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吴酩一时无话,他心道,我难不成该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可他看着祝炎棠并不怎么自然的脸色,就立刻觉得那完全是鬼话。
“对了,行李拾好了吗?”他只能问些不疼不痒的。
“我现在不走,”祝炎棠一开口就把话说得出人意料,却又干脆利落,他看着谢明夷,有些凌厉,也有些挑衅,理所应当般强调,“我要再留一晚。”
谢明夷略显惊讶,却没有多问,只是道:“好的,我要这边的住持给你换一个大房间。”
“不用,”祝炎棠说着,竟兀自走了,“我就在原来房间。”他头也不回。
吴酩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跟brit有了点共同语言,至少此时此刻,他俩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找着这地方的?”吴酩干巴巴地问。
“只能说花很多钱。”brit侧目看着老板的脸色,干巴巴地答,不过他还是把吴酩当朋友的样子,小声咕哝:“小吴,你怎么想到这种地方的……”
“我在这儿帮工。”
“哎,其实还好啦,找到就好。”谢明夷从祝炎棠的背影上回目光,注视着吴酩,仍挂着翩翩微笑。
吴酩也认认真真看了谢明夷两眼,“是啊,把人找回来了就好,”他轻轻叹口气,转身爬梯子去了,“既然这么不容易,就好好对人家,把王牌给立住了,别老欺负他压榨人劳动力。”
事实上,祝炎棠放着一大堆工作不管,要求再留一夜,绝非一时兴起。他认为自己还有事没有和吴酩说清楚,而那些事的重要性导致他必须当面说。可是晚餐的时候,吴酩不见人影,问谁谁也不知道。他借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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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的机会,从一个老板一个助理三个保镖的包围中溜走,几乎绕遍了全寺,也打了电话发了微信,都是毫无回音。
怎么回事?洗过澡后,祝炎棠枯坐在床上琢磨,他隔壁还是没动静,也没灯光。长久的寂静使他格外清醒,开始换位思考上午是自己太过分吗?是的。那样贸然地叫吴酩下来,和谢明夷打照面,然后又那样任性地自己走掉,留下那个诡异的三人组合,最难受的会是谁?
一想明白这个,祝炎棠就追悔莫及。倘若当时能够冷静一些,他就会考虑到吴酩的感受,可他当时偏就根本不冷静,谢明夷的突然袭击就像雷劈在他脑袋上,他碰巧路过,碰巧看到吴酩,叫他下来说话是一种本能。
说上那么两句之后,自己紧绷的心脏确实好受了许多。
而此刻他恨不得打自己两拳,面膜都不想敷了,祝炎棠套上外套拿上手机,又一次地出门寻找,夜里的寺庙黑得仿佛另一个维度,风也狂啸呜咽。祝炎棠记得,吴酩怕鬼,前些天找他借ipad下载钟爱的恐怖片看,那人都要胡扯一堆“在庙里看那些玩意儿是大不敬,会招东西”之类的封建迷信。
所以,假如,现在吴酩和自己一样,在这重重叠叠的山寺之中乱晃,甚至迷失
祝炎棠都快被自己心中的不安惊呆了,好像一团火砸进手里,还是自己点的,于是只能好好捧着。他先前根本就不是愿意捧火的人。
约莫十一点半,只要是门能打开的,祝炎棠连最偏的殿也去过,一无所获。正当他蹲在台阶上,看星星都心生厌烦时,到一条消息:“晚上没看手机,有事?”
祝炎棠心口放松了些,那种狠压转为愕然,他盯着对话框上方的那个名字,回道:“你在哪里?”
