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哈哈!
卢昆心内狂喜。他心思本较常人转得快,见此情形,心道:这毛丫头什么都不懂,果然粗野!爷正愁没处下手呢,她倒自己撞上门来了!
他食指一伸,直指宇文睿,一声“大胆的小丫头!竟敢踩踏大行皇帝供案!”还不等冲出口,谁承想还有比他心思更快的
“臣段炎恭迎高祖皇帝!”
一句话仿若一个惊雷,炸响在大殿之中。
卢昆扎着手,半张着嘴,怔怔地瞧着供案前跪伏在地的老者。
虽是跪拜,却无一丝卑微之感,那瘦削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撑得起整个天下。
宇文睿也是呆呆地低头看着案下拜伏的段炎。
大殿内寂然无声。
似乎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聒噪,也不再为难阿嫂了?
段大人……这是?
宇文睿眨了眨眼,拧头瞧了瞧被自己攥在手中扬起的高祖玉佩,随即明白了
段大人这是跪高祖呢!
不待她细想,又一把浑厚的声音响起:“臣景子乔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大挺拔的身影挨着段炎跪拜在宇文睿脚下。
此等情状,群臣皆是呆了。
相王宇文广只觉得头皮发炸,可他脑子向来不大灵光,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再次朝卢昆大使眼色。
卢昆脖颈间都泛上凉意了:一个当朝宰相也就罢了,还是自己最最顶头的上司,若是得罪了,今后有自己的苦头吃。如今又冒出来个英国公……
卢昆嘬了嘬牙花,一想到景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便是那小丫头景嘉悦,拿鞭子抡自己那么几下子,也是有的受啊!
卢昆想着,后脖颈更凉,于是缩着脖子不敢则声了。
裴劲松一张黑脸,亚赛黑炭,他面沉似水,双眼瞪视着供案前跪拜的二人,快要喷出火来。
“景大人,你这是何意?”
景子乔早知他会有此一问,脊背一挺,身子微微侧着,朝裴劲松的方向道:“老夫自然是在参见吾皇!裴大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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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出吗?”
裴劲松轻嗤一声:“哼!吾皇?吾皇在何处?吾皇刚刚大殓完毕,景大人该当称‘大行皇帝’才是!莫要失了礼数。”
景子乔灰眉一挑,知他在讥讽自己世族出身,非明经科考博得功名,纨绔子弟不知礼数。
“裴大人,你错了!”
景子乔说着,毕恭毕敬地冲宇文睿的方向抱了抱拳:“吾皇就在此处。裴大人痛心先帝之逝,老夫亦是感同身受……”
景砚闻听父亲说出“先帝”二字,心脏猛地抽紧,晃了晃身躯,勉强立住。
但听景子乔续道:“然事已至此,我等悲痛之余,更该承继先帝之遗志,全力辅佐新君……”
“住口!”
景子乔一震。
裴劲松怒道:“景大人!你一把年纪,该当记得仁宗皇帝的遗训吧?你家祖上即随侍先帝,难道不知晓武宗皇帝的训诫吗?”
景子乔初见他无礼喝住自己,此刻又是无端提及祖上,面露不豫。
“何况……”裴劲松一指宇文睿,“这女娃娃,竟敢脚踏大行皇帝供案,还公然大吵大嚷,哪有半分人君风范?”
“裴大人此言差矣!”段炎突地开口,“裴大人难道没看到她手中所持为何物吗?”
裴劲松焉能不认得高祖玉佩?
不等他回答,段炎抢先道:“裴大人以为陛下脚踏先帝供案不妥?老夫却以为,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先帝既已奠下基业,满怀希望就等着陛下登高望远呢!吾皇深知先帝之心,可喜可贺!”
“强……”
裴劲松“强词夺理”四个字还未出口,景子乔早抢上一步,“臣恭迎陛下入座,受群臣大礼!”
他说着,一把抱起已然看呆了的宇文睿。
申承是个极有眼色的。眼前情状,他侍立在景砚身后,早就将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见英国公如此,他悄悄一脚踢在申全的腿肚子上。
申全一惊。看到师父的嘴型,椅子?他立马懂了。
师父让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真就一溜烟地搬来一把椅子。
景子乔把宇文睿抱到椅子之上,坐好。自己则纳头便拜。
“臣拜见吾皇!”
