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亭
尤利乌斯摆摆手:“什么颜面啊,你看看梵蒂冈现在这个破烂样子还有什么颜面吗?我刚刚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观景花园里全都是破石头,整个别墅挪不出一间像样的宴会厅,一下雨就淹水,我这个教皇被困在别墅二楼三天!三天了连自己的房间都出不去,还有比这个更有失颜面的吗?不过就是个娈宠罢了,你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嘛,专挑刺激的游戏玩。”
主教心惊胆颤地摇头:“陛下,您怎么能这么说,这真的是……真的是冤枉啊……”
尤利乌斯说:“行吧,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这帮家伙也真是的,没一个省心的,又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偷腥连嘴巴都擦不干净。去把阿利多西叫来,就说今天晚上我请他吃饭!”
第二天,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下旨,暂停弗朗西斯科阿利多西圣朱斯托修道院主教一职、暂停御用财务官一职,责令其在帕维亚反省忏悔三个月,不允许踏出居所一步。平民广场酒馆被封,酒馆老板判处绞刑,其余涉案人员均由裁判团裁决。
“凭什么这样?”杜乔愤愤不平地说:“陛下是不是对阿利多西有什么顾忌?这和没有处罚有什么区别?只是停职反省,连撤职都说不上,就是说只要他反省好了还能继续作威作福?酒馆老板和那些男孩子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谁想出卖自己来过活?神职人员犯了错却要他们来承担责任,真的按照教规来判处,这些主教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约拿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一点:“好了,乖。”
杜乔生气地瞪着眼睛,不甘不愿地捏着拳头:“是我错了,反倒连累了酒馆。我以为只要事情闹大了陛下不能这么随意袒护阿利多西,是我太天真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尤利乌斯,也没有在梵蒂冈生活过。”约拿亲吻他的脸颊:“梵蒂冈的腐败不是你能想象的,尤利乌斯自己就是通过贿选上位的,他上位后,为了充盈梵蒂冈的财库,放开了减罪制度,只要监狱里的犯人亲属愿意花钱,这个犯人就可以减罪,后来更直接增加了买官政策,神职人员的职位都可以花钱得来,根本不用念什么狗屁经书。虽然这里面的钱后来很大一部分用于罗马城的修缮和军,但是他自己肯定也享受了不少。”
“我不懂政治,我以为教皇哪怕做做样子也不该是这样。”
“他自己都私生子一大堆,何况是身边的主教狎玩娈宠?你放心,虽然酒馆的老板被抓了,但是他手下那些男孩子也不都是笨蛋,听到风声肯定早有人跑了,没有一网打尽。那个叫诺尔的聪明机灵,粉笔画张贴出来之前我已经提醒他了,他现在应该不在罗马。”
杜乔叹息:“那就好,难道就没有办法和阿利多西抗衡了吗?”
约拿望向车窗外,喃喃自语:“暂时不要再闹事了,如果被查出来可能会连累芭妮。以后会有机会的,只要我们耐心等待。”
马车经过繁荣热闹的卡拉卡拉浴场驶向贫民窟。街上清冷安静,人烟稀少。最近罗马城内加强了巡逻和查封,尤其是对于酒馆、旅店和贫民窟对外租住的房间、公寓,这些地方比较容易滋生声色犬马,出了阿利多西这件事,教皇顺利地有了借口,以维护教规尊严的名义开始进行清扫。然而这场行动实际波及到的是城中生活最艰苦、最拮据、最走投无路的贫民,他们没有任何支持,抵抗风险的能力很小,一旦被抓只能走上绞刑架的路。反倒是像芭妮夫人这样有权贵支持的高级交际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百花公寓前门的装饰画都没有拆除,大大方方地摆在那儿供人谈笑。
杜乔惦记着卡利尼,决定去给他送晚饭。卡利尼自从住进了贫民窟,得到了杜乔的警告不能随意出门,由翠卡定时给他送饭。虽然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但是这样的生活想必比和一群流浪汉和乞丐挨饿受冻要好多了。
马车从窄小的巷口转入后渐渐放慢速度,远远听到前方传来喧闹的声音。杜乔好奇地探出头去,一群人正围在街边打架,准确来说是他们在围堵殴打其中一个人,凄厉痛苦的求饶声挠心刺耳,但没有任何人上来解围帮忙。贫民窟里这种事情很多,无非是哪个人欠了钱或者小偷小摸被抓住后遭打,如果没有人管的话,当场被打死也是可能的。
随着马车的靠近,杜乔只觉得求救的声音有些耳熟。他心里一动,呼喊车夫:“停车!”
