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等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酱
他爱了穆尚松这样久,或许永远都不会等到有这样的一天。
“……没有”,许怀棠开口道:“肖先生也没说过要走。”
穆尚松听罢,无意再跟他多说,脑子里乱得很,因着昨天那场闹剧的关系,又担心肖美人余情未了,受仇其善哄骗,当真什么也不要地回到仇其善身边,思来想去,实在难捱,随即准备再去一趟穆家大宅。
正转身,许怀棠拉住了穆尚松的袖子,头低着,不晓得脸上是什么表情。
穆尚松皱眉:“你有什么事晚些再跟我说。”
许怀棠没放手,头抬起来时眼眶全红了,看着很是可怜,扭头对站在一旁不敢动弹的佣人道:“劳烦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同莽少爷说。”
边上几个早已呆傻的佣人好似得了罪许可似的,快速点了点头,没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厅里只剩许怀棠和穆尚松二人,再无其他。
穆尚松按耐住心中的急迫,问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许怀棠深吸一口气,望着穆尚松道:“松哥,我喜欢你。”
穆尚松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许怀棠又道:“从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女人……”
穆尚松抢过话头:“我没有搞男人屁股的爱好。”
许怀棠道:“可肖先生……”
穆尚松不让他把话说完:“因为是他,所以是男人也无妨。”
许怀棠仍是执着地抓着手中的布料,不肯松手,心中脆弱的东西已经生出了裂痕,被穆尚松轻轻一击,支离破碎,尖刃戳着肉,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这样多年,藏着这样多话,穆尚松将一扇门堵死,积攒的永不见天日的情绪便又只能重新归于黑暗。
他不给自己机会,即使没有肖美人,也不会有转机。
穆尚松道:“你喜欢男人,回头我帮你找几个适合你的,让你挑。”
这样的话,简直像是在许怀棠伤口上肆意践踏。
穆尚松没有恶意,他将许怀棠当作亲兄弟看待,也不觉得许怀棠喜欢男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爱人的位置只有一个,给了肖美人,自然就给不了其他人。
许怀棠早慧也冷静,对穆尚松的感情,这样多年,忍着沉默也忍过来了,偏偏在这时犯了执拗,痛苦使他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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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的理智,好似突然拐进了死胡同,左右撞着,也摸不到出口。
“若是再也找不着他,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穆尚松本身就气急攻心,听见“再也找不着”几个字,更是如同被戳了肺管子,当下什么也不顾地,扯住许怀棠的领口道:“许怀棠,我再也找不着他,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许怀棠只觉得呼吸也发痛,穆尚松的眼睛里没了温度,看他好似看一个陌生人。
他痛极,也就犯了傻,讲的话不过脑子,等到全数说出来,才知道自己当了什么样的蠢货。
“……肖先生,肖先生讲,我们很合适的。”
穆尚松听罢,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朝着许怀棠的脸招呼了一拳,打完又攥住他的衣服,将他拉回到自己跟前。
“是不是你同他胡说了些什么,逼他走的?”
许怀棠终于流了眼泪,哭得那样可怜,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若是穆尚松放手,也许他就要瘫倒在地。
穆尚松没有等他哭完的耐心,大声道:“你他妈说话!你到底说了什么?!”
许怀棠道:“松哥,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了解我,我许怀棠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你说的那些个手段,我不屑做。”
也许是许怀棠的眼神太绝望,穆尚松理智少许回了笼,看着许怀棠红肿的颧骨,觉得自己的混账脾气实在气人,便同他道:“对不住,是我太着急,错怪你,还朝你动手。”
许怀棠摇摇头,没有说话。
穆尚松道:“阿棠,你看见了,我这样的人……”
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道:“不要喜欢我。”
许怀棠擦掉眼泪,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没说话,很久以后,许怀棠朝穆尚松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穆尚松只觉得自己看见了肖美人,许怀棠不肯罢休的样子,同放不下仇其善的肖美人一模一样,不管是怎样的聪明人,跌进爱情里,手里抓着固执的傻样子,都是一样的。
穆尚松原来总是不明白,肖美人为何这样想不开,仇其善是人渣,伤了他千百回,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直到今天,他看见了许怀棠的颧骨,看到了自己对肖美人执拗的心。肖美人对仇其善,他对肖美人,许怀棠对他,好似一场可笑的追逐游戏,没有谁是永远笑着的。
即便肖美人“想通”了,“看懂”了,然后“退出”了,也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快乐。
第24章.
