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她缓道,“如果他日你要领兵攻打西北,便让我归家。”
“好,我答应你。”他承诺。
家是家,国是国,各为其谋,若终究要在战场相逢,他们都无从逃避。
七夕过去,秦的日子陡然间又忙碌起来。听沈浩初说,皇帝已决心重整朝纲、清理蛀虫,故而重用新招揽的几个人,他和秦望就是其中之二。为了这事,沈浩初忙得难顾家事,秦便挑起家中大小事务,连老宅的翻修都亲自过问,再加上沈芳华婚期临近,桩桩件件都要预备起来,虽有小陶氏帮衬着,也还是繁琐的。
老太太对老宅的翻修格外看重,每常催促工期。秦有些心焦,后来徐嬷嬷透露了一句,老太太说,她不愿死在外头,那话里话外透着悲凉,叫秦起焦虑,多花了一倍的钱让工匠日夜赶工。
终于在九月前将镇远侯府的老宅翻修完成,被焚毁的丰桂堂按照旧模样再建,花草重新铺植,秦自己住的蘅园外头也扩建了一处抱厦,那还是沈浩初去清州之前就想建的,如今终于建成。
沈芳华的大定小定都已在别苑行过,只等搬因大宅后出阁,段谦在老宅附近新置了屋舍,虽比不得镇远侯府的大宅,但也是三进带个园子的宅子,婚后夫妻二人住着,再加些丫鬟仆妇小厮,已是绰绰有余,反倒简单舒服。小陶氏瞧过一次,很是满意。
搬回老宅前,老太太终于开口分府把大房与二房的人都叫到跟前,又请来族中长辈与官府的人见证,当面将家业分清。镇远侯的爵位既然归了大房,那在银钱之上便少分了些,加之二房老爷才去,家中新丧,田庄铺面也都多给了二房一份,三房只有两个姑娘,嫁妆银子从老太太的体己中出,暂托在秦手里保管着,日后两个姑娘的起居婚嫁也都随大房,老太太的起居丧葬也跟着大房,所以她那体己的银子,逾半数都分给了大房。
因为事前已将家产清点,条条明列,此时分割起来十分清楚,毫无偏坦。
日后,大房搬回老宅,二房便照旧住在现住的宅邸中,不再同府而居。
秦夫妻与沈浩文夫妻对此没有意见,只有宋氏,对分府抵触非常,当着族亲的面抹泪哭诉,抱怨老太太不公允,欺负她新寡,惹得老太太怒急攻心阙了过去,沈浩文当下便将积攒多日的不满发作出来,让人将宋氏送回安入佛堂,不叫她再出来。
二房如今沈浩文当家,再不是从前公子哥儿的腼腆模样,经了这些事,他多少拿出男人气慨,欲刻苦攻读振兴家门,保妻护儿。沈浩武也壮实不少,起毛燥,有了从武之心。
沈浩初请二人饮酒,席间推杯换盏,喝得面甘耳热,二人既有向上决心,走的正途,作为兄弟的他,自会扶持。
如此,分府之事尘埃落定,九月初三,乔迁吉日,沈浩初休沐两日,带着家眷重归镇远侯府。
看着府外新匾缓缓挂上,秦忽然阵阵恍惚。
上一世的噩梦远去,渐渐变得不再清晰。
九月,秋风起,天转凉,苦夏终于过去。
老太太的病,在分府之事落定,搬回老宅后加重,病势如山倒来,只靠汤药吊着,连床都下不得。秦心知,老太太最后的心事了结,没了大牵挂,身体就垮塌下来,如那回光返照的病人般,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好在,沈芳华的婚期已不远了,府里俱已布置妥当,各处都张灯结喜气非常,比当初沈芳龄成亲时更加隆重。
今夜沈浩初早归,秦就将要给沈芳华的添妆礼取出给他过目。
一整套的红宝石赤金头面,再加上一套水头极佳的玉件,很是贵重。
“你自己呢?很久没见你换首饰了?找个闲时,我带你去逛?”沈浩初只扫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回她头上。
她在家的打扮俱是简单,头上只有一根簪子,他送的鹊上眉梢,怎么戴都欢喜。
