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睿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第二支箭是朝着自己的左胸口心脏处飞来的。
好毒的算计!
宇文睿的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原来,之前的刺客不过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引走自己的护卫,只待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杀招就来了。
虽是想到了此节,可她身在半空中,气力使老,再变换姿势已是不可能。
电光火石间,宇文睿探出右手
生死关头,她唯有如此一试。她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抓得住那支箭;就算抓得住,她不知道如此能不能把自己所受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只好,听天由命吧!
“当啷”
“啊!”
没有预想的裹挟着劲风的疼痛在胸口处铺散开来,宇文睿已经安然地落回了原地。
她一怔,一丈开外纠缠在一处的两支截然不同的箭矢让她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吴斌等众人已经料理了最后一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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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吴斌也被吓坏了,比起自己带人击倒四名刺客,皇帝这处发生的事才是又惊又险,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宇文睿无暇搭理他,呆看着两支箭中无比熟悉的一支,她猛然跃起,朝着那支箭来的方向奋力奔了过去。
吴斌不明所以,再不敢让她一人行动,连忙吩咐几个人料理现场,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侍卫紧随皇帝的脚步。
那支救命的箭的样子,宇文睿太熟悉了,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小八姐姐!是你吗?”宇文睿急追出一射之地,空旷旷的,远处是山,近处是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小八姐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不是?”宇文睿又跑了几步,大声唤着。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山谷里嗡嗡飘荡的回音。
“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宇文睿低低喃着,“你又救了我……”
重重灌木之后,青衫瘦削的女子,远远地凝着她,经年冷冽的眸子中划过了温暖的光。
景砚离开寿康宫的当天,吉祥便被安置在了东华殿。
东华殿是什么所在?那是大周历代储君住的地方。原本,之前朝野间沸沸扬扬地传言这个叫做宇文棠的孩子是先帝当年幸漠南,与漠南长郡主两情相悦留下的遗腹子,如今眼见这孩子住进了东华殿,俨然便是验证了这一传言为真。
群臣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吉祥前脚住进去,后脚消息就传乐出来。当然,这也是景砚想要的效果,她就是要坐实这件事。如此,太皇太后即使想要反悔,也是不能够了。
一时间,朝野上下说什么的都有,自然都是私底下的言论。不过,景砚子有她的法子听到这些。
有人说,这明摆着是要立储的节奏啊,更证明这小姑娘是先帝的骨肉了。不然,寿康宫里的那位会答应?
还有人说,不是说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吗?不是说先帝只爱太后一人吗?怎么去一趟漠南,就能跟漠南郡主“两情相悦”了?莫非,漠南长郡主比太后还美,还有才学?
有人却说,这就是老兄你少见识了!咱们先帝爷和太后娘娘青梅竹马是没得说的,可咱们先帝爷毕竟是男人啊!哪个男人不乐享齐人之福?何况,咱们先帝爷模样又英俊,才学更好,文武双全,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更有人说,只可叹太后娘娘,先帝去了多年,如今又要抚养先帝和别的女人的孩子,真是红颜薄命啊!
这些都是闲言,众家朝臣想的最多的是:立储,究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的意思?皇帝才刚刚十八岁,将来必定是要娶后君的,若有朝一日诞下自己的孩子,那可是比先帝之女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届时,东华殿里的那位该当如何处置呢?
群臣无不浮想联翩,胆子小的,已经嗅到争夺皇位的血腥味了。
相较于这些言论的主人,景砚此刻要轻松得多,毕竟,没有什么比赤子孩童更能让人放松的了。
“太……太太……”被抱入宫中教养的宇文楷尚不满一周岁,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要叫太后。”乳母抱着他,引导他正确地称呼。
景砚含笑看着,除了悦儿,她还没见过这么小点儿的人呢,软绵绵、白胖胖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叫仙女姐姐!”吉祥蜷着双臂,伏在榻侧,忍不住开口纠正着,顺便摸了摸宇文楷柔软的胎发。
宇文楷似乎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拧过小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吉祥出神。
景砚眉峰微挑。每日里,她只要得空,就要让人抱着宇文楷来东华殿寻吉祥,或是让他们去坤泰宫陪他们玩耍。稚子无知,幼时种下什么,长大便结出什么果实。她就是要让宇文楷从小眼里心里以吉祥为重,只有这样,他长大了才会真正当吉祥为姐姐;等到吉祥登基之后,宇文楷长大,承嗣逸王,便是吉祥的左膀右臂。
唯有这种从小玩大的情意,才是真正的情意。
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玩得开心,申全恭恭敬敬地进来,道:“禀太后,有陛下的书信送来。”
景砚闻言,心尖一颤,继而狂跳了几下。
她深吸一口气道:“何时到的?”
