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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亭
“起码五十杜卡特。”
三个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他是打算给你买一间公寓吗?”
“不,我拿了那笔钱就可以回家乡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准备退休。”
“但是他现在在帕维亚,教皇下的旨意,没有教皇的允许他回不来。”
“总而言之,我需要见到他。”
这个男人显然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不然不会冒险跑到人多的酒馆里来。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抓捕卖淫人员的卫兵,诺尔又是上了粉笔画的人,很多人都可能会认出他。万一被抓住,他的性命难保。还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在罗马没有任何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了,那些昔日里对他甜言蜜语说尽了的贵客们,恐怕现在对他避如蛇蝎,他真正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但杜乔不想帮他,一来之前粉笔画的事情并没有到多大的效果,教皇看起来不吃这一套;二来谁也不知道阿利多西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这个昔日的小宝贝,万一这位心机深沉的枢机主教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把诺尔杀了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留诺尔就变成了一件万分危险的事情,之三,他们对诺尔并不知根知底,他说的话是否可信还有待考证。
杜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约拿,约拿也露出思考的表情。两人还没有开口,诺尔先栖身上来,朝着约拿露出甜蜜的笑容:“你不是也认识他吗?你让我见他一面,我给你做一次怎么样?”
这样露骨放`荡的话让杜乔大怒,他一把站起来打开诺尔的手,挡在爱人身前。
“给我滚出去,没有人会帮你的,这是你自作自受!”
诺尔很不高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杜乔朝他发出威胁的声音,恶狠狠地说:“他是我的爱人,你胆敢再用手碰他,我会把你的衣服扒光了扔到街上去,你这个婊`子!”
诺尔毫不畏惧地讥讽:“那你说说你的男人跑来找一个婊`子做什么?”
约拿终于开口:“这个谎撒得很不高明,诺尔。”说着他的手臂亲密地环住杜乔的腰。
杜乔弯唇冷笑:“你那天戴着粉红色的纱巾,对吧?他把你绑在床上,衣服都脱了,但是没有碰你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无话不谈,我不仅知道他去找你,我还知道所有细节、所有对话,我看着他画了那幅粉笔画,我还提了意见呢,你背上那些伤真是漂亮。”
尽管他没有真的把诺尔的衣服扒了,但是诺尔已经觉得自己赤裸裸地站在这两个人面前被羞辱。他气得脸色乍青乍白,扑上去抓着杜乔的头发就要打架。约拿手快将杜乔护在了身后,一把将他的手腕捉住,反剪在背后,将人压在桌子上。酒杯摔了一地,叮铃哐当地很大响动,周围的客人朝他们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店里的伙计着急忙慌地上来询问,被约拿搪塞过去。他架着诺尔走出酒馆,杜乔和安杰洛跟在后面。一走到安静的巷子里,约拿就把人放开,但是他脸色很冷,怒火中烧。
诺尔坐在地上,也气呼呼地鼓着嘴巴:“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你利用我,害得我人财两失,现在还想保持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你就是无辜的吗?”
约拿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要拿到那笔钱。”
“阿利多西不在梵蒂冈,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会把这笔钱给你的。”
“谁说一定要拿到让他把这笔钱给出来?只要能把他的钱拿到手,是否经过他本人同意还重要吗?只要钱到手了,我立刻离开意大利,到时候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找不到我。”
“你想让我溜进观景殿的别墅里偷钱?”
“无论如何,我需要那笔钱,非常需要。”
“如果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想知道的关于阿利多西的所有秘密,都可以告诉你。”
杜乔急切地插嘴:“别理他,他说不定是在骗你。”
诺尔挑眉道:“我保证,这个秘密绝对可以扳倒阿利多西。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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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保证?”
“好吧,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佛朗西斯科阿利多西,大名鼎鼎的帕维亚枢机主教,教皇的御用财务官,实际上是个杀人害命的刽子手,而且他手上可不止一条人命,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惯于兴风作浪、埋藏祸根了。其中有个祸根还和教皇有深刻的渊源,要是教皇知道了一定会大怒的,只要是个理智正常的人知道这种事都会发怒。怎么样?听起来够值钱吗?”
