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或漠不关心的路人调侃,这好像只是几个有点喜欢自己的人,在实打实地聊和“祝炎棠”这个人本身的事情。
祝炎棠还发觉,吴酩这位以前基本不回复评论的家伙,现在却逐条聊了起来:
【喜欢啊,最喜欢《碎秦楼》,裴锈大侠】
【其实小号po了很多不成熟的涂鸦hhh剧照什么的】
【也是我爱豆呀!感觉他能驾驭各种角色,当然都是又帅又狠的】
【是啊我真服了,爱豆的手都是能上刀山下火海的吗!】
祝炎棠有点忍俊不禁,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又点进吴酩的首页,一刷新,又来了一条新的微博。是张图,天边几抹浓重朝晖,将偌大的紫禁城映得混沌而恢弘,天安门前,国旗正在升起,人群是灰色的,唯独一个身影站在最后,稍稍侧着脸,一身鲜艳色,插兜叼烟,冷眼旁观。
放大来看,连帽衫上印的“trustnoone”,靴子上的蔷薇刺绣,凌乱的碎发,这位中二飞贼搭配混乱的一切,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夜奔》最后的一幕,叶奔把从国外偷回来的国宝放在故宫博物院的正厅之中,事了拂衣去,于升国旗现场驻足,还由于戴耳机抽烟被武警拍肩膀,由于心虚而吓一大跳。
这也是现在已经放出的预告片和概念海报,呈现给观众最直观的一个印象。落魄、大胆、玩世不恭,带点唐吉坷德的诙谐和悲伤。
但唯独这张画,最贴近祝炎棠沉在这角色半年之后,留在心里的那点感觉,微妙,描述不出来,但看见了,也就明白是它。
再细细一看,色调浓暗的画面左侧还有一行珠白配文,行书潇洒,曰:川红夜奔。
“川红”是海棠的别称?记得哥哥曾经在强迫自己学中文的时候,这样说过。
怎么听起来像中药一样。祝炎棠笑起来。
谢明夷在一边受冷落许久,似乎是看出他的分神,也不打算再多说,只是拍拍他肩膀:“北京那边的事情还没办完,我走了,以后不可以再像昨天那样冲动,brit马上就回来。去了苏梅岛,注意防晒。”
“知道啦,”祝炎棠抬起眼,看看这位极其擅长避重就轻的老板,仿佛也把一切尴尬忘了个干净,毕竟避重就轻也是他跟谢明夷相处的一大法宝,“就说我不想丢掉饭碗。”
之后,他理所当然地笑着,和谢明夷挥别,并不多看那走进路旁跑车中的背影,只是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手机屏幕。他登上自己的大号,由于消息太多卡了几秒,他也不急,方才在评论区看到有人扒出吴酩的小号,好像叫什么“不喝酒了”,祝炎棠觉得实在有趣。
所谓“不成熟的涂鸦”,他还真想看看有多不成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吴酩正抱着ipad躺在沙发上,琢磨着要不要用数位板画一幅更细更有味道的,忽然到手机提醒,咣当一声,直接从沙发滚到地上,脑门磕上茶几,ipad磕上地板。
“干嘛呢?”今晚特意回家给他做接风饭的老妈在隔壁屋喊,“要睡回屋里睡,别跟客厅乱滚。小祝那节目不都完了吗!”
“不是,妈,”吴酩声音都抖了,他手机登陆的是小号,平板登陆的是大号,这俩账户都设置了只有关注人回关才提醒,而方才,它们几乎同时弹出了消息框,“我操,祝炎棠他是不是手滑了!”
“你这孩子又说脏字儿!”他老妈从卧室奔出来,提溜着他耳朵,把他往沙发上拽,“一看就知道,人家给你刚才发那小画儿点赞啦?不至于话都不会说了吧?”
“是点赞了,”吴酩抱着熊猫似的,抱着俩电子设备,两腿撂上沙发靠背,一个劲傻乐,“他还关注了,连小号也!今天啥日子,今天是不是嫦娥姐姐下凡了!”
第21章
中央美院总是和文物古建之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吴酩没毕业的时候,就跟几个手艺比较过硬的同学一块,被导师带着去给一些文物单位打过杂,当然是给钱的那种。导师姓刘,大名传芳,是个山羊胡子的小老头,被学校从江浙一带挖过来教书,在京城书画文玩圈儿叫得上名号。为人倒是通达,总是笑呵呵,只要是他进门里当徒弟的,全都视如己出,尤其欣赏勤劳肯干又基本不跟人急眼的乖学生吴酩。
按他的话说就是,吴酩这个孩子啊,好灵好灵的。
这厢刚毕业没几个月,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操着那一口轻微的吴侬软语:“小酩啊,那个大觉寺哦,又要闭寺重涂,那些栋呀梁呀朱墙呀琉璃瓦呀,要好几个月,你有空伐?”
