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等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酱
肖美人讲话从来不留情面,脸长得漂亮,心肠却狠极了,罗珍荧惹得他不痛快,他便面不改色地往罗珍荧最痛的地方戳,不像穆尚松,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跟娘们儿计较”,他肖美人,从来都是斤斤计较。
肖美人被穆尚松买到身边,自然看穆家的一切都不顺眼,同罗珍荧作对本来只是想出口气,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给穆尚松“报了仇”,在穆家人眼中,两人感情极深,在肖少爷面前,是一点儿莽少爷的坏话都说不成的;穆尚松看在眼里,见他的任浊横冲直撞不留情面的样子也觉得胸口发烫,因为所有人只当他无比强悍,从没有人这样护过他。
踏进门槛,纸钱铺得满地都是,楠木棺材放在大厅里,地上点着长明灯,火盆烧得很旺,颇有吞噬一切的架势。
两人接过香,刚准备往香炉里插,却听见旁边传来一个虚弱嘶哑的声音。
“你们给我娘跪下,跪着上香。”
肖美人侧头一看,原来是坐在轮椅上的穆尚康。他头顶扎着白色麻布,孝服很大,如同一个布口袋似的笼在瘦弱的身躯上,素色映衬得穆尚康的脸色更为苍白,像是被什么妖怪吸干了血,只剩一副脆弱不堪的蜡黄皮囊。
肖美人自觉心中有愧,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那篇告示,或许罗珍荧也不会这样死去,于是双膝一软,就想跪下去。
可穆尚松不让,死死拉着了肖美人的胳膊,站在原定同穆尚康对视。
穆尚康眼球里布满血丝,毫不畏惧地盯着穆尚松,又强调了一遍:“跪下。”
穆尚松脸色黑了几分,压住怒火对穆尚康道:“这种日子,你不要闹得太难看。”
穆尚康拔高了声音,嘶哑刺耳:“我说你们给我娘跪下!”
穆尚松便也不再给他面子,怒极反笑,道:“穆尚康,你们母子俩,他妈的当老子是条狗!你们要是将我当人看,我今天不可能不跪,老子是粗了些,不代表老子什么都不明白。”
穆尚康自觉理亏,却也不想让步,接着道:“我娘是被你旁边这个不要脸的兔儿爷气死的,你可以不跪……”
话还没说完,便被冲上来的穆尚松死死掐住脖子,穆尚松手劲很大,全然没有吓唬他的意思,发的全是死力,目的就是想把穆尚康给活活掐死。
穆尚康蜷缩在轮椅里,因为喘不过气的缘故憋的脸通红,青筋根根暴起,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恐怕穆尚松再不放手,自己也快要断了气。
肖美人吓了一跳,从未见过穆尚松发过这样大的火,立刻冲上前去喊道:“穆尚松你快放开他!你想掐死他么?!”
穆尚康的眼里已经没了光亮,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宛若一条被抽筋剥皮的虫。
动静闹得太大,下人们围在一旁,没人敢发声,站在原地打抖,迟迟没有动弹。
肖美人见穆尚松仍旧没有反应,当下也急了,朝穆尚松背上用力拍了一掌。
“穆尚松你赶紧松手!”
穆尚松这才卸了力,一字一句朝穆尚康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嘴巴不干净,老子要你的命。”
穆尚康脖子上被勒出了一道红印,眼下得了喘息,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又因为喉咙太干太燥,咳了一会儿抓着轮椅把手干呕起来,看上去十分狼狈。
肖美人出了一身冷汗,是一刻也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又拿了一炷香,趁穆尚松没注意,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生做过很多缺德事,因为仇其善缺钱,两人合伙骗过很多人。他给自己取名叫“任浊”,原本天真以为,改了名,做了明星,得了欢迎,一切就可以重来,它浊任它浊,只要心中还有一处是干净的,便不算真的坏透了。可是命运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如今真正害死了人,不管扯上怎样的理由,也是洗不干净的,他想从泥潭里爬出来,最后才发现,原来根就长在了泥潭里,不管怎样挣扎,都如同蜉蝣撼树。
肖美人心似冷铁,看着手中的香,竟把这一小团隐隐燃烧的火苗盯出了眼泪。
穆尚松看得心疼,伸过手去拉他,可肖美人脾气倔得很,好似双膝注了铁,穆尚松使了力气也没能把他拉起来。
穆家请的戏班子来了,在院子里占了一角,调了调乐器准备开腔。那“咿咿呀呀”的开嗓声同此刻的气氛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穆尚康已经缓过了气,坐在轮椅里朝穆尚松笑,笑他自觉被人深爱,却不想只是误会一场。
穆尚康声色嘶哑,讲出的又话如同尖刀。
“你真以为他是因为爱你才同你在一起的?”
