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筵冷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夕大大
通判目光霍然盯着他怒气隐隐说,下官实在记不得和苏大人有何过节,要苏大人罗列这种污秽罪名来构陷我!
苏冷清冷笑说,别自抬身价了,你也配我构陷?!
闵通判也是五品官员,受了苏冷清这等辱骂,当下气得阴阳怪调说,我知道苏大人要赴京高升了。下官在苏大人的眼里,也就是个芝麻绿豆,但我还想提醒苏大人,再小的官也是天子门生。你要拿我问罪可以,但你侮我却是不行!
苏冷清又冷笑说,你跟我扯什么天子门生?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脚下踩着的是东石板!
击鼓鸣冤的人得按规矩跪在东石板上,苏冷清只是身带官职去跪拜,但却没有走出东石板一步。
闵通判一时没听明白,就听县令在堂上说,苏大人只是寻常身份,替画眉姑娘来此击鼓鸣冤!
闵通判冷笑着说,画眉都死了成白骨,你替她来击鼓鸣冤?苏大人最近甚是威风,先是江南道后是盐司,怎么眼下又轮到闵家?
苏冷清就冷觑着他说,你也知道她成了白骨?你见她有几分姿色,早就对她动了心思,故意落水引她救你,你生在水乡又岂会怕水?!
你尽心思去勾引她,又碍于门第不敢娶她,见她有孕便逃之夭夭。枉你披着这身人皮,做得这等没种的事。天子有你这样的门生,也是天子脸上无光,送你净身去当阉人,还怕侮了宫里太监!
公堂的衙役都不敢笑,衙门口却哄然笑开了,苏冷清并没有仗着官位,只是用寻常人的口吻,将那闵通判骂得狗血淋头。
堂上只有闵通判和风筵不觉好笑,俩人都在横眉竖眼看着苏冷清!
闵通判到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苏冷清还真是为画眉抱不平;风筵此刻也看出来了,那苏冷清是借画眉来数落自己!
折腾了老半天,还说什么看猴戏,原来在这里等着他,拖他到公堂上来了!
风筵想我是那负心汉?苏冷清,你真会倒打一耙!
苏冷清只拿眼睛冷觑他,不是说好了打死不悔,结果断根指头丢条舌头,就吓得没种缩回去了,背弃誓言抛弃情义的懦夫!
风筵想当真我亏欠你吗?当初我为你大义灭亲,九死一生可曾后悔过?但你呢?你拿我当泥践踏脚下,如今你还想要怎么样?再把我踩到鞋子底下?!
苏冷清想我以前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为何你以前受得现在就受不得?就因为我穿上这身官服,就得对你俯首称臣小心翼翼,真要那样就是在报答你,而不是真心实意对待你。况且我苏冷清就是苏冷清,从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你休想爬到我头上来!
风筵想你苏冷清一贯如此,我也没指望你转性子,只是不想再忍受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苏冷清想倘若那日我是落魄归来,即便当众砸碎那张桐木琴,怕你也会跟我到吴江来。问题不在我拒你那张琴,而是你看不得我地位高了。你表面上是助我一展抱负,实际上你极不愿见我荣光。我有一点不顺你的意愿,你便借着小事发作起来,赌气到连命都不要了,这不是负情又是什么?!
风筵想纵使我深情似海,被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也到了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苏冷清想你最爱那落魄书生,我飞黄腾达意气风发,不再是当年的落魄模样,你不就变心绝情了吗?还敢说你不是负心汉?!
风筵想骆驼也有被稻草压垮的时候,我当日便问你还要这琴不,你既然能够狠心拒绝,那就不要怪我与你断情。
苏冷清冷笑你不是说不恨我吗,你不是说你死也不悔吗?!还没要你为我下黄泉,你就悔成这个样子,就你那廉价的琴,我还真不屑!
风筵想,谁酿的苦酒谁自己饮,我酿的我已经饮下了,你酿的你就自己饮吧!
苏冷清满眼鄙夷,谁稀罕,你也不配!
这厢里,俩人眼神对峙,在无声中相互指责。
那厢里,闵通判不甘认罪,阴沉沉说,谁知道那女人怀了谁的种?!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今日能够让我上船,明日也能让别人上船!
堂门口顿时安静下来,风筵和苏冷清同时转头,前者惊讶看着闵通判,后者眼中射出鄙夷,这么说就太下作了,男人真是私德败坏!
