,寒露。千里霜铺,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先帝逝,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太汉。
先皇后并先太子,幽禁冷宫。大皇子被封为中硕王爷,赐府宅,赏蟒袍。太后加封太皇太后,并追封已逝方贵妃为皇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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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封周淑媛为太嫔。
静南王府前,朱红大门紧闭,门庭清冷。
苏锦萝蹲在廊下,正在捣鼓一盆菊花。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竹篮子,里头是刚刚新鲜摘下来的菊花。七倒把歪的竖着,菊心还渗着露珠。
屋内,陆迢晔洗漱完毕,从屏风后转出来,看到小妇人正撅着屁,股将那盆价值连城的菊花撅的连根杆子都不剩。
“做什么呢?”男人近前几步,抬脚踢了踢苏锦萝的小屁,股。
苏锦萝拨开身后捣乱的脚,声音软绵绵的道:“我摘了菊花,过会子做炸菊花吃。”
近几日,苏锦萝迷上了“洗手作羹汤”这件雅事。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但却十分自信,愈发起劲。
“今日不是新帝登基,你不用去吗?”苏锦萝摘完最后一朵菊花,就地开始掰菊花瓣。
陆迢晔撩袍蹲下,抬手拿起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扯开上头细嫩的菊花瓣。
“抱病在身。就算是新帝,也不能强让我去瞧他登基吧?”陆迢晔慢吞吞的开口。
苏锦萝斜睨一眼面前的陆迢晔,身强体壮的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了。而且前几日把她折腾成那样,若不是恰逢她小日子来了,还逃不过去呢。
想着,苏锦萝不自禁红了脸。她摘一瓣菊花嚼进嘴里。涩涩的,汁水却充沛。
心里头埋的那个问题蠢蠢欲动,但在对上男人那双清冷晦暗的眼眸时,还是默默又咽了回去。
一开始,苏锦萝疑心是这厮夺位没成,心里头不痛快,所以回府便称病抱恙,谁也不见。但后来,苏锦萝见人一副悠闲自在,好吃懒做的模样,又觉得这人难不成是对皇位不感兴趣?
若是不感兴趣,那上辈子又为什么要杀她?
“爷,苏大公子来了。”明远立在廊下,朗声道。
苏锦萝眼前一亮,正欲起身,又听得明远说下一句,“正在书房里头等您。”
经过先前的习惯,苏锦萝已经明白。若大哥去了书房,就是有要紧事与陆迢晔相谈,她只得等人谈完了,才能去寻人。
苏锦萝见男人拍了拍手,携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去了,立时便噘高了嘴。
大哥以前那么疼她,如今有了这厮,每日里来,只匆匆见自个儿一面就去了……苏锦萝恨恨扯着手里的菊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大哥不疼她了!
雪雁端着茶水来,看到苏锦萝手里的菊花,赶忙唤道:“王妃。”
苏锦萝低头一看,只见菊花蔫巴巴的,几乎被自己扯成烂泥。
书房内,苏清瑜起身,与陆迢晔拱手行礼道:“王爷。”
“如何。”陆迢晔撩袍落座。
“正如王爷所料,登基大典之上,两位藩王闹了事。虽然暂被压下来了,但新帝如今,应当是十分不愉。”
四皇子身后无势,方淼又远在陆府抗击罗延规。虽然得了皇位,但此刻这位置于他而言,就是块烫手山芋。
他没权没势,坐在这皇位上。周边虎视眈眈,谁都能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不愉又如何,”陆迢晔弹了弹宽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声音清冷道:“便是不愉,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王爷。”苏清瑜单手搭在案几上,面露踌躇。“先帝逝时,您手握圣旨,又了那么多力气铲除了太子和三皇子,为什么……”不直接登基呢?
陆迢晔自然明白苏清瑜未言之话是什么意思。他低笑一声,眼睑垂下,露出一颗朱砂痣。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道:“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就算是他强登基了,如今朝堂内忧外患,与其坐在皇位上给人当靶子,不若坐在幕后,将剩余的障碍,一一清除。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他陆迢晔,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若要得到什么东西,必要十拿十稳之后,才肯出手。
用茶盖拨了拨茶面上的茶沫,陆迢晔敛下眸中锋芒。“新帝那处,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在罗延规那里安插的牙兵能动了。你要告诉新帝,方淼办不到的事,你苏清瑜能办到。”
“是。”苏清瑜起身,毕恭毕敬的与陆迢晔拱手行礼。
男人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手里的新茶,姿势散漫,但无端散出一股子强悍霸气。
任苏清瑜如何想,也不会想到,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同伴,居然是这样心有沟壑之人。
电光火石间,苏清瑜想到苏锦萝那时候与自己说的话。
原来这一切,他的萝萝竟比他还要早看透吗?
自嘲一笑,苏清瑜只觉自己枉为兄。满以为压着理国公府的重担,却不想,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个。
“怎么,苏大公子后悔了?”陆迢晔轻勾唇角。
对于无意间上了陆迢晔这艘贼船的事,苏清瑜没有后悔,只有庆幸。如果必须站队,那他做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他压了一个没有人注意,却注定会成功的人。
没有人,能赢过这个人。
……
小厨房里,苏锦萝正在热火朝天的炸菊花。
刚刚长成的细嫩菊花被撕开,洗净,在泉水中浸泡片刻,捞出沥干。放入打匀的蛋清中滚揉均匀,再滚上一层干面粉,等油锅烧开,便能放进去炸了。
“王妃,还是让厨娘来炸吧,您当心伤了手。”雪雁梳妇人髻,站在苏锦萝身边,搀着人的胳膊往旁边扶了扶。
苏锦萝看一眼那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油锅,也是有些害怕,只好点头,让出了位置。
厨娘上前,开始炸菊花,手法娴熟。
菊花细嫩,下油过一遍,基本就能被捞出来了。
苏锦萝捧着盐罐子,在那被炸的油滋滋的菊花上撒上一层又一层的盐。菊花正热,细盐撒上去,立时融化,看不见踪影。
一旁雪雁看到苏锦萝的动作,虽没尝到这炸菊花,但只觉自己嘴里得慌。这都要下去半罐盐了吧?
“来,将这东西端到书房去,给我大哥和你家爷尝尝。”苏锦萝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王妃……”雪雁面露踌躇。
“去。”苏锦萝一瞪眼。“你若是不去,我就让人打明远板子。还有,不准将里头的盐告诉他,你若是告诉了他,我也打他板子。”
雪雁无奈,为了明远的屁股,只得将这盘加了料的炸菊花端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明远正候在那处,看到雪雁手里端着的炸菊花,笑的一脸灿烂。
新婚燕尔,自然浓情蜜意。
雪雁面色稍红的把东西往人怀里一塞,道:“王妃让我送来的。”
“哎哎。”明远痴呆呆的应了,捧着盘子就魂不守舍的往里去,走到半路慌忙退出来,吓得面色煞白,抖着声音道:“爷,王妃差人送了盘炸菊花来。
锦帐春 分卷阅读142
”
真是得意忘形……身上的衫子被冷汗浸湿,明远想到自家爷的手段,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手里端着王妃送的炸菊花,不然擅闯书房,是要被褪一层皮的,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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