回信只有三个字:“快睡觉。”
还有一个黑眼圈熊猫的表情包,意思是熬夜就会这样。
祝炎棠没有追问,又在原地蹲了十几分钟,腿麻了才往回走。回到房间时脑袋冻得发疼,他注意到隔壁还是黑的,却没勇气去敲敲门,看看吴酩到底是熄灯睡了还是还没回来。
的确,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连自己的那些担忧,似乎都是无理的、多余的,更何况那些本来打算要和吴酩说的话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过是想好好道别,因为太久没有经历临别的措手不及,他明确地感到不舍。但也仅此而已。
他似乎是最没资格说珍重再见的那个人。
于是祝炎棠缩进被子里,看着黑,还有窗子透进的、含蓄的月,一直清醒。脑海中冲来冲去的似乎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台词,自己的,别人的,有人在哭诉,有人在狂笑……又似乎是些别的,眼睛闭上了,月光和混乱的文字却还在眼前。
这大概是在做梦,祝炎棠熟练地,不断给自己催眠,针对突如其来的消极心情,他是十分擅长自我排解的,无论怎样都是捱过这一夜,吴酩没什么大事,只是不想见自己。但寂静却被打破了,他不知道这是几点,只听到自己的门被打开,冷空气涌进来,有人的脚步比冷空气还轻。
“祝老师?”有人轻轻地唤他。
听到这声线,祝炎棠睁眼都来不及,就要从床上跳起来,去大声问“你跑哪里去了”,可又蓦地,僵住不动容不得他再考虑什么,房间太小,有气息急急地凑近,温热的,也带着深秋井水般的凉意。
还有檀香味,芦丹氏的santalmajuscule,还有舒肤佳。
由于最近刻意保持安全距离,祝炎棠都快忘了这味道了,此刻他甚至不敢睁眼,只是用剩余的感官去感受,那气息无限接近……
贴在他嘴唇上。
那是一个干燥的、轻薄的、一动不动的吻。那简直不算是吻,更像一滴泪,摇摇欲坠,忽深忽浅。
吻他的人倒是自己先慌了,梦醒般,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祝炎棠面前空了,然后是破碎的脚步声和用力的关门声,那是不顾后果的逃离。
祝炎棠从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躺在那儿,一点也不僵硬,假如放个摄影机拍,全国观众来看,谁都觉得他睡得很香。
可他也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第26章
天刚亮没多久,吴酩起床,把自己拾利索,他要给祝炎棠送行。
昨晚是冲动之举,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当时逃得狼狈,可之后再回想起来,心中更多的是坦然。他明白自己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暴露了关门的那一声可真是巨大他没后悔。
甚至睡了个好觉。
不过等见了面,他发觉祝炎棠倒是没什么异样,如往常任何一天那般端坐在僧人之间,安静地喝脱脂奶,吃半片全麦面包,见他进了饭堂,还点了点头。
谢明夷在另一张桌子上,和住持促膝低语,相谈甚欢。
吴酩想了想,最终还是端着寺庙专用的木质方盘坐到了祝炎棠对面。“那个养胃煮糖水的方子,你记得接着喝,让他们去药馆抓药就行,”他其实非常不愿意显得这么婆婆妈妈,聊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大事都比现在这个来得要好,可他就是没辙似的说了下去,“这个月有好转吧,别又折腾回去了。”
“好,”祝炎棠喝了一口牛奶,眼睫垂着,“我会注意的。”
“嗯。”
“唔该。”祝炎棠忽然笑了。
“哈哈,没事儿。”
早餐过后就没什么理由再留了,据说祝炎棠下午就要开始工作。车子已经早早地在停车场等着了,没有游客,这里格外空落,唯独那来接头牌回戏台的车队整整齐齐码了五辆,显得隆重。至于送别,倒是毫不浮夸,不过是说句拜拜再挥挥手,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吴酩和几个爱凑热闹的小沙弥并排站着,看着谢明夷拉开第一辆车的门,又看着祝炎棠神情泰然地坐进去,忽然想起从昨天下午开始,自己既没好好工作也没好好学俄语,更没画画,今天必须补上。
他迫切渴望得到的就在眼前,可他却心甘情愿地把他递了出去,并且他不确定这之后自己会拿到什么样的结局,又或者是,会不会拿到结局。
这是多么甜美而又悲剧的一刻。
二十出头的男孩有种共性,他们往往愿意把最简单直接的感情团成一个小团,平时藏着,等遇到某人就藏不住了,摊床单一样全挂到那人身上。因此,只要那个人出现,二十出头的男孩就有理由把生活中一切推到后面,独独留下那位是全部。吴酩可能稍微有点不同,他学的就是感性的学科,有充足的空间去挥洒那点唯心的东西,从不至于要情要爱要死要活。长期单身也单得合情合理,那是因为眼界高,眼界高是因为需求不迫切。
