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筵冷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夕大大
风筵从当中取出一张,恭敬递给风万候,顺水推舟道:“儿子中意这家千金,望爹爹替儿子做主!”
☆、第八章
画像上的姑娘,眉清目秀温婉贤淑,眉宇有几分风筵娘亲的影子。
好一会,风万侯接过画像,面无表情道:“我有数了,改明儿找个媒婆,看看八字合不合,你先回去吧!”
“许乡绅的女儿?”回到小院的风筵,把此事告诉阿辰,后者沉吟道:“乡勇团在许乡绅的手里,以你爹的多疑性子,绝不敢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风筵闷了一会,见四下无人,忧心忡忡道:“我担心爹会对冷清动手,五娘编派的那些话,爹肯定都听到了!”
回到风家的这三年,风筵已经渐渐肯定,凭他爹睚眦必报的性子,决计不会放过屡次跟他作对的苏冷清。
迟迟没动手,只为找个冠冕的理由,让他既能除掉眼中钉,又不会落人口舌。
阿辰淡淡道:“我叫你早下决定,你一直犹豫不决!”
风筵叹气道:“他毕竟是我爹……”
阿辰不客气道:“可他没拿当你儿子!”
风筵无奈道:“阿辰,拾一下,明天去债!”
阿辰皱眉道:“你这个性子,躲得掉一时,躲不过一世!”
风筵心头正烦,不想多谈这事,便撇开了阿辰,进屋去看苏冷清。
苏冷清靠在床头,身上卷着毛毯,全神贯注看词集,连风筵走到身边都没发觉。
风家闹翻了天,苏冷清的眼里,也只有这本词集。
风筵悄悄站在一旁,看着苏冷清的侧脸,心想这样活得简单也好,至少不用面对风家那些烦人事。
等到掌灯时分,阿辰端来晚饭,才见苏冷清放下书,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席间,苏冷清犹在感叹,写出如此清丽之词,此人定是冰壶玉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难怪父亲如此仰慕。
说这话的时候,苏冷清眼眸闪光,盛满喜悦和仰慕。
风筵默默吃饭,不想坏他的遐想,苏冷清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难得苏冷清愿意开口,就算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听在耳朵里也如珠玉之声。
阿辰却是不屑一顾,昔日京城的第一才子,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文丞相,文府之内食客三百,上个茅房都要排队,哪是苏冷清说的曲高和寡?!
“冷清,等会拾一下,明天去酚岭账!”风筵换过干净筷子,夹出鱼泡给苏冷清,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这么早?”沉浸在词韵里的苏冷清,似被人从云端拉下来,皱眉道:“年关还没到,你们就去催债?”
风筵笑道:“账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我是想去狩猎,獐子狍子野猪啥的,这天也都长肥了,正是狩猎的好季节!”
任风筵讲得眉飞色舞,苏冷清仍是缺乏兴趣,这也是两人的差距,一个喜欢骑马狩猎,一个喜欢诗词曲赋,原本是玩不到一块的人,却因为苏冷清的孤苦无依,被迫跟风筵牵连在一起。
在风家,没了大少爷的庇护,他苏冷清会活得很凄惨。
这点,苏冷清心里清楚,所以才更加无奈!
第二天晌午,苏冷清给余家送过信,又去集市买些干粮熟食,然后到城东的茶摊等着风筵。
不大一会儿,风家的马车来了,苏冷清进车内时,就只有阿辰一个人,说是风筵临时有事先走了,账的事情就交给苏冷清和阿辰。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去酚岭打猎的人,今天怎么自己跑了,就让他跟阿辰两个人去?
苏冷清心里疑惑,转眼见风筵的行礼,还丢车上混在一起,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阿辰冲他摆摆手,当下便不再多言。
风家马车送到城口,便又回风府去了。
二人加入酚岭马队,一路上也没多言,苏冷清骑马颠得难受,等晚上到了客栈,腿根处竟被磨出泡。
苏冷清也不以为然,顺手拿过灯拨子,用尖头挑破水泡,挤出水来了事。
一连走了两日,也不见风筵赶来,阿辰说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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鹗家屯笔陈年旧账,稍后自会赶上他们,在酚岭外的酚镇汇合。
这日傍晚,马队终于到了酚镇,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苏冷清刚迈进门,就听到风筵的爽朗的笑声:“怎么比我还慢?我都到了半天了!”