“哥。”穆尚康喊得实在讽刺,“我劝你最好问一问,问一问‘仇其善’到底是谁,他究竟欠了多少赌债,才能把自己的人卖到你身边换钱。”
穆尚松听罢,扭头看向肖美人,不料却撞进了肖美人绝望的眸子里。
门外传来昆曲的声音,琴弦被游刃有余地拉扯着,音色动人悠扬,却含着深深的无奈。
那伶人开嗓便十分惊艳,她这样唱着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新诗句句,念来如情话。恨年年灯月,照人孤另,虚渡芳华,梦中人何处也。紫钗初戴,粉脸泛红霞。赖步徘徊,情伤灯月下。为谁憔悴,暗咬银牙。”
第4章.
刚入夏的时候,仇其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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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过一次肖美人。
那时候肖美人拍的电影大火,到处都能看见大幅的海报,见电影这样受欢迎,肖美人心里便也没有什么担忧,拍戏实在是累人,于是计划要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一推,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个月。
因为剧情需要蓄起的头发,也找理发师剪了个清爽干净,妩媚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颇有神的帅气。
肖美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开音机听节目。
窗外风和日丽,还未到盛夏,虽然有些炎热,却也把握得恰如其分,明丽的小花在树荫底下盛开着,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看上去真叫人心情宽慰。
广播节目里放的是电影中的歌曲,肖美人自然熟悉,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哼唱,脑子里还浮现出当时拍摄的场景。
天气只会越来越热。肖美人想,下午得出门去一趟百货公司,买两件薄些的睡衣,顶楼好像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到时候要打包两块蛋糕回来,看看好不好吃。
一曲播完,肖美人放松极了,险些就要在沙发上睡过去,不料一只脚才踏进虚幻梦乡,便被一阵电铃声扰醒。
肖美人揉揉眼睛,起身开门。
眼前是缩着肩膀的仇其善,看样子似乎是吃了什么痛,站也站不直,抱着胳膊,在初夏时分却显得受了冰天雪地的寒冷。
肖美人下意识地就想关门,可看着仇其善的样子,委实下不了狠心,于是站在原地,看仇其善要对他说什么。
仇其善抬头看看他,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窝深陷得仿佛老了二十岁。肖美人与仇其善从小一块长大,什么时候看过这样落魄的他。
仇其善笑了笑,道:“人红了就不认我啦?大明星。”
肖美人听罢他的戏谑,迅速起了自己的同情心,冷静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眼睛长得很漂亮,好似带了个钩子似的,里面藏着一湖春水,不过现在湖水却结了冰,那媚眼也算不上是媚眼了,倒有几分高傲睥睨的意思。
仇其善心中不服气,想着肖美人的命都是他捡来的,两人一路靠坑蒙拐骗活了过来,谁也不比谁干净,谁也别瞧不起谁。被肖美人的态度一激,下意识地想把腰直起来,谁知才提了一口气,便疼得厉害,骨缝之间插了把刀一般,实在没有护着面子的力气。
仇其善看着肖美人,道:“请大明星吃个茶,不知道肯不肯赏脸呢。”
本以为肖美人还要讥笑他一顿,但肖美人听罢之后也只是点点头,道了声好,没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同仇其善出了门。
肖美人选的是百货大楼新开的那家咖啡馆,走进店里的时候,门童上下打量仇其善不下五次,最后碍于肖美人的面子,才没拦人,领他们到了一个安静的位置。
肖美人点了两块蛋糕,一杯洋酒和一杯咖啡,待服务生走了以后,便同仇其善开门见山。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仇其善却不着急,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个地方去。
“你点东西真是熟练,跟我们这种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的人就是不一样。”
肖美人觉得胸口发闷,仍选择把这样的感觉强行压下,回他道:“你不必讽刺我,我是什么出生我自己最清楚,同是泥潭里长大的,谁也比不上谁高贵。”
仇其善笑了:“好,不愧是我救下来的人,我当年真的没有看走眼。”
肖美人道:“善哥,这一生我都对不起你,我已经还了十几年的债,你现在能不能放了我?”