不过他终归是太年轻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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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脑子幻想,当然会有热情无处安置的时候,荧幕上惊鸿一瞥恰好正中下怀,吴酩就走上追星这条不归路。而追星本身就是件很飘很朋克的事儿。对着遥遥一个靶心,你又哭又笑,你付出情付出爱,滚滚的,东流的。那是你的热忱。可你知道他终究不会是自己的结果。
和多少人一样,吴酩本身就习惯这件事,自行车尾巴被咣当撞上的那一瞬间之前,他压根就没思考过结果,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或许也不是多难捱的事儿。
细数开来他已经算是人赢,跟爱豆亲也亲过抱也抱过,更过分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还聊了那么多人生,他知道了多少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好的坏的,有解的无解的,还有祝炎棠心里那点最柔软的东西吴酩一辈子也忘不了湘南小村的夏夜,那人洗掉脸上的水,在山路上笑着说“小孩子打妖怪的梦也是梦呀!”的模样。
这么一想,吴酩觉得自己简直能写本自传了,谁读了都会露出姨母笑的那种。人计算得到了多少,的确未有自慰之嫌,可是一个劲儿计算没得到多少,那是和自己过不去。
祝炎棠离开的当天下午就发了微博,是一张在录音室的合照,他和一个有名的制作人并排站在麦克风旁边,脖子上挂着耳机,笑得闪闪发光。“工作忙昏头,要大家担心啦。”一行字和一张照片,就能让微博服务器卡上一阵子。《夜奔》往后推档的消息也很快就在网络上公开了。定的是十二月二十三号,晚了正好一整个月,宣传语十分煽情,说什么“圆缺盈亏又一度,等你共赴月下,万两黄金千百归路。”
吴酩一边觉得酸掉牙,一边看着海报上,祝炎棠于银辉中拓下一个剪影,站在大佛头顶,用破烂渔网袋提着价值连城的宝物,仰头喝汽水。真适合演这种王八蛋啊,吴酩想着,心中迷三道四,认命般预订了许多场次的许多票。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留在寺里做着尾的活计,那位刘老师好像总觉得他有点失落,喜欢开导他,柔软的口音说着什么“想人家就打打电话呀”,就像丁纵蕊也又骂他傻又苦口婆心地劝他,干脆脸皮再厚一点勤骚扰,不能让人家把你这事儿给忘一边上。
我对祝炎棠,真有这么明显?吴酩哭笑不得,诺诺地答应着老师,也答应着丁纵蕊,可要他真打电话那是绝不可能的。他甚至连微信消息都没发。在祝炎棠没有完成那件事之前,自己凑上去不清不楚,在吴酩看来是一种很不厚道也很无聊的行为,间接上,也是在给祝炎棠施压,无形中会影响他的决定和状态。
因此,吴酩只是带着满心无处安置的想法,熬着夜,养成每日一画的固定习惯,发在名叫“不喝酒了”的那个小号上。瑰艳的还是清雅的,主要表现人物的还是人物在风景中的,都是祝炎棠曾演过的角色。他认为这是种无言的支持,祝炎棠无论在哪,在工作,在准备工作的路上,甚至是……在跟那个绊着他的家伙表白之前,刷刷微博,碰巧看到这些画儿,或许就会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暂且放着板绘手感突飞猛进不说,祝炎棠竟还真会给他点赞,正如以前一样,上微博发日常发广告,几分钟后,吴酩的手机就会多几个提示,特别关注给他点赞了。
有时候吴酩会想,这人难道每次都特意点进我主页看看?于情于理都得出“就是这样”的结论。评论里总是有粉丝尖叫,也总是有粉丝傻傻地说“太太就是吴老师吗!一直以为同人大手都是女孩子!”这些留言看来十分羞耻,尤其是在清楚祝炎棠也能看到的情况下。于是吴酩就会抱着数位板当宝贝摸,念叨着过两天给你贴个最贵的膜,然后滚在床上,傻笑起来。
北京首映那天,吴酩早早就找老师请了假,毕竟找半天人搞到票也不容易。晚上六点半首映式开始,他中午十二点半就在保利剧院周围晃荡。自家就在附近,他也没回去,就好像逃学闲逛的高中生一样瞎激动。
挺长时间没来,这cbd还是如此熟悉,朝阳门的地铁站继续拥挤得宛如印度火车,国安的球迷继续从工体游荡到这附近,熙熙攘攘地,穿着一身的绿,东二环的白领们也继续骚着浪着背着大贵包,胸口挂着个工作牌,跟街边铺子闷头吃麻辣烫。
吴酩胸口挂着大相机,包里装着钱和卡,觉得很悠闲,忍不住戏一下,自动带入了进城办事的小厂长心理,心中不着调地乱想:头一回来北京,北京真好,明年还来。
后来,排了老久的队,又隔了八排人头,吴酩终于又见到了祝炎棠,他那死沉死沉的相机也算没白背。那人打扮得挺随意,却又不妨碍抓眼,悠悠然立在台上,圆熟幽默地和主创团队互相搭台,很有分寸地调侃,媒体观众互动的时候,他也应对得完美无缺,让人生出极大的观影欲。就算来个不认识他的人,站在一边看看,也能立刻猜出第一男主就是那位钉着反光的黑色菱形耳钉,穿着山本耀司教练夹克的大帅哥。