“我就在等你这么问呢!”那苏冷清何许人物,做事周祥不留破绽,当即取出一根红绸,冷笑道:“本来见它写得真挚,我便没有夹进卷宗,就当为你留点情分。可惜你自己毁了过往,让这誓词变得污浊不堪。”
誓词污浊不堪,人就更不用说,从头烂到脚了!
闵通判看见那根红绸,顿时就愣在当下,那是他写给画眉的婚约誓言,系在月老桥边姻缘树上,画眉便是因此信了他,当晚交出自己的身体。
苏冷清冷笑道:“你以为姻缘树只是姑苏传说,却不知那姻缘树真有灵性,它也看不得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在我任姑苏知府路过月老桥时,便将这条红绸吹进我的轿中,要我为画眉的怨魂讨回公道!”
说罢,堂内刮起一阵阴风,竟将衙役手中红绸吹起,在众人惊奇目光中飘飘转转,最终落到闵通判的眼前,翻飞中就见‘如违此誓’,跟着又见‘不得好死’几个字……
最令人惊奇的是红色绸带褪掉颜色,众目睽睽之下变成白绸黑字,落款处闵润之和画眉的名字并排,竟如墓碑上并排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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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看得堂内堂外所有人都惊愕了!
闵通判目瞪口呆额涔冷汗,人群也不知谁在喊冤魂显灵了、冤魂显灵了,没喊几遍就吓得那闵通判腿脚发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脚下飘动的白绸颤声道:“画眉,你别恨我,我不是有意负你,我爹他不准我娶你,我说了你有身孕,可爹就是不让你进门……”
那白绸似有灵性,听到他这般说辞,倒也慢慢安静下来。
闵通判早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叩头谢罪道:“我、我也不敢忤逆爹,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日后年年坟头烧纸,你,你就饶了我吧……”
堂内的阴风没有了,白绸落地一动不动,衙门口再次安静下来。
县令在台上望着苏冷清,苏冷清已经撇开视线,依旧站在东石板上。
县令也就明白了,对跪着的闵通判,讥讽道:“通判大人还是请起吧,天子门生这般磕拜,让下官实在消受不起!”
那绸缎已经不动了,好似冤魂已经走远。
闵通判发髻凌乱衣衫褶皱,与来时衣冠楚楚判若两人,失魂落魄目光呆滞,早已听不出话中的奚落。
县令只将卷宗合起,下得堂来捡起白绸,一起交还给闵润之说,画眉乃是跳河自尽,按律不能定你的罪,但这判罚已经落下了,通判大人还是好自为之,为那画眉母子……
县令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闵润之就惊得跳起,一把推开那份卷宗,惊慌喊道:“这是鬼物,我要找道长来镇这女鬼,我乃堂堂五品官员,天上文曲星下凡,只要我穿起朝服,女鬼都不敢近身……”
苏冷清在一旁鄙夷地说,你当画眉要痴粘着你?她早看清你的狼心狗肺,也不屑拿你的狗命陪葬!
闵通判无心听他奚落,只惊慌说要去找道士,跌跌撞撞推开人群,连锦鞋都掉了一只!
县令就在身后哎呀一声,摇头说我刚想告诉他,暖阁有块活动门板,北风吹来阴嗖嗖就似有鬼,另外这根绸缎嗅起来怎么有一股……
苏冷清冷汀汀道,陈县令!
暖阁拐角有块活动壁板,有心人在此刻抽去门板,这风就恰好吹到西石板。苏冷清一开始就站上东石板,逼得闵通判也站上西石板,如此一来绸缎正好飘到他面前。
绸带褪色是因洒了药粉,姑苏府衙的库房东西齐全,为苏冷清装神弄鬼提供便利。最重要还是闵通判做了亏心事,又是个禁不起吓的枪头,没几下就丢盔弃甲磕头认罪!
陈县令就呵呵一笑,不再多言拱手一礼,意思是请苏冷清好走,等回头再教训那几个做内应的衙役。
苏冷清便袖子一挥,也不废话冷脸离开。迈过门槛的时候,人群就自动分开,给苏冷清让出道儿。
等苏冷清坐上马车,不知谁喊声苏青天,百姓都跟着喊起来,一直跟到了城门外,那场面蔚为壮观,连风筵都为之咋舌!
☆、第五七章
上车后,苏冷清问了句,猴戏好看吗?风筵也就点头,心想好看,我和闵通判都是被你审的那只猴!
苏冷清又问,你之前不是气他负心吗?
