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亭
丹拓毫不在意:“我没有老婆。”
裴元弯起嘴角,用大拇指在他掌心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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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菜有螃蟹、海胆、大虾、香螺、红贝……螃蟹的肚子比裴元的脸大,腿比裴元的大拇指粗,裴元咬那身红艳艳的壳,差点没把牙崩掉。丹拓从他嘴里接过蟹腿,用钳子钳开,挑出肉放在他碗里。男孩的脖子一下子比螃蟹壳还红,他没在饭店里吃过螃蟹。
还有一位律师先生同席,程西和律师谈了康康的过继手续。
裴元和丹拓说悄悄话
“成绩出来了,总分三百六我考了327,还行吧?晚上你能给我在卷子上仿个签名么?”
“好。”
“我在年级排进了前二十,学校有两百块钱奖励。我给康康买了点可乐糖,给你买了一包烟,程先生估计不用我献殷勤,剩下的都存在你的佣金里。”
程西插嘴:“阿元,你多大?”
“诶,还有一个月14。”
“阿拓你替他喝一杯吧,考得这么好,应该是我们仨里面成绩最好的啦。”程西把酒杯递给丹拓,红酒摇晃出淡淡的香味,丹拓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光。
裴元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个空的杯子:“他受伤了,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程西撑着脑袋,冲丹拓眨眼睛:“他们打仗照样天天喝酒,我还不知道吗?不喝闷得和罐头似的,”说得真像是丹拓的不是。只听程西一边切大虾一边说:“我不骗你哦,阿元,你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会学习的。你丹拓哥哥初中都没有上就去打仗了,没多少文化。我呢,小时候只喜欢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幸亏家里有点钱,勉强去国外读了个野鸡大学回来。以后康康要是有点学习天赋,那也是托你的福了。”
裴元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厌倦地望着一桌山珍海味。他不是在海边长大的人,吃海鲜把肚子吃撑是很奢侈的事情,这一顿下来可能大半年他都不想吃海鲜了。他兴致寥寥地说:“我得为以后考虑。可惜我是个男孩子,要是女孩我就不用这么大压力了,等适婚年纪把自己嫁了生个孩子,至少衣食无忧。”
程西拍手大笑:“我也想过,我妈说我没出息。”
裴元的目光落在丹拓身上,他舔了舔嘴唇:“生孩子不容易的,生了还能带好照样是人生成就。我最好做家庭主妇,相夫教子比在外喝酒应酬舒服。丹拓,你觉得我以后做什么好?”
杀手回答:“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我只喜欢睡觉和玩电脑。”
程西说:“你太乖啦,我在你这个年纪抽烟喝酒都没落下,为了报复我哥偷我的作业本,把他哄到树上掏鸟窝,害他摔下来摔断腿在家里躺了半年。”他在裴元不可思议的表情里偷笑,“我们家大人都比较忙,所以小孩像散养的小鸡,你见过小鸡没?很有意思,满地跑,你啄我两下,我啄你两下。我们家从来是一地鸡毛。阿拓,你们家兄弟姐妹多吗?”
“都去打仗,家里没人。”
“男人打仗,女人也打仗?”
“嗯。”
裴元很好奇,他是独生子,从来没有体验过有亲生手足的生活。他只能猜测丹拓和家里人关系不错,因为他经常到家乡寄来的咖啡,他喜欢咖啡,热爱家乡,那里的亲人会得到了他深切的思念。男孩的肚子里塞满了问题:战争结束了吗?为什么丹拓还来中国?他和程西怎么认识的?程西和家里人关系那么恶劣又有什么渊源?