“和教皇有关系?你是说他做了什么对教皇陛下不利的事吗?”
“把钱拿来,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没有钱,多一个字我都不会吐的。”
杜乔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放`荡无礼、又有野心男人,哪怕是为了扳倒阿利多西,他也不愿意惹上诺尔。在杜乔看来,诺尔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多有知道的多的好处,但是坏处也是很明显的,今天他可以为了钱出卖阿利多西,轻易把秘密说出来,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为了更大一笔钱出卖杜乔和约拿呢?他知道的事情又的确非常值钱。
这时候,约拿开口了:“你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和杜乔商量一下再说。这件事不急,即使要进梵蒂冈偷钱,也需要缜密的计划,梵蒂冈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意在拖延,也是想先观察诺尔两天再做决定。
诺尔却说:“我现在找不到地方安顿,阿利多西派人全城搜查我,哪里都不安全。”
杜乔冷眼相对,心想,你也有这一天。
不料,这时候安杰洛插话:“如果你们信任得了我的话,让诺尔先生先住在修道院吧,颜料工作室的仓库里有一张小床可以给你睡,只要扮作临时来帮忙的杂役,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安全我可以保证。阿利多西刚刚从修道院辞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人藏身在修道院。”
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们当即决定,让安杰洛带着诺尔回修道院去。
四个人分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百花广场的灯火却把街道照得透亮。
杜乔和约拿回到公寓门口,却见一辆插着金色栎树果实徽标旗帜的马车停在大门前,车夫穿着梵蒂冈宫的仆人制服,身姿笔挺地坐在驾驶位上。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分别把守门口,他们胯间佩剑,军装是红色的,很新,是教皇最近新聘用的瑞士步兵队的仪制。约拿神色凛冽,正要佯装过路人转身离开,一名文官从马车上下来呼喊住了他
“约拿阿尔贝蒂罗维雷先生,教皇陛下有旨!请您接旨!”
杜乔的脸色已经煞白,他紧紧拽着约拿的手,像是只有死亡才能把他和约拿分开。
文官走到约拿面前,笑盈盈地行礼:“贵安,两位先生,很抱歉打扰了。教皇陛下有旨,臣必须依照旨意行事,请罗维雷先生和我们上车吧。”
约拿上前一步把杜乔挡在身后:“我犯了什么罪?”
“请您不要误会,陛下只是想请您去梵蒂冈宫谈谈,这并不是抓捕。您的罪名是不存在的。”
“哼,不存在的罪名。”
“是的,您请。”
约拿深吸一口气,转身亲吻杜乔的嘴唇:“等我回来,好吗?”
杜乔仓皇地摇头:“你不要走,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约拿和他拥抱:“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他放开了手,一步登上了那驾马车。
第36章父子俩
从百花广场到梵蒂冈,最快的路是过圣安杰洛桥,再穿过圣安杰洛堡从东面正门进入。但马车掉了个头从南面的西斯托桥过台伯河,顺着迦拉路直行,经南后门进入了梵蒂冈城。
深夜的圣彼得广场是一个空旷孤寂的圆台,用月光铺成的路被四周宫宇的影子切割成一个黑白分明的大阵。从远处看过去,梵蒂冈宫坐落在阵眼,魑魅魍魉都压在它脚下。
他们在观景殿别墅门口下车。
文官领着约拿上楼,将他带到书房门口,只留下他一个人。
约拿走进去,里面灯火明亮,尤利乌斯正在巨大的书架前翻找,他像个动物一边把柜子扒拉得乱七八糟,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见到儿子进来,他指了指旁边一张长沙发,示意他坐下。小桌上放了水果茶和一些形状可爱的小甜饼。
过了一会儿,尤利乌斯终于完成了手上的活计,他发现茶和点心都没有动,有点不高兴。
“你怎么不吃东西?”老教皇问。
约拿说:“因为我紧张。”然后他给教皇倒了一杯茶。
老教皇哼笑:“我可没看出来,吃吧,你妈不在这里,没人会骂你。”
约拿喝了茶,把一块甜饼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尤利乌斯坐到他身边,加入夜宵的享受:“太甜了,啧啧,那等会儿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打包给你带走吧,你喜欢这么甜的吗?”
