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筵冷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夕大大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若说世上还有什么能让苏冷清愉悦,恐怕也就书房那些在常人眼中枯燥乏味的书籍。
据说书籍主人是风夫人,风老爷不是一个读书人,但却娶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夫人,宁若知的亲妹子!
如今斯人已逝,留下这堆书籍,倒成了苏冷清唯一的消遣。
阿辰走进里屋,掀开帘子一眼,断定他离开后,风筵没起来过。
阿辰退了出来,轻轻合上房门,便去书房找苏冷清。
“你动过药包?”阿辰就是阿辰,进来直接发问,眼睛盯着对方,等待对方答复。
风筵伤在哪里?内伤还是外伤?断骨还是扭筋?苏冷清满心疑问,脸上不肯带出,淡淡道:“动过怎地,怕我下毒?”
阿辰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要闹多久?”
“你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厮,哪敢跟大少爷胡闹?”苏冷清冷笑一声,讥讽揶揄道:“这会子大少爷高兴,我还能待在屋檐下。万一大少爷不高兴,也只有被卖掉的命!”
阿辰眉宇之间,又多几道褶子,严肃看着对方,直言不讳道:“你别不识好歹,他是真喜欢你,那晚又喝多酒,才会对你那样!”
在风府外人的眼里,苏冷清的傲气,也只是仗着主子风筵。
风筵再不招老爷待见,仍是风府的大少爷,就算不能执掌风家,也有一份丰厚家资,要找个投欢送抱的人还不容易?
苏冷清哑然失笑,感情在他眼中被大少爷轻薄,还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荣宠?
可惜,不是人人都是奴才相,苏家子弟可以流血断头,但绝不会丢了老祖宗的脸,任人玩弄还沾沾自喜!
将人晾在一旁,苏冷清低头看书,懒得再说什么。
阿辰见他这样,知他听不进去,走到门口之时,还是停下脚步,规劝道:“我劝你安生点,风老爷可不是宁老爷,你不要自讨苦吃!”
这话还真不是威胁,风老爷早就想动手了,在风府谁敢这般忤逆他?在山城谁敢跟他作对?!
廊下传来轻嗽声,阿辰回头就见风筵,带着九喜站在身后。
按照惯例,该准备秋季衣衫,主子四套佣人一套,何家裁缝带徒弟九喜来了。i
九喜正好奇看着屋内,阿辰的警告和苏冷清的冷笑,被他和大少爷听得一清二楚。
风筵道:“阿辰,让九喜替你量下,做身秋天的衣裳……”
阿辰带九喜离开,风筵对苏冷清道:“你的衣裳,我告诉何裁缝,就照着春季的做,反正你也没胖瘦多少!”
苏冷清目光落书上,连眼皮都没抬,将风筵晾在一边。
风筵已经习惯了,也不同他计较,找张椅子坐下,兀自道:“冷清,你明天去趟一于家,递个拜帖给于家侄少爷!”
于家侄少爷余深雪,明能干圆滑通融,颇得余星海的信任,几年前就让他协助打理家族事务。
苏冷清奇怪抬起头,盯着风筵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让我去于家,不怕我再失言?”
风筵淡淡一笑,跟着站了起来,岔开话题道:“我们三个一起长大,阿辰也是在担心你,怕你在外头吃亏了!”
“什么外头里头,不就是风府吗?”苏冷清一脸不屑,鼻子冷哼一声,讥笑道:“这山城不就风老爷最厉害,连县太爷都要敬他三分!”
风筵赶紧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幸好外边没人经过,回来低声劝道:“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苏冷清见他这般畏缩,心中怒火更炽,嗓门越发清亮,冷笑道:“苏家只剩我一个,要命也只有一条!”
苏冷清虽然无力报仇,但也绝不畏惧这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老匹夫!
风筵叹息一声,忍着背部疼痛,走到桌边倒水,复递给苏冷清,幽幽道:“你也知道苏家,就只剩你一人?”
想起苏家境遇,苏冷清心里冒恨,将头扭到一边,不接那杯送到手边的茶。
“舅舅带兵时对我说过,并敌一向千里杀将。向你这样无的放矢,不仅打草惊蛇,浪自己力,还惹来敌人注意!”风筵没读几本书,但对舅舅教的兵法,倒是熟稔于心,张口即来道:“想报仇要沉得住气,眼光明、心放远、谋长久,才能知势造势任势,抓住巧机遂竟全功!”