吴酩盘算着,有祝炎棠出没的那个伦敦设计周既然已经从九月份推迟到十月中旬去了,自己这一个多月,闲着也是闲着,便爽快答应下来:“老师,我中间可能要请一阵子假,十天左右吧,其他时候没问题。”
刘老欣然应允,吴酩便在家里抓紧时间做了些准备,之后拎着简单拾的行李,住到了京郊西山的大觉寺里。他这准备可不仅仅是为了此番打杂,更是为了十一月初跟祝炎棠约好的那次会面,人家都提出要到他家里来,吃他做的菜,看他养的鸟了,吴酩总觉得就这么躺床干等十分不重视,多多少少也要把自家那小院儿饬得更上档次些。
他知道,只要开了工,自己恐怕就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得闲,甚至不能常回家拾,空留那十八般武艺,此时不使更待何时。
对此,他老娘如是评价:“咱这院儿都快给你折腾成小王府了。”
吴酩掐着腰杆,看着一院花树,颇有微词:“我这叫看去清新淡雅,闻来馥郁芬芳,哪儿有您说那么俗,咱代沟啥时候这么深了。”
气得他妈抬腿就踹。
之后那一个多月,吴酩跟一群修文物的一块缩在古老寺院里,一会儿描描画栋,一会儿调调朱漆,有时候甚至会帮伙房摘菜。他年纪小,不仅他那干起活来就犯强迫症的刘老师,简直是谁都喜欢使唤他,但吴酩神头足,倒也觉得不赖。
寺院清净是真的,由于休整期间,某些内殿不对游客开放,偌大一个昔日的皇家寺庙,修得气派又规整,除了他们就只有和尚以及野猫野鸟在了,简直修身养性绝佳地点。
每天晚上躺在由僧寮改装而成的宿舍里,用平板电脑乱涂的那些画儿,似乎也多了点气定神闲的毓秀和开阔,少了点单相思招出的浮躁和寂寞。
惹他单相思的那位,似乎一直都很忙,不怎么主动给他发微信,甚至不怎么在朋友圈发那些可爱动物的图片,不过,在微博上,倒是经常给他的画点赞,搞得吴酩最近莫名其妙涨了很多粉。吴酩有时会看着自己那些粗糙玩意诚惶诚恐,心想:要求人成天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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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微信闲聊,未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单说几个月前,我绝对做梦都不敢琢磨现在这些疯事儿,结果这天居然真的来了,我画个红衣剪影,都能被本尊点个大大的赞。
有一回祝炎棠还评论:你把我画太矮了。
那张图是在小号发的,先前总共才五百多个赞,祝炎棠这么一弄,倒是把自己的评论弄成了三万多个赞,一堆少女在下面惊呼。吴酩看得面红耳赤,有种自家山寨进了皇上的感觉,熬夜新画了一幅身高合适的,第二天放在大号上,配文“不矮”。祝炎棠隔两天,貌似是上微博发广告来了,还真又给了他新评论:不错不错。你就这样喜欢裴锈?
就这事儿,居然还能上热搜,连带着吴酩继续夹着尾巴,莫名其妙地涨粉。
当然也有一段时间不敢画自己的白月光,挑着些其他角色在小号发,在大号则时不时发点修文物的照片,毕竟最近没什么正经水墨作品。
在城里逍遥自在的丁纵蕊发来贺电:“我看你这稿能涨啊,啥时候勾搭上爱豆的?”
吴酩心虚回答:“不知道,他可能没事儿喜欢翻一些同人图吧!碰巧翻到我的了。”
丁纵蕊明察秋毫:“哎,你说你要追的那人,不会就是那祝炎棠吧?前段时间人家的确去了村里呀……行啊小吴同学,够猛!”
吴酩急了,他拒绝从实招来:“您这是睁眼说瞎话吧!你自己想想看,可能吗?我跟他,就只是……”他竟像是害臊了。
说实在的,丁纵蕊也觉得不可能,可又被吴酩这股子别扭劲儿逗得乐不可支,追问道:“是什么?你虚什么呀?”