肖美人的决定并非赌气,感情的事兜兜绕绕这样久,依旧没有清朗的出路,他置身其中,觉得很腻。
好似身陷囹圄,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一片,往哪里走都要欠下些东西,不是负了这个的深情,就是割不断长久以来的执念,各式想法缠绕着,将人裹成了一个茧,捂住眼耳,叫人快要窒息。
索性从里头逃出来,如果难以选择,那么干脆什么都不要。
感情最不讲理,没有什么规矩可言,比到最后无非是两颗赤忱的真心互弈,谁晓得痛谁便先放手,花些时间补好伤口,又预备着把带着伤痕的心捧着送给下一个人。
肖美人不是蠢人,既然决意要走,自然不会让穆尚松抓住丝毫踪影,整个人好似归入海中的鱼,出了穆公馆的门,便再难寻痕迹。
快要入冬了,这两日气温降得厉害,街上偶尔能见到些身体弱的孩子,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暖炉,脖子缩着,起风的时候,便把嘴巴鼻子也一股脑地缩进围巾里,仅留出被吹得发红的脸颊,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肖美人找了个小摊,要了一碗饺子,当是迎接冬天的到来。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热气往上冒着,夹着香味,肖美人尝了一口,觉得从嘴里一路暖到了胃,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发暖,一口一个,很快将饺子吃完。他许久没有这样吃东西了,好似进行了一场仪式,又像是自己过了一个什么节日,一人坐着,将胃填满,也并不是什么顶孤单的事。
他不晓得要去哪里。
自己的思绪没整理好,便暂时不想回到十里镇,那儿住着的都是关心自己的亲人,他不愿让海家人担心他。
不知为何,脑海里浮出了往日的场景,肖美人看着记忆里悲痛又胆小的海二少,不自觉地就扬起了笑。
他想起两人再次见面时,在兰因寺打成一团的闹剧。记忆里的兰因寺也是细雨纷纷,不过那是春末,不管雨势显得怎样悲伤,空气中总少不了夹杂着暖意,那份寒冷不入骨,仍有些生的希望。
肖美人已经忘记当时是因为什么事决定要出家当和尚了。说久远也并不远,到现在不过是隔了一两年,现在想起来,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仍抱着对仇其善的执念,兴许是某一次被仇其善伤得狠了,实在不想再痛苦下去,于是想通了,一个人跑到兰因寺,决意要断除一切想法,下辈子与佛法为伴。
现在看来,所有被他称作“想通”的瞬间,实际上都不算真正“想通”,不过是太痛,想寻求一隅静处,自己舔伤而已。
他太傻,头发被全数剃光以后才发觉这么做无用天底下没有这样简单的事,换身戒袍,剃掉头发,就能彻底忘记一个人,就能将妄念统统断个一干二净。他做不到,他忘不了仇其善,越痛便记得越深。
正当自己要为这份醒觉流眼泪时,带着傻气的海二少冲到了自己跟前,嘴上骂骂咧咧,扬言要揭穿他的“真面目”。肖美人一边觉得生气,一边又觉得好笑,他被海二少身上的真挚和生命力打动,明白只有坚强才是打败所有困境的武器,佛法不是,其他任何的逃避方法都不是。
可现在他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好似在一池水中泡着,他会游泳,却始终摸不到岸边,分秒叠加着,将他的力气耗得越来越少,连抬起胳膊都嫌力。
街头的行人不停从他眼前经过,有挑着扁担的货郎,买到炒豆的孩子,捧着书的稚气学生,也有坐着黄包车打扮入时的摩登女士,每个人都有去处,或许在下个路口就转了弯,再多走两步便到了目的地。
肖美人却没有,坐在摊位上发了会儿呆,拎起行李箱,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他雇了车,辗转许多天,回到了与仇其善一同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抬头看看村口石匾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叫永乐镇。
永乐镇,这名字对于肖美人来说,该有多么讽刺。
镇上并没有多大变化,肖美人凭着记忆寻到了小时候被父亲卖进去的窑子。在巷尾,窗户上贴着暗红色的玻璃纸,门前有些垃圾,谁也不在意,任凭着脏水流淌成一条细细的小溪,有男人嘬着牙花子走了出来,一脸十分松快的样子,毫不在意地伸手抻了抻裤腰带。
楼上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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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间逼仄的卧房,门窗木头老化了,青砖缝隙里生满了青苔,有两三个阳台上挂着丝袜同内衣,反倒像是招牌了,风吹过,布料被气流掀起,生硬下流地勾着来寻乐的男人的心。
肖美人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或许是身上带着冷清气质的缘故,没有人来招呼他。这栋房子老旧破败,唯一的生气是在屋里交欢的男女,现在看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下等窑子,可是却也是肖美人童年时的魔窟。