蛋糕上来了,仇其善直接用手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奶油沾得满手都是,却看得肖美人忐忑不安,好似即将要见证一场杀戮。
仇其善道:“嗯,挺甜挺软,蛮好吃。”
又把奶油随意蹭到了桌布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这个就不行,难喝。”
肖美人心中发怵,问道:“你找我究竟要做什么?”
仇其善唑唑牙花,道:“我要你帮我个忙。”
肖美人回他:“你说。”
仇其善道:“我欠了赌场一笔债,杀了我都赔不起,我还不想死,你能不能帮我还?”
肖美人握紧手中的杯子,道:“多少?”
仇其善却又笑了,那笑容里虽然有尴尬,更多的却是穷途末路被逼出来的残忍。
“利息太高,永远还不清了,你认不认识穆家货运的当家……”
肖美人一瞬间便明白了仇其善的意思,怒上心头,实难自制,拿起手中的酒就往仇其善脸上泼。
“仇其善我操你妈,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
仇其善抹掉脸上的酒,这时候表情才有了些松动,小心翼翼对肖美人道:“我一定想办法,我凑够钱,一定把你赎回来,你若是不帮我,他们就会要了我的命……”
肖美人浑身上下控制不了地发抖,仇其善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忽然想起了他们刚见面时的光景。
肖美人自幼家贫,年龄尚小便被爹娘卖到窑子里,同人家谈价钱的时候,为了还能多挣两个子,亲爹当场给他改了个名,叫他“肖美人”,可笑的是,这个名字一叫就快二十年,叫得那样熟稔,使得肖美人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人人都说,这个名字很合适他,他本来就是美人,生得这样好看,等再长大一些,说不定能跟恩客卖一个好价钱。
肖美人在那销魂窟里看尽了残忍,前一秒还被造得鬼哭狼嚎,下一秒穿好裤子就要陪笑,求求这位爷下次再来,不要让自己等得心急。肖美人想,也许自己是笑不出来的,也讲不出那样的话,打扮得再好看,在别人眼里也与猪狗无异,他不想当猪狗,他想当个人,于是下定了决心,趁着夜色深,跑出了窑子。
那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心脏跳得厉害,可以听见耳边的风声,以及不远处野狗的鸣叫,打手们很快便发现了有人逃跑,抓起灯笼死死地追在身后,污言秽语恐吓他,让他赶快停下,迟早要追到他往死里打。
肖美人跑了很久,背脊上全是汗,腿脚也渐渐没了力气,太阳穴胀痛无比,喉咙里几乎要涌出血。
夜这样深,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他看不见终点,也不敢停下来,眼泪流了满脸,可肖美人却没发现自己在哭,他已经没有力气害怕了,若是跑得累一些,一会儿被打死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样疼。
脚下绊了块石头,肖美人摔得太狠,觉得自己爬不起来。
不晓得哪块碎石刮伤了脸,伤口混着眼泪,蛰得他火辣辣的疼。
正在肖美人准备放弃时,身边跑出了一个黑影,把他往巷子里拽,两人在墙角躲好,又用杂物把入口挡得严严实实,肖美人靠在墙边,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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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逃过了一劫。
眼前的少年比他大不了多少,眼睛很亮,像借了星星的光,他替肖美人抹去眼泪,轻声道。
“不要害怕,别出声,他们很快就走了。”
肖美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只觉得所有被压抑的疼痛犹如海啸,通通朝他涌来,他抵不了疼,抓着少年的手臂,咬着嘴唇流泪。
那位少年道:“别哭了,没事了。”
肖美人摇摇头,又点点头,总之十分狼狈。
过了一会儿,四周都没了声音,少年才跟他讲话。
“我叫仇其善,你叫什么名字?”