宇文睿哪里见过这等架势?
英国公高大的身躯跪伏在自己面前,头顶的灰发在眼前晃啊晃。她记得看过的话本子里讲过的,此时自己该当说一句“爱卿平身”。可那四个字,就在嘴里转啊转,怎么都转不出来。她只能瞪着一双晶亮大眼,直直地看着。
“臣段炎拜见吾皇!”
段炎也跪拜在宇文睿身前。
殿内诸人这会子算是看明白了
英国公极力给这小丫头撑腰,这不明摆着是景皇后的授意吗?
可那位段大人,又是怎么个情况?
众人均不由得联想到了宰辅大人的出身背景,莫不是……
此中有深意?
登时,几个心思细、胆子小的已经抖抖衣襟跪拜下去了:“臣等参见吾皇!”
如此陆陆续续地便跪下了十几个人。
卢昆双膝一软,也想拜下去,可一眼扫过相王还立在原地死撑着,自己又生生忍住了。
眼看宇文广只会死命盯着他那位二叔,自己全然没主意,卢昆暗暗叫苦:怎么当初就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不对!”裴劲松大喝一声,“不对!”
众人可没空理会他,利弊权衡之下,谁也不想得罪“权臣”和“内戚”。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跪拜下去的人越来越多。
段炎伏在地上始终没动,心中却暗笑:裴大人哟!裴老黑!还“不对”?部队在前方呢!
裴劲松忽的暴起,一指宇文睿:“她是个女娃娃!怎可做皇帝?”
几个正要拜下去的,听到这话,都骤然顿住了。
“谁允你们立她为帝的!”裴劲松怒问。
“哀家允的!”
诸人一凛,不由得齐齐看向声音来处。
段太后一身素服,在众宫女、内侍众星捧月中步入大殿。
“参见太后!”众人齐拜道。
“罢了!”段太后挥了挥手,“哀家以后……”
她深深地凝了一眼大殿之中的棺椁、神主,悲从中来,咬着牙关道:“……哀家以后便是太皇太后了!”
众人呆,各自心中不由得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太后!怎可如此?”裴劲松急急开口,“武宗皇帝、仁宗皇帝皆有遗训,女子……”
“裴爱卿!”段太后打断他,“高祖难道不是女子吗?”
裴劲松一滞。
“高祖与武宗、仁宗相比,孰尊孰卑?”段太后说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裴劲松被那一眼扫得身躯一震:太后此举,莫不是针对自己方才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眼前局面,段炎与景子乔,一文一武,护持在那小女娃身侧,景皇后虽然不言不语,却是全然的默许姿态,那把椅子定然是她授意内监搬来的……且不说这些,英国公极力推举,岂不是景皇后的主意?
还有,竟然连太后也……
裴劲松心中寒意更甚,一股子强烈的无能为力感渐渐侵袭了他。
人心不古吗?江山不祚吗?
右丞相长叹一声。
“申承!”段太后唤道。
申承巴不得这一声呢!想想吧,自己若是在新君登基路上,哪怕是做那么小小的一块垫脚石,这将来的荣华富贵,啧啧啧……
他这会儿也不踢申全了,自顾自挪着白胖的身躯,颠颠儿地搬来两把椅子,挨着之前宇文睿坐的那把放好。
段太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居中的一把之上。
段炎会意,第一个行礼:“臣段炎参见太皇太后!”
大势已定,众人只好随之拜道:“臣等参见太皇太后!”
自打段太后一进大殿,宇文广便知不妙。眼下情形,他亦是无能为力。眼瞧着二叔宗政宇文承吉已然跟着众人一起拜下去了,宇文广暗叹一声“都是命啊!”,也只好随众行礼。
眼前黑压压跪了一地人,段太后略觉心安。
“皇后,你过来!”她朝景砚招了招手。
景砚忙敛衽近前。
“你坐下!”段太后一指身侧的椅子。
景砚一凛,旋即明了。
待她安稳坐下,段炎又领道:“臣等参见太后!”