旋即,看到风筵的笑脸,这三日没少赶山路,脸上都吹出褶子了。
苏冷清眼眸一黯,脸色跟着阴沉,原本的好心情不翼而飞,对风筵捧来的酸枣没看一眼,问了房间字号就上楼去了。
这三天风筵不在,他独自一间房,晚上颇为清静。这会子风筵到了,苏冷清作为小厮,又得跟他同住一屋,这让苏冷清实在不悦,见到风筵自然没好脸色。
虽说习惯对方冷脸,但毕竟分开三天,一天天思念堆积,让风筵见到苏冷清的那刻,打心眼里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苏冷清的反应,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熄那些欢喜雀跃。风筵望着那人背影,心里就跟个酸枣似,酸酸涩涩糅杂一块儿,也说不出个啥滋味。
晚上,马队的兄弟说要喝酒,苏冷清灯下看书自是不去,就阿辰和风筵跟了过去。起初是一桌人坐着喝,后来是几个人站着喝,最后就剩下阿辰和风筵。
阿辰是好酒量,风筵是喝得慢,俩人相互照应,酒桌上鲜少醉过。
马帮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风筵虽没醉但也喝多了,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恳求道:“冷清讨厌酒气,今晚跟你凑合吧!”
阿辰没答应他,只是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珠,跟剑似看着他。风筵被看得心虚,静默片刻,强颜欢笑道:“看啥,又不是大姑娘……”
阿辰喝了些酒,说话更是耿直,捏紧拳头道:“那时你说酒后乱来,我就想揍你一顿,你怎么做出那种事,咱三个可是小玩到大的兄弟!”
“你还想揍我?”风筵尴尬又羞愧,避开对方的目光,掩饰道:“还想尽管放马过来,指不定谁先趴下!”
“揍你,有用?”阿辰松开拳头,兀自起身,边往楼上走边道:“屋里就一张床,不嫌挤就来睡!”
很多时候,风筵对自己说,苏冷清对他有情,只是多少的问题。他对苏冷清的情多点,苏冷清对他的情少点,就这一点差别而已!
这话就像催眠,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深信不疑,不管受了什么打击,翌日总能迅速恢复,信心满满再次上前。
这在阿辰的眼里,他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痴人做梦。
以前还想着揍醒他,现在阿辰也看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揍不醒。他宁可死在自己的梦中,也不愿醒来面对现实!
身在梦中不愿醒,不知是周庄梦蝶,或是蝶梦周庄?
若说苏冷清无情,遇到马贼的那晚,为什么要回头找他?若说苏冷清有情,那分开三天三夜,一见面也不该是那种情绪,那种表露无遗的轻蔑……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苏冷清顾念多年情分,不忍留他一人冒险!
阿辰回屋之后,风筵就坐在楼下,跟那群醉得东倒西歪的汉子们一起,忽然间他很羡慕这些人,有酒就饮、饮醉就闹、闹累就睡,梦里啥烦恼都没了。
风筵想着想着不觉叹气,原本停了的酒杯又端起来,一杯接着一杯闷饮,一直饮到胃里翻江倒海,才勉强摸到后院,扶着牲畜棚吐了起来。
等吐得干净了,鼻里的酒气弱了,才渐渐闻到干草味。
于是,风家大少爷爬上草垛子,跟那些马儿骡子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沦为大伙儿的笑料。
准备进山之前,风筵带上阿辰去集市,置办些红纸、爆竹、猪头、香火等祭祀山神之物,还需要一头能驮东西的牲口。
铜骡铁马豆腐驴,在山里负重,当属骡子首选。
风筵看上一头马骡,皮毛油光水亮,身架子骨彪厚结实,一看就是头能负重的好牲口。早有人看中这头牲畜,无奈卖骡子的商人,非要连旁边一匹病怏怏的老马一同出售,让那些想买的人又无奈作罢。
那商人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单卖,风筵歪头看会,跟那商人还些价,便把两头牲口都买了。
等阿辰买完猪头,就看到风筵,左手牵着一匹老马,右手牵着一头壮骡,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风筵原本的打算,是将老马卖给肉店,回一部分成本。
如此一来,买那头骡子,价格还算公道!