“噢,不,我只是装模作样地夸一句而已,要不然显得太不礼貌了不是吗?”
教皇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耍我吗?”
约拿笑道:“开玩笑而已,我说了我很紧张嘛。”
“哼,你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打算?继续当个凿石头的吗?”
“还没有想好,说实话未来的不定数太多了,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做什么?凿石头也是辛苦活,不过比打渔1应该好一些。”
“为什么比打渔好一些?我觉得打渔不错。”
“哼,那是你没打过。我以前跟我父亲打渔,那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每天在海上漂泊,船只有那么小,海却无边无际,像世界那么大。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早已习惯的事情,你见过比人头还高的浪吗?从后脑勺罩下来,像扣了一口铁锅在你头上,哐当地响,震得耳朵发麻。反正我不适合打渔,所以后来我离开家了,你也不适合打渔,你还是适合凿石头,看了喷泉池的那个天使雕塑,你干得不错,布拉曼特和我提起你的时候我真的吃了一惊。”
“那就继续凿石头吧,我挺喜欢干这个的。”
“不能光想着凿石头,你要眼光长远点,格局要大,知道吗?要有独立的工作室,再聘请些助手,接一些有名气的案子去做。布拉曼特能管你多久?他都七十多岁了,就剩一口气。”
“您也六十多岁了。”
“对,我六十五了,我可是闯过好几次生死关的。”
“这么说,您的经验很丰富。”
“到了主面前应该说什么我都知道。”
这让约拿不禁思考,如果他到了主面前应该说些什么呢?从前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见到主,首先他不是一个非常严格的教徒,有时候他好像有信仰,有时候好像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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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从不去教堂和修道院,他是一个被放逐的人。不过就算下地狱也总是要面临审判的,审判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要为自己的罪行作解释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从座位上站起来查看这间书房的布置。正对他的是一面书架,卷帙浩繁,种类广泛,约拿看到那本自己画了装饰画的手抄诗集也在上面,他把诗集抽出来,然后向教皇示意。尤利乌斯没有阻止,他就把书打开了。抄有诗文的页面后来还加上了青藤和花卉的图案,样式华丽繁复,有的还用金色描边。越往后诗文的配图也越来越丰富,飞禽走兽、圣人、流氓纷纷出现,就连约拿也忍不住惊叹,即使这只是一本民间采集的诗集,不会流传许久,却是难得的佳作。
放下诗集后他绕到尤利乌斯的写字桌,这时他踢到了地毯上一团纸球,差点没站稳摔倒,还以为碰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里简直比战场还糟糕,书桌凌乱不堪,信笺、书本、稿纸、羽毛笔随处放置,斑驳的墨点零散分布在桌面,其中有一滴滴在了桌子边缘的装饰带上。那是个用金子铸成的凯撒半身头像,支撑桌子的四脚上都有同样的半身像装饰,头像栩栩如生雕细琢,只是那滴墨点滴在了耳朵上,乍看像是耳垂腐坏流血似的。
因为这个微小的瑕疵,约拿才注意到,这间书房其实已经老旧,家具多不是新的,不少边角都有腐坏的痕迹,连地毯的边缘都出现了明显的磨损褪色。尤利乌斯在位期间,国内的经济还不算很宽裕,修整罗马城和梵蒂冈城已经花了不少钱,教皇的书房只能摆在财务预算表的后面,迟迟提不上来。
这时候,外面有仆人来敲门:“陛下,休息室已经拾好了。”
教皇打发了他,对约拿说:“今天晚上你就在梵蒂冈住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吃了早饭再走。顺便一起去见布拉曼特,你就可以重新回来花园工作了。”
约拿摇头:“不,我觉得您理解错了,我不想回梵蒂冈工作了。”
教皇吃惊:“你刚刚不是还说要继续干吗?”