走出巷子,顺着北边走,绕过两条街,肖美人脚下踩着碎碎的石砾,往左侧看,是一处死胡同,如今堆满了不用的家什,桌子腿之间结了张蛛网,或许是被扔在这儿以后就再没被动过。
仇其善便是把肖美人拉到了这儿,救了他一命。
如今回忆起来,胸口不觉得痛了,想起仍是少年的仇其善的模样,肖美人忍住心中其他波动,像是同过去和解般微微扬起了笑。
半天的时间,肖美人走遍了永乐镇,连仇其善从前当伙计的铺子也去看了看,临走前去爷爷的坟头烧了些纸钱,告诉老人一切都好。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镇子,往后也不会再来。
永乐镇离兰因寺约有六十里地的距离,肖美人乘马车到达兰因寺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正逢十五,大清早便有人在寺外等着,想讨个头上柱头香。
寺庙里香火鼎盛,肖美人不同他们抢,一个人在兰因寺墙裙边站了一会儿,想起他和海二少被扔出寺外淋雨的样子,觉得挺可乐的,心中苦闷也消解了大半。
有两个阿婆提着篮子走过来,也在肖美人旁边停下了,将篮子上的布掀开,里面堆着一束束的香火,不时问问路过的香客要不要买些侍奉菩萨,总能换来几笔生意,得些钱贴补家用。
因为离得太近,来买香的客人总要盯着肖美人看上几眼,他被盯得不自在,也怕打扰阿婆做生意,便准备离开。
刚迈出步子,肖美人听见其中一个阿婆喊他。
“年轻人,你来兰因寺拜佛的?”
肖美人道:“我就是来看看。”
阿婆听罢皱了眉,摇摇头道:“平日里要晓得积福,来了寺庙,见了菩萨,哪有不拜的道理。”
肖美人懂她的意思,掏出钱递到阿婆跟前:“那我同您做个生意,买两把香。”
阿婆摆摆手:“你这个钞票太大,我找不开,阿婆不卖给你,阿婆送你一把。”
肖美人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钱是要的。”
阿婆将香火塞进肖美人手里,拍拍他的手背,道:“你长得这样好看,替我招来了不少生意,阿婆要谢谢你,不钱,拿着吧。”
肖美人笑了,又听老人道:“孩子,拿着香,到兰因寺里拜一拜,有什么烦恼跟菩萨说一说,说一说就想通了,你还这样年轻,经得起事,耐得住苦,往后总有好日子等你。”
肖美人终于下,对阿婆点了点头。
来往的香客多,少不了拥挤,肖美人小心谨慎,仍是踩到了前面香客的鞋,下意识说了声“抱歉”,等到前面那人回过头来时,两人对望,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好似一切都停了下来。
眼前那人,是肖美人骗过婚的那位小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纯真无邪。
见她好似懵了,肖美人怕人流将她挤倒,没有多想,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一侧的回廊下。
刚刚站定,那位小姐便抬手扇了肖美人一个耳光,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肖美人没有防备,只觉得嘴角刺痛无比,也许是肿起来了。
那位小姐姓章,是附近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女儿,识礼数,性格也乖巧,若不是被伤得要紧,怎么会在佛门净地做出这样的事。
章小姐试了好几次,都被哽咽堵住喉咙,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好似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肖美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连赔罪的话也说不出口,在崩溃的章小姐面前,轻飘飘的道歉太没有重量,简直如同走个过场般敷衍,肖美人心中愧疚万分,站在原地,也觉得是在受刑。
她哭了很久才觉得乏了,站起身来,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
肖美人这才开口道:“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我的罪过,我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章小姐道:“我等了你两年,一边恨一边等,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是你要出去闯出个名堂,才要回来娶我,我就一直这样等着。”
她的话中仍然有恨,顾不得有多伤人,总之比不上肖美人伤她的十分之一。
章小姐擦擦又涌出来的泪,道:“后来我看了你演的电影,知道你当了明星,才决定不等你了,你当了明星,自然也就看不上我了……肖先生,你顶厉害的,你很适合当演员,你骗我骗得这样好,让我一直都相信,你是爱我的。”
肖美人心中剧痛,险些要站不住,他想说千万次对不住,都无用。
