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亭
“我才不相信你们呢,哼。我看你们就是一群狡猾奸诈的商人,只图金钱,不顾名誉。”
“这些石青究竟是怎么变成群青到了您的手里的,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您不能立刻就定我们罪。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如果颜料有问题,为什么您没有及时通知我们,反而三个月后才说出来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哎呀,你们自己把次等的颜料当作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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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货卖给客户,反倒还有理了!还在这里怪罪客人没有及时发现?这么宝贵的颜料,我怎么可能随时随地拿来用呢?当然是留在最后一步才谨慎使用呀,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一小包群青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杜乔还想辩驳,安杰洛把他拉了回来:“好了好了,现在和他吵架也没有用,事实摆在眼前,那些石青真的只是石青,不是群青。”
杜乔很愤怒:“这是污蔑,谁知道会不会是他们把石青粉末装在修道院的袋子里来骗人?”
安杰洛叹气:“可是他有什么动机呢?修道院和他们无冤无仇,也并不存在利益竞争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大周章闹到公会那里?如果想要诈骗赔偿款,那直接私下里来找我们私了不就完了,我看他们的态度,完全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修道院工作室无法立足。这不像是想要诈骗,反而像真的被骗了很生气。”
杜乔被他这么一说,既慌乱又绝望:“难道真的是我们弄错了吗?”
1*金星和水星进入木星宫:一种吉利的星象,预示着此人将会在艺术上有很大成就。据说米开朗琪罗出生时,天上就呈现出这样的星象。
2*同业公会:在当时,意大利多地(包括罗马、佛罗伦萨、佩鲁贾等)已经出现了这种组织,公会的主要职责是保护下属从业人员的权益,制定相关行业准则,包括反垄断、反欺诈等。
3*石青取代群青:由于群青价格高昂,许多画家可能用颜色相近的石青取代群青,从中赚取差价。石青的价格只有群青的三十分之一,是非常廉价的次蓝颜料。
第17章智取证物
第二天下午,罗马医房与药师同业公会的代表到达修道院。
这些人有的是艺术家,有的是药师,还有的是工匠。罗马的医房功能繁多,如前文所述,除了药品,颜料、固着剂、工业添加剂的原料也在医房出售,所以为了方便管理,艺术家和工匠都属于这个公会。公会不仅制定行业规则,也保护市场竞争机制和从业人员的权益,例如,对垄断行为公会就有严格的定义和要求,禁止有人操控商品价格,破坏正常的市场秩序。罗马、佛罗伦萨、锡耶纳、佩鲁贾等地区的同业公会还进行联合,因为许多艺术家和工匠经常变换工作地点,这样即使在异地碰上麻烦也能够及时通过公会处理。
“洛特先生不愿意接受赔偿金,他要求修道院公开道歉,并且关闭颜料工作室。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石青的事情已经证据充分,如果真的由裁判团来1审判,也有可能这么判定。”公会代表对副主教说:“请您好好考虑,主动关闭工作室的话,您还可以借口人员不足、修道院内部管理问题,这样对于修道院的名声也是一种保护。”
杜乔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为什么连工作室也要关闭?”
“即使不关闭,您认为,这次‘诈骗’案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光临生意吗?”
“但石青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难道我们没有申辩的机会吗?”
“如果您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然没问题。”
“我们当然是清白的,那些石青是被掉包过了。”
“您有什么证据证明石青是被人调包了吗?”
杜乔还想说什么,副主教呵斥道:“够了,杜乔,安静!”
公会代表叹气道:“恕我直言,大人,您实在不应该让年轻人来承担大任,虽然他们急于成就事业,往往表现得非常勤恳卖力,可这样急于用小聪明来证明自己的人我见得太多了。现在这些次等的石青明明白白地放在面前,难道你们还想申辩什么吗?”
