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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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底下人七嘴八舌地应和,秦便听到匆促的脚步声朝着四周的房子走去,让人心脏发紧。
火色影影祟祟照进来,她不敢发出声音,连呼吸都不敢多喘。
“火统领,老二那头来消息了,说是已经抓到活口,明日应该就能押到,我们在哪里审他?可要送回清州?”另有个尖细些的男人声音响起。
“等搜完村,确保这里没人,就在此地审吧,那事宜早不宜迟,如果晚了时辰坏了那位的好事,我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火统领冷道,“沈家那小媳妇也一定要抓回来,别给跑了。”
“是,已经加紧在追了。”他的手手回道。
“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火统领啐道。
“火统领,不怪兄弟们,是她身边那护卫招子太硬。”
秦揪紧衣襟,果然是追杀她的那群人,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她和何寄藏在这里,然而她没空细思,门缝外透进来的火光越来越亮,那两人已往她藏身之处搜来,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异响,屋里一目了然,毫无藏处,若是他们推门进来,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秦已急得不行,屋外却在此时响起两声马匹嘶鸣,有人喝了声:“是沈家逃掉的小媳妇?”“快追!”要推门进来的人便止步门前,秦松口气,却见天上有人影倏尔落下,她吓得要叫,嘴却被捂个结实,不过眨眼功夫,人就被抱着从残破的瓦片洞里飞到屋顶上。
“嘘,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过,秦喘着粗气看向正用手压着自己的脑袋,把她压在屋脊后的何寄。见她不再挣扎,何寄这才松开她的嘴,将人圈在胸前护在屋顶上。
“我把马放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天马上就亮了,一会我去偷两匹马,我们就能重新上路。”他小声解释,注意力却没离开那伙人。刚刚要推门搜屋的人已踢开门闯进屋中,仍将房间搜了个底朝天后才离开。
“何寄,我不走。”秦回头,脑门磕上他的下巴,却也无暇他顾,“他们抓了个人要带到此地问话,我怀疑……怀疑那人是沈浩初,我想看看。”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对方抓她的原因,适才听那火统领提及清州,她方觉此事可能与沈浩初有关,那么抓她便有可能要威胁沈浩初,亦或是有其他作用,他们现下又抓到另一个活口,那极有可能是沈浩初。
这个想法让她狂喜,而这喜意压过这种种惶恐惧怕,危险也变得微不足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事物能叫人豁出性命,无惧生死,沈浩初就是她心里的勇气。
“你……”何寄攥紧拳又松开,“太危险了!”
她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坚持。
“我不怕,但我也不想拖累你,你先走吧。”秦小声道。
一点点的希望,哪怕是荒唐而微渺的,她也愿意去求,只要沈浩初没死。
何寄盯着胸前小小的脑袋,想她真是可恶,他既然为她离京,陪她远赴广泽,又怎会在这时候扔下她一个人?他做了这么多,她却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甚至不愿在危急时向他开口求助。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上辈子那样扔下她。
但他做不到了。
天渐渐亮起,那伙人在村中搜过一遍,并没发现半点人影,去追马的人也回来,虽然如愿追上了马,却发现马上空无一人,才道被人给骗开。