“刚到。加急文书。说是陛下的原话,务必亲呈给太后。”
“快呈上来!”景砚知道,宇文睿这是必有要事。
展开信笺,景砚读得很快。
迅速读了一遍,她又忍不住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
熟悉的字迹,仿佛带着那人的体温,暖融融地扑面而来,哪里像是来自寒冷的北地?
知道她一切安然,景砚的一颗心如同浸入了温水中,哪怕信中所提之要事再重要紧急,她也觉得安心。
放下信,景砚的目光落在了宇文楷胖乎乎的小脸儿上
楷儿是宇文克勤的次子,侧妃李氏所出,不同于长子宇文斐之生母正妃周氏,李氏是个温婉内敛的女子,李家在朝中的权势也要比周氏逊色很多。这是宇文睿当初选择楷儿的算计之一,血缘上的亲兄弟不是同母所生,将来长大了才不会联手做出什么损害大周国本的事来。就像
景砚眸光一闪,她清楚,因着宇文睿的这封急信,很多事,也该做起来了。
第151章自画
“蠢材!都是蠢材!”皂袍微髭的中年男子大声呵斥着垂首立在厅中之人。
“本来是定能成功的,谁承想林子里还藏着高手,连着两箭,一箭射偏了小人师兄的箭,一箭……射中了师兄……”垂首之人耷下眉角,面色凄苦。
“胡说八道!同时射出两箭,一支射其主,一支射其箭,怎么可能做得到?”皂袍的中年男子高大的身影立在那人的面前,一双凤目中迸射出迫人的寒光,“你欺孤是三岁的娃娃吗?”
那人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所慑,听其言语,更觉心惊肉跳,双腿一软,登时跪伏在地,“晋王殿下明鉴!小人绝无虚言!若非小人逃得快,恐怕也像师兄一般……”
被称作晋王的中年男子冷森森地一哼,“你还有脸活着回来?”
那人的身躯一抖,不敢再接他的话茬儿了。
“王爷息怒!”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常啸开口了,“这门箭术绝技,恐怕真有人能做得到。”
“哦?说来听听。”晋王显然对常啸极其信重。
“王爷可记得昔年杨烈手下的‘八神羽’?”
晋王浓黑的眉毛拧紧:“那八个人,当年不是被那昏君派去逆周行刺宇文睿小儿,都死了吗?”
“王爷别忘了,还活下来一个……”
晋王侧头看着他,“你是说杨敏?”
“王爷英明!”
晋王摇头道:“不对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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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去年入宫行刺杨烈,不是死了吗?说起来,孤还得感激她料理了那昏君呢!”
“王爷,她可是被人救走了。”
“果真是她?”晋王问道。
“若属下猜的不错,定然是她!”
晋王的唇角一耸,冷笑道:“这倒有趣!十年前她杀了宇文哲那小子,怎的这次掉过头来救宇文睿小儿了?”
常啸想了想道:“杨敏的父亲本就是逆周高官,属下想,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渊源。”
晋王哈哈一笑:“做老子的蠢,做儿女的便也蠢吗?孤还是……”
他话到嘴边,突地顿住,阴恻恻地扫了一眼仍旧跪伏在地的刺客,“还不快滚下去!”
那刺客如蒙大赦,爬起来一溜烟地退下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一名青年男子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夺路而逃的刺客退得匆忙,险些撞到他的身上。
青年男子微怔,忙闪身躲开,拧着眉头看着那刺客落荒而逃般的背影,若有所思。男子身形挺拔,亦是一双凤目,皱眉的样子,同厅内的晋王像个七八分。
“见过世子。”常啸第一个发现青年男子,忙开口,施礼。
青年男子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脸上迅疾划过不快,但转瞬即逝。他迈步进入厅内,对着晋王躬身拜道:“父亲!”