章小姐沉默了很久,打开手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送到肖美人跟前。
“你拿着吧。”
肖美人接过,打开一看,是那枚钻石戒指。
章小姐道:“你拿走吧,我把戒指给你,也要忘了你,恨一个人太累了,我想重新开始了。”
她离开了,身材虽然瘦小,步伐却是坚定,到了最后,也没有问肖美人讨要任何“补偿”,她爱过恨过,已经足够了。爱意错付,苦果也有勇气一并吞下,因为感情不讲对错,不讲道理,只是用真心互搏。
肖美人好戒指,走到香炉边,点燃了香火。
殿内的菩萨低眉微笑,给予苦海里的众生无限仁慈。
肖美人拿着香,朝殿内拜了拜,或许是因为香火味道太浓,刺激鼻腔,连带着把眼泪也熏了出来。
他听见自己说。
“菩萨,请你告诉我,接下来我要往哪走,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肖美人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没有家了。”
第25章.
今天是《往日游记》上映的第三天,光华大戏院外头挤满了预备买票的观众,看见立在门口的“今日包场”的提示牌后,纷纷露出失望的神情,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部电影很火,上映到现在几乎座无虚席,连续两天都有剧评人在报纸上头登推荐文章,其中最吸引人的噱头便是“新人演员即是翻版‘肖美人’。”
肖美人息影至今已有五年,观众自然不会放过这部电影,加之电影本身也足够,好评这才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涨开来。
各大电影院近两天挣得盆满钵满,连着加映了好几场,仍旧抵不住汹涌的热度,连带着影院门口卖瓜子花生的小摊贩也忙得很,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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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力都欠乏,夜晚摊回家,连夜炒了两大锅瓜子,清晨天刚擦亮便挑出来,等待着今天的观众来光顾。
影院墙上贴着巨幅海报,“肖美人”三个字描得很粗,哄骗了不少人以为肖美人又复出影坛。
兴冲冲赶到电影院想看场电影,又被包场通知挡住,只得悻悻离开。
放映厅里坐着穆尚松一人,沉默地盯着荧幕,直到影片结尾表情也没有松动过。光线将他的脸在黑暗中勾出轮廓,不管怎样看,总是孤单。
影片放完,穆尚松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兴许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说:“不是他。”
门帘被人掀开,进来的是许怀棠,走到穆尚松身边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他本想一起看的,这两天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部电影,许怀棠很感兴趣,穆尚松却不让,吩咐所有人在外头等他,就如同他第一次包场看肖美人的电影一样。
穆尚松抬眼看了看许怀棠,道:“写文章做广告的人都是在放狗屁,哪里像他,没有一处是像的。”
许怀棠叹了口气,回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肖先生也只有一个,自然不会有什么‘翻版肖美人’。”
穆尚松听得胸口发堵,不想再同许怀棠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很不满地说了一句“浪时间”。
许怀棠递给他一份报纸,道:“你看一看,这是今天的头版。”
穆尚松起身,同许怀棠一起出了放映厅,外头光线充足,没留神地刺得他眯了眼,低头看看手中的报纸,只见上面写着“独家!本报专访新人影星袁惜淳”,还附带了一张单人照片。
袁惜淳便是被称作“翻版肖美人”的那位演员,是《往日游记》中的男主角。
穆尚松刚刚看过电影,心头中还笼罩着一层“被欺骗”的烦躁,此时看见这篇专访,更是没有什么耐心,皱眉道:“你叫我看这个做什么。”
许怀棠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兜圈子,用手指了指其中一部分,道:“你仔细看看这一段。”
穆尚松定眼一看,果真发现了肖美人的名字。
上头是这样写的:对于被称为“翻版肖美人”,袁先生不但不在意,还表现得很是欣喜。他告诉本报记者,这是对他演员生涯最大的鼓励,从三年前决意要当电影演员开始,自己便拜肖美人为师,受到了悉心指导,如今取得这样的成绩,正是对肖美人的回报。
许怀棠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呆滞了的穆尚松,清了清嗓子,道:“松哥,你的手在发抖。”
穆尚松回过神来,嗓音也不自觉大了几分:“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他要他为徒,还他妈学三年!”
