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筵冷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夕大大
风筵狐疑道:“但他俩人相好,生米煮成熟饭,那还能怎么办?!”
苏冷清嗤鼻道:“你不都看到了,一走了之,还能怎么办?!”
风筵吃惊道:“怎能如此,他倒是走得干净,叫那船娘怎么办?”
苏冷清淡淡道:“你不也看到了!”
风筵不啃声了。
苏冷清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多情女子薄情汉,这事若换在你身上,你也不敢带她去见宁老爷!”
风筵摇头道:“我若做了便无所惧,大不了被舅舅打死!”
苏冷清嗤笑道:“那还不是一样,留她一人,除了寻死还能怎办?!”
风筵正色道:“至少,我没辜负人家母子,黄泉路上一家团聚!”
苏冷清听了这话顿觉怪异,风筵是个根深蒂固的龙阳君,根本就不会娶妻生子,此刻也就是借着船娘,跟他苏冷清表白真情。
犹记上次风万侯给他娶亲时自己还规劝过他,但这人是铁了心不听劝,一条道儿走到黑!
苏冷清想起那一日他抓着自己的手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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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个冷清我喜欢你,那种哀伤悲切的语调,一想起就觉心头渗得慌。
苏冷清一点都不怀疑这话,按照风筵的这股痴劲,倘若苏冷清肯从了他,他也敢把苏冷清带回家!
苏冷清想起就心烦,好似压了重石,掉过脸把脊背对着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风筵自是不懂他的心思,又为那船娘唏嘘感慨,当下也就任由他去了,那一夜俩人各自无言。
夏天过去秋天到来,客栈住进来两个书生,不管风筵何时送上热水,总能看到他们凑一块读书,当中一人熬夜看书,白天很容易打瞌睡,一瞌睡就掐捏自己,胳膊掐得青青紫紫,却还是这般坚持不懈,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
风筵回去说给苏冷清听,苏冷清只是嗤之以鼻,不置一词进了里屋。这阵子晚上凉快,他早早吹灯拔蜡,放下帐子去见周公。
风筵在外屋一头雾水,都说乡试难如登天,各地云集而来的秀才,百把人里挑选前三,拔得头筹才能中举。每次秋闱几千号人,最后也就一张黄榜,不知多少名落孙山。
苏冷清自己也说乡试不比院试,院试随便糊弄都能过去,乡试倒是要下一番苦功夫,怎么这会子迟迟还没动静?!
翌日,风筵送水进房就跟身上带着青紫的书生打听,其实姑苏城内大小书院七八家,也不是家家门槛都高上天,鹿遥巷内有家书院最为宽松,只要送足银两给那直学即可。
风筵喜滋滋回来告诉苏冷清,却被苏冷清送来一个白眼,丢下一句‘学贵得师,亦贵得友’,便又翻看风筵前几日跟当铺买来的闲散书籍。
风筵听不懂那句话,但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乐意去。
等隔天拿这句请教过那位书生,风筵想想苏冷清的话也有道理。书院贵在有名师传道授业解惑,还有一群人尖似的同窗切磋交流,是以那日在河畔苏冷清才会对他说,开宗书院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难道他苏冷清进不去开宗书院,就要跑到鹿遥巷那家书院混日子吗?!
风筵下楼时看到大掌柜,内心就开始纠结不已,大掌柜待他还算不错,里里外外也都熟稔,此刻还真不愿意挪窝。
纠结到月底发工钱,风筵还是硬着头皮,跟大掌柜说他不干了。
☆、第廿七章
大掌柜拉长脸问他上哪高就,风筵赔笑说去家书院做短工。大掌柜阴阳怪气说,敢情在我这儿跑堂,还比不过给人守瓜棚呀?!
他风筵一没学识二没本事,去那书院还不是秋时节,干那帮工、守棚子的短工嘛!
大掌柜没好气劝他,最苦不过扛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还不如待这儿安生,整天想些有的没的,难怪总招苏相公的骂,脑子真真被驴踢了!
风筵只是挠头憨笑,说自己身板厚实,别说是去守瓜棚,开山辟路都没问题!
大掌柜投来鄙夷的眼神,你以为给开宗书院守瓜棚,书院就了你家苏相公?梦没做醒吧?!
风筵好不惊奇,他只说了要去书院,大掌柜咋知道是那家呢?!风筵对那家书院高山仰止,除了先在附近找个活计盯牢它,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但心里总不想放弃,哪怕能为苏冷清探些消息也好!