程西忽然说:“你爸妈不是还在嘛,阿元,你爸爸我找到了,他在天杏桥的井盖下住,咦看不出来你爸也挺厉害的,要债的跟我说现在就算把他卖到南非挖钻石都还不上钱,我听到吓了一跳。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挡掉那些人,你妈妈我也可以让人从外省接回来。”
裴元放下了茶杯,又紧张又难堪,脸上火辣辣的像遮羞布给人掀了。他怕这个问题,怕人家问你爸妈做什么的?人家的爸爸是工程师、医生、教授、撰稿人……他总不能说我爸是修井盖的,他就说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他很忙,我们见面时间很少。也许程西不想羞辱人,但程西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找我爸妈?为什么要帮我?他想试探什么吗?如果获得了他的帮助要付出什么代价?裴元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丹拓冷静的面色,仿佛程西只是在说今晚的螃蟹很好吃。
程西看穿了他的紧张:“我不是多管闲事哦,阿元,你住在我家里,我总要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不算过分吧?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裴元厚着脸皮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挺好,没有爸妈管着很自由。”
程西的眼神闪过兴奋的光芒:“看来我们都是自由人了,多有缘分。”他举起酒杯,吹了声口哨:“我提议,敬自由一杯!”
从饭店出来,程西喝得有点醉,丹拓扶着他去洗手间吐。裴元站在走廊听到两人低声交谈
程西闷闷地说:“我今天去找我妈,她不听劝,所以我只能给她点教训,我也不想。”
丹拓沉默片刻,说:“你可以让她见见程彦。”
“程彦宝宝闹绝食,他要是见了妈妈更加要死要活了。”
“如果他饿死了,你就省了麻烦。”
程西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在说笑话吗?你会说笑话了?”
丹拓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程西懒懒的声音响起:“等这件事过了,我跟你去缅甸种咖啡吧。宝宝也很喜欢那里,我不想要什么公司了,我真的不喜欢管公司,这个月加的班比我前十年工作加的班都多。我他妈最讨厌加班,过了九点还让我呆在公司我就特别痛苦,过了十一点我就要疯了,十一点就该是上床睡觉的点……”
他絮絮叨的地抱怨,就像真的醉了。丹拓最后说:“你不适合做农活,你没有体力。”
他们从厕所出来,裴元以奇怪的姿势面壁站着,脑袋顶在墙上。
丹拓让他叫司机把车开到大堂前门。裴元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外头的晚风不但不能平复心里的波澜,甚至吹得他更加烦躁。他后悔听到洗手间里的对话,他不喜欢程西和丹拓说话的语气,也不喜欢丹拓的笑话,太拙劣了,真的太拙劣了,一点也不好笑。但是丹拓说了,他从来不会和裴元说笑话,从来不会用尴尬的笑话来安慰别人。因为程西是他的老板?因为程西付他工资?就算他们彼此知根知底、一起经历战争、共同看康康成长……那又怎么样?
裴元不是嫉妒程西,程西有妻子,众所周知,程西非常爱恋逝世的妻子桥桥。但是这不妨碍程西是丹拓最亲密的朋友,裴元怀疑他可能比丹拓自己更了解丹拓。怎么才能和程西一样懂得丹拓?什么时候才能和丹拓建立亲密的感情?他们也曾共同面对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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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困难,难道不够吗?他难道不想让丹拓拥有些朋友吗?他会觉得程西很碍眼吗?就因为他们之间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已经到了这么不近人情的地步吗?
所以……这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第12章所有幸福都是剥夺
裴元走得很急,饭店明明不大,但他在曲折反复的走廊里绕了很久。
像在心里的迷宫走不出去。最后他拦住了个服务员请她带路。离司机只有两步路不到他撞到一对中年人。叔叔和婶婶向他微笑,一种裴元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像他们刚刚做了场噩梦,醒来后拼命地自我安慰,既惊慌又难过。裴元好奇为什么大人总是能做出没有说服力的表情。
“阿元,真的是你。”叔叔说
裴元没有心情搭理他:“抱歉,我赶时间,下次再聊吧。”
叔叔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我们是一家人……”
“您有什么事吗?”男孩戒备地甩开手。
“我们担心你,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现在住在哪里?要不要继续回家来住?”
“不需要,谢谢。”
叔叔把笑容都堆到了他面前:“阿元,你不会出息了就忘了叔叔婶婶了吧?”