虽然搜过村,但为谨慎起见,火统领还是拔出四个手下在村里各处巡罗,何寄只得带着秦东躲西藏,避开他们的耳目。
到了天大亮,远处又有马蹄飞驰而来。秦与何寄悄悄伏在路旁的树林里暗中窥视着,只见远处来了五匹马,其中一匹马上果然趴着个受伤的男人。她眼见那血从男人垂软的手臂一路滴下,到底沉不住气差点要跳出去,却被何寄按住了肩头。
那男人的衣裳确是沈家的,但头垂在马的另一侧,秦并不能看到他的模样,无法确定是何人。
“火统领,这厮嘴巴硬,用了刑也撬不开。”有人从马上翻下,朝火统领复命。
“这人伤得如何?”火统领问道。
天已亮,秦已能看清,这火统领年约三旬,高大壮硕,下盘稳当,是个练家子。
“被我刺了一剑,流了不少血,已经简单包扎过,没性命危险,不过我用了点刑,他撑不住晕了。”那人回道。
“把人抬进屋去,喂点药和吃的,别没得审出来人就死了。”火统领下令。
秦便见有人将那俘虏搬下马往旁边的屋子抬去,视线被人挡着,她仍旧看不清那人模样。
人被抬进屋后就被看守起来,火统领另又安排了些人去追捕秦二人,村子里就留下半数人,约有十个。何寄与秦趴在屋顶仔细察看了局势,那人应该没醒,火统领并没马上审问,而是与他的心腹站在屋外商议事情。
屋前屋后都守着人,加上火统领在内,有六人,余下的都在村中巡逻。
何寄瞧了一会,附到秦耳边细语一阵,秦初时摇头,而后渐渐被他说服,只能点下头去。何寄见她同意,便带着她悄悄到屋后,先将掌中扣的石子掷出,屋后守卫应声而倒,引得前头来人探看,何寄倏而发难,一剑刺去,与来人拼斗十来招后将人放倒,守在屋前的人已闻风赶来,他便正面迎上,将所有人的攻击与注意力都引到屋后。
秦便借此时机,悄然绕进了屋中。
屋外的打斗声不绝于耳,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双眸在屋里一巡,瞧见角落里躺着个人,满身是伤,正是被他们抓住的俘虏。
“吴元?”秦一眼认出那人来,此人正是沈浩初带出去的随从之一。
不是沈浩初,她很失望,但看到吴元,她又燃起希望,吴元是跟着沈浩初的人,他必知道沈浩初的去向。
吴元脸色苍白委顿于地,听到声音也无反应,秦两步上前,蹲到他身边唤道:“吴元?”她拍拍他的脸,他唇嗫嚅两下,失色的脸动了动,睁开道眼缝。他的意识似还模糊,喉咙里呼隆两声,说不出话,也认不出人。
“是我,我是秦!我来救你。”秦附耳道,一边又看了眼门。
屋外的刀剑声越发近了,她生怕有人闯入。
“秦……夫人?”吴元看清来人,总算有些反应,声音虽小却也让秦勉强听清。
“是是,我是。”秦大喜,“侯爷呢,他可与你一起?”
“没……侯爷……引开追兵,进了广泽……”他虚弱道。
果然还是进了广泽?
秦眸色一黯,待要细问,却见他力有不支,便道:“那,我先救你出去。”
“夫人……别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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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去……去……”他声音越来越小。
“去哪里?”秦不得不低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他咕哝了几声,气息一停,人又晕阙过去,秦待要叫醒他,却闻得门被一物大力撞开,有人被踹飞进来。“快出来!”何寄的声音响起。
秦抬眼,看到飞进来的人已从地上爬起,正要冲她抓去,她“啊”了声,低头避过,往屋外急逃。屋外不知何时已又来了拔人,何寄并无胜算,他几个纵跃落在她身边,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脸,往远处逃去。
“里边的人是谁?”一边逃,他一边,气息急促。
“是吴元,侯爷的随从。”秦回道,“我们能救得下他吗?”
“救不了,他们又有同伴赶到,先顾着我们的小命再说吧。”何寄断然道。他已将人带到村口那群人拴马之地,只来得及拔剑斩断一根马缰,便带着秦坐上马去。
“那就去绿柳坡的清平寺。”秦没有坚持救人,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接到何寄疑问的眼神,她又解释,“吴元说的,侯爷把很重要的东西,藏在清平寺了。”
绿柳坡的清平寺,位于秦岩城外,是座废弃的寺庙,因为香火不旺早早没落,秦与何寄摆脱追兵后,一路询问方才在日暮前抵达清平寺。