“今天太帅了!”尽管这话实在没营养,吴酩还是忍不住发了过去。这才惊觉距离两人上次微信谈话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祝炎棠急吼吼问他“你在哪里”。
吴酩捏着鼻梁苦笑。
再之后的观影环节,他倒是没有胡思乱想,偌大一个剧场,所有人都聚会神盯着屏幕,方才疯狂喊“哥哥我爱你”差点被保安请走的姑娘,此刻也安静极了。吴酩固然一样,他被电影完全吸了进去,里边人物的音容笑貌,黑话切口,莫名愤怒,淡淡忧伤,全都跟吴酩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吴酩全都懂,而且感觉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
临近电影结束,一身乱伤又千里奔波的叶奔已三十岁,他把自己偷走的国宝又偷了回来,这是最后一件,也是他最后要还的债。他把它用保险箱好好装着,放在故宫博物院正厅里,然后戴着音量过大的耳机走上广场。
日出东方,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叶奔叼着烟被武警含着“同志”拍肩膀,于是悻悻然用手指掐灭了,吴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直到领了纪念海报出场,他都没缓过神来,等出租的时候看了看手机,“我有看到你。”这是祝炎棠的回复。
并没有问他感觉电影怎样,于是吴酩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吴酩老老实实回到大觉寺,干了最后几天活,在年底参拜的高峰期前圆满完工,已经是十二月底。回到自己家,他老娘去杭州参加什么座谈会,已经挺长时间不在,家里桌子都积了一层灰。当晚他就彻底打扫了一遍卫生,然后缩在久违的沙发上吃微波炉爆米花,莫名他就琢磨起祝炎棠来。
那哥们到底表没表白,又成功了吗?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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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底打算怎么办呢?那句“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言犹在耳,吴酩认为就算是自己一直惦记天鹅肉,也不该是单方面的纯脑补,祝炎棠应该,也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复。
可越琢磨越着急也是没办法,他每天都在等,到现在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他不觉得祝炎棠那种意志坚定的人需要用这么长时间去做一个决定。而人和人的联系是很容易断的,吴酩太了解这一点,从消息的减少,到分道扬镳,几个月就够了。
不行,不够,完全不够!吴酩“啊”地大叫一声,扔下爆米花,打开电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刚换几个台,就跟老天在和他作对一样,祝炎棠又出现在眼前,是一个公益广告。
他横躺下来,侧脸盯着屏幕,没有换台,看着祝炎棠劝人保护生物多样性时,眼角真诚的微笑。所以,现在,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呢?让吴酩在这个紧张得无所事事的夜晚忽然,又止不住地,掉进名叫“祝炎棠”的大坑里。
是偶然吧。也是必然。他打开那个频道,里面是他的声音。
吴酩想起《倚天屠龙记》里面,张无忌来到京师,夜里散步,无意之间,又来到曾经同赵敏共饮的小酒店。又,机缘巧合,撞见了赵敏。他可是不日就要大婚了呀。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张无忌恐怕不知道。吴酩也不甚了了,所以他没有说话,没有做任何事,在这样的平淡无奇的夜里,只是静静听着祝炎棠声音。
听完之后,他拿起手机,好像着魔一样发出一条消息,然后瞪着那绿色的对话框发呆。
“祝老师,那件事成功了吗?”他问得可真委婉。
夜很深了,他没指望祝炎棠立刻回复,也的确过了大半天,那人的消息才传回来,十分轻描淡写:“前段时间我说清楚了,他也拒绝了,意料之中。”
完全看不出伤心。
正当吴酩悲喜交加地思考该如何回复时,又来一条:“拒绝我过后,又立刻说要带我去坝上草原休假散心,他这种性格真是永远不会变。”
这下吴酩可来不及再深思熟虑了,立刻问:“你去了?首映前?”