大掌柜慢条斯理地说,开了几十年客栈,我这双眼阅人无数,就跟那照妖镜似。你成天介打听那些书院,但你家苏相公眼睛长头上,也就开宗那家入得了他的眼。
风筵裂嘴乐开了,您老人家,比我还了解他!
大掌柜嗤笑着说,你俩那点小意思,还以为我看不透?!
风筵笑不出来了,愣愣看着大掌柜。
大掌柜波澜不惊说,哪有小厮直呼少爷名字?哪有少爷靠着小厮过活?我看你就跟楼上住的那对一样,当真那些青紫是瞌睡掐出来的?晚上倒是真真熬夜了,却不是干那读书的事吧?!
楼上住着那对书生,老家都是通县桑镇,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那个叫周心冥,总打瞌睡胳膊青紫的叫温玉怀,模样倒是白白净净清秀俊俏。
这话震得风筵七零八落,瞪了半晌眼睛才反应过来,楼上那对是什么人他不管,但他跟苏冷清可是清清白白,大掌柜可不能乱泼脏水!
孰料,大掌柜挑起眼皮说,我只说你是那种人,可没说苏相公是那种人,说白了是你对人家别有居心!
这话让风筵无法辩驳,涨红着脸又羞又窘,瞅着大掌柜手足无措!
大掌柜抬起眼皮子,仍旧那副阴司腔调,话却说得语重心长。别说人家不搭理你,就算是你情我愿,这事也端不上台面。更何况苏相公胸怀大志,学问好得非是池中物,改日取得功名飞黄腾达,又怎肯与你这种人厮混?!
大掌柜一席话听得风筵五内俱焚,此刻就见那位周相公走下楼来,喊店小二打些热水上去。
店小二把热水送上去,大掌柜冲着风筵揶揄。大清早的就沐浴,那温相公的身上,怕又要多了青紫!
等回到小屋,苏冷清看到他,不由得挑起眉。一般客栈打烊,风筵才能回来,这会子才晌午,人怎就回来了,还一脸丧气样?!
见苏冷清盯着自己,风筵呆楞片刻,吞吞吐吐道:“我……辞工了!”
苏冷清眉头微挑,目光落回书上,漫不经心道:“一个跑堂的,上哪找不到?!”
风筵苦笑一下,合衣躺到床上,沙哑道:“我眯会!”
苏冷清修长手指,掀过一张书页,漫不经心道:“病了就去找大夫,箩筐里还有几个钱,或把那只公鸡卖了,不到三更天就叫,吵得人都睡不着!”
苏相公可不是闻鸡起舞的书生,不到天光大亮不会起床,倒是风筵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鸡早,挣不了几个铜子,还整天忙得乐呵呵。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到客栈那俩个书生,周相公拉起温相公的手,调笑着说让我香一口。温相公不肯从他,周相公硬拉不放,将人胳膊又捏紫了。
风筵正想过去拉开他俩,温相公变成他自己,抓着苏冷清不放,后者正在疾声厉色警告他,要他离自己远点儿。
苏冷清拿着一把割纸刀,尖头正对着自己的心脏,风筵伤心不已恍恍惚惚,也就用自己的胸膛去凑他的刀尖子。
倒在苏冷清的怀里,那一刻似得到解脱,毕竟是在梦里,刀子扎着非但不疼,而且还说不出的舒爽。
等风筵醒来就尴尬了,裤裆里湿了一大块,原来是在自己梦里泄了!
稍晚一些,苏冷清端着菜饭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熏味。
跟着宁知远塞北多年的苏相公,也并非全然像那些江南士子,成天介十指不沾阳春水。风筵不在的时候,捡蛋饲鸡刷洗做饭,大小活计都做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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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风筵心疼他,不让他做这些杂事,还惹得苏冷清颇为不悦。
谁也不是谁的小厮,谁也不是谁的贤内,只是同住一个屋子,凭什么要你风筵来供养我?!当真你是穷耕苦织辛苦持家的秦香莲,我是进京赶考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啊?!
秦香莲和陈世美那是两口子,小娘子帮衬自家相公寒窗苦读,我跟你风筵这样算什么?!
上回风筵问他读书之事,已经惹得他满心不悦,秋闱乃是他的事情,名落孙山也是他的事,跟你风筵有什么关系?!
晚上红薯稀饭加咸菜,苏冷清坐下端起饭碗,日子过得虽然贫苦,但比起之前在风家好多了,就算当年跟着宁知远仍是心中恨苦,以至于忽视身边的很多人事物!