裴元想发火,但一只手把他从叔叔身边拉开揽到了身后。
他闻到了丹拓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第一次,生平第一次他觉得没有比这种味道更让人安心的。他一边放纵自己沉溺在原始野蛮的血气里,一边想,他会患上奇怪的病,比如气味饥渴症,哪天丹拓离开他,他只能通过屠杀来维持这种气味。从此以后人们可以叫他“血气杀手裴元”,啧啧,先画成漫画,然后做动画,最后搞它个一百二十分钟英雄电影。他一分钱不要,一个签名都不给,他只要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要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丹拓沉默地牵着男孩的手。程西越过两人站在最前面,他刚刚吐过,衬衣的领子上脏了,扣子解开两颗,晚风把他的领口撑得满满的。他半倚着门框,一只腿曲起,像随时会倒下。
“阿元,这两位是谁,你认识吗?”程西不耐烦地问。
裴元谨慎地看看丹拓。丹拓的手放在他被狗咬伤的那边肩膀上。
本来的怒气顷刻被瓦解,他说:“亲戚,碰巧遇到的。”
程西发出一个“噢”,他掏了张名片递给叔叔:“你好,程西。”
叔叔很尴尬:“您好,我们来看阿元……”
程西打断了他:“有空来家里吃饭,再聊。”
然后他径直撞开了婶婶,向司机走去。丹拓把裴元护在身侧,叔叔本来还想叫他,在杀手凶恶的面孔下闭嘴了。裴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甘的表情,他低头埋在丹拓的臂弯里当做没看见。直到上了车,他的心跳还是很快。车子开出去,他只能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裴元不知道要不要和丹拓谈谈。
但是他不想,他觉得很可能只是青春期问题,应该找学校的辅导老师谈。但是没有人真的会去找辅导老师谈话,至少没有人会主动找辅导老师谈话,辅导老师是蛋糕上面的那块写“生日快乐”巧克力牌,形式大于功能,也没有人真的会觉得它好吃。
早上天没有亮他就已经醒来,穿着睡衣和拖鞋往丹拓的房间走。家庭医生为丹拓重新缝合了脑袋上的伤口,伤情并不严重,却可能留疤。如果丹拓想留个贝克汉姆的发型,把疤痕暴露出来,一定给他的个人魅力增加不少分数。但是杀手先生拒绝了,这份职业需要他低调处理自己的形象,最好走在人群里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麻药的时间还没有完全过去,杀手的神经末梢放得很松,他看着男孩光脚爬上了床,力地抬起眼睛,不可控制地露出笑容。麻药在主导他的脑袋,和喝醉了一样的感觉。
“早,我给你带了点早餐,一起吃吧。你好点了吗?”男孩把手里的面包和牛奶放在床头,摸摸他的伤疤,又低头亲了亲那块纱布:“辛苦啦。”
丹拓的表情很奇怪:“为什么不睡觉?”
“我睡不着,放假了,想到不用上学有点兴奋。”裴元问:“你接下来几天有空吗?我们能不能单独出去走走?学校布置的作业要看三本课外书写读后感,可以陪我去逛逛书城吗?”
“……星期三下午可以。”
“那就星期三吧,星期三会是个好天气。”
裴元掀起被子用脚丫子在丹拓的小腿上瘙痒,丹拓把腿曲起来,露出无奈的表情。杀手的腿粗壮结实,小腿有裴元的大腿那么粗,毛发浓密,是成熟男人的大腿,既有视觉美又有功能美。裴元羡慕地感叹,他的腿太白净了,不够长,但他还会长高的,半年里他已经长了至少五公分,就是体重没有跟上来,连阮爱都说不能再和他并肩走了,显得她的腿没有竞争力。
玩了一会儿,裴元有点累,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杀手鬓角上的伤痕:“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杀了那个人的吗?”他指了指脑袋,示意那个给丹拓留下伤口的倒霉鬼。
杀手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
“杀了他是什么样的感觉?”男孩又补充了提问。
丹拓想了想,一边用手势比划一边认真地解释:“我在他的车子里等他,坐在后排座位上,他坐在驾驶位,我用一个u型锁扣住他的脖子。u型锁很好用,如果你和别人打架,它也可以用来打架。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放松身体。我以为他死了,把座位放倒,他突然抬起手,用匕首刺我的脖子。我偏过头匕首就划到了头发,他是装死的,蒙骗了我。然后我在他的胸口开了一枪,他死了。最后我连同车子和他的尸体一起烧掉。”
男孩有点惊讶:“你粗心了,你经常粗心吗?”