“但我没有说回梵蒂冈工作,当然我感谢您的慷慨,愿意给我这份工作。我身上现在还有其他的工作没有做完,所以我不打算回梵蒂冈了。”
“噢,那你刚才就应该告诉我,真是的,冒冒失失话也说不清楚。”
老教皇小声地抱怨唠叨,显然不太高兴。
“准确来说,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离开罗马了。”约拿补充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也许去佛罗伦萨,或者威尼斯,也有可能离开意大利,法国我不喜欢,西班牙或者荷兰或许是不错的选择。我还想去海上看看,您觉得呢?”
“你去西班牙干什么?你觉得西班牙国王还需要第二个军事指挥官?有一个切雷萨波尔贾还不够吗?”尤利乌斯生气了,他把茶杯放下来,一边皱眉一边大声斥责:“你就呆在这儿!我叫你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约拿冷笑:“得了吧,现在还想耍你的教皇威风?我既不受雇于你,又不拿你一分一毫,我有什么理由听你束缚?你有确切的罪名吗?”
“我是你父亲!”老教皇振臂一呼,猛地从原位站了起来。
约拿三两步迈上前,阴鸷地瞪着尤利乌斯:“别在我面前提这个词,你觉得你配吗?你还记得我母亲吗?你敢再提一次这个词,我就用针线把你这张臭气熏天的嘴巴缝起来。”
“就因为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送上绞刑架!”
“那你就送吧,父亲亲手杀了儿子的事情,你的主第一时间也会知道的。怎么?你害怕吗?伟大的战士教皇、罗马城的主宰的心中也会有恐惧吗?”
尤利乌斯没有马上接话,他的表情阴沉而冷静。别说是当场揪着他的领子,哪怕有人拿着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他也能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据说就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波隆那和佩鲁贾的人民在投降开城后,夹道欢迎教皇军队,尤利乌斯坐在骄辇上被抬进城中,他威严的面容使叛军百姓都心悦诚服,眼睛一瞪立刻就能吓得叛军跪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尤利乌斯冷哼一句:“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有恐惧,我当然不会例外,但我不是害怕杀了你,如果主要我献祭自己的儿子以示忠诚,我会毫不犹豫的,你大可以放心。约拿阿尔贝蒂罗维雷,你的姓氏就是我的姓氏,你的血液就是我的血液。不过这是你母亲一厢情愿的,可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当年稍微狠心,你已经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约拿深吸一口气:“你后悔把这个余孽留到了今天吗?”
“我从不后悔。”教皇仰着头,蔑视他。
说完这句话,他叫来仆人:“外面的那个,给我滚进来!”
仆人端着一个托盘跌跌撞撞地走到教皇身边。尤利乌斯把盖在托盘上的绸布扯开,露出里面的一把银质钥匙,他拿在手心里一边玩弄一边说:“那个铁项圈,从今以后就拿下来吧,你的劳役也可以结束了。这是你应得的,不是什么恩典。”
他在儿子惊愕的目光中绕到身后,把那束脏兮兮的红色头发抓起来,找到铁项圈。项圈后面一个小孔正对着钥匙。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疙瘩从约拿的脖子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脚背上,约拿被砸得吃痛,连退两步,踩在了尤利乌斯的脚上。教皇急得把手上的钥匙砸在他后脑勺,气急败坏地骂:“不长眼睛的东西!你踩到我啦!你这个畜生!”
约拿脖子松了,被银钥匙砸这一下,后脑嗡嗡地疼,也骂:“吵什么吵?只有你能感觉到疼吗?谁他妈的眼睛长后脑勺那儿?别像个木头人似的挨我这么近!”
仆人心惊胆战地听父子俩吵架,也不知道该劝教皇息怒,还是劝这位胆大包天的小罗维雷先生。他只能哆哆嗦嗦把铁项圈和钥匙都捡起来,禀报:“陛下,这个要怎么处置呢?”
教皇气喘吁吁的,头发凌乱,衣装不整:“扔到河里丢掉,你这个蠢东西!”