肖美人久违地感觉到了羞耻,不肯开口,只是盯着地底下看。
仇其善只当他吓到了,也不再多问,对肖美人道:“再等一会儿,你就走吧,小心一点,别让他们发现了。”
肖美人却不愿,抓着仇其善的手越来越用力,好似握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还想讲什么,又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怒吼,肖美人听出来了,那是追赶他的打手的声音。
“把他交出来!别他妈逼着老子动手。”
仇其善听到这句话,立马起身想往屋子里走,肖美人害怕极了,不放手,却看见仇其善越来越焦急,压低声音对他道:“他们找到我家了,家里只有我爷爷,我要回去。”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闷响。
仇其善一刻也呆不住,肖美人流着眼泪不松手,两人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周围又恢复一片死寂。
仇其善的爷爷是从那一夜开始病卧在床的,被打伤了头,讲话也不会,走路也不会,最后躺了几年,到死也不明不白。
肖美人也是从那一夜开始留在了仇其善身边,他欠仇其善一条命,或许一生也还不完。
他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勇敢救过他的少年,眼睛越来越浑浊,意气风发在活命面前完全被磨得连影子都没有了,他们为了活命,坑蒙拐骗,坏事做尽,泥潭里滚着,苟且活到了今天。
肖美人喝了一口洋酒,只觉得眼眶发红,却没有眼泪,悲伤到了极点反而哭不出来。
“仇其善,打个商量。”
仇其善抬起眼皮,望着他,眼珠子里浑浊一片。
“我救你这次,咱们两清了,从今往后,我再不欠你的,行吗?”
仇其善答应得很爽快。
“好,好,肖美人,你是一个好人。”
肖美人终于流下了眼泪,看着眼前被仇其善捏得恶心的蛋糕,某一刻觉得,那也是自己的心。
第5章.
穆尚康在灵堂闹得很是不好看。
院子里的戏班子唱了两句以后,发现气氛不对,各种乐器了声,穆家大宅瞬间寂静一片,只有蜡烛上的火苗仍敢肆意晃动。
穆尚康自觉目的达到了,不再像刚刚那般歇斯底里,只是窝在轮椅里,含笑看着穆尚松的脸色越来越黑,而肖美人的脸却白得吓人,是丁点儿血色也没有了。穆尚康仿佛从这窘境中得了趣味,看戏似的,一句话也不讲,要看看对峙的二人如何把这恩恩爱爱给接着演下去。
穆尚松眼珠子里全是红血丝,盯着肖美人,后槽牙也许快要咬碎了,却仍旧没有开口。
气成这样,也无法不管不顾地大发雷霆,逼问肖美人事件缘由。只因为穆尚松仍有一丝理智尚存,宅子里站着的全是同穆家有往来的客人,人多嘴杂,肖美人做着电影明星,生怕这些闲话传出去,会坏掉肖美人清白。
穆尚康等了许久,等得很不耐烦。火盆里的纸钱烧成了灰,起风了,便乘着风四处飘着,沾到衣服上、发间里,周围人却无暇顾及。
穆尚康懒洋洋道:“嫂子。”
肖美人如梦初醒,侧过头。
“给我哥介绍介绍,谁是仇,其,善。”
语毕便捂着肚子呵呵笑起来。
穆尚松实在难忍,抬起脚用力一踹,把穆尚康的轮椅踢倒,一字一句道:“再他妈乱放屁,老子就在挽联上添上你的名字,你舍不得你妈,那你们俩就一起死。”
穆尚康跌倒在地,疼得倒吸冷气,却没有人敢上来扶他,此刻穆尚松的脸,冷得好似要杀人。
穆尚松握住肖美人的手腕,带他走出穆家大宅。
坐上小汽车,两人也无话,来时的风景再次从窗外掠过,只是短短一小时过去,竟显得萧瑟了三分。
肖美人心中或许是魔怔了,只能想起那一日同仇其善在咖啡馆,盘子里被捏得脱了型的蛋糕,其余的害怕与伤心,却是半点也没有。
穆尚松忍了一路,刚进门便再也控制不住,随手砸了一个玻璃花瓶。
佣人们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停下手头的事情,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肖美人白着脸吩咐道:“今天没有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不一会儿,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穆尚松坐到沙发上,余光瞅见桌面还摆着登着肖美人“告示”的报纸,又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只觉得讽刺万分,可见到肖美人红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只觉得连冷笑都欠奉力气。
肖美人嗓子很干,说出的字字句句都似沾了一圈细沙,刮痛他的喉咙,也刮痛了穆尚松的心。
“仇,仇其善将我卖给你。”
“放他妈的屁!”肖美人这句话折辱了穆尚松的一片痴心,真是变成了尖锐弯刀,捅进穆尚松胸腔最柔软的肉里。
穆尚松额头爆起青筋,对肖美人吼道:“老子没有买你,仇其善同我讲你喜欢我,我他妈高兴了三天三夜,连做梦都是笑着的,老子以为他是帮忙牵线的!”