副主教站起来向他行礼:“很抱歉,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给您添麻烦了。”
杜乔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他从会客室里跑了出来,一路骑马往山上去。此时他心中极度渴望见到约拿,像是疲倦的飞鸟向着心里归属的方向奔袭。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见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从山道上下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杜乔停马,气喘吁吁地盯着来人,一时间委屈与热望化为有千言万语凝结在嘴边,
约拿沉默地拍拍身前的位置:“上来。”
两人同骑,苹果酱跟在黑马的身后。杜乔背靠约拿的胸膛,体会到难得的安心。约拿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护着他的腰侧。杜乔想起上次约拿帮他找到苹果酱的情形,他们也是一同骑马去了贫民巷,搜寻那些刻了奇奇怪怪记号的门。他当时很奇怪,为什么在黑暗的视线里,约拿能够认出那扇伪装成墙面的门?后来他也忘了问这个问题。
“约拿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找苹果酱的事吗?你是怎么认出窃贼家的扇门不是墙呢?”
“门是木板做的,墙是石头,敲起来发出的声音不一样。”
“噢,我还以为你从前去过他们家。”
“你想问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人用假的东西代替了真的东西,要怎么才能证明呢?”
约拿沉默片刻,回答:“把真的东西找出来。”
杜乔神一震,如醍醐灌顶。
如果能找到原来修道院卖给那位洛特先生的群青,就可以证明石青是被替换过去的。一个以做招牌为生的小工作室,原本不应该需要很多群青,也买不起大量昂贵的颜料,所以他们会异常珍惜使用群青的机会,不会轻易浪。说不定现在还有不少群青保存在工作室里没有被使用。即使这些群青被使用了,找到那些用群青制作的招牌,证明这些招牌是三个月内制作完成的,也可以说明工作室买到的的确是群青而不是石青。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只要找到那些群青就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了。”杜乔重拾希望,他激动地转过身亲吻约拿的侧脸:“你真聪明!谢谢你!”
约拿差点没抓稳缰绳,他急躁地命令:“坐好!不想摔下去就别动!”
杜乔开心地蹬腿:“我今天实在是太憋屈了,要不是碰到你,我现在还在苦恼呢。”
提到苦恼,约拿不说话了。他也有苦恼,这段时间杜乔一直没有露面,就连去梵蒂冈的次数也少了,去了梵蒂冈也只是打个招呼,似乎多说两句话都不愿意。虽然约拿并不善于猜测人心,但他能感受到杜乔躲闪的态度,他不知道杜乔为什么突然不愿意见到他了。
杜乔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心事,自顾自地唠叨:“你不知道我惹上大麻烦了,要是解决不了我大概在罗马就混不下去了。嗯……其实也不是针对我,也许是修道院正好碰上了心术不正的人,总之是颜料出了事故,所以我也受到了牵连。罗马真是危机四伏啊,我还以为像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只要安安心心地工作就好,没想到也会有被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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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天。”
“什么事故?”
杜乔简单说出了来龙去脉:“这件事我敢肯定有猫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约拿冷笑:“哼,这些人不敢真的让裁判团派人调查,说明这件事必定有作假的嫌疑。你还是让你们主教大人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比较好。”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要陷害修道院吗?”