风筵心想负心不负心,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苏冷清说你可知画眉的母亲,就是因为嫁前失贞,诞下画眉跳河自尽。画眉要有多爱那负心郎,才能跨过心头那道坎?!
风筵想那男人固然可恨,但此事与我何干?
苏冷清望着帘外说,你不都明白?!
风筵眉头皱了起来,即便你甘愿做画眉,我还不想当那闵通判,我们俩个没情可谈!
苏冷清便冷冷一笑,靠上车壁不再多言。
马车就是比画舫快,不过半天功夫,就回到了姑苏城。
这一次停在官驿门口,苏冷清已经下车,就站在那大门口,冲着呆坐的风筵道:“我明日启程!”
本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风筵脸上没什么惊讶,闵通判已在堂上说过了,他要去京城赴任。
听起来应是荣升,但与风筵无关,此后他的心情,不会随之起伏!
苏冷清冷觑道:“我清楚的很,你就想躲着我,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一没欠你钱,二没欠你情,三没对不起你!”
风筵想你记性是不错,四年前我们的对白,一字不落背出来了。现在我成了哑巴,劳你唱独角戏,真是辛苦你了!
苏冷清冷峻道:“今日你就算再问一遍,我的答案仍然一样,这琴我还真不敢要!”
风筵眼珠乌溜溜的转,苏大人当官当坏脑子,如今不是我要送你琴,是你自己又把那破琴捡回去!
苏冷清鄙夷扫来一眼,拂袖离去亦然决绝,亦如四年前赴任那般!
这样就算交代完了?苏冷清放自己自由了?风筵站在官驿门口,挠了半晌的头皮,心想自己还真是不懂苏冷清。
等回到姑苏府衙,温玉怀和阿辰都不在,风筵让衙役代为转告,就说回钱塘跑船了!
进主屋拿包袱时,风筵着实吃了一惊,主屋空荡家全无。风筵想苏冷清不会这么疯吧,把从当铺买来的破烂搬去京城?
风筵抓着衙役比划一阵,衙役倒也看懂他的意思,说东西搬回柳林老屋,姑苏要调来新一任知府,这间屋子必须腾空了。
风筵听了松了口气,苏冷清丢开这些破烂,那表示真的放过他了!
角落里边搁着包袱,那是风筵自己带来的,旁边还有一个扁担,里边装着衣物零碎,堆得两头似山丘。
衙役说苏大人交代了,拿了包袱赶紧走人,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风筵心想是我要待着的吗?谁稀罕你给的这些玩意?就又听那名衙役交代,苏大人说姑苏河就在外边,你不想要这些东西,就直接扔河里头去!
末了,衙役们都凑过来问,不会真扔河里吧?这么好的冬衣,不要就分给我们吧!
风筵把东西分给衙役们,自己只拿了包袱出门,来到渡头坐上小船,这才发现手中包袱沉了许多。
风筵抓着包袱来到船尾,眼前就是姑苏河,苏冷清的确很了解他,不是他的一样不留,断就断得干净彻底。
包袱只比原来多两样:一样是风筵的赎身文书,这个风筵自然不会扔,它不属于苏冷清的馈赠,这本就是他当有之物;另外还有一只瓷瓶,倒出来是小葱豆腐,看得风筵惊愕当场,谁会拿这种东西赠人?!
豆腐本来就容易坏,闷在瓶子里过了夜,早就发出一股酸味,瞎子闻着都不会吃,就算是想下毒害他,也不该用这豆腐呀?!
船老大手舞足蹈比划着,说到钱塘还早着呢,客人进船睡一觉,等到了我再去叫你!
风筵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就这么急着走了,上船也没跟老板写价儿,铜板还不知道够不够!
风筵拿着钱袋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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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着,指指自己又指指船,船老大说了一个数目,风筵又赶紧扒拉钱袋,袋里多了一块碎银。
走时凑的都是铜钱,银子定是苏冷清的,小到寒酸的地步,连一两都不够,但风筵没法扔水里,扔了就没钱回钱塘!
风筵拿着钱袋有些气闷,苏冷清早就算好这一切,但豆腐又是怎么回事?!毒死他是不可能,骂他是块草包豆腐?兜圈骂人有意思吗?!
适时,船过贡院渡头,很快就来到柳林,只见远处一点灯火,在林子深处隐隐约约。
瞬间,又记起那一日,万念俱灰抱琴归来,遇上张合旭派来的歹徒,那尖锄穿胸而过的痛、手指被生生绞断的痛、割舌抛入河中的痛……
包袱失手掉落,风筵跌坐甲板上,手指生生抠着船板,指甲都抠出血来,昔日种种都只为忘掉一个叫苏冷清的人,他总是跟自己说不恨不恨,但实际上又如何能不恨?!