“哪有空啊,最近家里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她歪到他怀里坐着,勾了他的脖子,小声抱怨着。
“辛苦你了。”他低头,轻吻她的额。
“哼。”她才不领情,转了个头,在他脖弯里咬了一口。
沈浩初“嘶”了声,正要反口对付她,却听外头秋璃声音响起:“夫人,何寄公子送信过来。”
秦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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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把信送进来,她打开一瞧,信上寥寥几句,只说连氏已病危。
作者有话要说:5
第168章出征
秦到何家时,何寄正站在门口送人。这一带有名的媒人,受了连氏之托来给何寄说亲,连氏病重,何寄就自己打发了,那媒人还拉着他站在门口一通舌灿莲花的游说,好容易把媒人送走,何寄抬头看到秦,有几分尴尬。
他们有两个多月没见,上回见她时,她还着单薄夏衣,如今却已披起纱缎披风,人丰腴些许,脸上有了肉,不是先前瘦骨伶仃的可怜样,一双秋水瞳沉静平和地望着他。
“我来瞧瞧连姨的。”她走上前,身后的下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
何寄扫了两眼,唇角有些讥诮:“你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她吃不完,别再送了。”
连氏缠绵病榻许久,因不想撞上何寄,秦便没去探过,只将名贵药材与补品就流水般往何家送,可到底比不上一眼探望。
那是何寄的母亲,又从小将她带大的连姨,秦心里愧疚,便没接何寄的话。
“进来吧。”何寄转身让出道来,将人迎进宅中,语气淡得像无味的水。
虽然久病,但连氏的房间拾得仍旧干净,多宝格上还供了盆菊,开得甚是漂亮。九月的天,屋里已拢起炭火,秦一迈入就觉得热,何寄更是冒汗不止,然他并不在意,只将红泥炉点上,打算烧水。
连氏一病大半年,何寄从泰岩回来后,就专心留在家中侍奉她,病榻前的事大多都由他亲手料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妥帖。
秦瞧见他驾轻就熟的模样,不想起上辈子的沈浩初来,那样的脾气性子,和眼前布衣素履的男人,岂止是隔世之别,简直像换了个魂,但偏偏他就是那个沈浩初。
她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苛责,语气柔和起来:“怎么不买个丫鬟回来帮手?”
“请了,不过觉着不够细心,就让她在外头帮衬别的活。”何寄沏好茶端来,“坐下喝口茶。”
“连姨这病……”她看着帐子。
何寄走到榻前,将散下的青帐挽到帐钩上,露出里头躺着脸色灰败的妇人。连氏枕着瓷枕,昏昏沉睡,眉头却蹙成死结,她已瘦得脱形,两颊凹陷,脖颈上的皮搭着筋,一点肉都不见,暮气沉重。他挨着榻坐下,拿着绞干的帕子拭连氏额上的汗。
明明热得出汗,她醒来还是喊冷。
“换过好几个大夫,都让准备了。”
准备后事。
“要不再请宫里的太医瞧瞧?”秦的声音很小,怕吵醒连氏。
“燕王殿下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也没法子。”何寄回道。
秦是知道连氏的命数,连氏这辈子比上一世已多活了半年有余,又有儿子在床前尽孝,照理该要知足,可她心里还是难受,想起从前连氏待自己的好,不红了眼眶。
一时间,二人无话,床上的连氏却慢慢醒了。
“我好像……听到……小儿的声音?”