凉茶放在苏冷清手里,风筵就这样离开了,留他一人待在书房。
风筵虽不善言辞,但说的话总在理儿。苏冷清明明不想听,但他诚恳的声音,犹然回荡耳畔,让人捂耳都没用。
第二日上午,苏冷清替风筵去过染坊,跟大掌柜拿来这月账簿。
染坊是风老爷交给风筵打理的事,风筵一直很重视,一年到头每日都去,有时一待就是一天,但生意总不见起色,因此常常遭人诟病,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关于这点说法,苏冷清颇有微词,风家但凡挣钱的营生,都被控制在风老爷手里,就连最得宠的二少爷,也不过从老爷手里分点羹。
风家不挣钱的营生便交给几个儿子打理,风老爷对几个儿子的吝啬,甚至还不如替他管理生意的心腹掌柜。
风筵常年跟在舅舅身边,等舅舅去世回到风家,风老爷能给他打理的,只剩染坊这个烂摊子。
风筵倒不抱怨,平日尽心尽力,甚至找过于家,希望借于家马队,做些临村的生意。但风于两家对头已久,不是三五句话就能合作,风筵虽然没能如愿,却也因此结识了余深雪。
余府递上拜帖之后,苏冷清站门外等回话,就听到门房小厮议论,金梭楼的红袖姑娘,赤身裸体死在城外,听说是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中午,风老爷召集各房大屋用餐,身为长子的风筵不得不去,少不了又饮了几杯酒,还被老管家无意撞到伤处,疼得他当即就冒了冷汗。
风老爷这才发现儿子被打狠了,让管家等会找个郎中过来,大少爷再不济也是风家长子,哪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呢?!
饭后,风筵回到别院,进屋就见苏冷清坐在桌边,面前放着染坊账簿,脸上明显带着怒气,看到风筵怒火更炙。
苏冷清恨声道:“红袖,死了!”
红袖,本名不叫红袖,而是叫白小玉,苏家搬进寒窑之后,与白家曾是对门邻居,小玉与苏冷清幼时认识,虽谈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昔日的玩伴。
后来,苏冷清被逼为奴,小玉处境更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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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青楼卖身为妓,俩人就此失去联系,直到前年苏冷清回来,俩人才在烟花柳巷重逢。
这一逢,人虽在,却面目全非。
苏冷清心里恨,想替伊人赎身,而此时的白小玉,已成身价百两的红袖!苏冷清全部家当不过二两银,就算是干一辈子,也不够赎回小玉。
苏冷清眼睛红了,怒视风筵,颤声骂道:“你们风家真是丧尽天良,连个烟花女子都不放过!”
死便死了吧,还让女儿家,裸死城门口,如此践踏人的方式,是可忍孰不可忍?!
“谁死了?”风筵愣了一下,望向身边的阿辰,还没明白红袖是谁,与风家又有什么关系?
“风万侯是畜生、恶霸,你们就是帮凶、刽子手,欺凌弱小丧尽天良!”苏冷清怒极攻心,指着风筵的鼻子,口不择言地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不会放过恶人,你们风家就等着遭报应吧!”
☆、第四章
“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沉着脸的老管家,带着大夫到来,阴森森道:“老爷派大夫来了,为大少爷诊治!”
儿子就是儿子,风老爷心肠再狠,也是虎毒不食子。知晓前日打狠了,此刻派大夫前来,也算是事后安抚。
苏冷清心里一惊,后悔自己大意了,没注意院中来人,给助纣为虐的老管家听到!
如果说风万侯是恶魔,老管家就是恶魔的爪牙,方才听到自己辱骂主子,定会汇报风万侯知晓!
老管家是风万侯的顽固势力,并且认为风家万年不倒,而下人们都得遵从主子。
以风万侯斩草除根的心性,怕早已看自己不顺眼,这回又落下口舌之实,风万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老管家,是大夫来了吗?”忽然发生的变数,风筵倒还镇定,若无其事道:“冷清,给两位奉茶……”
诸葛亮的空城计能赢,气势上首先就不能输,人家明知城中只剩老弱,对着强敌司马懿照样抚琴自若谈笑风生。
“不敢!”老管家瞟眼苏冷清,冲着大少爷躬身,淡淡道:“老奴带大夫前来,给大少爷诊治!”