此番回到江南,沉淀心情之后,将宁知远慢慢忆来,方觉此人一身正气为官清廉,恪尽职守死于任上,足矣为文臣武官之表率!
风筵已经坐下端碗,就嘴呼呼啦啦吃着,看到苏冷清皱了眉头,方才斯文一些,却又拿手背抹嘴,妥妥一个油痞军爷。
等喝光三大碗风筵打了个饱嗝,眼睛瞅着苏冷清剩下的小半碗,嘀咕道:“你个头又高了一些,怎就饭量不见涨?”
苏冷清心里憋着气,谁成天似你那般能吃,喂头猪也抵不过你呀!
风筵道:“晚上你把门栓好,我替人看瓜棚子,明天晌午才回得来!”
苏冷清起初发楞,眼睛珠子一转,顿时拉下脸来,不悦道:“去哪家看棚子?”
当他苏冷清是傻子呢?!分明是为看棚子,辞了那客栈的活。
风筵是个安分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填饱肚皮就成了,也没啥雄心大志。更何况看棚子又不是好活,一个人守着黑漆瓜田,万一被那偷瓜贼打伤了,还指望主家能赔多少汤药?!你风筵虽会些拳脚,但双拳难敌四手,遇上一伙人偷瓜,你又要怎么办?!
归根到底一句话,你风筵丢瓜捡豆,又是为了那般?!你要说是为自己图谋,我苏冷清绝无二话,但别每次都是为了我,我苏冷清受不起这份情!
风筵一看他这幅表情,再想起大掌柜的话,越发的不敢吱声了。
苏冷清心底透凉,拿眼睛斜觑他,冷汀汀道:“开宗书院?”
风筵只能暗暗叫苦,为啥他身边的都是人,阿辰、苏冷清、大掌柜,一个个都能把他风筵的心肝脾肺看穿,想玩点小花样都不成!
苏冷清沉脸端坐桌边,黑沉沉的眼珠子,眸光闪烁心思莫名。
风筵看出他是真发怒了,杵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才见他勾起冷笑,阴阳怪调道:“行啊,我还没去那书院,你倒是先进门了!”
风筵见他开口了,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哪叫进门呀,瓜地在山脚下,离那书院半里路呢!我都没见着管事,矮个子……”
苏冷清没吭声,眸光微微闪烁,手指头敲打案台,脸上挂着奇怪笑容,似是作壁上观的仙人,看着芸芸众生自苦,那气势顿把风筵慑住了,讲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等风筵不啃声了,苏冷清才慢条斯理道:“也好,你种你的瓜,我读我的书,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风筵没听出讥诮,憨厚笑道:“我算哪门子神通,有几分力气就成了,但你去读书不一样,那才是鱼跃龙门……”
风筵本想用手比划个鱼跳样,看到苏冷清脸上讥笑之色,便又嗫嚅着缩回手,好似那等着挨训的孩童,不时拿眼偷偷瞅着对方。
苏冷清道:“鱼跃龙门那还得等等,先劳烦你跟东家说一声,今年租子能否逐月给他。”
风筵大大咧咧道:“这个不用你操烦,有我呢!”
苏冷清挑眉道:“为何?!”
风筵被他问得一愣,苏冷清声音虽然平静,但却有一种亟待喷薄的积怒,只是到目前为止尚不知积怒何来。
苏冷清等不到他的回答,也无心要他的回答,不容置喙道:“以后开销一人一半,就算日后进了书院,也不用替我退了这屋,年末总有闭院之时,到那时也好落个脚儿!”
风筵一脸愕然,似还没听明白。
苏冷清淡淡道:“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咱也一分一毫算个清楚,我苏冷清不爱讨便宜,不管是朋友还是兄弟!”
“屋里东西都是你添置的,外边那些鸡也是你买的,改日我把钱都算给你,就按当铺的三分利吧!”
风筵愕然看着他,耳朵里听到的是他在谈租子,眼睛里看到的是他一脸决绝,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都罔顾了!