“公会不过是权贵的走狗,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状告修道院,他们不会急冲冲地上门定罪,而会在接到投诉后联络你们,商量怎么把这件事私了压下去,他们懒得为了一个商人得罪神职人员。这件事要不然就是公会受了贿赂,要不然就是幕后另有人指使。”
这倒是提醒了杜乔,公会没有司法权,不能为案件定罪,往往出现了“诈骗”类案件的时候,公会实际上只能起到调查检验、协商沟通的作用。拿修道院的例子来说,如果杜乔真的用石青替代了群青,公会只能帮助洛特先生提起诉讼,将案子转交裁判团,由裁判团完成审判,确定修道院应当接受什么样的处罚。这就意味着,修道院离“定罪审判”其实还有很远。
这也代表杜乔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自证清白。
想起苹果酱事件,杜乔心生一计:“嘿嘿,你今天还有时间吗?能不能和我跑一趟城里?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按照我说的来就好。”
两人策马下山,向着城中直奔。那位洛特先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他最近得了一大笔钱,正准备与新婚妻子搬到环境更好的百花广场去住。两人看中了一套两层楼的小房子,又购置家具和鲜花,邀请好友亲戚举行乔迁聚会。而工作室里只剩下他的助手和学徒照看。
杜乔和约拿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屋里显得很冷清,洛特先生的助手坐在门边的一张藤椅上打瞌睡,就连顾客进门的摇铃声都没有吵醒他。杜乔趁他没有清醒,将柜子和桌子抽屉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群青的东西。他示意约拿看管好助手,自己走到工作室后面的房间搜索,一个学徒见他大摇大摆地进来,不明所以地问:“晚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杜乔装木作样地拿出神职人员的架子:“是你们洛特先生要我来这里验货,怎么他本人没有在吗?伙计也只顾睡觉偷懒,真是失礼,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
学徒见他的确穿着执事官的服装,信以为真道:“抱歉,您需要一些什么,我立刻取来。”
“我预订了几块招牌,都是用最上等的颜料绘制的,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噢,已经做好了。请您稍等,是那几块蓝色招牌是吧?”
“正是正是。”
学徒到一旁的仓储间里找到了几块招牌:“这是您的,老师交代了我们这几块蓝色招牌尤其重要,决不允许破坏,您看看是否合意。”
杜乔拿起其中一块仔细检查:“这的确是最好的蓝色了?你们可别想糊弄人,我是付了大价钱的。你们做了这么长时间,差点延误我的工期,要是不是最好的蓝色,我一定让你们赔偿!”
学徒陪笑道:“请您放心,这是老师在修道院的颜料工作室里预定的群青,是专门用来绘制圣母的,您看这头巾的颜色多么华丽庄重啊,如果不是最好的蓝色我们绝不会用。”
杜乔听他这样一说,本来提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有了这几块招牌作为证物,修道院的罪名就洗清了大半。他脸色立刻变得柔和亲切,满意地说:“很好很好,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蓝色。这样看的确是漂亮,不会过一段时间就掉色吧?”
“不会的,上色后又用橄榄油在面上封了一层,这颜色能保持很长时间。”
“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杜乔拿着那几块招牌:“这几块招牌我要拿回去给我们大人看看,他如果满意,后续的款项一定按时给你们。”
学徒点头:“当然可以,您拿回去吧,等老师回来我会向他禀报的。”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叫,随后立刻消失了。
杜乔想起助手还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醒了过来,他一边担心约拿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学徒的注意力:“你们老师倒是自在悠闲,他最近可还好?”
学徒以为他只是礼貌问候:“老师今天乔迁新居,今晚正举办聚会呢。”
“看来生意做得不错,我还担心你们这种小工作室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也是最近才宽裕起来,都说老师是运气好,突降财运呢。”
“哼,他这样的人也就耍耍小聪明。哎呀我渴得要命,你去给我煮杯茶来。”
杜乔打发了学徒,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没找出些什么来,急忙回到前厅。约拿正站在藤椅边,助手还是他们刚进来的样子,靠在椅子背上熟睡。约拿低声说:“我把他打晕了。”
“干得漂亮!”杜乔冲他微笑,晃了晃包里的招牌:“拿到东西了,我们走。”
约拿将身上披风脱下来裹住昏迷的助手,又拿绳子绑了两圈,扎成个肉卷的样子往肩膀上扛。杜乔看得目瞪口呆,急忙说:“你干什么呀?把他放下来,你要这么扛着个大活人出去吗?”
约拿黑着脸说:“证物要有,证人也要有。”
杜乔忍俊不禁:“这是绑架呀,还是算了吧。”
转头一想,如果他拿着这几块招牌回去,那位洛特先生翻脸不认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在心中快速又生一计,示意约拿把人放回原位,好笑道:“不要每次都这么粗暴,你看看我怎么做。”
他等学徒把茶端来,微笑道:“本来我们大人想要见见洛特先生,似乎还有些事宜想谈,既然他今天不在,不如你跟着我们去见见吧,你不必担心,大人是个仁慈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他三两句话将学徒拐上了马,三个人一同回修道院去。
此时的修道院里,副主教正与同业公会的代表共进晚餐。
当杜乔带着学徒和约拿走进餐厅的时候,气势强硬,早上当面羞辱杜乔的那位代表忍不住嘲笑他:“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闯进来打扰人用餐,这就是修道院的礼仪吗?”