众人随之。
段太后拉过宇文睿,“阿睿,乖,来!挨着母后坐!”
她说着,抚过宇文睿的发旋,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儿,不由得想到身后棺内之人,自己当年如何诞下,如何艰难抚养长大,又是如何尽心思地辅佐登基,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饶是她性子坚毅,此刻也是泪盈双眸。
伴着那一声:“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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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江山,从此易主。
这个曾经叫做云睿的小丫头,从此刻起,便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此时,谁又能想到,这个小小女娃一步步走来,竟成为了大周的中兴之君,为后世所敬仰?
然而,与她的帝王之路相比,她的情路似可称得上是关隘重重。
大殿之内,除了椅上的三位,没跪下的也只有裴劲松一人了。
他迷蒙的双眼凝着面前的三把椅子,心中凄凉得无以复加。
妇人治国啊!妇人治国!
裴劲松脑中突地一阵眩晕,也不知是出于自愿,还是体力不支,双膝一软,竟是瘫倒于地,疑似跪拜。
眼瞧着裴劲松委顿于地,段太后长舒一口气。
“众卿家,诸位宗室,今日乃大行皇帝大殓之日,亦是恭迎新帝之日,所谓‘承前启后’,即是如此!”
段太后顿了顿,又道:“我大周以弓马得天下,昔年高祖皇帝驰骋疆场,助太|祖打下这万里江山,才有我等今日之荣耀富贵。若无她老人家当年作为,诸位想想,自己此刻又在何处?又是何等情状?我大周取士也罢,任用官吏也罢,自来不论出身贵贱,只以有能者居之!高祖皇帝虽为女子,然其文治武功为天下人所敬仰!如今,我大周立国百年,如何竟沦落到以男女之别而论了?何况,武宗皇帝、仁宗皇帝朝时,自有其治理天下的主张。所谓‘时移世易’,凡事本就不该拘泥于成法啊!众卿皆是饱读诗书之人,莫非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得了?”
众人见段太后言辞灼灼,直指裴相,不由得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情愫,忙齐拜道:“太皇太后所言极是,臣等受教!”
第35章机锋
一时间,尘埃落定。
景砚坐在椅中,看着眼前群臣在跪拜,听着姨母在耳边侃侃而谈,心内却是另一番思忖。
她早料到今日之事,皆在姨母的掌控之中。同姨母相比,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她既打定这样的主意,于是无论裴劲松还是卢昆等人,甚至是相王的责难,她都浑没放在心上。
她脑中转的,是无忧今日的表现,她要据以确认该如何教导这孩子。
看到那孩子面对众人的苛责,还能大声呼喝,甚至挺身而出维护自己,尤其还晓得拽出高祖玉佩来扬威,景砚既觉欣慰,又不禁赞叹这孩子聪明得紧。
可当无忧脚踏供案之时,景砚不由得扶额
太失礼数了!
若非段大人和父亲及时解围,其结果当真不堪设想。
孩子诚然是好孩子,可这骨子里的草莽之气毕竟太重了些。所谓“三岁看老”,小小年纪就如此胆大,如不善加引导,长大之后,还不定惹出什么祸事呢!
景砚于是再一次体会了“孩子好生难管”。若是景衡在场,怕是兄妹二人很可以好生交流一番了。
新帝既已确立,大行皇帝入殓。
大周朝的传统,故去老皇帝的谥号由礼部选下,上进给新帝,再由新帝确定用哪一个。新帝性子和缓的,如仁宗皇帝,大多是同群臣商议而定。性子霸道的,如武宗皇帝,则以一己之念而定。可纵然再霸道,当年武宗皇帝也是乖觉地认可了礼部上的高祖谥号。
如今新帝幼小,是以这谥号便由不得她做主了。
景砚一早便带着宇文睿来给段太后问安,坐得没有半刻,有内监奉上了礼部上的供选的谥号。
自打昨日大殓祭奠之后,段太后便病恹恹的没什么神。
此刻,她歪在美人榻上,脚下一个小宫女正替她垂着腿解乏。
“母后进些早膳吧?”景砚试探着问道。
段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没胃口。你们还没吃过朝食吧?”