“有时候会。这是一个教训,下次不能再粗心了。”
“我也经常粗心。杀了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是个有智谋的人,是我运气好。”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杀了他和杀了我感觉会一样吗?”
“不会。我认识你。”
裴元觉得很幸福:“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星期三下午,程家少有的空空荡荡。程西自己开车回到主屋,佣人们今天下午放假,他一个人爬上楼梯走到主卧室。程彦一只手被拷在床头,见到弟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程西很少这么正经,他嬉皮笑脸装腔作势,在程彦的记忆里,他是个丑角。他们兄弟俩同母同胞,但是性格迥异。程西不像任何一个程家人,他很软弱,他保护断了翅膀的小鸟、救助流浪猫、和女孩子玩,别的男孩想开汽车坦克的年纪,程西听戏、画画、念诗、给洋娃娃做小裙子。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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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的母亲怀疑儿子有点神问题,她曾经用比较极端的方法来改变程西女性化的特质,最终没能成功。程彦后来听到母亲和父亲的对谈,说这个孩子不堪培养,以后只会是程家的笑话。
后来程西的确朝着疯癫痴傻的路线走,他好像乐在其中,不把程家人的嘲讽放在心上。作为兄长的程彦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不能和自己一样呢?本来有个亲兄弟是好事情,和他同龄的男孩如果只有姐妹,总是玩不到一块儿去,容易寂寞。但他明明有个弟弟,还是各自为谋。到如今,程彦仍然不认为程西会杀了他,他有父亲的遗嘱作为护身符,还有母亲的援助。最重要的,程西还是个小孩子,他只适合画画念诗,杀人这种事情他做不来的。
程西把他从床边拎起来,拖到阳台上去。程彦惊觉他的力气不小。
“宝宝的过继手续已经完成了,明天正式的文件就下来,你就是宝宝真正的父亲了。”程西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很难过,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让程彦想起桥桥死的时候。
程彦想明白过来,恐慌地瞪大眼睛:“你休想,你有孩子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宝宝从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国外,存在感非常低,即使知道我有孩子,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至于你,程家的继承人,突然有一两个私生子认领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在外面的女人还少吗?”程西平静地说。
“哈哈,你要你的孩子叫我爸爸?”
“我和桥桥说过了,我向她道了歉,我每天都在向她道歉。”
“但你还要杀人,你要把亲近你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杀掉,至少大部分。”
“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杀十个和杀二十个有区别吗?”
程彦做了个艰难的吞咽动作,他脸色发白,打了个冷战。突然恐慌空降在他的头顶,像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隆隆地发出威胁的声音。他想跳起来逃跑,但是身体被牢牢地束缚着不容许丝毫动弹。程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程西开始拆窗帘内层的蕾丝边。
程彦拼命点头:“我要见妈,妈在哪里?”
“妈很生气,因为你是个废物,整天让她替你操心。可惜她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是那个缅甸人没死成?不可能!”
程西的语速很快:“我告诉你为什么不可能。1994年10月一个缅甸克钦邦童子兵帮自己的上司将10吨柚木原木偷运到克钦边境,再由中国的买家接手倒入国内。当时的成交价是六万块人民币一吨,十吨就是六十万。童子兵每次偷运成功能得到三块钱的奖励,他花掉这笔奖励给他刚出生在家的妹妹买了一包奶糖。”
“二十年后,柚木的价格涨了十倍不止,但是偷运柚木的生意已经被严禁了,士兵每个月三块钱的奖励没有了,军队连年欠饷,其他人盗卖毒品、武器、玉石赚口粮,他不想做缺德生意,就逃离军队到中国去赚钱。15年他护送一个中国人在缅甸买翡翠,战争爆发,中国人差点没能活下来,他拼死把人送回国,后来这个中国人聘请他在身边做杀手,三十万一年。然而,他一开始只想要三块钱给妹妹买奶糖。”
程彦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
程西冷淡地说:“15年我去缅甸买翡翠,你和妈妈明知道那里在打仗,让我跑到克钦去一定要把那块玉拍下来。如果不是这个缅甸逃兵,我就死在克钦独立军的自杀炸弹里。哥哥,这不是个幸运的故事,我不是因为运气好活下来的,今天你也不是因为运气差而死。”
说完他用力把窗帘内层的轻纱扯了下来,在程彦的脖子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牢固的自动结,拽着程彦的衣领把他拖到围栏边,纱布的另一端系在窗台围栏上。
程彦歇斯底里地挣扎,他怒吼:“程西!别以为你是无辜的!”