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停马的动作被约拿阻止:“继续走,不要停!”
杜乔惊讶地说:“是卡利尼!那些人打的是卡利尼呀唔”
后半句还卡在喉咙里他就被约拿一把捂住嘴拉进怀里,男人放下挡在车帘盖住车内的动向,吩咐车夫继续行驶不要停留,顺着路直接拐出贫民窟去。车夫莫名其妙,但又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怀里的杜乔剧烈地挣扎,约拿紧紧制住他的身体,低头在他耳边说:“别动,你现在下车去救人,肯定会被认出来,谁也不知道那些打人的是地痞流氓还是从梵蒂冈里派来的眼线,你去救下他,马上阿利多西就会知道你在哪里。”
杜乔瞠大着眼睛,急促地喘息。马车这时从打人的人群前经过,透过车帘的缝隙,他们清楚地看到,昔日的修士躺在地上任人蹂躏,毫无招架能力,他的肚子被人狠狠踢中,从他嘴里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出来,那张脸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但是死死睁大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强烈的恐惧几乎要随着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杜乔吓得噤若寒蝉,一眨眼间马车就掠过去了,他的鼻头泛起强烈难忍的酸楚,眼眶也发热肿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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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等约拿将捂着他嘴巴的手拿开,杜乔仍然在发抖,卡利尼死前瞠目的脸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甚至忘了自己怀里还抱着饭盒。
马车路过水坑颠簸一下,温热的饭盒从他两手间掉了出来滚落在座位下,发出“哐当”的声响。杜乔颤颤巍巍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说:“他……他会被打死的……”
约拿叹息:“那不是你的错。”
1*铜像:教皇战胜波隆纳后想铸造一尊青铜像作为纪念,1506年11月底,米开朗琪罗终于被召到波隆纳接见教皇,并接下了青铜像铸造案。教皇因此宽恕了他逃离罗马之罪,青铜像耗时将近一年。1508年秋天,米开朗琪罗开始着手著名的西斯廷礼拜堂案。
第34章郊游
回到公寓杜乔表情恹恹的,见人连招呼都不打,约拿将他抱上楼。
芭妮察觉到不对劲:“这是怎么了?送一趟饭就变成这样了?”
约拿说:“见到死人了,受了点惊吓,没事的。”
晚饭干脆也在房间里吃,没有下楼。杜乔的心情平复下来,只是不想开口说话。约拿选择保持安静,拾好餐具后他找了本书随便翻翻,耐心地等待。杜乔洗了个澡爬上床,楼下正好传来女孩子们弹琴的声音,现在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要想睡觉还太早了点,他撇撇嘴坐在床上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然后约拿动了,他扣下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前向爱人行了个礼,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杜乔带着“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把手递给他,他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让约拿牵着下床。
他们相互依偎着在静谧的室内跳舞,杜乔连鞋子都没有穿,他把头靠在约拿的大臂上,目光落在地板上。月光的颜色又清雅又柔和,窗柩的形状倒映地面,把两人的影子镶嵌在中间。
“你做的是对的,如果那时候我冲动地下车了,可能现在我就没办法和你拥抱跳舞了。”杜乔终于说出第一句话,钳制在喉咙里的一把锁打开了。
约拿亲吻他的两鬓,缓慢地移动脚步。杜乔发出舒服的叹息,约拿带着他转过一个圈,睡衣微微飞扬,有跳跃的月光在衣角闪烁,他感觉自己像乐谱上一个活泼的修饰音。转过身体他看到约拿的笑脸,此时红色的眼瞳越发温柔。
曲子又变得低沉起来,杜乔索性将两只脚踩在约拿的靴子上。这样他不用挪动,仅靠约拿变换脚步。爱人整个身体的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约拿也毫无怨言,他轻轻托起杜乔的腰,让两人的姿势更舒服,杜乔在他的肩窝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踩着你你会痛吗?”