晋王已经坐回正中的太师椅中,听他称呼,面色不虞,勉强压住,道:“宇儿,你来了?”
“是,”战宇欲言又止,终究道,“父亲,刚刚那是何人?”
郑国晋王战腾抬眼皮撩他一眼,淡道:“你来做什么?”
战宇被他一副“这事儿与你无关,少管闲事”的语气噎住,怔了怔,只好道:“儿子刚刚到军报,说是周国皇帝亲自带兵,已经到了望北关,就赶忙给父亲送了来。”
战腾接过他手中的军报,点头道:“你有心了。下去吧。”
战宇一呆。他一则怪异于父亲对于这等要紧的军报竟不急着看,二则他也有事急于请求父亲。
“父亲,”战宇还是决定开口,他等不及了,“请您派儿子去望北关吧!”
“做什么?”
“儿子听闻,害死二弟的景嘉悦也随周国皇帝来了。儿子要去为二弟报仇!”
“胡闹!”战腾猛地一拍书案,“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王爷息怒。”常啸忙劝道。
“哼!你看看他,这不争气的东西让孤怎么息怒!”战腾怒指着战宇,冷道。
不待常啸再劝,战宇急道:“请问父亲,那里儿子怎么就去不得?儿子要替惨死的亲弟弟报仇雪恨,怎么就是不争气了?”
“畜生!敢跟孤犟嘴!”战腾猛然跃起身,扬手一指门口,“滚!”
战宇的脸涨得通红,不服气道:“父亲难道不想给二弟报仇吗?难道二弟不是父亲的儿子吗?”
“你懂个屁!”战腾怒气冲天,“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老老实实地在京中做你的晋王世子……”
战宇凉凉一笑,抢白道:“晋王世子?儿子没脸做。”
“你说什么!”战腾怒目圆睁,右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常啸看着情势不妙,忙一把拉过战宇,“世子,王爷全副心思还不都是为您打算的?您可别胡闹惹他生气了……”
战宇被常啸拉扯出门,一双掺杂了愤怒与难过的凤目,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战腾。
战腾的心头突地划过凄凉。
生子不肖己,于他而言,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可是,细细思来,他作为儿子,又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呢?
天子驾临望北关,这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却被宇文睿处理得很低调。她早早就传书给望北关的守将冯异,说“朕是来和北郑打架的,不是来摆架子的。那些虚套子就先省了吧,待得攻下北郑、江山一统之时,多得是时候庆贺”。
冯异素闻当今天子虽是个年轻女子,却最洒脱随性不过,故也不去十分心思张罗接驾的事。宇文睿到了,他只率领文武官员欢欢喜喜地接进城中,也就算是接驾了。
皇帝在五原城遭遇刺客的事,冯异已有耳闻,如今见到皇帝本尊英姿飒飒,没有分毫的矫揉造作之态,又联想到传闻中皇帝“三招力毙两名刺客”的身手,饶是他久在军中,见惯了勇武之士,也不由得暗赞一声:今上果然有高祖遗风!
他毕恭毕敬地为皇帝一一引见望北关的文武官员,介绍到一位青衣秀士时,含笑道:“这位先生,想来陛下是见过的。”
宇文睿见那人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衫,玉簪束发,面若冠玉,目若朗星,虽然身材魁梧,却不改变其雅士风度。
她眼睛一亮,忙从座上起身,笑吟吟道:“尹先生,一别经年,先生之风采更胜当年了!”
尹贺一揖,被宇文睿扶住。他亦笑道:“十载光阴弹指一挥间,陛下是越来越耀眼了!”
二人相视一笑,同入席。
席间,宇文睿冷眼旁观,见边关众将皆都守规矩,莫说是唐突逾矩的,便是轮番敬酒都规规矩矩的,哪里有半分军中武将的样子?