他扒着栏杆几乎要把铁质的栏杆掰弯,气喘吁吁地说:“所有幸福都是剥夺,不是我拿了你的,就是你拿了我的。我们所有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程西抬脚把他踹了下去,纱布迅速地降落然后猛然绷直,程西露出冷笑俯视:“你放心地去陪爸爸吧,告诉他你有了孩子,叫康康。”
程彦还在挣扎,他的脸先是变红,然后发青发白,纱布锁着他的喉咙,本来一定的高度可以在瞬间把他的喉骨扯断,使他立即死亡,但是高度不够,他在窒息的痛苦里煎熬着,轻纱承受不住这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开始崩裂。但是程彦听不到了,他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在他弥留之际,纱断了,他的身体掉了下去。
园丁被吓坏了,他本来今天下午放假,但是他想起自己的长嘴剪落在了花园里,他去找,从四楼高的地方掉下具尸体来,是程家大少爷。他急急忙忙地去报告,宅子里没有人,佣人们放假半天,管家也不在。他在楼梯口碰到了小少爷。
“小少爷,大少爷掉下来了,你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程西好像很吃惊,他说:“在什么地方?”
园丁转身指着后方一排茂密的灌木:“在南面墙角下。”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先听到了枪响,他觉得心窝一热,有焦烫的感觉传来,他喘上来一口气,视线迅速黑了下去。
丹拓接到短信,对裴元说:“有工作,我要离开1个小时。”
他们在书城的名著读物专区。裴元手里拿了一本《罪与罚》,一本《爱的教育》,他买了一杯奶昔端到小桌子前坐下,示意丹拓先离开:“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第13章你能回来吗?
丹拓回到程家,程西坐在程彦的尸体边抽烟。他像空地上一个孤独的扫雷兵,双手拿着探测器冷静而悠闲地工作,任由内心的恐惧将他由内而外一步步摧毁。
程小少爷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指着不远处的园丁示意丹拓拾干净。
“我发了一份名单在你的手机里,全部处理掉,然后立刻回缅甸,机票证件钱都准备好了,没让你回来不要回来,我会通过别的方式和你联系。”
“你的身边可能不安全。”
丹拓看到了名单,程西要把知道康康的大部分人都杀掉,以他们泄露秘密,被外界知道过继的事。这些人大部分和程西很亲近,兔死狗烹的做法肯定会弄得人心惶惶。如果有人决定用极端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生命,程西的安全很难保障。
从丹拓过往的经验看,有时候敌人不是最难对付的,栽在自己人手里的几率反而更大。程西已经走出第一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争。
程西吸了口烟:“所以你要带着宝宝一起走,如果我活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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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永远不要回来。”
丹拓清理掉地上的血迹,把园丁的尸体装进大号垃圾袋藏在车子后备箱准备火化。最后他才来处理程彦的尸体,首先把窗帘撕烂,然后在窗台边制造明显的打斗和挣扎痕迹。等法医和警察过来后,程彦的死因会被定性为谋杀,年纪轻轻的程家董事长被仇人雇凶杀害的标题会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这些杀手狡猾凶狠,经验丰富,拥有出色的反侦察能力,仅仅依靠警察缉凶是不实际的。程家人也怕家丑外扬,最后恐怕只能不了了之。
打扫好现场后,程西打电话把医生和急救人员叫来,联系警察发死亡证明书。保镖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院落,程西的秘书和律师到场处理法律手续。原本冷清的屋子又热闹起来了,人员拥挤繁忙,很少有人注意到丹拓从后门离开。
程家的一个保镖拦下了杀手的车。
保镖说:“程先生的遗体检查报告出来之前没有人能出去,请配合,谢谢。”
丹拓说:“是程西让我走的。”
保镖说:“这里不是程西的私宅,这是程家主屋,我只听程夫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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