“点赞之交!”吴酩亏着心,立即挂掉电话。
就这么过完九月,又把十月过掉一半,几个偏殿檐下的描画已经修复完毕,吴酩终于能上手拿刷子碰碰那些老漆,而非在梯子下面打杂顺便仰望前辈。妙的是,大觉寺出了名的银杏也黄了,合抱粗的千年老树,金澄澄地伸枝展叶,铺得整个院落都是,悄然映着秋夜的高云银钩,以及古寺的回廊飞檐,静静流露出前朝的古意。
然而,等银杏最盛的时候,吴酩却要走了,他早就办好了签证,要做的只是提包上路祝老师,我来了!他回家拾好行头,跟老妈道别,跳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兴冲冲地想。
我想死你了!他又忆起冯巩的经典笑脸。
这不是吴酩头一次参加此类设计周活动。前两年上学的时候,在推特上到几个设计师厂牌的合作邀请,吴酩还有点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这是要走国际范儿了,不能丢人丢到别人家去。到这一回,他已经驾轻就熟,头天到伦敦,刚在酒店安顿好,就挂着设计师的胸牌,跟曾经一块合作过的朋友们胡吃海喝,聊得天南海北。
正如此活动的名字所示,设计周的作品主要集中在clerkenwell这个区域,基本走几步路就能看见横在路中央的概念作品。更带劲的是,据说这里每平方米的设计师密度,是全世界最高的。也就是说,单单是去这附近吃饭啊喝个咖啡啊什么的,隔壁桌很有可能就是个你想都想不到的设计界大拿。
这回吴酩参与的作品由于占地巨大,被安置在一个小广场上,用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铁盘叠出一层层的弧线,近看是后现代主义的冷硬,远看则是山水万重的秀美参照原画便是出自吴酩之手。
说实在的,吴酩并不觉得自己的原画有多出,要说这雕塑的魂儿,那全是合作的朋友赋予的,那人是德国人,从小辍学玩艺术,钟爱中国山水。不过,既然人家愿意抬爱,吴酩也不想矫情,他生来就不缺亲和力,虽然不善深交,但总能广交朋友,在这地方玩了几天,时不时就能遇上互相藏了个人网站的所谓艺术同好,还获了不少人家自制的小饼干三明治。
网友线下大型面基活动。吴酩在心中如是总结。
不过,最想面基的那位热心网友,却是姗姗来迟祝炎棠直到设计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巴宝莉秋冬秀的那天,才到了这片地界。吴酩当天一大早就在微博上看到了祝炎棠此番看秀的造型,奈何直到第二场秀开始过后,他才混进那场子,远远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正坐在第一排,靠近台头的位置,无限惬意地迎着四面八方的闪光灯,专心看着台上的模特风摆杨柳。
好吗,估计注意不到我,吴酩这样想着,好歹我今天也穿了正装啊,能离近就离近点吧。由于事先请某位朋友新介绍他认识的现场工作人员吃了几顿死人不偿命的冰激凌,吴酩成功搞到媒体证,在一堆长枪短炮中穿梭,倒也轻便自由,又挪近了些,在t台另一侧,隔几排光鲜的观众,默默看向对面仍在认真看秀,还不忘偏头微笑给抓拍镜头送角度的那位神仙。
可算面对面地见着了真人,当然比在微博上翻来覆去看还抓眼,更何况,今天祝炎棠这造型绝对称得上惊艳。纯黑的切斯菲尔德大衣剪裁立体,肩尾处有锋利棱角,他敞着穿,袖子都没套,就那么披在身上。里面搭的是分寸极其得当的深灰马甲西装,以及同色西裤,细细看来,还有竖格暗纹,呼应着巴宝莉的经典元素,又衬着那把纤丽的腰,越发优雅清高。
他的坐姿也是分毫不错,倜傥地叠着腿,手放在膝盖上,隽永得像一幅画儿,更何况,他还没有佩戴任何画蛇添足的饰品,独独在左耳挂了只鸽血红的耳坠,丰腴的榄尖形,随着他侧耳与邻座的金发佬交谈,摇摇曳曳,简直就像一滴欲落的血。
他到底是谁呢?吴酩远远地看着,呆呆地想。活脱脱就一吸血鬼王子。又或者是,民国时期留洋归来的军阀少爷?
总之祝炎棠一如既往的盘儿亮条儿顺,他不刻意在身上堆积华美,不去显摆什么,但也不敛任何锋芒,因为根本敛不住,他出现在这儿,就是要你的命吴酩远远看着他,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当然那颇为隆重的英伦时装秀也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结束过后,吴酩看见祝炎棠提着包,不慌不忙地往场外退,又和诸多设计师模特之流在签名墙前合过影后,已经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时候到了!再不上你腿都站麻了,吴酩这样对自己说,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这一身行头他之前也不是没出入过正式场合,该穿什么,还是比较有准的。配色内敛的沛纳海陶瓷腕表,剪裁考究的暗条纹米色西装,领口还有手工缝制的驳头眼。
虽说没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但至少也不违和吧?