她脑中不禁盘旋过前日景嘉悦所说的冯异的亲兵亦有私自出营的一事,暗自思忖着冯异治军到底是怎样的风格。但也只是思忖而已。初来乍到,宇文睿知道自己还须细细观察,多看少说。唯有了解了手下的兵将和边关的局势,她才能清楚该如何用兵。
散席后,冯异单独求见宇文睿,将所知的北郑局势,以及边关的兵力、粮草、文武官员情形,俱都一丝不苟地向宇文睿禀报了。
宇文睿自然赞赏了他几句,什么“冯将军劳苦功高”“朕心甚慰”云云的,反正夸人又不花本钱。不过,夸归夸,她可没对冯异许下任何加官进爵的承诺,更没透给他分毫攻打北郑的打算。冯异被皇帝夸成了一朵花儿,欢天喜地地出来,才惊觉,除了夸奖,自己似乎什么都捞着,连军权都交出去了。
别看皇帝年纪小,这心机可比多少老谋深算的都深。冯异觉得头疼。
不得不说,冯异办事极周全,不仅安排了两名乖觉伶俐的侍女侍奉宇文睿,还特特地备了净室、澡豆并干净热水,请宇文睿沐浴了。
要知道,这里地处边陲,京城里最寻常不过的物事,在此处简直就是莫大的奢侈品。
宇文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终于荡涤干净了多日赶路积下的尘垢,神都为之一震。
两名侍女服侍着她穿好衣裳。身上干净了,又能穿着景砚亲手缝制的衣衫,宇文睿心情格外的好,顿觉天地之间再没有什么可惧之事了。
刚束好发,魏顺来见,说是有太后的回书。
宇文睿闻言大喜,兴致勃勃地拆开火漆封印细读。
景砚的字,一如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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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端庄,锋芒内敛。宇文睿却从那些平实的话语中读出了温情。
信中的内容,其实很寻常,除了一再叮嘱她当心身体、凡事小心之外,便是略略说了京中的状况,并段相乞骸骨、吉祥入住东华殿诸般事。宇文睿忍不住手指轻轻拂过一行行字迹,肖想着景砚落笔时的神情,她相信那必定是眼中带着温暖的神情。
宇文睿的心,也柔软成了一汪水
自己对景砚做了那等事,她完全有理由对自己不闻不问,至少有理由只谈国事不理会自己的身体。但是,那个自己深爱的女子,就像曾经那些日子里一般关切着自己的衣食住行,她是在意自己的!
激烈的情愫在宇文睿的胸口荡开来:这样的女子,她的美丽,她的胸襟,她的才学,她的一切好,都让她着迷,都让她忍不住心甘情愿将全副的目光投注,一生一世都不会厌倦。
宇文睿心跳如鼓,她要为她,打下这天下!她要向她,奉上这万里江山!
即使给予她所有,宇文睿都觉得不足以匹敌她的好。
宇文睿胸怀激荡之下,情不自禁摊开画纸,执笔,悬腕,勾皴、点染、涂抹,一气呵成。展眼间,矫健的骏马与骏马上英武的戎装少女便跃然纸上。戎装少女一双眸子似喜非喜,情思缱倦,又饱含着雄心壮志,俨然便是此刻宇文睿的写实。
画毕,宇文睿尤嫌不足,略一沉吟,提笔又在自画像侧撰上了两行字
马踏胡虏志弥坚,任驰骋,定江山。
日日思卿不见卿,愿卿心,似吾心。
书罢,宇文睿还没忘了落上自己的私印。又细细地赏了一番自己的画作,她的小脸儿有点儿烫,尤其是看到那句“愿卿心,似吾心”的时候。
亲手封好回信和画,宇文睿才意识到魏顺已经杵在旁边多时了,刚刚退热的小脸儿又腾的红了。
魏顺见皇帝拿眼角瞥自己,连忙正色,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一直这么杵着来着”的表情。
“有事儿?”宇文睿话语里是满满的嫌弃。
被皇帝嫌弃的魏顺好想泪奔。
第152章信任
“火速命人送给太后!”宇文睿把封好的信交给魏顺。
魏顺应了一声,没动弹。
宇文睿睨着他,“还杵在这儿干吗?”
魏顺嘴角抽了抽,“陛下,尹先生来了。”
“啊!尹先生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
“嘿!怎么不早说?”宇文睿埋怨道,急道,“快请!”
魏顺嘴角再次抽了抽,心道瞧您刚才那陶醉劲儿,奴婢也得有那个胆子扰您的兴致啊!