夜风瑟瑟,风筵走在静悄街上,那梆子就敲在耳边上,却又似从天外传来。等到了瓜田里,忽起一阵风沙,风筵刚想揉眼睛,泪珠就滚了下来。
伤心归伤心,瓜田还得看,风筵就坐在棚外,仰头看那星空,影子拉长在身后,那寂寞也就一点点透出来。
第二日晌午回来,苏冷清已经出门了,直到那傍晚时分,才夹着布包回来。
☆、第廿八章
风筵也是过了好久才知道,附近有个严尚柯大员外,苏冷清也不知从哪探听到,严员外家想要请个抄书郎,便毛遂自荐上了门,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当即就被员外留下了。
如此一来,俩人好似日头和月头,一个早上出门晚上归来,一个晚上出门早上归来。风筵白天得空了,做了晚饭留在锅里,苏冷清早上起来,做了早饭留在锅里,俩人一天也讲不到几句话,就这样日子渐渐过去,一眨眼就到了岁末。
瓜棚早就不用看了,书院正好缺个勤杂,也是值夜的那一班,敲锣巡夜烧水守门,管事觉得他人老实,手脚干净又勤快,也就把他叫了进来。
终于进了那抹红墙,亭台楼阁好不宽敞,只是书院已经停课,学子老师纷纷回家,白天只余几个帮工,到了夜晚人更稀少,连锣都可以不用敲了。
带他进去的管事跟他说,这里可是了不起的地方,等书院开门你就看到,咱这儿可谓群英荟萃,那些书生举子鸿儒讲学,个个都是凤毛麟角人中翘楚,山长鹤贤老更是当今文坛执牛耳者。
听风筵提到了生员,管事捏着山羊胡子说,每年州府举荐人才,要经考试筛选一批,再经山长亲自考问,方才录取三十来人。那旁听的十来名额,一早就被人定下了,大多都是有来头的,但也要通过山长考问,不管你多大的来头,咱这间书院不庸才!
风筵听了心仰不已,但又犯愁不已,这才是苏冷清该待的地方,可怎样才能让他进来呢?!
这天晚上风筵去上工,沿着人烟稀少的河滩,一路走着一路犯愁。
远远瞅见一条人影,就在那河滩上站着,孤零零显得突兀。虽说姑苏民风淳朴,但夜晚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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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难会有土匪盗贼。
风筵不想节外生枝,就从田埂上绕过去,跟着无意回头一看,人影竟往河上走去,踩得冰面吱嘎作响,在寂静夜晚分外刺耳。
姑苏这种江南气候,冬季冰层一指来宽,哪能承受一人之重?风筵喊了一声危险,拔腿就往河边跑去,就见那人身子一歪,眨眼就在河边消失。
说时迟那时快,风筵已经跑到河边,冲着那冰窟窿飞扑过去,身子撞开大片冰面,一把捞到丝丝缕缕之物。
风筵揪着那团发丝浮出水面,托起那人的头奋力游回岸边。
那人已经昏迷不醒,风筵也只能下重手,将那肋骨按断一根,脏水吐得差不多了,才又接上这口气。
那人意识还没清醒,躺在滩上痛苦□□,风筵没办法扔下他,又急着要去书院,也只能咬了咬牙,将人一块背到书院。
风筵先将人藏在门外,等交班的那人走了,才敢把他背进伙房。
风筵让那人靠着草堆,小灶生起火熬姜汤,又把俩人的湿衣湿鞋脱了,搭在铁架上烘烤起来。
等姜水便成黄汤色,风筵先喝了一大碗,又盛一碗想去喂那人。
拨开粘在脸上的湿发,风筵借着火光一看,惊得差点失手摔了碗,这不是客栈那位温相公吗?!
模样儿还是没变,人却是消瘦一圈,胳膊也白净了,没那些青青紫紫的掐痕!
只是白净的胸口,多了红肿之伤,那是情急之下按压出来!
想起大掌柜的话,风筵瞬间尴尬了,只当救个莽撞汉子,谁想救了这温相公,如今他不仅脱得赤条条,还把人家也脱个光,白花花靠在草垛上,活似剥了皮的兔子!
风筵窘得脸色发烧,连眼睛都没地方放,又赶紧去摸那裤子,才烤了没一会儿,这会子还在冒着雾气。
要不先把湿衣穿上?但三九寒天就算他耐得住冻,劫后余生的温相公怕是禁受不住。
断了一根肋骨,肺又浸过冰水,湿衣上身一捂,万一再染上风寒,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就在这犹豫间,又听到□□声,温相公似很难受,牙齿一个劲打颤,冷得就快吃不消。
一碗热姜汤喂下去,温相公眼神慢慢聚拢,待看清自己身无片缕,先是震惊得弓起身子,这一下就牵动胸口疼痛,肋骨断了哪能不疼呢?!