苏冷清早就看穿了他,看穿他心底埋藏的恨,就似那沉默的火山,表面上看不到温度,内里却是热岩滚滚。
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解到欺骗自己容易,欺骗对方很难的地步!
姑苏府衙苏冷清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看出他心底埋藏的深深恨意,所以他先布下那些菜肴,又让风筵看了从老屋带过来的家摆设,告诉他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思念那段岁月,思念着跟他在一起的生活点滴,思念着他这个曾经看不上眼的人!
风筵虽然口不能言,但却用睡在马厩,表明好马不吃回头草!
苏冷清那晚忍着寒冷,陪他一起睡在柴房,甚至把自己冻出病来,但风筵都不为之所动。他用行动告诉苏冷清,我不会再为你心疼!
苏冷清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在汤池,对着他宽衣解带,下水飘来一条毛巾。曾经他们来姑苏之前,苏冷清就对他说过,来日金榜题名时娶妻,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如今,苏冷清借这条飘来的毛巾,告诉他我愿跟你效仿鸳鸯,这条毛巾就是他苏冷清抛来的绣球,但又被风筵视若无睹还了回去!
苏冷清并非真在质问他为何不追来,只是解释他当初的矛盾心情,一边义正言辞拒绝风筵,一边又暗自以为他会追来,这便是他一贯认为的君子发乎情、止乎礼,错的永远都是迁就讨好他的风筵!
死皮赖脸的也是风筵,总之没他苏冷清什么事!
风筵哑然失笑,摇头跟他摊牌,自己没那份心思了!
苏冷清当即失态,拿着耍横当撒娇,却被风筵泼了冷水,让他好好冷静冷静,看清楚自己不吃他这一套!
苏冷清的确冷静下来了,用一杯毒酒划出道来,如果感情对彼此而言,成了彼此的□□□□,那谁愿意低头饮下?!
风筵便在那一刻认为苏冷清疯了,他想要的是花好月圆你侬我侬,从来不是这种摧城拔寨、电掣雷奔的强势逼压。
以前是心甘情愿忍受苏冷清的颐指气使,现在一看他这幅态度就厌烦至极,新仇旧恨统统在心底翻滚,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苏冷清!
风筵说他要走了,苏冷清就用威胁来挽留,用惊涛骇浪的方式将自己以前的心态呈现在他面前,让他体会失去亲人的恨,失去自由的郁闷孤苦,被阉时的绝望惊恐,被强加好意的无可奈何……
最后吴江一行,拖风筵上了公堂,质问风筵既然无心,当初为何要撩拨他,待他动了心生了情,又背弃生死无悔的誓言,在他眼中风筵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马车回到了官驿,四年前分手的地点,说着相同的话语,苏冷清从来就没有变过,变的也只有风筵一个人!
苏冷清把时间回到四年前,这一次他表明了心态,风筵你还会追来吗?!
凉风习习拂过发丝,柳林里是谁在弹琴,慷慨激昂悲愤难当,似在指责谁先负情、谁先背约……
风筵就躺在甲板上,看着天空的星子,慢慢在眼前移动,耳边是咯咯吱吱的摇橹声和长桨带水的哗啦声。
自己是当真不知道,那盏孤灯的主人吗?情是一杯□□毒酒,要看苏冷清饮下吗?!但要他低头饮了这酒……
但这一身伤残又让人不甘,凭什么苏冷清可以为所欲为,犯下的错都要他来担待,就凭自己喜欢他吗?!
那他现在不喜欢了,可以不用担待了吧?
风筵发现指缝又湿润了,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又拿手捂着了眼睛,但那泪还是这么淌出来!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风筵难堪地转过头,却看到地上的钱袋和瓷瓶。
这些日子他掌管账本,知道苏冷清还剩下多少,扣除画舫和其它消耗,苏冷清怕也只剩这点银子,小葱豆腐是要告诉他,自己清清白白为官,能馈赠的也就这些了!
吴江一行除了拖他上公堂,也是告诉他自己为官一方,始终是以宁知远为榜样,昔日风筵交代他的话,他都一桩桩记在心里!
他是百姓眼中的苏青天,跟宁知远一样傲骨不屈,风筵可曾以他为骄傲?!