他正往出口处去,却见祝炎棠最后拥抱了几个外国朋友,之后并没有随brit一起上车的意思,反而把手提包塞给对方,自己拿着一只手机,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吴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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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他是去了模特用的准备间,修得跟个吉普赛大帐篷似的,此时应该差不多已经空了。
于是吴酩背起自己不怎么跟衣服搭调的、沉甸甸的双肩包,飞奔而至,又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敲了两下:“祝炎棠?”
里面没动静,门倒是开了,祝炎棠这人走路不带动静的,站在门前笑着看他:“好久不见。”
吴酩也笑了:“还真挺久。”
“我刚才有看到你,还在想现在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他说着便错过身子,把吴酩往里让,这屋里的服装和化妆品显然还没来得及拾,好一派狼藉。祝炎棠就在这混乱中往深处去,吴酩看着他大衣利落的下摆,口中喃喃,“祝老师,祝老师,”他由衷道,“你今天真够飒的!”
“你也很不错啊,”祝炎棠轻笑,竟把那大衣脱下了,顺着他肩膀滑落,随意铺在地上,他还在继续向里慢慢地走,“第一次看见你穿正装。”
吴酩看得有些痴,只能跟着他走,眼见着那人头也不回,又把西装褪了,挂着背带的衬衫露出来,他忽然直觉,他又瘦了不少。“你最近特别忙吧?”他问。
“我在微博上看到你的作品,在哪个广场?”祝炎棠反问,“可以去看看真容吗?”
“那得抓紧,今天就要拆了去别处展了……”吴酩回过神来,“你有空去?”
“嗯,有空,”祝炎棠终于走到这“大帐篷”的最深处,打开肩膀伸伸懒腰,竟开始卸背带了,卡在裤腰上的架子,被他轻巧地挑开,又随意扔在地上,“我有空的。”他重复着。
“那我还得问问了,”吴酩清了清嗓子,“十一月初,去看我八哥背诗,也有空吧?”
祝炎棠侧过脸,不轻不重地看着他:“当然,你现在邀请,不会太早?”
吴酩闻言一笑,随意靠上一把椅子,伸直长腿道:“我们那边有个老讲究,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天为提溜,要请你这个大忙人吃饭,可不得提前十天半月,才能体现出我的庄重。”
“哈哈!”祝炎棠再次背过身去,吴酩目瞪口呆地发觉,他竟然在解衬衫扣子,又听他笑吟吟地说,“你讲话还是这样有趣!”
“……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吴酩现在哪顾得上有趣不有趣啊。
“这身衣服很沉,我很难受。”祝炎棠答非所问,自顾自地把衬衫也褪下,那就像张覆在石膏上防止积灰的薄纸,而此刻,它飘落,过分漂亮的塑像露出来,腰身、颈侧,一切的棱角和弧度,还有那对过分漂亮的、好像轻抚过去就能长出翅膀的胛骨……
就着昏暗的光线,吴酩好一阵聚焦,才发觉,那肩背上的皮肤,竟有一块深红的疤痕。
怪不得祝炎棠从来没有拍过露出后背的照片。
“吓到了?”祝炎棠似乎对吴酩了如指掌,仍不回头,赤裸裸伸展在他面前,“我对别人解释,这是胎记,其实,”他顿了顿,“是被烫成这样的,一杯开水泼上去,幸好隔了衣服。”
吴酩紧紧掐住虎口:“谁干的?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我在酒吧打工,把客人鼻子揍歪掉,老板大发雷霆,”祝炎棠轻描淡写,“你知道吗?现在,外面brit正在等我,我同他讲,我脸上好像要爆痘,想卸好妆再回酒店。”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吴酩只能紧紧盯着他,干巴巴地问:“脱衣服卸妆……不怕着凉啊。”
“你有认真听吗?我说过,我讨厌那身衣服!”祝炎棠突然抬高了声音,他素来修直挺拔的脊背,竟抖了抖,声线又忽然软下来,“我来这里是为了等你,我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来!不想卸妆,也不想跟他走。”
吴酩简直要跟不上节奏了:“那就不卸,我是怕你冷……”
“你的包里有替换衣物吧?我知道的,你不习惯这种笼子一样的衣服,”祝炎棠把双手轻轻搭在身前的化妆桌面上,看着镜子,“可以借给我穿吗?”