祝炎棠简单回复:“怎么可能。不过据说蛮好玩的,我自己去,现在正在高速上。”
反应了一阵,吴酩明白过来,就凭祝炎棠的心高气傲,和这种情况下跟谢明韵旅行散心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几个城市的首映的确结束了,祝炎棠兴许得了些空档,难道是自己驾车去草原的?
坝上就在河北,也不远。
清醒过来时,吴酩已经坐在自己的车上,导航里的地图都调出来了。“具体在哪儿?”这是他开上京承高速时给祝炎棠发过去的话。
暂时没回音,信号不好吧,他想。出了京城,路上竟然下了雪,越往北越厚实,地面湿滑也开不快,他倒是情愿祝炎棠少看手机专心开车。出发时是上午,可是,直到天色渐暗,他过了丰宁县的站,他的手机还是安安静静。
吴酩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再开下去就要疲劳驾驶了,决定在附近住下,反正自己离那家伙肯定不远了,就差个具体坐标而已。雪中的草原会好看吗?他这样想着,下了高速,在国道边的村镇里找了家小旅馆,心惊肉跳地饬了半天,才把门给锁上,和衣在潮湿坚硬的小床上睡了一夜。醒来开手机时是鼓足勇气的,但一大堆新消息里就是没有想要的那个。
特别关注倒是有提醒:祝炎棠发了微博,转发了同僚的新电影预告片。
吴酩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又看向窗外,自己的大红色跑车停在楼下灰扑扑的街道上,积了层厚厚的雪,挡风玻璃上被人写了几句潦草的脏话,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哭了。
这一切,遥远的雪中小镇,独自上路的旅程,对方到了却并没有回复的信息,还有那一分一寸的,忐忑的相思……所有回忆如同扇耳光一般砸过来。祝炎棠到底是怎么想的?似乎自己已经没资格去揣测了,每天一个人患得患失伤春悲秋,可能还不值得一个答案?
吴酩二十二年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什么,却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白,那种怎么抓也拿不到的无力感。
他哭得很安静,把脸埋进手掌。
由于是家庭式旅馆,房东阿姨按照昨晚约的时间,敲门来送油条包子当早餐,看着吴酩的红眼睛,她愣愣地,忽然问:“小伙子,你喜欢这里吗?”
吴酩抹抹眼泪,笑了笑,点点头,又一次看向窗外,雪昨夜就停了,此时,他看到不远处的山间,有巨大而清晰的虹。
“窝囊哭鼻子可没用,”阿姨往他的豆浆里加了好多糖,“城里孩子来这儿找人?”
“嗯。”吴酩被豆浆烫得舌头都麻了,可还是在喝。
“没找着?”
“他不理我。”
“那就多找几遍,”阿姨甚至把鸡蛋都替他剥好了,拍拍他的脑袋,“你这种娃,总觉得没人会忍心那样对你呀。”
阿姨走后,吴酩吃完早餐,把托盘送下去,好像又多了点勇气。他这次不发微信了,草原没网络是吧,他愤愤地想,老子这回看你怎么找借口他直接拨了电话,虽然还是没存,但他早就牢牢记在心里。
没想到祝炎棠立刻接通了,沉默着,好像在等他说话。
吴酩也不扭捏,开口道:“我想见你,我已经在丰宁县了。”
祝炎棠好像受到了很大震惊,身边噪声小了,他应该是走到了没风的地方,半晌才道:“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想见你?祝老师,你不会想听肉麻话吧,”吴酩笑了,带着轻微刚哭过的鼻音,“而且我也觉得这样拖着很痛苦,虽然这么说可能会给你压力,但我想知道答案。”
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他又抢着补充:“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你对他放下了吗,我们有可能吗?”
祝炎棠还是很静,吴酩把这理解为慎重。又听他终于开口,却只挑了一个问题回答:“我已经放下了,现在想起那些事情,内心很平静,没有喜欢也没有恨,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轻声道,“所以我很想感谢你,吴酩。”
吴酩又笑了:“那我就是有戏喽?你在哪儿呢,能发定位吗,我去找你。”
祝炎棠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
“什么?”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老板的事情反而很简单,可是你的事情让我想不明白。这也是我不联系你的原因。”
“不明白?”吴酩心想,这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吗,他决定厚颜无耻一把,“没事儿,这感情都是得培养的,咱才认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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