尹贺入内,依旧是宽袍大袖,一派云淡风轻的名士风范。
宇文睿只觉得如临清潭,沁风徐来;又如同面对着一镜碧湖,她的心也瞬间宁静下来。
尹贺倒不急着见礼,而是眸带笑意,端详了宇文睿一瞬,眼角漾开一抹赞意,道:“贺昔年也曾游学四方,君子淑女见识过许多,然,如陛下这般,却是罕见。”
宇文睿听得来了兴致,笑问道:“如何罕见?愿闻其详。”
她说着,扬手让道:“先生请坐。”
尹贺也不造作,冲宇文睿施了一礼,谢了座。
宇文睿目光炯炯地期待他的下文,尹贺只觉得好笑。皇帝到底还是年轻,好奇心重也是有的,不过,假以时日,凭这份气度定然不凡。
他于是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人言‘君子如玉’,亦有人言说‘美人如玉’,陛下之风采气度亦君子亦美人,堪称玉中之翘楚。”
他称宇文睿为“美人”,不带一丝一毫的狎昵之意,全然是一副欣赏世间美景的姿态。
宇文睿自然也是懂的,所以,这话听在耳中,她更觉得喜欢
被温润如玉的名士夸赞为“玉中之翘楚”,谁会不喜欢呢?
“先生实在是过誉了!”心里再欢喜,嘴上该有的谦辞,可一句不能落下的。这道理宇文睿极懂。
魏顺奉上茶。
二人彼此谦让一番,各自饮了一口。
宇文睿忍不住又道:“实不瞒先生,睿幼时懵懂顽皮得很,时常惹祸胡闹,极是令家人头痛。睿能够有今日,全赖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教养,金堆玉垒地长到如今。”
尹贺听到此处,刚放下茶盏的手明显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
宇文睿看得奇怪。她不知道是自己话语中的哪个字眼儿触动了尹先生的心事,不过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纠缠下去,于是她宕开话题,叹道:“一别十载,先生为大周鞠躬尽瘁,受了多少委屈?又担了多少惊惧?若非先生殚竭虑、运筹帷幄,睿今日兵指北郑,哪里能够这般从容?”
宇文睿越说,越觉得心中感动,遂站起身,对着尹贺一揖到地:“尹先生,请受睿一拜!”
尹贺一惊,慌忙起身,曲一膝扶住宇文睿的手臂:“陛下若如此,真是折煞贺了!”
宇文睿由着他搀住自己,轻笑道:“先生不止为睿的天子位稳固,更是为睿一统江山立下了莫大的功劳。这一拜,不足以表达睿之感激!”
尹贺肃然道:“陛下过奖了。贺原就是北人,当年杨灿反周立国,贺之父亲便是从属。年少时,仗着父母宠溺,不拘不束,得以游学四方,长了许多见识。待得成人之后,自然而然入仕郑朝廷。可为官多年,总觉得不尽如人意。彼时,父亲依附于杨烈,贺亦难以脱俗。直至后来有机会出使大周,贺内心极受触动……”
他说着,眼中闪过深邃的光。宇文睿看不懂,直觉那道光芒意义颇深。
尹贺续道:“自那时起,贺便定下心思,要以陛下为主君,为天下苍生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方不负贺之所学!”
宇文睿听得心中激荡,双眸晶亮,按捺着欣喜急问道:“先生既愿为天下苍生计,不知可愿屈尊同睿共襄大事?”
这是在招揽尹贺为大周臣子,为己所用的意思。此前,尹贺虽然频频为周廷献计,又隐伏于北郑多年,但并没有一个官衔名头。若非说名分,那至多只是周廷的客卿。
若能得这么一位博学多智的大才子为臣僚,睡梦中都会笑醒的吧?宇文睿想想都觉得兴奋。
尹贺聪明得紧,怎么会看不出皇帝忍耐不住雀跃的神情,笑道:“陛下此言,若是放在数年前,恐怕贺还要犹豫二三。可如今,父母早已仙逝,贺孑然一身,再无牵挂了。”
宇文睿的眼睛更亮,“先生这是答应了?”
尹贺整了整衣衫,恭敬拜道:“臣尹贺参见陛下!臣愿为陛下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宇文睿慌忙搀起他,喜道:“有爱卿在,朕得一万里驹!”
万里驹嘛,自然比千里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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