“你没有多重。”
“噢,我刚好累了。”
尽管约拿十分怀疑这只是个借口,但他没有揭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曲子结束。他们停下来,交换一个吻,杜乔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生气勃勃的红晕。
“还早,楼下会玩得很晚,要是你累了就先睡。”约拿说。
杜乔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或许应该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可以出去玩玩吗?很久没有出门了,总是关在公寓里好闷。哪怕是去泡个澡也好,但是浴场人太多了是不是容易被认出来?”
“那就回山上看看吧。我离开了这么久,尤利乌斯也该把监视的人撤走了,现在回去很安全。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可以在修道院附近转转。”
第二天两人沿着城墙从西边上山,这是杜乔第一次见到罗马的古城墙。灰败的残垣破损不堪,成为了鸟兽筑巢栖息的新地。墙洞里到处是树枝搭成的鸟窝,雏鸟从黑黢黢的窝里探出头,争相啁啾。一只野猫藏在墙角下,听到有其他动物的步伐,它尖叫一声逃窜进灌木丛里,丢下两只老鼠的残骸显然是还没有吃完午餐就被打扰了,也难怪叫声烦躁生气。墙檐下有些倒挂的茧,有的已经破开,有的发黄发黑,还有的刚刚结成,颜色白嫩新鲜,像一枚蛋。
“我小时候养过毛毛虫,因为妈妈说它会变成蝴蝶。但是我的那只虫结了茧之后一直没有出来,后来茧发黑了,妈妈说它出不来了,已经死在里面了。我还很难过。”杜乔用指节敲敲新茧,兴奋地说:“你觉得它能成功吗?我真希望它成功。”
他们爬上一截低矮的断墙,坐在被黄叶铺成的墙头。圣朱斯托修道院就在目光可及的地方,甚至可以看清楚修道院顶层的色玻璃。杜乔的目光找到了颜料工作室,被大火烧毁的部分经过修缮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通风的窗口一直开着,仿佛随时会探出一个修士的脑袋来。杜乔还在修道院工作的时候,就时常走到这扇窗户前呼吸新鲜空气,他和安杰洛也会在窗前聊天,探讨颜料制作的具体工艺。
“修理工作室恐怕要花不少钱呢,”杜乔感叹道:“没有了商队供应天青石,工作室会减少很大一笔入,恐怕他们要另谋出路了。再说阿利多西对颜料的事情一窍不通,如果他不重视,我怕工作室会慢慢走向衰落,卢多维科大人一生的心血就这么被糟蹋了。还有安杰洛也不知道过得如何?要是还能见上一面该多好,我逃出去了他肯定会担心我。”
约拿说:“那我们守在这里,看到他出来就射一支箭过去,把他引过来。”
“哎呀我开玩笑的,只是嘴上说说,我怕他因为我受牵连。”
“阿利多西在帕维亚反省,不会有人发现。”
“还是……算了,见了面也只是徒增伤心。”
说完杜乔还晃荡了两下腿,仿佛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约拿握紧他的手,回以微笑。他们索性稍作休息吃了午餐,再顺着墙头往山上走。杜乔想看看这段城墙的终点在哪里,他们在墙头上走了一段,杜乔走在前面,约拿走在后面。城墙不断爬升,比他们想象得要长得多,随着越来越深入山林,景色也越来越神秘幽静。废弃的古井、矮房、雕塑都被他们挖掘出来,甚至还发现井边的一副尸体,严格来说只剩下森森白骨和几缕断发,显然已经是去世许久的人,说不定还曾经参与战争,因为约拿在他脚边发现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制箭钉。
到了下午他们走到断墙的尽头,这时已经在山腰处,墙体突然断在了一处崖口。崖岸险峻,高风浩荡,杜乔累得走不动了,倚靠在一棵巨树下休息。约拿坐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又用披风盖住他的身体,让他能闭眼睡一会儿。