她说着,看到宇文睿,才唇角略勾了勾,“可别饿着我们阿睿……玉,让小厨房备膳,就按皇后和陛下的口味准备。”
玉答应一下,退下了。
段太后自己倒先失笑了:“人老了,习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
景砚赔笑:“孩儿省得。”
她自然省得段太后是不习惯称她为太后。她自己还不习惯呢!
再说,哪有让姨母称自己“太后”的道理?皇后便皇后吧。天下人皆知道此刻的“陛下”是无忧,难道还能把她和无忧想到一处不成?
宇文睿倒是浑然不觉,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天子,那也是吃饭、玩耍大过天。
一听到母后让“传膳”,宇文睿就联想到了母后小厨房做的那些美味的吃食,不由得口舌生津。
段太后岂会瞧不出她的心思?
“瞧给我们阿睿饿的,成了个馋猫儿了……”她说着,捻起内监捧上的托盘,里面放着礼部进的两枚谥号。
只看了一个,段太后登时没了笑颜。
再看第二个时,她柳眉倒竖,霍然惊起,暴怒道:“竖子欺我孤儿寡母吗!”
“当啷”一声脆响,托盘连着两枚牌子滚落在了金砖之上。
殿内皆惊。
尤其是之前捧着托盘的小内监,见太皇太后暴怒,几乎要被吓得没了魂儿,他伏在地上,叩头不止。
太后震怒,殿内的宫女、内侍俱都吓得跪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则声。
景砚连忙拉着宇文睿起身。
她初时不解段太后何至如此,待得眼风扫过滚落在地的牌子上的字时
景砚略一思索,旋即明了。
礼部所上的“英”字,正是触了段太后的忌讳。
前朝英宗皇帝,九岁继位,由太皇太后把持朝政。他长大成人后,便宠信内监,把个好端端的江山祸害得乌烟瘴气。后来又受了撺掇,竟是稀里糊涂地御驾亲征去讨伐异族,最终落了个被异族俘虏的下场。待到被从异邦迎回,又被自己那已经代替自己做了皇帝的亲弟弟圈禁起来,可谓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如此不堪的一个谥号,竟被礼部进了上来,段太后焉能不气?
还有那个“庄”字。所谓“胜敌克强曰庄”,然而屡征杀伐也为庄,死于原野亦为庄……
大行皇帝宇文哲征伐北郑伪朝时心口中箭而亡,谥号若再加上个“庄”字,岂不是给他的死因加了个注脚?这不是大抽皇家的脸,又是什么?
景砚看罢,也是大皱眉头。
见段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景砚连忙劝道:“母后息怒!这定是哪个糊涂的混乱上的。母后大人大量,凤体要紧,切莫与他们一般见识才是……”
段太后长出一口气,瞄了景砚一眼,“这等情状,哪里是什么糊涂!”
景砚连忙恭敬垂首。
“哼!当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吗?如此昭昭然贼子之心,当朝廷是什么?当哀家是什么?”
段太后猛然一拍身下的美人榻,惊得殿内诸人都不禁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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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宰辅!传宗政!传各部主事!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一个胆大包天若此!”
“臣等参见太皇太后!参加太后!参见陛下!”
一时间殿内金砖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
段太后早已梳妆停当,依旧着素服,在正中椅上正襟危坐。景砚与不明就里的宇文睿陪坐在一旁。
眼前情形,宇文睿看不太明白,可她也知道是那两枚牌子惹了母后大怒,还是和皇兄的名声有关的事情。
哎!好饿!好想吃好吃的……
见众人行礼,段太后鼻中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淡道:“都起来吧!”
群臣起身,皆都暗暗相觑。他们无不是一品甚至超一品的大员,也都颇有了几分年纪,太皇太后竟没给赐个座?
群臣心内都忖度着,再偷瞧瞧太皇太后的神色,似乎不大妙啊?
段太后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也不多言,只喝了一句:“礼部何在!”