昔日温玉怀说他不知回头,所以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今他保护自己及早回头,是否从此就不会受伤?
那泪又是为谁流,那心又是为谁痛,还要自欺到何时?!
本该在官驿的苏冷清,独自回到柳林老屋,上京身边没带役夫,这又意味着什么,自己当真不知吗?!
但此时回去了,那就表示低头!
又要回到以前日子,忍受苏冷清反复无常的坏脾气,三不五时低声下气委屈讨好,一辈子当他苏冷清的小厮。
风筵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抹干净眼泪,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用手指着远处的贡院一角,桨声、水声便在这刻停止了,船老大惊诧说客人是要回贡院渡头?
☆、第五八章
等那船靠上贡院渡头,风筵再一次踏上故土,看着林中那盏孤灯,心中不由唏嘘感慨。
这些年,阿辰变了、温玉怀变了、连自己都变了,但苏冷清却没变过,就似老屋那盏孤灯,微弱却又莹莹生辉。
为他一句当官要学宁知远,苏冷清一直在孤军作战,又如何不是孑立无依?!若连自己都抛弃他,那他还能指望谁?!
四年没有归来,院中一片荒芜,篱笆又倒塌了,当初那窝鸡没了,菜地也早荒废,看得风筵无端心疼。
那鸡养得多肥,那菜长得多好,都被张合旭给坏了。这家伙见了阎王,要不然被他抓住,非要揍成‘无一漏’不可!
门廊下挂着蛛网,原本是厚厚密密,却因有人推开房门,而被扯得七零八落。风筵想连蜘蛛都感受到,有苏冷清的地方就是灾难。
等推开虚掩房门,看见一屋子凌乱,风筵倒也不吃惊。
苏冷清让人把东西搬来,却
风筵冷清 分卷阅读80
没心力再做整理,只在窗边拾出书桌,屋内堆得乱七八糟,连搁脚的地方都没!
风筵想苏冷清不管在什么地方、官当得有多大,书生性子是变不了,别的可以不闻不问,但书桌是要先整好。
桌上散落一对卷轴,上边红色有些扎眼,风筵的心往下沉去。昔日苏冷清打死都不肯写的对联,如今已经被他写好,却又随手丢弃一边。
风筵打开对联,果然是他笔迹,嗅着还有血腥,看着更是惊心。
上联写着‘情似毒酒蚀骨成碑弦断人亡’,下联对着‘缘如殇钟萦心化尘音绝世荒’,横批竟是生死无悔,看得风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冷清要么不出手、出手吓死人,这些年幸亏没给他写扇面,哪有写这种怨声载道的血联?!
苏冷清人呢?风筵拿着卷轴狐疑着,听里屋不似有动静呀?!
几声微弱琴响,似从屋后传来,风筵想起温玉怀曾经说过,苏冷清在屋后给他立坟,可又从不准人给他立碑!
风筵惊慌失措跑出去,险被地上杂碎绊倒,脑中尽是蚀骨成碑、弦断人亡的字眼,心想不会真在坟头饮毒吧?!
对联写好后,苏冷清抱琴出门,来到屋后的坟堆前,忍不住自嘲一笑,那人还好好活着,这坟倒似给他自己垒的!
苏冷清想起昔日在山城,双亲墓旁也立了衣冠冢,后来被风筵悄悄铲掉了。
那时候的风筵对他很好,苏冷清记不得自己当时的哀绝,只记得风筵看见墓碑时那惨白脸色,就跟看到他死在眼前一样。
如今,他跟风筵说了,这杯毒酒他要饮下,但风筵只是装着听不懂,就这么头也不回走了,再不愿拿自由来成全他!
风筵虽然口不能言,但却用眼神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你犯的错,更不曾忘记那些伤害,谁酿下苦果谁自己尝。你非要画地为牢,我只能眼不见为净!
情浓时恨不得替他死掉,情灭时巴不得早走早好,风筵呀风筵,原来你也跟这俗世一样,薄情寡义人走茶凉!
苏冷清就这样坐在坟前,想一会儿愤怒一会,那琴就搁在腿面上,时而弹得慷慨激昂,时而弹得哀哀断肠。
早就不知弹得什么曲子,琴声是从心流淌到指尖,又从指尖倾泻到琴上,哪有什么曲子可以遵循,只是弹着他自己的心罢了!
苏冷清怨恨地想,你救我干什么?廿年来你用情撩拨,待我为你踏上歧途,你自己却转身逃了,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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