他还没说完话,被背后一只手整个拎起来从椅子上摔了出去!一个低沉的吼声朝他发出危险的警告,他吓得尖叫,摔得四肢发麻脑袋眩晕,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爬起来。在逆光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摔他的人是谁。
在座的先生们见状都如临大敌般起立,用慌张警惕的眼神望着杜乔和他身后那个神秘的黑色披风。杜乔把包里的招牌掏出来,扔在桌子上,向副主教行礼:“大人,我很抱歉打扰您和各位用餐,但是这件案子的确存在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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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找到了证物和证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请您容许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得不对,或是我无法自证,您再把我赶出去也不迟。”
场面已经无法调和,副主教皱着眉站起来,他犹豫片刻严肃地说:“好吧,你来说说。”
1*裁判团:16世纪初,意大利出现了裁判团制度,裁判团的人数根据各地法律及实际情况不同而不同,主要由贵族及神职人员组成。在原告提起诉讼后,由裁判团审理判决,行使司法权。
第18章多行不义必自毙
杜乔简单陈述了在洛特工作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将学徒带到副主教面前,那名学徒没有想到自己是以证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他在脑袋懵懂的情况下接受了副主教的询问
“这些招牌的确是用修道院买来的群青制作的吗?”
“是的,我记得老师当时拿到颜料的时候特意叮嘱过我们要慎重保管。”
“在这三个月中没有再向任何其他地方购买过群青吗?”
“我们其实很少用到群青,大部分时候都是用石青。谁会用这么昂贵的颜料来做招牌呢?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颜料,老师还和我们开玩笑,他一辈子也没有几次能用到呢。”
“既然如此,洛特先生为什么要说他买到的是石青呢?”
“是吗?我从没有听老师提起过呀。”
这位学徒似乎对老师的行为全然不知,或许是他的老师没有对他提及,或许是他记性不好,总之他在接受询问的时候说出的话与洛特先生的截然不同,在座的代表都局促不安起来。窃窃的私语声此起彼伏。
杜乔谢过这位学徒,继续说:“我认为洛特先生对修道院的指控是诬告,现在证物和证人都已经齐全了,可以充分证明洛特先生在三个月前的确买到的是群青而不是石青。他用石青替换群青诬告修道院,也有可能是为了骗取赔偿金。这位先生(学徒)告诉我,今天洛特先生乔迁新居,他最近搬到了百花广场一间不错的寓所里,百花广场的房子恐怕值不少钱吧,如果能够得到修道院这笔赔偿金,搬家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副主教沉吟:“但是洛特先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向修道院提出赔偿的要求。”
杜乔回答:“他不需要提出,如果修道院被判诈骗是一定要付巨额赔偿款的。他不急于提出这个要求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动机不被揭穿,让人以为他真的是被骗了才状告修道院的。”
这时,一位公会代表站起来反驳:“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这个学徒既不是洛特先生本人,看样子对于工作室的事情也并不熟悉,说不定你拿金钱买了不知真相的无辜人,然后把他带到我们面前来揭穿他的老师。这样险恶的用心谁又能知道?”
他还要说什么,杜乔身后的约拿又要上前摔人,杜乔及时阻止了:“别!”
公会代表见这个蒙面人气质乖戾可怕,力道吓人,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还自称是修士,竟然随意使用暴力欺压!是不是只要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你们就打算把我们直接杀了?我不相信你们所说的一切!我要求与洛特先生本人对质,不然这件事你们休想善罢!”