苏冷清漠然转身,倒了茶水奉上,这是风筵跟他的约定,在外人面前他必须尽到一个做小厮的责任。
“金大夫,这位就是我家大少爷,前几日受些外伤,劳烦您给看看……”老管家没接那茶,只是侧过两步,将大夫请到跟前,面无表情道:“我家老爷怕少爷伤到筋骨,落下病根非同小可,金大夫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话间,风筵踱步桌边,手腕搁在枕上,边给大夫把脉,边对阿辰道:“你把簿子给黄掌柜,这月多染三百匹,我又觅得一处销路!”
阿辰应了一声,刚刚夹起簿子,又听风筵吩咐道:“你顺道打听一下,看是谁散布谣言,污蔑风家残害人命!”
主仆俩人对视,彼此心知肚明,阿辰再次应声,头也不回去了。
苏冷清闻言一怔,继而明白过来,风筵是为老爷开脱。
何须派人查证,城里谁不知道,红袖帮于家牵线,灌醉二少爷耀祖,抢走临安的大户,风家弃尸城门口,目的就是示威!
风筵沉声道:“举头三尺有神灵,坏事做多会有报应,悬崖勒马才是出路!”
苏冷清听懵了,不自觉抬起脸,望着风筵发呆。
之前那句可以理解为替风家脱罪,之后那句苏冷清就不明所以,怎么听都象是风筵有意通过老管家,警告风老爷莫再为非作歹!
老管家眼皮一跳,不自觉转过眼睛,看着桌边的大少爷。
正巧,风筵也在看他,镇定坚毅的眼神,让人想起风万侯的正室,诞儿后就进入庵堂念佛的宁紫荆。
宁紫荆在世之时,仗着兄长的庇护,风老爷虽然不喜她,却也不敢为难她。
风筵以前太过低调,以至于旁人没发现,他的神情跟宁紫荆几分神似,特别沉默时的坚定眼神,对认定的事物执着到底。
舅舅曾经说过,对敌之时,不要心存侥幸。
苏冷清这次失言,老管家必定要在老爷面前告状,此刻不表明保护苏冷清的心意,怕是老爷很快就要拿苏冷清问罪!
这也是第一次,风筵为了苏冷清,公然跟老爷叫板。虽然老爷心狠手辣,但真要对长子下手,多少还是要顾念几分。
一番对视之后,老管家面无表情,把目光转向金大夫。
金大夫些微尴尬,听到别人谈家事,又是要命的话题,让他这名外人难以自处,偏偏大少爷还再跟他搭话:“金大夫是哪里人,我看着有点陌生,在城中可有医馆?”
金大夫瞟眼管家,迟疑片刻之后,低垂眼帘道:“晋城!”
老管家在一旁接话道:“金大夫是晋城名医,治头风病有祖传秘方,老爷特地请来替五夫人治病!”
“五姨娘啊?头疼好些了吗?”
“回禀大少爷,经过大夫的治疗,五夫人的头风已经好多了!”
“如此甚好!”风筵笑了一下,与之目光对视,客气道:“从晋城远道而来,真是辛苦您了!”
金大夫避开对方目光,垂下虚肥的眼睑,盯着病人的手腕,好似在专心诊脉,口中客气回道:“大少爷客气了,谈不上辛苦,几日行程而已!”
“如此,还是要多谢大夫,来风府替五姨娘诊治!”见对方回避眼神,风筵目光变幻,似在琢磨什么,语气依旧轻松,淡淡道:“晋城我从未去过,但听说那里地势险要,栈道凿在峭壁之上,属于容守难攻之地,而晋城宛如咽喉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金大夫附和两声,似不愿多谈家乡,起腕垫道:“大少爷,可否进内屋,让我查看一下?”
苏冷清卷起帘子,屏风后边,风筵正在穿着衣袍。
金大夫已经走出来,脸色略带凝重,对老管家道:“你家大少爷的肋骨断了,我马上开药方给你……”
苏冷清沉默一旁,从看到地鳖虫,就猜他伤到骨头了。虽然早有揣测,但此刻听大夫确诊,仍然感到心下一惊。
肋骨断了,那得多疼?风筵虽也卧床,却不听他啃一声,不知他是麻木不仁,还是天生不怕疼!
说话间,风筵已经穿好袍子,若无其事走到桌边。那身上肌腱鼓起,再加上沉着脸子,无端就生出威猛。
“肋骨断了,非同小可,我要向老爷禀告……”老管家初闻吃惊,尔后看向大少爷,疑惑道:“大夫,你可有看仔细?”