礼部尚书王子政犹自被蒙在鼓里。他府中最宠爱的侧室昨日急病,大行皇帝大殓之时,他便毫无心思,只盼着快些结束好早点儿回家陪小老婆。祭典甫一结束,他就脚不沾地地颠儿回府了,直到今晨段太后传见,他才慌慌张张地赶回来。
此刻听到段太后言语,他立时想到自己昨日似乎擅离职守了,腿肚子早就软作了一团,“扑通”一声跪伏在地,犹自瑟瑟发抖。
段太后瞥一眼他这副模样,更气,抓过两枚牌子,直直掴在他面前。
“你倒说说,这是何意?”
王子政打量着牌子上的字样,抖得更厉害了:这是何人所为?竟是如此大胆!自己……自己居然不知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忖度出来怎生答复,段太后已然不耐烦地开口:“哀家不想听你搪塞!既然出了这等事,便是你的失职……”
她盛怒之下,本想将王子政直接交给刑部,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如今,新君初立,人心浮动,若是再兴大狱,实非社稷之福祉……
心中想着,段太后强压下怒火:“……自家反省去吧!”
王子政委顿于地,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官途,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只说群臣,这些人都是何等的聪明?看着那地上之物,就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本以为太皇太后震怒之下,定要杀一儆百,谁承想竟是雷声大雨点小?
也罢,如此,总比兴大狱的好。谁又晓得自己不会被连累到呢?
众人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段太后突地再次开口:“宗政何在?”
“太皇太后。”宗政宇文承吉须发皆白,身形高瘦,面目清癯。他越众而出,朝着段太后拱了拱手。
这宇文承吉乃老相王宇文仪的幼子,宇文仪便是当年助高祖皇帝大义灭亲诛杀亲兄宇文信的那位。
段太后似笑非笑:“老叔王神采不减啊!”
“承太皇太后惦记,老臣老眼昏花,不过撑着残躯,混日子罢了。”
段太后呵笑:“老叔王如今越发神矍铄了,哪里有半分老态?让哀家羡慕得紧啊!”
说着,她话锋突地一转,“达儿可好?哀家瞧着他越发成器了,倒有些先皇的气度,当真是我大周的千里驹啊!”
宇文承吉闻言一凛,忙道:“达儿年少无知,又贪玩,不知习学,着实让老臣操心!”
段太后叹道:“可怜庆王兄只余这一脉骨血,自然要叔王操心了……”
宇文承吉听到她言及自己那早逝的独生子,心中难一痛。
他痛意犹存,段太后突道:“达儿十八岁了吧?是该订一门亲事了!”
宇文承吉神色一震,忙赔笑道:“太皇太后想是日理万机记差了?达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哦”段太后意味深长一声,“原来是……十六岁……”
她一双眸子紧紧地盯住宇文承吉,一字一顿蹦出口来:“是哀家,记错了?”
宇文承吉被她盯得紧,头上不由得泛上一层冷汗。
第36章铺路
“这些年来,诸般琐事,老叔王诺大年纪,为国事、为宗室也是操碎了心!哀家着实惭愧得紧啊!”
段太后长叹一声,又道:“想我宇文家,历代先帝励图治,为这大周江山呕心沥血,却鲜有享高寿的……尤其是仁宗皇帝,还有我的哲儿……”
她说着,语声哽咽。
景砚听得心酸。
众臣忙劝道:“太皇太后节哀顺变。臣等定不负先皇遗志!”
段太后颔首道:“众位卿家有此心,莫说哀家,便是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也是要感激诸位的!”
她哀容一,突地话锋一转,面向宇文承吉:“哀家想着,老叔王也是古稀之年了,正该替达儿定一门好亲事,老叔王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岂不快哉?”
饶是宇文承吉久经大事,此时也不由得神色一变。
却听段太后续道:“哀家瞧着相王广不错,如今勤儿、俭儿也大了,广儿也老成持重了许多。这宗正之位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吧,咱们老了,总该好好享享清福不是?广儿又是老叔王你的亲侄儿,就是有什么疏漏之处,你也好指点他不是?”
宇文承吉包括群臣在内,此刻都听呆了:太皇太后这般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夺了宗正之职?
何以由上谥号一事,便勾连出来宗正府?群臣心中都不由得暗暗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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