温相公捂着胸口,疼得靠在草垛上,风筵就趁这个档口,背对着这位温相公,跟他解释自己是把他从水里捞起来,为救人不得已下重手,按断肋骨情非得已,但大冬天不能穿着湿衣,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
等风筵把这通话说完,背后听不到一丝动静,风筵还以为他又晕了,等转过身来才看到温相公安安静静靠着草垛,赤身裸体放松下来,失神眼睛盯着火灶,虽然胸口疼痛让他眉头微蹙,但脸上却带着生无可恋的神情。
一个执意要寻死的人,还怕在人前□□吗?!
风筵也不敢拿眼睛瞅他,只能远远坐到一边,好不容易熬到单衣干了,扔给那位温相公穿上了,尴尬气氛才稍微缓和些。
“坐过来烤火吧!”草垛前那位终于开口了,盯着那火堆苦笑道:“都沦落到这幅光景,也没啥可避讳的了!”
棉袍子一时半会干不了,风筵穿着单衣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挨着他坐下,这才发现自己都冻僵了,被火这么一烤反而冷得直打哆嗦。
“我认得你,你是那家客栈的伙计,还找我打听过这家书院,没想到你真进了这家书院!”温玉怀仔细瞅他一眼,又转头看着火堆,苦笑道:“早知道我就不来这跳河,你是个好人,但你不该救我!”
“你们读书人啥都好,就是遇事会想不开,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风筵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局促,毕竟人家是穿长衫,自己只是短衫苦力,轮不到他来教训他,但终归要劝一劝,虽然自己嘴巴笨,总不能看着他这般作践性命?!
说实话,他也看出温玉怀是在寻死,可他不明白跳河寻死的原因,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莫非是跟那可怜的船娘一样?可人家是肚子大了被逼无奈,他温怀玉就算再失节,也不会惨到那份上,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舅舅曾经说过,只要是血性男儿,就算眼前没路了,也要用骨血为刃,杀出一条血路!
“行军打仗的时候,驴子掉进深坑,你知道咋救它上来吗?”风筵从小随军长大,要想啥劝他的话,也都是跟行伍有关,比划道:“只要往坑里不停填土,不用担心会活埋了它,它自己会抖落身上的土,再用蹄子踩平土渣,踩着踩着就上来了!”
话头倒是蛮新鲜,书生跟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温玉怀眯着眼睛听完,心想他倒是把我比成那头驴了,甚至连那头驴都还不如,驴子还知道踩土自救,我却是坐等被土活埋!
天色破晓的时候,棉袍子终于干了,等把衣服都穿齐全,风筵这才自在许多,总算能瞅着他讲话了,好心道:“等会我给你叫个马车,从这儿到客栈一截子路,你有伤在身不宜吹风!”
“不必麻烦,我已不住那家客栈!”温玉怀靠着草垛回过神来,想来是风筵快到交班点了,书院可不给人随便进出,给人看到他在这儿不好,当即便要识趣告辞,躬身一礼略带尴尬道:“多谢你救了我,来日,来日……”
虽然觉得他不该救自己,但这礼数却不能废,只可惜身上已无余财,连唯一的玉佩都当掉了。温玉怀非是信口开河之辈,连自己有没有来日都不知道,又怎好意思说出来日必当重谢的话?!
“温相公甭见外了,当年你住在客栈,我也没少请教过你,也从来没见你嫌烦过!”风筵见他这幅窘迫神情,跟那落难书生差不多,当下狐疑道:“既然不住客栈,那在何处落脚?我好告诉车夫,让他送你回去!”
听到要叫马车,温玉怀赶紧摇头,只说自己住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风筵看他苦涩表情,当下也就明白了,爽快道:“我倒是有个落脚地,温相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那儿暂住吧!”
温玉怀吃了一惊,眯着眼睛仔细瞅他,却又听他豪爽笑道:“那儿还有位苏秀才,我请教你的那些句子,也都打他口中听来的,等你们见着就会文人相亲了!”
上回带了泰子先生回来,苏冷清教会他一句文人相轻,可听到风筵耳朵里就变成相互亲近的亲!
温玉怀听着眼神一懵,过后又忍不住想笑,心里不仅打消疑虑,还对这位苏公子好奇起来。
在客栈的时候,温玉怀就发现风筵与别的小厮不一样,别的小厮会盯着他的行头多看几眼,但风筵总是盯着他的砚台书籍问长问短。
风筵本身不是读书人,却爱问些佶屈聱牙的辞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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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赋又似与他息息相关,或喜或悲或忧或怅,那张不善隐藏的脸泄露太多情绪,只是他当时只顾跟周心冥卿卿我我全然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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