“老管家,这种小伤,就别让爹操烦了!”风筵端起茶碗,随军多年习惯,喝茶都是论碗,泰然自若道:“大夫,我最怕饮药,那味道太苦了,又伤我的肠胃!你熬几副膏药,我自己会贴上,过些日子就好了!”
骨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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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服药就能喝好,这简单医理寻常人都懂,但风筵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别有深意的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带着大夫走了,等人影消失院门后,苏冷清走到风筵跟前,后者仍然端坐桌边,冷觑道:“人已经走了,不用再装了!”
“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风筵笑了一下,虽然疼得冒汗,表情却很愉悦,故作哀怨道:“快疼岔气了,偏偏那俩人,还在屋里废话!”
苏冷清将人扶起,冷冷道:“你自己嗦,还怨别人废话!”
风筵笑得敞亮道:“连你也看出名堂来了?我还就怕有人看不出名堂!”
老管家是只老狐狸,怎会看不出风筵对金大夫起了疑心,风筵也就是要他看出这一点,得想在汤药里面做手脚。
风筵怕隔墙有耳,话不敢说明白。
苏冷清抿紧嘴唇,将人扶到床上,也懒得问清楚。风筵只有跟阿辰,才会无话不谈。
如此,甚好!
苏冷清的心里,很清楚一件事,他跟阿辰不是一类人!
阿辰,此生甘为风筵的奴仆,但他苏冷清活着一日,便不甘心被人奴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苏家争口气。
下晚时分,老管家让人送来药膏,还有一碗熬得浓稠的猪骨汤。
老爷已经知情了,特让人送来补汤,风筵表情平静,说声让爹心了,便端起碗饮尽,当着佣人面喝光,看得苏冷清心惊胆战。
虎毒,不食子吧?
风筵丢了临安大户,都被老爷打断肋骨,下午为了红袖的事,又公开跟老爷叫板,那汤不会被下砒霜吧?
听说一日一点砒霜,死时是查不出异状,又没有家人喊冤,最后便以病毙结案。如此一来,风筵岂不是死得冤枉?
老爷,不会那么狠毒,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吧?
佣人走了之后,苏冷清偷觑风筵,但他并无异样,既没捂着胃子,也没萎靡之象,甚至还有闲心去窗口喂蝈蝈。
苏冷清很想叫他把那汤给吐了,但几次想开口又硬咽回去,无凭无据说人家毒害儿子,风筵也不一定会信他的话,还是等阿辰回来再说吧!
☆、第五章
等待总嫌漫长,等到月上树梢,饭菜早就凉透,也不见阿辰的人影。
想起风筵的交代,苏冷清更是不安,傻不拉几的阿辰,不会真跑去调查红袖的事吧?傻子都能听出来,风筵不过顺口一说,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而已。
红袖死在谁手,全城人都知道,还用得着他去调查吗?
老爷心狠手辣,也许顾念亲情,不会对风筵出手,但阿辰只是下人,搞不好会杀鸡禁猴!
“冷清?冷清?”苏冷清回过神来,才发现风筵下了床,走到桌边看着他,憨笑道:“喊了你几声,想啥这么出神?”
苏冷清避开眼神,装出满脸不悦,抱怨道:“饭菜都凉透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饿先吃吧,我方才喝了汤,是以不觉得饿,等他来一起吃!”
风筵没听出弦音,搞得苏冷清真恼了,讥讽道:“大少爷都没用膳,我们做奴仆的人,哪里敢先吃?当真风家没规矩了?”
