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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仓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Your唯
陈飞卿一时之间很难以理解这些话,他困惑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做这个钦差?从……从你认识王安开始?”
傅南生点了点头,又摇头:“我没有那个本事,算不到这么多年之后的事,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做一件大事情,无论此事会不会要我的命,我都一定要做。我活着时被人骂了十几年,也不介意自己死后还要被人骂几十年,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将我写进书里戏中,会有人说都看错我了。到那时那些骂过我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土,没人知道他们,而我,会被人一直记着。”
他的眼里竟因此闪耀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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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那道光芒渐渐地又闪烁不定:“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又何必非得活着受罪。”
陈飞卿很难以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忽然极为狂妄的傅南生,竟莫名觉得,这才对了。
陈飞卿依稀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被王安扔掉的那些傅南生写的策论,里头字里行间的气势便与傅南生此刻是一模一样。也因此,陈飞卿当时对傅南生颇为好奇,特意去亲眼见一见。
只不过后来见到的傅南生形态百样,或温柔或刁钻或孤僻,都与写出那些策论的人不一样。
陈飞卿与傅南生坐在房里,房里却一片寂静,仿若无人。
直到陈飞卿缓过神来,道:“我还是要南下。”
傅南生道:“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唯独不会害你,皇上此刻要你南下,或许是为了利用你牵制侯爷,或者”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也相信皇上。”陈飞卿倒不是信口开河,只是不能和傅南生泄露皇上随后也会南下的事。
心里却也思索起来若如傅南生所说,那皇上自己也要南下,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傅南生又急了起来:“我知道你谁都信,尤其信皇上,但这次他真的不能信,他为了他的所谓江山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不顾,何况是你?若有必要,他说不定连他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他比我可怕多了。”
陈飞卿反倒笑了起来,甚至气也气不起来,只是道:“南生,你可以为了你的名留史册而视死如归,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了我的公务去冒险?”
“因为我喜欢你。”傅南生很固执地看着他。
这一刻,傅南生心底里那股子恼怒又冒了出来。全是陈飞卿坏了事,陈飞卿总是坏自己的事。之前差一点点,就真的想要不顾所有一切,囚着陈飞卿远走高飞。如今好不容易全都回到计划正轨上,却又要为了他操心。
“很高兴你能这样喜欢我。”陈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江南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必想法子阻止我,因为照你所说,既然是皇上一定要我去,那他就一定会让我去。若出了岔子,无非是两败俱伤。倒不如你我同气连枝,说不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艰难,你照样建功立业,然后全身而退。你不要总将事情想得太难,这世上除了死还有生,不要总是什么事都一句‘大不了死了一条命’,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137章
钦差大人浩荡南巡,陈飞卿半日也耐不住,快马跟了去,这又是一桩众人口中的笑资。
然而接着,百官便笑不出来了。
皇上说他也要南下。
对本朝绝大多数的文武百官而言,皇上虽然一向病弱,他们却实打实是信服的,因为皇上几乎是照着古往今来的明君模子所制,除了和陈飞卿那点确实不太对劲的暧昧之外,再没别的了这对一国之君而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还是很克制的,没有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如今,皇上,他……
早朝跪了一地,下了朝,御书房里又来了一堆肱骨重臣,挤着都不肯走,来回是劝皇上以龙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上道:“朕南下正是为了养病。”
几乎没有人相信。
“皇上,南下路途遥远,一路车马劳顿,恐怕对龙体更有损伤。”
“何况若有贼子在途中设伏可怎么办才好?”
“皇上请三思而后行。”
“皇上……”
皇上温和地再三解释:“正是御医再三权衡之后,方才劝朕南下养病的。”
“他是何居心!皇上切莫信了贼子之言!”
“皇上,兹事体大啊!”
好不容易,到了请脉吃药的时候,皇上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众臣退到殿外,仍然不肯轻易离去,安静地等待着。
皇上吃了两口药,叹了声气,吩咐道:“小海,你去和众位大人说,今日天闷,别把自己的身子也守坏了。朕又不能偷偷地跑了,让他们去延华殿用些膳食,休息一会儿,朕也要休息一会儿。”
小海便去外头传了口谕,众臣左右看看,渐渐地都去了延华殿。
皇上这才将药吃完,搁下碗,许久都没说话。药越来越甜了,几乎已经快吃不出药味,而这并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只说明病得越来越重了,因此药开得越来越重,白千草往里头搁的蜂蜜也越来越多。
白千草为他请完脉,却坐在那儿没动,盯着他看。
皇上也没在意,只当是医家惯常的望闻问切,笑道:“不是将脸上的脂粉去了才看得更真切些吗?”