自从秦嫁了人,连氏就再没唤过她小名,如今病得有些糊涂,没了顾忌。秦忙凑到床前,道:“连姨,是我来了。这些时日府里忙,来得迟了,连姨莫怪我。”
连氏露出笑,黯淡的眼神有了些微光亮,挣扎着扶着何寄的手坐起:“来了就好,连姨多怕走之前连一面都见不着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若不是顾忌身份,她是真想认来做干女儿的。
“才刚我做梦梦到你,你就来了。”她说话有些喘,然兴致很高。
“连姨做了什么梦?”秦问道。
“梦到你和你何寄哥哥又去戈壁上淘气,我握着藤条去寻你们,可我只找到了何寄这混小子,他说小儿走了,见不着了,气得我拿藤条直抽他,骂他是不是把你弄丢了……”说着她咳起来,何寄忙喂她喝水。
秦却别开脸,死死攥着裙角,才没叫那眼泪落下。
何寄何寄,她梦见的,是真正的何寄吧。
“娘,不会弄丢的。我弄丢了谁,也不会再弄丢她。”那厢,何寄的声音缓缓响起,也不知是在对连氏说,还是在对秦,亦或是自己。
秦心里咯噔一响,连氏却欣慰笑了:“那就好,你们兄妹两人,可都要好好的。”
她说着,用骨瘦如柴的手抚上秦手背:“小儿,我没几天活头了,如今只一事放不下心。你这哥哥没个定性,我走之后,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能看着他娶妻生子,小儿,连姨求你……帮我看顾看顾他……”
秦一怔,看了看何寄,这临终托付,让她为难。何寄却将连氏的手握回,垂眉道:“娘,哪有让做妹妹的照顾哥哥的道理,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还能陪我很多年,看我娶妻生子。以后,等我出息了,就把这宅子换掉,给你置间大宅,再讨个媳妇,给你们找几个丫鬟伺候着,你们在家里说说笑笑,什么都不用管……”
“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连氏被何寄的岔开注意力,不由自主想象那个画面。
何寄一边附和着,一边用手梳着她凌乱花白的发,连氏渐渐闭上眼,再度睡去。秦一双眼眸又红又涩,站起告辞。何寄放平连氏,将被掖好,送她出来。
秋风抚过庭院,落叶簌簌而下。上次来时,这庭院还生气盎然,如今却透着荒凉。秦站到庭院间,朝何寄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何寄问她。
“谢谢你照顾连姨。”秦踩过几片落叶,脚下发出脆响。
“我孝顺我娘,用你来谢?”他唇角仍嚼起讥诮,“不是你说的,让我以何寄之名活下去?”
那语气有些古怪,秦蹙眉望去,秋阳斑驳的金光下,他眸色幽沉不见底。
两个月的时间,他似乎变得彻底,竟叫秦觉得有些陌生。
“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来信,银两与药材只管用。”她岔开话题,不再提及此事。
他的讥诮更明显了:“既然我是何寄,你还见我吗?”
秦觉得他目光刺心,便别开头去,道:“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可见的。”
还是那样绝情。
他挑眉,在门口止步:“夫人慢走,不送了。”
秦的背景渐远,他方自袖中取出玉兔抱桃簪,细细摩挲。
未出九月,连氏病故的消息就传来。
秦拿着信,手微颤,眼中渐渐漫上泪水。沈浩初拭去她眼底泪痕,温声问她:“我陪你前去吊唁吧。”
她摇头,道:“不去了。咱们又不是没死过,死了以后一片混沌,哪里知道人世种种。那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连姨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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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许会在底下遇到何寄哥哥,母子团圆。”
沈浩初紧紧抱住她,任她把脸埋在自己胸口,哭湿整片衣襟。
灵棚一片素白,幔幡高挂,何寄身着丧服跪在灵堂旁,给连氏守灵。
时不时就有吊唁者进来行礼上香,可他要等的人却迟迟未至。好容易听到“镇远侯府”的名头响起,他抬头,见到的却是侯府管家。
秦送来的帛金并金银纸马被管家交到何寄手中,何寄垂头道谢,面容落于阴暗之间,滚着悲凉,一身萧索。他的话很少,镇远侯府的管家劝慰了几句就告辞离去,他复又跪回灵前,拿着纸钱往火盆里扔。
灰烬扬起,火色间的笑脸变得朦胧。
真是绝情的人。
他不过只是想见见罢了,她却总要逼他。
逼到没有退路。
又过两日,京城降了场秋雨,天更凉了。秦从丰桂堂回来,小碎跑着进屋,一边抱怨下雨,一边将沾了泥水的衣裙褪去,只余浅青的寝衣与绸裤,转进屋内去拆髻卸簪。
雨天阴沉,拔步床里更是昏暗,隐隐约约的,有男人坐在床榻之间,脸掩在雨过天青的纱帐里看不仔细,她拆了簪散下发,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说今日不回来用饭?”