无奈那老马似有灵性,风筵买下它之后,便凑到风筵的肩窝,闻闻嗅嗅十分亲昵;等风筵牵它到肉店,栓在桩上跟人谈价,老马似通达人性,流着眼泪悲鸣不已,看得风筵于心不忍,最后又将它牵走了。
老马羸弱不堪,无法再负重,没法带它进山。风筵只得将它寄养店里,又赠添一笔饲料钱。
又是一桩赔钱的买卖,给老爷子知道了,又少不得又要挨骂!
苏冷清出门之前,瞅着那匹老马,讥讽道:“你能养它到几时?回到风家还不是得死?风家不养没用的畜生!”
苏冷清话里带刺。
风筵无奈一笑,眼睛扫过马厩,摸摸老马的鬃毛,笑道:“能多活一刻是一刻,挨过四刻,便又多过一个时辰,好歹有水有料不用干活,能享受就先享受吧!”
“徒劳!”苏冷清转身就走,对这种苟且安生,表示不屑一顾!
风筵看着苏冷清的背影,抚摸老马消瘦的脊梁骨,似对马言又似对自己言道:“别灰心,再等些日子,总会有法子……”
☆、第九章
风筵还真不是去账,进岭后就住猎户村,不是打猎就是抓鱼,只字没提账之事,等几次大的伐猎过后,才提出用今年新皮抵账,蛇胆山参等等药材,也可拿来估价抵账。
苏冷清起初诧异,风筵对此一窍不通,很容易被人蒙骗,就算按集市价来给,这运来运去等于没赚,还要赔上运和损耗。
后来,苏冷清听阿辰解释,才明白这里面的赚头。
往年,猎户们打到皮子或是挖到药材,便去镇上卖给皮毛商和药房,这些人开出的市价里头,自然给自己留了一笔赚头。
风筵借着打猎的机会,进岭挨家挨户货。对猎户而言,卖谁都是卖,只不跌价,上门还省事。
骡子在山道上进出,三五天走一趟酚镇,东西搁在客栈里,有时候是风筵去,有时候是阿辰去,苏冷清就留在木屋,看书写字不问世事,风筵不时带些纸墨,供他平常书写所用。
有一回,风筵在集市,看到一本奇怪的书,薄薄的一小本,封面残缺不全,上边写着留春令,里边是奇怪符号,风筵掏了几个铜板,把这本书买了回来。
苏冷清果然很喜欢,接过去爱不释手,眼睛里都透着光。风筵一时得意,围在他身边说了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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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过亲昵,让苏冷清心里不悦,便举起手中的册子,问他知道这是啥书?
风筵果然答不上来,苏冷清一语双关说,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怎知道我会喜欢?
风筵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冷脸,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小心翼翼说这不是本古籍吗?
你苏冷清不就喜欢这些古籍书典吗?风筵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苏冷清的脸上转,似乎想找出让他不高兴的原因。
这是一本琴谱,苏冷清冷冷说完,指尖翻过书页,扔在风筵面前,直视对方眼睛,清晰明白告诉他书是好书,可惜没琴!
没有一曲凤求凰,哪会有文君当垆?这琴还真是乱弹不得!
风筵起初很吃惊,苏冷清是爱书之人,就算是不好的书,也不会就这样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直到很久之后,风筵才愿意承认,那天苏冷清是在告诉他,他们之间根本没情可谈。
过了月余,货得差不多了,天气也越来越冷,眼见着就要落雪了,风筵他们离开酚岭,跟着马队往三百里外的嘉城去了。
嘉城是西边最大的城池,南来北往的商贾在此汇流,风筵了货带到这边交易,原指望能够卖个好价,哪知道在这繁华之地,皮子药材大批集结,货源充裕反而便宜。
风筵的货物在这里,论品质不算最好,就算是今年的新货,也只能卖个平价。
苏冷清对此嗤之以鼻,跋山涉水跑这么远,刨去盘缠和马队的钱,肯定是只亏不赚,还不如就跟猎户账,老老实实回去交差,别人也找不到话柄,说他大少爷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苏冷清其实不知道,除了生意不如预期,其它一切都让风筵满意。
离开风府之后,苏冷清脸色渐润,眼里有了神采,身上也长出些肉来。
风筵早就知道,长期憋屈在风府,给仇人当奴仆使唤,成了苏冷清郁结心病。要想让苏冷清的病早点好,还真得多带他出来走走。