白千草缓缓地道:“清晨看过了。我只是忽然知道,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南下。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让你去。”
皇上叹了声气:“你不必在心中苛责他们,人都是各司其职,你是大夫,只想治好病人,他们是朝廷百官,只想维护社稷安稳,都在尽忠职守。”
白千草道:“你已经说了你是去治病的。”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隔行果然如隔山。千草,你认为,朕是什么?”
白千草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朕是皇上,皇上却不是朕。若朕的兄弟们还在世上,或许皇上就是他们其中比朕更像样的一位。”皇上道,“百官也不是朕的百官,是江山社稷的百官,说句你或许觉得诛心的话,朕的死活,其实与他们没有太大干系。若非朕的死活牵扯社稷安危,他们便并不会太在意朕的身子如何,至少比不上在意他们明日能吃什么。”
白千草惊讶地看着他。
“朕南下,治得好或者治不好,都是未知之数。然而一旦京城没了皇上,就像百姓家门口没贴门神,人心便会不稳。又或是朕在途中出了任何差池,京城立刻便会大乱。自然,离京的皇上自古以来不止朕一人,但确实大多也都没有好下场,隋炀帝唐明皇,全都是史书上摆着的,众臣难会全往最坏处想。何况,朕比他二位更不如,朕本就体弱,还至今未有子嗣,不立太子,甚至连亲兄弟也没有一个。若朕有三长两短,天下大乱。”
皇上微笑着道,“所以朕绝不会怪他们,你也不要那样想。”
白千草皱着眉头道:“可你若治不好……”他不想说下去。
皇上道:“朕说过,这是大夫会想的事,大夫实在无计可施时,也要拼着将死马当活马医。可对于百官而言,他们只需要最谨慎的法子和得益最大、坏处最少的那一个选择。朕南下究竟会如何是没人说得清的,可无论怎么样看待此事,都会觉得不如朕继续待在京城里稳妥。于不想谋逆的百官而言,稳妥才是最要紧的。”
白千草想了又想,道:“我如今也后悔劝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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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你早知会这样,若真要选,也自然会和百官选一样的稳妥法子。可你没有,你也绝不是胡来的人,所以你根本不是想南下养病的,你想去”
白千草猛地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一开始就打算南下,故意骗我的?”
皇上笑着道:“这就确实是你想多了,朕谁都可以骗,唯独不会骗大夫,这是没有好处的事。若非癫狂之徒,便不会求死,只会求生,朕觉得自己应该看起来不至于像那样的人。此次南下,朕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信吗?”
白千草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也有许多人是只希望梁翊能好好地活着。”
皇上无奈道:“不许直呼朕的名讳。”
说话间,殿外有小太监传禀,说是太后想请皇上去一同用膳。
自从马绰狐一事后,皇上已经有许多时日没去见过太后,此刻也不预备去见:“回禀太后,朕今日还有许多的事,无法陪她用膳,请婷公主去陪她。”又问,“朕请淮王携世子入宫,来了吗?”
“已经来了,在殿外候着。”
皇上示意白千草退出去,边道:“请他们进来。”
见着了世子,皇上笑得极为温和:“一家人无需多礼,淳儿过来朕身边。”
他抱着世子在怀中,仔细地看了看,朝淮王道:“小孩子难顽皮,何必责罚成这样。”
淮王只好道:“臣未曾养过孩子,不是很懂如何教导幼童,令皇上挂心了,臣的罪。”
皇上笑着道:“你娘就将你教得很懂事,她如今也神不错,何不让她帮你带带孩子?”
淮王勉强地笑了笑:“皇上教得是。”
“你来的时候,大概也听说了,朕打算南下。”
淮王小心翼翼地道:“来时正好与众位大臣偶遇,听得了一两句,再没多的了。”
“他们都不让朕南下,担心朕一走,京城会动乱。”
淮王低着眼看地上,口中道:“皇上是百官万民之父,南下路途遥远,自然是令人惶恐担忧龙体。”
皇上笑了笑,道:“龙体倒无碍,他们是担心宫里少了朕这个镇宅子的。”
淮王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便没有接这句话。
皇上道:“所以朕想来想去,不如立了淳儿做太子,让他来代朕镇守京城。”
淮王震惊地抬头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臣、臣……”
“你没有听错。”
“万、万万不可!”淮王见皇上神色不像说笑,顿时既茫然又慌张,“皇上,皇上正在春秋鼎盛之时……”
皇上摆了摆手:“都看得出朕没有过那时候,不必说这种场面话。”
淮王又道:“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淳儿……他……他天资愚钝……”
“总比你要聪明。”皇上低头问怀里的世子,“淳儿怎么看?”
世子年纪尚幼,虽然早慧,但平日在家都是和乳娘独处,并不十分懂人事,脆生生地问:“那我父王呢?”