清平寺很小,不过是座小庙,庙里供着泥塑的弥勒,早就残破不堪,梁上结着蛛网,窗纸早就烂了,到处落着灰。秦与何寄将马拴在庙口的石墩上,匆匆进庙。
“什么东西?”何寄问她。
“不知道。”秦摇头。吴元只含糊说了地址,却没告诉她沈浩初到底在这里藏了何物,但她猜测那必是相当重要之物,所以才引得对方穷追不舍。
说话之间,她动作也没停,双手在庙里杂物中翻拣起。何寄看了她半晌,忽然抬头,道:“别找了,我知道在哪。”
秦双手沾满尘土,怔怔看他,他却纵身跃起,从横梁上取下一物来。
“此地连日大雨,地上潮湿进水,他不会把东西藏在地上的。”何寄捧着被油布仔细裹好的东西送到秦面前。
秦将油布一重重打开,见到里面包着的方木匣子。匣子上落了锁,没人打得开。
“到底是什么?”秦捧着匣子蹙紧眉头。
正百思无解之即,何寄忽作警语:“小心。”手比他的声音更快一步将人护入怀中。秦只闻得“咻咻”两声,竟是两支毒箭从屋外射进来。那箭擦着何寄的胳膊而过,没入佛龛下,何寄拉着秦便往后躲,屋外已有三个黑衣人纵身进庙,朝他们追去。
“该死。”何寄暗骂一声。
这三个黑衣人功夫了得,不知何时竟已追上他们,也不声张,只一路跟踪,约是想来个黄雀在后,借他二人找到沈浩初所藏之物,结果还真被他们得逞了。
秦被何寄推入佛龛底下,佛龛上铺的黄绸已然残破不堪,震起阵灰尘扑得她眼鼻皆痒,她按下这痒意矮着身往外张望,只见身前人影飞纵往来,刀剑声不绝于耳,何寄却是死死护在佛龛之前,不叫人越过半步,她紧紧抱着木匣,目光急切地跟着何寄,心里惊忧一片,又不敢叫出声来,只恐让何寄分心。
来回走了百多招,何寄已然挂,不过那三人也不好受,何寄自小习剑,又有名师指点,其湛程度非寻常江湖好手可比,一炷香的时间,其中有一黑衣人就叫他一剑刺中小腹,顿时血倾如注,看得秦一阵眼晕。余下两名相互交会了个眼神,便有一人欺身而上,另一人便趁何寄举剑迎敌之机扬手朝他眼眸洒出一包粉末。
“唔!”他暗忍痛呼,下意识闭起眼眸,脚步“噔噔”朝后退去。
秦见他腰侧重重撞上佛龛,心生不妙,不由担心道:“何寄?”
“别出来。”他闭着眼,双眸刺疼,勉力睁开道细缝,只瞧得眼前模糊人影以及压头而下的刀刃。他凭影听声将剑斜出,一下刺进当前一人肋下。
鲜血喷洒,溅了秦满头,她手一抖,险些失了木匣。最后那人的刀又劈来,何寄瞧不见人,只听到刀刃风声,矮身避开,那刀便从他臂上划过。
“何寄……”秦那心都在发颤,把木匣往身后一藏,随手在地上摸了个破瓦罐,趁着那人朝何寄落刀之际,拼尽全力朝他后脑砸去。
那人正要趁何寄无力之机置他死地,哪曾预料身后这弱不经风的小媳妇能出此狠手,那刀未及落下便闻得“哗啦”一声,后颈处有滚烫的液体淌下。何寄却只听到秦的惊呼,他眼睛已然看不清东西,心里大急,想也不想便将剑朝那人刺去。
秦才刚砸伤了人,便眼见着人在自己眼前被刺个对穿,她虽比普通女人胆大,但自小也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下便吓白了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怔在原地如木石一般,直到何寄摸索着冲来,直唤她名字,她才回神,用手抹了把脸,道:“我没事。”
声音有些哽咽颤抖,但她知道这会不是感情用事之时,一手夹住木匣,一手扶起何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何寄摸索着与她往外去。
秦只见他被洒得满脸灰白粉末,眉毛与鬓发都灰蒙一片,双眼紧闭,眉拧作死结,满脸痛苦之色,却强作镇定,心中已有猜测,边走边问:“石灰粉?”
“嗯。”何寄点头。
江湖上不入流的门道,却很管用,石灰粉入眼遇泪便会灼伤眼睛,稍有不慎他这眼睛难保。秦在西北的时候没少听过这些事,也有些认识,便从身上摸了块干净帕子,把脸上鼻上的粉末先擦了一遍。
“不能用水冲洗,需得菜油。你别揉眼,我带你去找户人家借油。”秦扔掉帕子,翻身上马,又将手递给他,“上马。”
她轻喝一声,何寄便借着她的手翻到她身后坐定,只听她脆声道:“我要催马,你抱紧些,莫被掼下。”
也没说抱什么,只是她一声厉叱,马如烟绝尘而出,何寄便双手圈住她的腰。
那腰细若柳枝,不足一握,却又坚如杨木,有七分定骨,是他两世为人都未曾遇过的温柔。一时间心驰神荡,他也不觉得眼睛有多疼,只有些痴念,想着若从此瞎了,她这辈子都会如此温柔待他吧?