许怀棠:“……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我让几个弟兄去找了这个袁惜淳,想约来吃个茶,见见面,他拒绝了,说是这两天要回去看师傅。”
穆尚松将报纸递给许怀棠,道:“我这样贸然去找他……”
话讲到一半,剩下的内容压在喉咙里,始终没说。
许怀棠道:“松哥,你是土匪出身。”
穆尚松不回话。
许怀棠又道:“你很想他,或许他也想你。”
穆尚松笑得有些苦:“他当年招呼不打,就走了,也不让我找到,是铁了心不愿意再见我。”
这几年穆尚松脾气软了许多。
从前脸面好似一块硬铁,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凶煞不已,肖美人在他身边时,倒是柔了不少,不过这副样子也只让肖美人一人看了去,在外头仍旧是沉着脸,让人不敢接近;肖美人离开以后,穆尚松有时会发呆,某些时候不设防,便会显出无边的寂寞同孤独。他是粗人,不代表心也是硬的,好些时候,想他想得要紧了,就吩咐厨娘熬一锅肖美人爱喝的汤,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喝罢,从头到尾没做什么别的事,也不同谁说话,静静呆着,叫人看了有些心酸。
他找了肖美人许久,刚发现他消失的时候,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眠不休带着手底下的兄弟找了三天,生意也不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要把他带回来的念头。
穆尚松担心他,穆尚康心中对他们这样恨,指不定要想出什么恶毒的招子来对付肖美人;又怕他身上钱没带够,饿了怎么办,住的地方床铺不软怎么办……一颗心系在这人身上,他却讲走就走,连纸条也没有留给他一张他把肖美人当成心里头的宝,付出与获得不平衡,自然要刺得胸口发痛,困在执拗中,不知道怎么消解。
只差将地皮掀起来看个究竟,穆尚松双眼通红,好多天没睡了,身上失了力气,人也变得恍惚,他不晓得自己究竟哪里错了,使肖美人去意如此决绝,也不懂究竟还要怎么做,才能让肖美人放下过去,陪在自己身边。
忧心层层堆叠起来,寻不到一个出口,便衍生出了恨。
恨肖美人的不告而别,恨肖美人当真忍心,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回到家里眯了一会儿,穆尚松实在难坐住,便起身又想走。外头飘着雨,冬天的雨,每一颗水珠子都像长了爪子似的,往地上落的时候也顺带着把温度也往下拽,冰冷严寒,将所有物事都洗掉了半分颜色。
许怀棠叫住他,脸上还带着红肿未消,这两日他们都没有说话,再开口时,犹如铁锹破冰,生硬又疼痛,到底是不太自在。
可许怀棠没办法不开口,穆尚松脸色太差,这样壮的一个人,好像没了主心骨,随时都会倒下,许怀棠很害怕。
“松哥,你,你别出门了。”
穆尚松扭头看着他,许怀棠觉得好像是被深潭凝视着似的,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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