白天,风筵和阿辰去集市交易,就让苏冷清自己在城中转悠,或是去茶馆听书,或是去戏园看戏,或是去书摊挑拣,日子过得随性自由,刻薄话也多了起来。
自从墓碑刻好后,苏冷清就惜字如金。
起初是病得东倒西歪没力气回答,只能用点头摇头来表示,再后来病好了也是如此,有时候几日都没一句话。
风筵知道他是心灰意冷不愿开口,便想着要带他出来走走,离开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风府。
这日,风筵还在集市上,苏冷清让人捎口信,说戏园子上新戏,晚上不回来吃饭,让他跟阿辰不用等。
在山城那种小地方,一年到头难得看戏,风筵听说有新戏,心里头也痒痒了,索性早点回家,弄些吃食装在篮里,还打了一葫芦酒,跟阿辰去戏园子找苏冷清。
到了戏院门口,就见庚良班的牌子,这可是嘉城第一戏班,风筵笑着跟阿辰说,他们今晚是来对了,能听到庚良班的新戏,回去说给布坊伙计听,还不得羡慕死他们。
牌子上写着荆钗记,又挂着两位红角的名儿,自是让人期待万分。围着戏台的三面瓦廊,摆放着一条条长凳,早坐下熙熙攘攘的看客。
楼上的官座,也无一虚待。
“难得来看戏,咱别挤廊子了,包张头前的桌,边吃边喝看个痛快!”风筵扫过廊下的人头,想找到苏冷清,兴高采烈道:“阿辰,弄个桌子,我去找冷清过来!”
看戏的人太多,没位的就站着,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还有卖吃食的挤来挤去,风筵在廊下找了一圈,也没见着苏冷清。
三面瓦廊几百号人,风筵正愁找不着人,就听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张兄此言差矣,陈寿曾赞孔明,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后在《进诸葛孔明集表》里又赞其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由此可见陈寿对治乱重典……”
难怪廊下找不到苏冷清,原来他正跟几位公子,坐在外口一张方桌上,桌上摆放果子花糕,桌边站着几个小厮,跟一堵墙似围着,要不是风筵听到声音,肯定也看不到苏冷清。
“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半天!”风筵找着人很高兴,挤到跟前拍他肩,眼神扫过桌边三人,笑道:“你不是说有新戏吗?我们也过来凑热闹,阿辰去包桌子了,这几位是……”
果然是物以类聚,苏冷清认识的人,个个都是举止斯文,一看就是读书人。有道是爱屋及乌,风筵瞅着读书人,也是满心眼欢喜,更何况是苏冷清的朋友。
“我家少爷来了!”苏冷清正跟人聊着,冷不防被拍肩膀,扭头一看是风筵,刹那间的惊讶过后,似笑非笑地起身,按着座位次序,一一给风筵介绍,淡定道:“这位长安巷的梁非白公子,无一漏的张合旭公子,于子轩的颜卿公子……”
桌边几人一愣,气氛顿是古怪,就连风筵都感觉到了,却不知是为何故,难道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打断大家畅谈之兴?!
继而,为首的梁公子起身,带着尴尬笑容,跟风筵见了礼貌,又客气寒暄几句,便邀请风筵同坐。
风筵生性豪爽,见他邀请正想答应,却听见苏冷清拒绝,少爷定好桌子了,就不麻烦大家了!
风筵不好再说什么,跟三人说句暂别,便往阿辰那边去了。
走过十几张桌子,就见阿辰站在西廊边,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
来迟了,桌子没了,阿辰花了些钱,才买到一张长凳。
风筵颇为尴尬,把苏冷清拖出来,窝到廊下挤长凳,哪有坐台子舒服?
苏冷清已经坐下了,跟阿辰讲着话,神色自若,看不出一丝异常。
风筵站了一会,拎着食盒茫然无措,好似做错事的小孩。
“杵着作甚?”苏冷清回头望他一眼,瞅着打他身边过的人,扬眉淡淡讥讽道:“做木桩啊?就算你不嫌挤,别人还嫌你挡路呢!”
风筵笑了一下,坐到苏冷清身边,打开食盒子,让俩人拿些糕点,边吃边等开场。
“要不……”风筵犹豫片刻,靠近苏冷清一些,轻声道:“你还是跟梁公子一道,我跟阿辰就坐这儿,等看完戏就在门口等,如何?”
苏冷清闻言扭头,水银似的眼珠子,盯得风筵发窘了,才把视线转移开,淡淡道:“瞎折腾什么?这里坐得蛮好!”