床上的人没吱声,只有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
秦转了转被发髻压得酸沉的脖颈,起身走到桁架前取下身男人衣裳,笑道:“你回来得正好,给你做了身新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说着她展开衣裳朝拔步床里走去。
走了几步,她没听到沈浩初出声,心里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傻呆呆坐着?”
床榻上的人似乎动了动,秦在离床榻三步之遥时停了步伐,目光从衣裳移到床上。床上的人穿素白的衣,不是沈浩初早上的衣裳,她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不妨那人伸手攥来,把她一把扯了过去。
“你……何寄?!”秦失声惊叫。何寄目光冰冷,打量着屋子,也打量着她。她被他紧紧箍住手腕,捧的那身衣裳落到地面。
她的卧房,他已记不起来,不过今日再见,却勾起些许旖旎。床上的淡香与她身上如出一辙,软榻烟帐,她的身影时隐时现,软语娇笑间全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温存体贴,如果没有那些错过,那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的。
“放开我!你怎会出现在此?”秦变了脸色。何寄身上有浓烈酒味,眼神也极陌生,她情不自禁想到上辈子新婚夜,一阵恐惧。
“这是镇远侯府,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要如何进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寄眯起眸看她,天色太暗,他看不清楚她,便将人拉近一些,又引来她的惊叫抗拒。
秦挣脱不去,只好往外头张望,秋璃听到她的声音,已询问着跑进来,何寄却早有准备,手中抛出一物砸在秋璃身上,秋璃应声而倒。
“你想叫人进来看到我们这般模样?”他又笑出讥诮。
“你到底想怎样?”秦惊怒交加,额间已滚出密汗。
“不必害怕,我只是来与你辞别的,说几句话就走。坐。”他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要她坐下。
秦哪里肯,只道:“你有话要说只管递帖进来,这般行径与盗匪有何分别?”
“你肯见我?没心没肺的女人,我做再多,你却连见都不肯见我。既然你不见我,只好我来见你。”何寄笑笑,不以为意,松开手。
秦趁机跑开,离他数步远,却未离去,只警惕地看他,她总不能叫别人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个男人。
“这个还你。”他只是从怀里摸出册书递起。
是那本《西行志》,这段感情的起源。
秦不敢上前,便听他自言自语:“秦,其实我喜欢你,远比你所知道的要早,也比我自己发现的要早。这本书,是我在你家中拾到的。当年我一阅之下就钟情书中女子,那般风采,那般洒脱,恰是我心之所往。后来,遇着秦舒,她说那书是她所着,我自将她视作书中女子敬之爱之,可不曾想一场错缘,把你送到我身边,可我却怨了你五年。你恨我怪我,我无话可说,五年时间足够我看穿这场骗局,然而我没有,到死都没有。”
这一节往事,秦从来不知,如今听来忽然沉默。难怪……他这辈子那般恨秦舒。
“万般求不得,其实早就在我手里攥着,真是一场荒唐。”他扬了扬书,“你不是想要回这本书吗?我带来还你,拿去吧,算是与你了结前缘。”
秦仍未松懈警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飞快探手取书:“书我了,你快走。”可话才落,书才进手,他忽电光般把人拽进怀里,秦顿时气息一滞,大急,刚想叫唤却被他点了穴,出不得声音。
“了结的是前缘,可不是今生。秦,将书还你,是要让你知道,我原以为我钟情书中女子,可如今我方发现,我心心念念难以舍弃的魔障,只是你而已。”他转个身,将人按在榻上,倾身而下,看着她吓到煞白的脸,与散了满被的发。
“别害怕,我只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以后,这些话不知道有没机会同你说了。”他眼中有些疯色,痴痴看她,“秦,我答应燕王随军出征,明日便要离京,以后就看不着你了。你明天……能不能来送我一程?”
秦心里早就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怨他恨他怕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同情。
他解去她的穴道,她寻回声音:“明日不得空。”她很快就拒绝了他,不敢多说多动,生怕激怒了他。
意料中的答案,何寄并未动怒,只有些失落:“真是个没良心的。秦,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你放开我再说。”她挣了挣,还是动弹不得。
“如果我死在沙场上,求你帮我立两个冢。一个,是你哥哥何寄的;一个,是我自己的。我不何寄,也没有亲人,只有你记得我是谁,知道我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我求你,帮我立冢,好吗?不论以什么名义。”他虽存于世间,却已孑然一身,没人会想他,也没人记着他。
他求来自由,也求来孤独。
“不会死的。”她别开头,不看他眼中迷惘。
“答应我。”他求她。
“好,若你为国捐躯,我便给你立冢。”她闭了闭眼,道,“能放开我了吗?”