休息过后,众臣又回到殿外静等着,没多久便见淮王一脸惊惧且疑地带着世子离开了,皇上让两位丞相进去。
“无需多礼,坐吧。”皇上看着他俩坐稳了,道,“朕恐怕也不会有孩子了,眼看时日无多,打算过继淮王世子。”
左右相的亏是坐稳了,否则都要脚底打滑。此刻两人的神情一模一样:“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道:“没什么不可,前朝便有过这样的事。你二人是最清楚不过,朕一旦驾崩,朝中无主,必定引来各方纷争,天下就会大乱。你们也知道最好便该早早立储,只是不敢说也不便说,那朕就自己说出来。”
左相叹气:“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朕要尽早南下,若不将此事敲定,还与你们从长计议,那就真不知该计议到何时了。”
左右相对视一眼,右相问:“皇上是为了南下的事才……”
皇上并未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道:“朕听说江南很美,若如今不去看一看,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左右相自然不信,心急一些的径直问:“皇上究竟是为何执意南下?臣不明白。”
皇上笑了笑:“朕已经说过了,想去江南看一看。朕自从登基之后,连皇宫都没出去过几回,住得有些厌烦了。”
“臣不信。”
“信或不信那是你的事。”皇上道,“朕意已决,只是告诉你们,并非要与你们商议。”
两人立刻起身跪下:“皇上,万请三思!即便立了储君,然而世子尚且年幼,若皇上离京而去,难引来人心惶惶,外邦又早已对中原虎视……”
皇上截断他们的话,突然道:“朕这样做,像个顽劣的昏君。”
两人忙道:“臣等不是此意。”
“无论你们是何意思,”皇上笑着道,“朕还真想临死前顽劣一回,昏君就昏君吧。再告诉外面那些人,谁若再劝,朕便请谁去天牢里面住着。”
秦郑文是第一个去天牢的,因他听闻此事便连上三道疏,第一道尚且克制,第二道勉强克制,第三道终于克无可克骂得日月无光龙颜大怒。
黄御史是第二个。
陆续又进去了好一些人。
皇上当真是铁了心要南下,重臣们拦也拦不住。只是过继淮王世子的事到底拦了下来,省得一趟水越搅越混。
隐隐约约的,还有些人怀疑起了皇上确实是病重到昏聩了。前朝历代的史书上并非从没有过为人君者忽然性情大变的先例,天威难测也并非是一句虚话。
第138章
眼看着流言四起,太后也按捺不住了,亲自来见皇上:“哀家听说皇上要南下?”
皇上点了点头:“朕越来越不觉得好了,御医说要南下散散心才好。”
太后故意打趣似的:“是见飞卿也南下了吧。”
皇上笑了笑:“母后若是这样想,朕也只好认了。”
太后见他这样子,忍不住道:“皇上,哀家居在深宫也能听到外头的流言,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皇上仍然微笑着道:“朕刚才已经说过了,是母后不愿意信。”
“因为哀家最明白自己的儿子,你从不会这样任性。”太后叹气,“若只是为了你自己,你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你自小便……”
皇上却截断了她的话:“母后。”
太后看着他。
皇上朝她笑了笑:“你从来都不明白朕是怎样的一个人。”
太后怔在那里,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样说或许不太妥当,应该说,你明明知道朕是怎样的人,却从来不愿承认,也不许朕承认。”皇上望着她的眼神十分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剐她的肉,“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人,朕只喜欢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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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朕的话。”
太后眼中一酸,缓缓地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这样恨自己的母亲。”
“朕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只是你从来都不愿相信或尊重朕说过的每一句话。”皇上的笑容越发的无奈起来,“譬如你觉得人参是好的,便不断地将它塞到朕的嘴里,朕说不愿意吃,你也从来听不进去。”
“你说的都是气话,若你不合适做皇帝,没有人合适了。”太后兀的又有了底气,“你总是怪当年哀家害死你那些亲兄弟,可他们的几条命与万民相比又如何?你不要总记着他们好,若他们当了皇帝,能比你当得好吗?自然不能。你当先帝真的任由哀家一介女流拿捏?先帝立你做太子是因为你当得起,而他们天资平庸尚且不自知,本来就不该与你争。”