不得而知。
秦心头乱糟糟的,哪能知晓他心中所思,眼下只想着先医他眼眸,再将木匣送回京中交给卓北安,再图他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回来了……
有人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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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防备
泰岩大水,受灾最重的是泰岩辖下几处村镇,泰岩城尚还好,只被水淹了部分,如今大水已退,城中百姓归来,底下村镇的灾民也纷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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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小小的泰岩城陷入兵荒马乱中,县衙在城里城外都建了避难点,联合城中富户施粥赠医,却也应对不及,再来便是天气渐热,各种被水淹死的人畜开始腐败,滋生疫病在人群中渐渐扩散,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幸而,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带着物资也已赶到泰岩,情势得到暂时控制,秦带着何寄从清平庙逃回泰岩时,这里的乱象已得到缓解。
“疼吗?”秦手执细长嘴的酒壶,壶里装着菜籽油,正以最轻最缓的速度冲在何寄眼睛上。
何寄坐在一处农庄院里的藤椅上,仰起的脸庞双眼已红肿不堪,连睁开都困难,眼中灼刺难当,但听她问了,他少不得咬牙摇头,声音嘶哑道:“无妨。”
旁边有个农妇已打来盆水,脚步却停在离二人几步开外的地方不敢上前。秦眼角余光看到,在心里叹口气。她带着何寄一路赶往泰岩,在城外见到这家户家中有人,便上前求助,只说两人是兄妹,在逃难路中被匪民劫掠。世道不太平,他们又满身血气地进到她家中,也难怪人家害怕。
“婶儿,我与哥哥路遇匪民,那起人手段下作,若不是婶儿善心施援,我哥哥这双眼睛怕是不保。”秦给他冲完眼睛,回身又拿帕子往农妇手中水盆里绞干。
听了她的话,那农妇也不好意思,农人淳朴,并没恶意。
“小哥儿这眼睛,只用油洗怕是不够,还得找大夫瞧瞧。”农妇听她谈吐得体,举止温和,心内已生好感,不由出言劝道。
秦看了眼何寄,又瞧瞧天色,天边晚霞成片,眼看要入夜,不过夏日天晚得早,到大黑还要一个时辰。
“姑娘,若要进城便赶早,城南医馆的权大夫看杂症不错,也有夜诊。”农妇把盆搁到地上,初中的惧意已减轻不少。
秦点点头:“多谢婶儿,我兄妹二人也不知何以为报,这枚簪子权作谢礼,多谢婶儿相助。”说话间她从发间拔/下唯一一只鎏金细簪递去,簪子很普通,值两三两银子,不会惹人觊觎,她与何寄的全部家当都在马车上,仓惶逃命出来,身上并无长物,也只剩这簪子。
“不不,姑娘别客气……”农妇要推却,却被秦塞进手里。
“哥哥,走了,我带你进城看大夫。”秦转身又拉何寄,她原也打算带他进城,城里安全些,若是在城外,保不定又被那些人追上。
何寄便起身,眼前模模糊糊只剩下她纤细轮廓。
“等等。”农妇了簪子过意不去,叫住他们,“我给你们寻两套衣裳换上吧,你们这样子,要叫人害怕的。”
秦看了眼两人的模样,满身血污确实骇人,便道:“烦劳婶子了。”
片刻后,那农妇寻了两套粗棉布外袍出来,让二人去屋里换好,秦的外袍宽了,只拿汗巾在腰间扎紧,何寄却是小了,不过也比刚才的模样好,两人齐向那农妇道谢。
许是看二人谈吐举止皆文雅,农妇便又道:“城里现在灾民多,你们若是有难处,可去寻我弟弟问问。我娘家姓柯,行二,你只说是柯二娘的远亲便可。”说着她又报了个地名。
秦谢过她,不再迟疑,带着何寄上马,匆匆离去。
夕阳余晖洒落,像被踏碎的金箔,一路铺开。
到城南时天确实未暗,但秦并没立刻去医馆。
她身上没钱,摸遍全身,只找到手腕上戴从不离身的翡翠镯子,那还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的礼物,一戴就戴了多年。
想想请医延药要钱,吃饭住宿也要钱,秦并没打算就此回京,沈浩初没寻到,秋璃与崔乙都失了跌,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少不得要在泰岩多呆段日子,正是急钱的时候,她也顾不得许多,把何寄带进一条无人巷中,让他坐在巷中石板凳上。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去就来,你千万别乱跑。”秦叮嘱他。
“去哪儿?”何寄紧道。
“我……”秦低低头,“去当个镯子。”
何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当镯子?”