他缓缓松手,任她从身边逃开,他只道:“我自然不会轻易死掉,若我能活着回来,秦……”
他只叫出她的名字,未言下文。
若他能活着,自是风光回来,便不会再藏着掖着这段感情。纵然她不爱他,他亦会堂堂正正地爱,不求重生,不必来世,更不要上天可怜,就以今世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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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两世记忆,不再退让。
求不得,便求到得为止。
“秋璃姐姐……”屋外传来惊呼,有丫鬟发现晕阙的秋璃。
脚步匆匆响起,秦看了眼门口处,再转回头时,房中只剩那本摊开的《西行志》。
九月二十二,秋雨绵绵。
江南王三抗圣旨拒不归京,更在江南一带兴兵造势,自立为王,比上一世早了两年多。
霍熙下旨,燕王领兵十万,讨伐江南王,即刻出发。
雨丝缠绵,时断时续,大军南下,揭开这场上辈子他们都来不及看到结局的战事。何寄长发高束,瘦削的身量被一身戎装衬得高壮。
马蹄踏过泥水,溅起初秋败叶,秋风萧索间回眸而望,城门处只有军士绵延队伍,没有熟悉人影,他回目光,夹紧马腹,轻叱催马。
红缨晃过,离城千里。
从此,不知归期几何。
九月二十八日,沈芳华婚期至,是难得的好天气。
镇远侯府喜气洋洋,迎四方宾客。秦早早就起来,陪着沈芳华梳洗打扮,看她一件一件穿上嫁衣,描眉点唇,戴上凤冠,变成无双美人。
“嫂嫂。”沈芳华拨开凤冠上的珠帘,有些紧张。
秦拈了块小糕点,送进她口中,笑道:“别紧张,吃些东西垫着肚,否则这一天下来你可撑不住。想当初我出嫁时,可是饿得饥肠辘辘,差点晕在新房里。”
沈芳华“扑哧”笑了,被她逗得没那么紧张,眼里有些湿润:“嫂嫂,谢谢你。”
谢她帮自己成就了这段姻缘,谢她阻止了那场荒唐的婚事,谢她仔细筹备了这场盛事,让她嫁得良人,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傻丫头。”秦笑笑。
她在秦家是大姑娘,从前也曾想过,秦舒出嫁,秦雅出嫁,她如何送别她们,可不曾料到,她视她们为妹,却是明月照沟渠。
如今,看着沈芳华出嫁,便如看着自己的妹妹出嫁般,万般喜悦,又千种不舍。
吉时到,迎新的花轿侯在门外,沈浩初亲自过来背沈芳华上了花轿,送她嫁去段家,秦扶着小陶氏站在门口,看着小陶氏哭花了妆容。
这辈子,虽有许多难以更改的生死,但到底,还是好的吧。
如是想着,她忽然觉得喧闹声与爆竹声变得遥远,身体的倦怠似惊潮来袭,她怎么也撑不住,在一众丫鬟下人的惊叫声中,软软到在小陶氏身上。
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4
谢谢给这个故事投过雷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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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孕喜
回廊下,年过半百的大夫背着药箱被领路的小厮催个不停,满头大汗地快步走去蘅园,才刚走到蘅园里,就听丫鬟欣喜的声音。
“夫人醒了。”
秦并没晕太久,这会子正倚在锦榻上休息,被小陶氏拉着手上上下下看。
“母亲,我没事,近日事多倦乏罢了,你们别担心。”她挠挠头,没好意思跟小陶氏说,晕倒可能是因为饿的这两天她胃口不太好,吃得少,今早只吃了两口粥,能撑到这会已经不错了。
“已经请了大夫,就当把个平安脉吧。”小陶氏温声道,忽然回头问丫鬟们,“你们夫人近日饮食如何?身体可有别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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