约拿摸着自己的脖子,对教皇狼狈的样子朗声大笑。
他的笑声传出书房,把本来站在外面等候的秘书官又吓了回去。
“好了,你可以滚出去了,”教皇不满地说:“抱着你完好无损的脖子立刻滚回那个婊`子那里去,享受你的自由去吧。不过如果你胆敢真的跑到西班牙,我还会把你抓回来的,你可以试试看,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约拿的嘴角上扬:“不,我打算今天晚上住下来,我还没有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住过呢。”说完他指着仆人:“你,带我去休息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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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兴兴地跟着仆人走到休息室去。卧房豪华富丽,金碧辉煌,浴池里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洗澡水。他走到镜子前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赤身面对镜子里“那个人”,完全的、干净的赤裸,身上除了他自己长出来的东西,没有别的人为添加上去的。
他的脖子因为常年被铁项圈束缚着,留下一圈格外白`皙的印记,像有一条绷带缠在上面。手指从下颚一直向下摸到两块锁骨间,喉结的凸起留下奇怪的触感。这是他第一次摸到自己的喉结他知道男人都是有喉结的,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摸到过。戴上项圈那一年他才八岁,喉结还没有长成感觉就像他到了三十三岁才长出喉结来。以后他可以编一个笑话,问世界上谁三十三岁才长喉结?答案是约拿阿尔贝蒂罗维雷。这是个不错的笑话,他一边想一边把自己逗笑了,目光最终定格在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个又欢喜又凄凉的表情。
自由,多么可贵甜美的东西,从前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属于他,没有任何未来等待他,现在天空终于愿意拥抱他了,风愿意亲吻他了,原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想不通的是,尤利乌斯为什么突然要把这个铁项圈拿下来?还刻意让马车带着他到梵蒂冈来,亲自把这个项圈摘了,其实这件事大可以让一个秘书官来做,写一份旨意,然后照本宣科地读出来,就结束了。比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人叫来只是为了摘个项圈要好多了,尤利乌斯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一些只能是教皇知道但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约拿的心头突然变得空茫,从前只有梵蒂冈和他有关系,如今这份关系斩断了,他以后要去哪里呢?
1*打渔:尤利乌斯二世生于阿尔比索拉,父亲是个渔民,早年父子俩以打渔为生。尤利乌斯后来政途顺畅是依靠当教皇的叔叔西克斯图斯四世。
第37章庆祝
早上,翠卡盼见约拿回来,朝他挤眉弄眼:“有人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拉着我聊天聊到了天亮,还差点哭出来呢。要不是今天我还有工作,到现在还得听他唠叨。”
约拿笑道:“辛苦你了,我去看看他。”
他回到阁楼,刚打开`房门,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就扑了过来,他的怀里登时多了具冰凉的身体,但来人非常热情,朝着他的肩膀就拼命的拱,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约拿忍俊不禁,一手托着腰,一手安抚胸前那顶毛茸茸的脑袋:“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杜乔没有立刻说话,他揪着约拿的领子深深嗅了一口,像个贪婪的动物认领自己的归属地。
“你洗了澡,你身上的味道不同了。”
“尤利乌斯留我在梵蒂冈住了一个晚上,别墅里可以洗澡。”
“他拘禁你吗?有没有打你?”
“吵了一架,你看看我的脖子。”
杜乔瞠目结舌,他反复抚摸约拿干净的脖子,得到约拿的点头作为回答。
“怎么样?和新长出来的一样。”
“像……像接上去的,哈哈,这真是不像你了。”
“我自己也觉得不像,多少年没有见到自己这根完整的脖子了,以前被抓在别人的手里,现在终于把它要回来了,很突兀,是吧?”
“感觉怎么样?”
“脑袋太轻了,脖子也很轻,生命摇摇欲坠。”
“那你可要小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杜乔忍不住需要他的嘴唇,他们像久别的新婚夫妻热烈地亲吻。杜乔现在的接吻方式比以前大胆很多了,他明白了接吻不仅仅是两瓣嘴唇的事情后,陆续学会了用牙齿、舌头挑`逗爱人,有时候他啮咬约拿的嘴巴,像鼠类叼着自己的食物,有时候他的舌头在约拿的牙龈边缘徘徊,还有时候他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这些都可以泛称为接吻。不过一旦情绪高涨,脑袋被冲昏了,他也会把技巧全抛开,只倾注热爱,让嘴唇自己去找它最喜欢的方式厮磨。
约拿把他抱到床上去,除去他的外衣,换上睡袍,让他卧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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