“嗯。看诊抓药吃饭,都要用钱。”秦拉开他的手,淡道。
何寄的手抓了把空气,握紧,骨节尖锐。本该是他保护她的,可如今他却成了她的累赘。
“没事的,你安心坐着别走开。”秦又道。
“我随你去。”何寄哪能放心她一个人。
“不,你在这等我。”秦执意不带他,见他不解,只好解释,“当铺的朝奉眼睛贼尖,最会看人下菜,若是叫他瞧见你的模样,知道我们愁钱,便会下绊子。你就在这等我,当铺就在巷口,我很快回来,好吗?”
她语气温柔,却不容他置喙,何寄一直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不想她却比他更成熟,他被她说服。
劝定何寄,秦便匆匆去了当铺。
当铺的柜台很高,朝奉坐在柜台后,拿明的眼审夺着秦,又看着她递来的玉镯子。那玉镯通体碧绿水透,质地极佳,一眼看去就知好货,但那朝奉却眉眼不眨,居高临下地审视秦。
果不出秦所料,朝奉不止压价,还想骗她将活当改为死当。
那是母亲送的及笄礼,如今不过情势所迫,她方将其当出,还打算过两个月拿钱来赎回,哪能死当,就算是加钱她也不愿意,当下便与当铺朝奉口舌往来了一番,最后只当了一百两银子,当期两个月,四分利。
比起这镯子的价格,一百两简直是九牛一毛,不过这世道钱多了在身上也不安全,横竖过两个月要赎回来,她不在乎少当了钱。
捧着银子出来时,天已隐约黑了。
何寄安静地坐在巷中等秦。
他眼睛肿得睁不开,勉强扯开缝后只有白茫一片,周遭一切都看不见,只有声音,清晰地传进耳
中。
巷外大街嘈杂的声音被他分得清清楚楚,视线受阻,听力便不可控制地敏锐起来,似乎全身感知都集中在耳朵上,他听到各种脚步声、对话声、孩子的哭泣、贩卖吆喝声,粗的沉的尖的细的,还有各式环境声,强迫着他不由自主地区分。
可他听清声音,却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对外界的难以捉摸一点一滴加深着不安与恐惧秦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他情不自禁攥紧手,像被遗弃的家兽,害怕她遇到危险,也害怕她离开……情绪蔓延开来,不可控制,直到远处一声女人哭泣的“救命啊”,彻底刺破他强自镇定的心神。
那声软细,像极秦。
他摸索墙壁慌张站起,往声音方向寻去,可四周杂乱的声音又像海浪般涌来,将那声哭泣淹没,他再也听不到这声音。莫大的恐惧像巨兽的爪牙,握紧脆弱的心脏,他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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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强忍着眼中刺痛努力睁眼,徒劳无功地想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
可眼前依旧模糊。
秦捧着银子回来,迎面遇上跌跌撞撞往外走的何寄。
“秦!秦”他满面惊急,嘴里只叫她的名字。
“何寄?发生什么事?”她吓了一跳,冲到他身旁扶人。
她的声音像一雪,在他急到灼痛难当时洒下,瞬间冷却他的情绪。他怔怔站着,听她一声又一声叫自己的名字,绷紧的心弦松开,却被另一股情绪占据,像骤然迸发的火焰,烧得人猝不及防。
今天之前,他并没发现,他对她的感情,竟深到这般田地。
“何寄?啊……”秦见他呆呆的,不由探他额头,那手才刚抬起,忽然间她的人却被一双铁臂牢牢钳制如怀,她愕然不已。
何寄俯身紧紧抱着人,头越过她的肩,满面迷失,只是唤她:“秦,秦……”
秦很快从震愕中回神,双颊立刻通红,又羞又气,滚热的身体贴来,叫人难堪难受,他的拥抱并不温柔,双臂钳得她骨头疼,也让她失去自由。她用力推他,可男人却纹丝不动,只是紧紧抱着,仿佛松开手,人便消失不见。
他的头埋下,贪婪地嗅她颈间淡淡馨香,细软的发丝拂过,又痒又酥,让人失了魂魄般迷恋。
“何寄,你发什么疯?”秦心头浮起极强的烦躁与抗拒,但又挣脱不开,只好压着嗓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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