杜乔睡不着,他双腿疲累,脑袋却很清醒。罗马城此时已经能一览无余,他想起约拿和他在梵蒂冈塔楼上的初吻,忍不住脸上发热。当时的景色也像今天这样开阔浩大,杜乔那时候沉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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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除了修道院什么都容不下,认为梵蒂冈也不过就是这样,他想来就来了,布拉曼特、教皇这些人轻而易举就能讨好,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时隔不过一年,这样的想法已经完全被颠覆,经历了入狱、逃亡、蜗居、主动反击、失败之后,这座城市终于在杜乔面前摘下了它的面具,被繁荣富丽的表面挡在后面的是黑暗艰险,是犹如泥潭的困境,一旦踩进去就会陷得越来越深,难以逃离。梵蒂冈稳稳地站在北边,虽然在这张地图上它小得只有指甲盖儿那么一点,可它的影响却辐射至整个欧洲大陆,这座小城里面的那几百个人影响着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也包括杜乔。
这个命运化成实体就是约拿脖子上那根黑黢黢的铁项圈,它牢牢地扼住了喉咙,稍微一动作就能感觉到冰冷冷的桎梏。杜乔不能不看不起这根铁项圈,每每看到都毛骨悚然,它时刻提醒着,罪孽也好、功德也好,得到和失去都倚仗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一个人可以撬开一根铁项圈,可他不能把烙印在他心里的恐惧感一并拿去呀。
“我以前……说过很多自负的话,也许你当时听了可笑,你别介意。”杜乔突然说。
“你说了什么话?”约拿问。
“关于你的不祥之罪,你的命运,还有你的身世……我不了解这里,也不了解你身处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我很抱歉。”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也许作为局外人反而冷静一些。”
“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就拿我的事情来说,我有段时间非常害怕尤利乌斯会杀了我,大概是十三、十四岁左右的年级吧,那时候我刚刚领略了生活的艰辛与苦难,难以抑制心里的愤怒和恐惧。但是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开始明白尤利乌斯是不会杀我的,可能是害怕杀了我会影响运势,也可能是害怕杀害一个孩子给史官留下把柄……无论如何他不会杀我,于是我胆子大起来,开始想要激怒他,想看他暴跳如雷,总之不想让他好过。反正我不好过,最好他也不要好过。你不要看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脾气和秉性仍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容易暴跳如雷,说起脏话来也非常随意,没有一点教皇的气度。”
“他会说‘操`你’或者‘婊|子养的’这种词吗?”
“会,他拿‘婊|子养的’骂过我,不过我不能反驳,因为我的确是个婊`子养的。”
“哈哈哈哈,你不生气吗?”
“也只就生生气而已。”
“继续说,那后来呢?”
“他是教皇,人们一听到尤利乌斯这个词就知道,噢,这是教皇啊,然后心生敬畏。因为他是神的代言人,他是权势最大的人,他要你死你必须要死,这就是最让人害怕的了。小孩子也许不那么恐惧,因为他不懂权势。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以为人越长大敬畏会越来越多,但是我的经历不是这样的,是反过来的。我现在不害怕什么,真的要说的话,我害怕失去你,这就是唯一的害怕了,不像小时候,我怕这个怕那个的,这和个人的经历有关系。”
“你说得对。”
“人的变化其实很微妙,因为经历的不同得出的感悟也是不同的。至于如何定义他是否获了生活的真谛,我倒认为不应该有统一的标准。我很喜欢罗马,不讨厌这里,即使这里充满苦难,但它依然是意大利的中心,是最充满希望的地方。”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两人顺着原来的路往回走。
山中的光线本来晦暗,随着天色越晚,道路都被黑暗覆盖了,走起来需要十分小心。因为担心被人发现,两人也不敢冒然点火生光,只能放慢脚步,确保安全。在经过修道院的时候,一阵的跑动声引起了约拿和杜乔的主意。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山中的老鼠或者野鸟,但随着那东西越来越靠近,步伐声也越来越清晰,显然不属于动物,而是个人。
杜乔紧张地攒紧了约拿的手,手心被汗水打湿,约拿干脆站立不动,喝道:“是谁?”
“杜乔!是我!”那人从黑暗中冒出来,顶了一头的落叶,像个野人似的。
杜乔吓了一大跳,连退两步:“你你你你……你是谁呀?”