风筵看着前边,黑压压的人髻,咧嘴道:“看不清楚!”
苏冷清冷冷垂下眼帘,冷觑指间的梅花糕,一语双关道:“台子在高处,人在戏台上唱,有什么看不清?”
人生就是一台戏,生旦净末丑,演绎各自的角色。他苏冷清在这戏台上的角,就是风家大少爷的小厮。
他早就跟梁公子他们说过,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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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位不信,世上哪有这般颜质如玉,学富五车、才情并茂的小厮呢?
风筵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却能听出他孤傲冷呛的语气,每当苏冷清绝望的时候,便是用这种语气说话。
开场的铜锣响起,一个丑角出来报幕,一出新戏即将开始了。
苏冷清已转过头,眼睛盯着戏台,一副请勿打扰的神情,风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揣着不安的心情看戏。
那戏,说了个有才的落魄书生,娶妻不久便上京赶考,本来高中状元是件喜事,却无奈遇到奸相逼亲,将他的书信换成修书,让家中的妻子悲愤投江。
所幸的是,妻子被好心人救起,要不然还真是遗憾终生。
这戏写得一波三折,这厢里妻子刚闻修书真相,那厢里又误传丈夫病故的消息,让这对有情人经历几番磨难,最后才在有心人的撮合下,凭借当初订亲的那只木荆钗,重新团聚花好月圆。
戏,是好戏,痴夫怨妻离愁别苦。
庚良班的两位名角儿,在台上眉来眼去,特别是那演花旦的角,一回眸一扭腰,将台下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第十章
中场结束的时候,风筵去了趟茅厕,园子里太过喧闹,出来顿觉耳根清净。
扑面的冷风吹过,拂过道旁枯黄的竹叶,显得有几分萧索。风筵不由自主,顺着茅房后的小道,慢慢走出戏院后门。
街的拐角处,一个小面摊,风筵坐下来,叫碗肘子面。人再怎么沮丧,也要先填饱肚子,戏没那么快结束,吃碗面儿再回去!
戏园的喧闹远远飘来,老板边下面边搭讪,听说风筵就是来看戏的,倒让老板受宠若惊了,还是首次碰到看戏看一半,跑出来吃他肘子面的客人。
老板饶有兴趣问着新戏,风筵心思飘得很远,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心头却笼着一股无力感。
今晚,不该来!
苏冷清心里有道旧伤,又被意外出现的他,用锥子划过一道。
若是鲜血淋漓还好,只怕那道老伤,已经干枯得连血都流不出。
明明弱冠之年,那心却似老树枯藤,明明风华正茂,那眼却是冷漠绝望。
一潭死水,砸个大石头下去,也激不起一点点水花。
面对这样的苏冷清,风筵有力气没地方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沦落,在旧时的伤痛里慢慢消磨,最终被那股恨意毁掉自己。
“老板,来一碗面汤!”
街上走来一年轻人,外貌尚不得见,但沁凉如玉的声音,吸引风筵的目光。
“你去别处买吧,我这没面汤卖!”不知何故,老板见他如瘟神,不客气地赶他走。
“没面汤?”年轻人瞟着敞开的锅,望着沸腾的汤水,疑惑道:“那锅里的叫什么?”
“你赶紧走吧,街上没人敢做你生意。”老板用毛巾搽脸,带着几分央求道:“我挣你这两铜板,回头被人掀摊子,我还指望这摊子养活一家老小呢!”
年轻人哦了一声,起两个铜板,淡淡道:“又是这位枫爷,看老板如此惊怕,料想他在城中地位,绝非仅仅是个戏子!”
“枫爷可是庚良班的头牌,就算知府请他去唱戏,也要看他有空没空呢!”老板瞥了嘴角,不屑一顾道:“你们这些外乡人,不打听清楚就得罪人,枫爷也是你能开罪得起?!”
年轻人不再说话,背起脚边画篓,驻足望着长街,似是无处可去。孤单的身影,映着摊头油灯,更显得茕茕孑立。
又是一名落魄书生,看篓中那些卷轴,就知他是卖字画为生。
风筵不觉留心,就听老板好奇问他:“除非是在戏台上,普通人见不着枫爷,你究竟咋得罪人家了?”
“得罪?有吗?”年轻人语气淡然,说完转身欲走。没上心的事,自然也无怨气。
“卖字的……”风筵站了起来,叫住那年轻人,笑道:“我想挑一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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