苏冷清正说着气话,门外传来脚步声,阿辰抱着西瓜来了,兜里还揣着只辣椒,带给风筵喂蝈蝈。
西瓜,扔进井水里浸着,三人坐一起吃饭。
风筵问了红袖的事,阿辰说那天风筵离席,红袖就过来敬酒了,一杯就醉倒二少爷,酒里定是下迷药,这才惹得老爷大怒,扇了二少爷的耳光。
红袖裸死城门外,没有家人喊冤,也无目击证人,官府就以山贼结案。
风筵阿辰边吃边谈,苏冷清倒是彻底平静了,好似红袖的死再也不能触动他,吃完饭后就去窗口喂蝈蝈。
风筵的蝈蝈比较犀利,一对硕大有力的钳颚,竹笼子都被咬断一根,苏冷清喂它的时候,也曾被咬破手指头。
阿辰对风筵使了眼色,风筵顺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窗外苏冷清的背影,似在拿着笼子发愣。
阿辰投来询问目光,风筵摇头苦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苏冷清究竟怎么了。
不是每一份交情,都能随年龄增长,而变得越发醇厚,就如同陈年老酒。
风筵也不想承认,他跟苏冷清之间,随着时间推移,隔阂越来越大,就似檐下的陌生人,天天能够见着,却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有些事做错了,能弥补回来;但有些事做了,却如覆水难。
就好似那件事,风筵努力弥补,但效甚微。那件事激发苏冷清的恨,让昔日锋芒毕露的少年,再次展露他满身的豪刺。
夏夜如水,星光璀璨,阿辰搬出藤椅,又架上竹床,再把蚊香点燃,三人院中纳凉。
风筵刚刚喝过药,只能坐藤椅上,看另外两人吃西瓜。西瓜被井水浸过,瓤带点凉意,却又不冻牙齿,阿辰吃得痛快。
苏冷清掰了一小块,镶进笼子给虎将军。风筵让他少喂点,吃多西瓜会拉稀。
月亮走到半空中,整个风府安静了,只听到巷内更子,一声一声传来。
风吹得很舒服,苏冷清躺竹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却让人不舒服,苏冷清在梦里挣扎,好似被人活埋的感觉。
耳边有人轻呼,苏冷清睁开眼睛,就见风筵坐在身边,一手搭他肩膀上,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阿辰已进屋睡觉,风筵因为腰疼,白天又睡多了,晚上倒是睡不着,正在躺椅上看星星,就听到苏冷清的呓语。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听出惊惶恐惧,绝对不是一个好梦。
苏冷清迷糊一阵,眼神渐渐清亮,便打掉风筵的手,一咕噜坐起来,着木屐进屋了。
良久,风筵躺在苏冷清刚刚躺过的地方,枕着苏冷清枕过的竹枕,望着星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寂寞。
月末,风筵在金梭楼宴请于家侄少爷余深雪,按规矩请了红牌水云儿陪宴,待谈正事的时候风筵支开水云儿,单独与余深雪交谈。
一来为找马队托运布匹,二来是为红袖被杀之事。
以于家侄少爷的地位,大可不用理睬风筵,但余深雪还是来了,虽不曾应允风少爷的请求,但仍维持着表面礼数,对风筵客客气气的说话。
一番会谈仍然无果,风筵倒也不介意,只是在回府的马车上,思索余深雪暗示的几句话。
半路上,风筵叫车夫转道,来到西街脚上的风家油坊,找他同父异母的五弟风耀辉。
风耀辉正在跟大掌柜对账,就听小伙计说大少爷来了,正在铺子里等着见他,心里顿时狐疑满腹。
风耀辉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大哥的声音:“丙叔,拿一坛油,钱我来付!”
不需要眼睛看,风耀辉就知道
风筵冷清 分卷阅读7
,大哥又在做好人。
风家大少爷的名声,在风府里不如风府外,心眼好那是出了名,就是做生意不如别人。
厚着脸皮前来赊账的妇人,抱着油坛对风筵感激涕零,家里有个得肝病的男人,天天要用油蒸菜饭,才能调养得过来。
不等那妇人离开,耀辉就把大哥拉走,省得他给自己和油店找麻烦,自从大哥来过他的店铺,连赊账的人都多起来了。
站在树下,听会蝉鸣,风筵道:“五姨娘发病,现在好点没?”
“大哥专程来店里问娘的病?”耀辉有点不耐烦,踢着阶上青苔,没来由的恼道:“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大哥就直说吧!”
“上月十五晚上,有人看到红袖进了香三娘的家……”风筵看着耀辉,斟酌着用词道:“五弟,你跟这事没关系吧?”
听到香三娘,耀辉轮圆眼睛,瞪着风筵半晌,又偃旗息鼓,闷气道:“我发过毒誓,此后再无相见……你那日也在祠堂听见,我还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红袖……”
秋蝉鸣得人心烦,耀辉甩了袖子,不屑道:“与烟花女子来往,岂不是自贬身价?!大哥不该问这话,小弟岂会是这种人?”
阿辰办完事来到绣花街,老远就见风筵坐在茶摊上,跟一个老妪谈着什么。
阿辰走过去的时候,老妪已经起身走了。风筵递来大碗茶,阿辰一口气喝下,又歇息一会儿,吁出胸中热气,顿觉舒服许多。汗毛孔也都打开了,腋下似有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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