约拿点了一只火折,火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我是安杰洛呀,你不认识我了吗?”安杰洛兴奋地说:“我还以为是谁闯到后山来了,没想到是你,我看到约拿先生的兜帽就知道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杜乔很高兴:“我们来郊游散心,从前都是从东边上山的,今天想走走西边这条路。你在这里做什么?修道院的门禁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还早着呢,嗨,别说了,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会儿,修道院里没什么好玩的。看到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你从地牢里不见了之后我就在担心你。”
两个好朋友许久没见,情绪激动,要不是约拿提醒,他们就要欢呼高喊了。最终,由安杰洛将他们顺利送下山,两人热情地邀请他到小酒馆去吃晚饭叙旧。
第35章酒馆对白
“阿利多西犹豫过是否要关停颜料工作室,后来被我说服了继续开着。我认为他并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附庸风雅,在艺术品鉴上他的确有两把刷子,否则米开朗琪罗不会成为他的朋友。然而他对制作颜料又的确一窍不通,所以你走了之后就由我接管了工作室。”安杰洛说。
杜乔说:“你没有因为我受牵连吧?”
“后来他找我谈过一次,我猜不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说杜乔现在走了,你就是修道院的顶梁柱,我以后就要仰仗你啦。可是这种话他不是也对你说过吗?看看你是什么下场?我听到这种话只觉得冷汗直流,吓得一动不动了!”
“哈哈哈哈,相同的伎俩用两次,他不会这么愚蠢的。”
“他还不够蠢吗?副主教大人已经连门都不敢出了,只要一见到类似粉笔画之类的东西就不了一阵心慌。现在修道院的名声都可能败在阿利多西身上。”
“他没有就那张粉笔画解释吗?”
“副主教大人与他关在书房里谈了一个下午,然后阿利多西就辞职了。”
“辞职?教皇陛下不是只暂停他的职务吗?”
“是他主动辞职的。”
杜乔很惊讶。阿利多西这时候辞职并不是明智的举动,这样一来人们不猜测他是不是引咎辞职,等于落实了勾`引男妓的罪行。无论如何这时候也应该咬紧牙关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努力保住职务,等到教皇的怒气消下去,再做长远打算。杜乔相信阿利多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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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辞职呢?是不是有什么理由迫使他必须辞职?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约拿正用手指沾了酒,在桌子上写下“卡利尼”。他恍然大悟,卡利尼两人逃出修道院后不久横死街头,阿利多西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他急于摆脱圣朱斯托修道院就是不想让自己牵涉进这两件命案里。这时候呆在帕维亚“反省”反倒是安全的,没有人会怀疑他这时候还能下杀手。阿利多西不愚蠢,非但不愚蠢而且非常聪明。
安杰洛的眼神捕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给他们俩把酒倒满:“不说这个了,再怎么说也是件好事,他走了起码我们现在能正大光明地吃猪肉,这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呀!”
杜乔差点被呛到:“咳咳咳咳……猪肉,对,我都差点忘了。”
约拿轻轻拍抚他的背部,杜乔显得有点尴尬。
“你记得吗?大火那天,我看到那么多猪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啊我看到了,它们也吓得满地乱窜,本来已经够慌了,还跑出这些动物来捣乱。”
“但是后来也多亏了那些猪,你离开的那个冬天修道院的入锐减,饭都差点吃不饱,厨师把猪肉都阉了来吃,才挨过那个冬天。足足有五十多头猪呢,散落在橄榄林里,我们抓都抓了半天。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一群修道院的修士在果树林里抓猪。”
“这么说是猪救了你们?”
“对,以前我还看不起这些脏兮兮的动物,现在我可是对它们心存十二万分的感激。”
“它们其实是很可爱的动物,对吧?我就说,你会喜欢它们的。”
安杰洛回眼神,露出高兴的表情,他举起杯子:“那就敬猪一杯!”
三个人碰杯:“敬可爱的猪!”
他们结束了晚餐正要从座位上离开,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约拿的肩膀。
“嘿,你真的在这里。”
抹去了脸上脂粉的诺尔露出一张清秀漂亮的脸,约拿差点没认出来。杜乔和安杰洛则面面相觑,对陌生人露出警惕小心的目光,约拿向他们介绍了诺尔,并多点了一杯酒。
“我需要你帮忙,你害得我失去了工作在街头乱窜,这是你的责任。我去芭妮尔特罗那里问了,他们说你可能在这里,我从下午就在这里等你了。”诺尔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他用饥饿贪婪的目光看着那只空洞洞的杯子。
约拿冷笑道:“你觉得是我的责任?你为什么不去找佛朗西斯科阿利多西?”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他还欠着我钱,他说好把那笔钱给我的!”诺尔尖叫。
“他欠了你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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