副主教也认为使用暴力不妥:“杜乔,这位先生是谁?他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这里是修道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杜乔急中生智道:“这位约拿先生是布拉曼特大人的助手,我们在梵蒂冈结识,约拿先生虽然和案子没有关系,但他也是一位慷慨的艺术家,自愿为我做个见证,这些招牌都是用货真价实的群青做成的。如果各位在如此铁证面前还想请洛特先生对质,我也甘愿。”
他这么说,公会代表立刻不敢出声了,谁都知道修道院现在接手了布拉曼特的案子,如今深受教皇御用建筑师的青睐,既然连布拉曼特都愿意派遣助手为修道院做见证,显然这位大人的态度是偏向修道院的。杜乔一番话似乎暗示了修道院背后有梵蒂冈的支持,如果公会“有意为难”修道院,那布拉曼特大人生气起来,在座各位也不能得善终。
就连副主教面对约拿的表情也缓和了:“实在不应该劳烦大人来操心这样的小事,我相信公会代表一定能公正处理的,请替我向大人转达感激之情。”
约拿倒是十分配合表演:“嗯。”
他冷淡的态度十足十地像大人物跟前仗势倚威的仆人。方才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位公会代表连忙讪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应该谨慎一些,既然是洛特先生提起的,至少也该找本人来问问,当然了,我们也相信修道院不会故意欺诈。”
约拿毫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一拍桌面:“那就把人找来,问!”
最终这位洛特先生还是被请到了修道院。他因为在聚会上喝多了酒,脸色红润,憨态可掬,修士搀扶着他从门口走进来,他步履不稳,口中还嚷嚷着些祝酒词,全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面对公会与主教,他面色迷茫,连连向学徒投去疑惑的目光。
“看来这位的确是洛特先生的学徒,”副主教开口:“既然如此,就当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吧。”
杜乔将蓝色招牌放到他眼前:“洛特先生,这些招牌你还认得吧?”
洛特先生看到那些招牌,神色变得慌张:“我不认得,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你的学徒今天拿给我的,就是在你的工作室里,现在证据确实,你为什么要用石青替换群青诬告修道院?今天你不说清楚,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我……我没有!你胡说!是你们售卖了假的群青!”
“你还想说谎,这些招牌怎么做的你还不清楚吗?”
“这些招牌不是我做的!难道别人不能用群青画招牌吗?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也许是喝酒太多的缘故,他蹩脚的谎话实在太仓促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招牌的背面都有工作室的署名,不是洛特工作室做的还能是谁做的呢?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反而更加可疑。
杜乔冷笑:“从你进来之后,可没有人说过这些招牌是用群青做的,你倒是先自己承认了。你敢不敢说这些群青是从哪里来的?敢不敢将工作室的账目拿出来给我们查验呢?”
洛特先生见谎言被揭穿,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像被人拔了尾巴毛的公鸡颓丧地坐在地上,脸颊淌汗:“我……我……”
杜乔转向副主教:“大人,我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如果公会觉得有必要,把工作室的账目拿出来对一对也可以。”
约拿怒斥:“对什么?这种卑鄙的人还要给他机会吗?诬告修道院,应该直接拉去绞死!”
洛特先生一听他这样说,立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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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了:“不要!不要把我拉去绞死!我说!我说!是我用石青替代了群青!是我诬告了修道院!大人,求求您饶了我,求求您不要把我拉去绞死!”
这下,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对账目了。
最终洛特先生同意赔偿修道院工作室两百杜卡特作为名誉损失用,并公开发表道歉信。在公会代表和修道院副主教的共同见证下,洛特先生签署了道歉信,将金钱交给杜乔。他畏畏缩缩地耷拉着脑袋从修道院离开,和第一次见面时候嚣张得意的情态完全不同。
“但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安杰洛说:“洛特先生真的是为了钱做这件事的吗?”
“不是为了钱还能因为什么呢?他连房子都买好了,只不过这下房子又要转卖了吧。出了这样的事,或许他在罗马都呆不下去了,听他的学徒说,他们打算搬到米兰去。好不容易才小有所成的事业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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