肖美人道:“他后来是不是问你借了笔钱,没有还。”
穆尚松听罢,抬头看了一眼肖美人。
失望到极致,连火气也没有了,肖美人从没见过这样的穆尚松,肩膀垮了下来,脸上挂着可笑的表情,讲不出有多颓丧。
“肖任浊。”
穆尚松喊他。
“我原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肖美人眼前模糊一片,平日里健壮如山,顶天立地的男人,在氤氲里显得那样可怜。
“仇其善说你想同我一起生活,我没有半点怀疑,吩咐人去打听你喜欢哪种风格的家具,一夜备齐了,连生意也没有心思做,跟个姑娘似的等着你来。”
“你刚来的时候,总是冷着脸,说话也冷冰冰,我想你也许是害羞,毕竟我也没跟男人谈过恋爱,你们当明星的,是要高高在上些的,我这个粗人,什么也不懂,可我愿意宠你,不管你是冷着脸,还是发脾气,还是同罗珍荧吵架,我都觉得你好看极了。”
“仇其善是问我借过钱,金额顶大,我根本没指望他还,就当是给他的做媒,有时候我喜欢你喜欢得紧了,也会想到这件事,我他妈还后悔没给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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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钱,感谢他让你来到我身边。”
“到头来他妈的,这他妈是你的‘卖身钱’。”
穆尚松讲不下去了,手扶着额头,用指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将手回,把脸抬起来时,眼眶里已是通红一片。
穆尚松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又说了一遍:“肖任浊,我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只是这句话,不晓得是讲给谁听的。
肖美人忍住眼泪,轻轻道了声:“对不住。”
见穆尚松没说话,肖美人又开口道:“我同仇其善是……”
“行了。”
穆尚松打断了肖美人的话。
“我是不聪明,但不代表我蠢,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不欠人家什么,谁能‘卖’得动你?你不缺钱,拍电影挣的钱已经够你用了,除了感情,还能欠什么呢?”
穆尚松一语中的,肖美人听罢,只觉得所有的秘密全叫穆尚松看了去,那些心思被忽然扯到了太阳底下晒着,没有一丁点儿遮掩的余地。
穆尚松或许是气昏了头,又或许是还嫌自己不够痛,接着道:“欠感情也分两种,你们不属于互相亏欠,否则仇其善同我提起你不会一点留恋的表情也没有……”
停了一会儿,穆尚松好似硬生生吞了口血。
“任浊,你欠了他什么,或者我该问你,你爱了他多少年?”
肖美人没了力气,再也站不住,扶着沙发慢慢坐了下来。
“穆尚松。”
肖美人的声音在发抖。
“你若是觉着不解气,你可以杀了我。”
穆尚松气到极致,笑了:“杀了你?我他妈在这儿跟你讲这一通,一句怪你的话也没有,你他妈让我杀了你?肖美人,你的心真的狠,我这样爱你,你让我杀了你,你他妈这样折辱老子的喜欢,也不愿开口让我帮你杀了仇其善?”
肖美人流下了眼泪,脑子里昏昏沉沉,只能想到当年逃跑的那个黑夜。
“我欠了他一条命……”
穆尚松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把手边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始终没伤肖美人半分。
皮薄的落地能得声脆响,皮厚的仅能听见低沉的闷声,不管砸什么也缓解不了胸口的苦痛,某个瞬间,穆尚松突然便觉得没意思了,停了手,看见满地的狼藉,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可也仅仅是痛快,难求一个解脱。
肖美人的实话,把他的满腔疼爱,变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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