他又急着补充:“我想跟你走,现在。”
吴酩几乎要被镜中映出的,他模糊而怔忪的眼神打倒在地,他琢磨不出现在自己身处何种境地,更琢磨不出,祝炎棠为什么会像求救一样,不敢正面看他,却说出那一番话。“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了,我简直做梦一样……”他拉开背包,抽出自己准备找个幽静地方换上然后穿去吃汉堡的那身卫衣和九分裤,试探着走近了些,“就是你的那些工作……”
“十一月底跑首映前的所有工作都提前做好了,我压缩我的时间,一直在想我们的约定。”
“约定?看鸟的那个吗?”
“否则是哪个?”祝炎棠似乎有点来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很累很累,好像要喘不过气一样,之前抓紧时间工作都会觉得充实,可现在我总想快点放假,都怪你!”
“好,好,怪我。”吴酩认命般把衣服递上,毕竟男神半裸着站在面前,自己还不能碰,这有点太煎熬了。
祝炎棠却偏不着急接,只是半回过头来,轻声说:“你数数看,一期杂志,两个广告,一首歌,还有两部片子的试镜,我都有很认真地做好,现在走掉,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说着,他完全转过身来,锁骨盛着一小片薄薄的阴影,眼角蓄着的,是水亮的光,那样温柔而忧郁,“十一月初可以去看你的八哥背诗,现在就不可以吗?你不敢冒这个险?你怕brit还有我的老板追杀你?”
不会吧,吴酩老老实实地端着衣服,听得头晕目眩,怎么说得跟私奔一样!
却见祝炎棠啪地一下把手机掼在地上,又蹲下去捡,好像早就下好了决心似的,他把那碎了屏的可怜玩意直接用力掰成两半,随手丢进装满了化妆棉垃圾桶里。
吴酩忽然笑了:“所以咱俩现在是要玩大逃亡吗?”
“没错,”祝炎棠也跟他一样,桀然一笑,“吴酩,你带我走。”
第22章
祝炎棠这人,有时明得很,有时又会带点不合时宜的天真,就好比他能一眼就辨认出在十字路口找他们要钱的印度老头是个装瘸的骗子,却不愿在这非常时期老实做人低调办事,一定要留在伦敦玩上一天再走。
“我想看看伦敦之眼呀!想天黑去!”他一边摘着左耳垂上那枚鸽血红,一边这样说。
人都这么直接要求了,吴酩当然也乐得作陪。心中还是对brit略有愧疚的当时出了秀场,他用外套把祝炎棠裹得严严实实,做贼似的拉着人往反方向的街道走,那位助理兼保姆勤勤恳恳靠着车门等人的模样简直如一根硬邦邦的道德准绳,对他进行灵魂拷问。不过,拷问归拷问,跟男神在一块吃喝玩乐,尤其男神还穿着自己的衣裤,这感觉当然不会不爽。
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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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是爽得都要腿软了。当他坐在的士里,看着身侧那人倚着车窗,压低墨镜,目光炯炯地打量周边街景时,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冲涌上来,让他心脏都快要跟着战栗了。这个人,他是祝炎棠,他在这片,陌生的异国他乡,竟然真的会把自己看作逃亡的伙伴,叛逆的共犯。
也看作首选的,甚至是唯一依赖的对象。
吴酩抱起双臂,以防自己稍一走神就握住安静放在座椅上的那只手,吸了口气,问:“你护照什么的都在吧?”
祝炎棠拍了拍身旁摆着的那个小提包,是他们临走前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来的,当时十分不起眼,像是刻意藏着的。“提前准备好啦,”他愉悦地看着吴酩,“护照,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家门钥匙,全部在里面。”
“厉害了,”吴酩点点头,“我本来还想,没证件住不了酒店的话,就先把我房卡给你,过俩小时我再溜进去,你给我开门。”
“现在可能也要这样”祝炎棠漫不经心地拖长尾音,“他们发现我把证件拿走,一定会立刻反应过来我准备做什么,会遍地撒网去查酒店记录的。”
吴酩努力显得正直:“……我房间单人床啊。”
祝炎棠笑:“怎么?”他忽然改了英文:“你怕我骚扰你?”
的士车明显晃荡了一下,吴酩看见,那位花白头发的司机正在抹汗。“不是这个问题,”他说着,心想我求之不得,又道,“你觉得没事儿我就没事。我这不是觉得明星和粉丝之间”
“不对,不是这样的,”祝炎棠把刘海抓乱了些,认真纠正道,“是朋友和朋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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