“那三皇兄做错了什么?”皇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什么都不会做,你却当着朕的面将他活活捂死。你全是为了朕,所以朕什么都不能说出去,所以朕连死都不敢,朕怕死了之后无颜面对他。何况,你真的全是为了朕吗?”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哀家不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太后也急了起来,“事到如今皇上又要提起姚家的事是吗?姚家是哀家的娘家,是皇上的母族,即便他们不愿也总是要被人捧着的,总没有让他们落魄的道理,除此之外他们从未做过出格的事,皇上却总是宁可听信旁人的话来打自己母亲的脸,难道还有脸面指责哀家令你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皇上说哀家不懂你,哀家却实在是太懂你了,只是不愿母子之间将话说得太难听,你既然要听,哀家不得不说。
你当真是与世无争?哀家记得你四岁的时候,中秋之宴上,你皇祖母让你与一众孩童背诗助兴,你年岁尚幼,自然是背不出两句的,也没人苛责你,你皇祖母已经足够高兴了,可你回来后却将自己关在书房当中日夜苦背,饭都不愿吃,还想尽了法子求你父皇让你小小年纪就去书房读书。
你八岁那年与众人赛马,大一些的孩子骑高头大马,你们这些小一点的便只是骑着马驹在旁凑数罢了,谁也没有当真,你却不服气,后来偷偷去习着骑大马,摔得伤痕累累,却高高兴兴地和哀家说你一定能在来年夺得第一。
皇上,哀家有这样一个儿子,你让哀家如何忍得住不去帮你争?你怪哀家好强,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只是又与你父皇一样好脸面,你害怕在后世史书上落下残害手足的名声,所以你要对姚家下手,好让人都说原来不过是姚家与哀家外戚弄权,你却是一代明君大义灭亲。然而你想一想,会不会又有人说你逼死生母。哀家与姚家为了你尽心机,你却恩将仇报,口口声声说着为江山社稷,为你那些枉死的兄弟,对忠臣赶尽杀绝,今人称你一句圣明,百千年后总有人看得出你大伪似善。”
皇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只觉得口中一股腥甜之气,猛地道:“小海!”
守在殿外的公公急忙进来,见状慌了:“皇上”他一面扶着皇上,一面朝外头尖声叫道,“宣御医!”
白千草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便跑了进来,见状推开那小太监,一把将皇上抱起来放到内殿的软塌上,一面吩咐太监去准备东西,一面取出银针扎在皇上的穴位上,又将皇上上身扶着靠在自己怀里,以防半昏厥当中呛到咯出来的血。
太后试探着叫:“皇上……”
白千草面无表情地道:“殿中血气冲撞,请太后回避。”
太后却不愿走:“无妨,皇上没醒,哀家不能放心离去,你不必管哀家,且仔细做你的事。”
白千草便不再管她,接过小太监拧干的热帕子,细心擦去皇上嘴角的血迹,再将碎参片塞进他的嘴里,将银针换了几处穴位。
皇上只觉得耳边砰砰的响,像是贴着一个极为恐惧的人的胸膛。他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去,先是虚虚晃晃地看见了床畔站着华服女子,心知是太后,又看见了半抱着自己在诊脉的白千草。
“朕没事。”皇上仍然眼前发黑,撑着道,“请太后回宫。”
太后见事已至此,只好转身离去,却听到皇上又道:“宣玄英入宫,令他立刻接管皇宫内外所有守卫事宜。京城最近涌入了许多外邦奸细,恐怕宫里也有不少,为太后着想,即日起不要踏出寝宫,其他妃嫔公主同样如此。”
太后猛地道:“皇上”
皇上的声音尚且有些飘忽:“若有抗旨一并拿下,谁的情面都大不过朕的旨意。”
太后离去后,内殿里又忙了一阵子,便恢复了寂静。
皇上半闭着眼睛,极想睡觉。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觉得好受一些。
只不过那砰砰的心跳声太吓人,他轻声道:“朕想躺下去。”
白千草低声哄他:“再过一会儿,你如今还有些瘀血尚未咳完,刚又喝了药,怕气不顺,这样坐着舒服一些。”
皇上道:“那让小海来替你。”
白千草反倒很难得地笑了笑:“我再如何也是个大夫,不会在此刻生出别的心思,你不必这样避嫌。”
“你们总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话,因此朕每回说你们不愿听的真话,你们都当朕别有意图,朕说假话才肯信。”皇上叹了一声气,断断续续地道,“朕再如何也是个病人,此刻也不会为了避嫌得罪你这大夫。只是你心跳得格外活跃,太吵了。”
白千草道:“海公公亲自去盯着熬药了。我只是还有些后怕,很快就好了。”
皇上便不再说话,昏昏沉沉地继续睡着了。
虽然刚才那样说,可白千草忍不住盯着他看。这样的姿势只看得到他的半侧脸,眉头因为难受而微微地皱了起来,似乎在暗自咬着牙忍耐,腮处有一些很不明显的涌动。
白千草心想或许说会儿话会令他没那样难受,便不太熟练地找话头:“你早上吃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皇上才答他:“照你安排的膳食吃的。”
白千草想了想,又道:“我上一次说的那个药羹,又换了些食材进去,味道好多了。”
皇上又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白千草还好说话,却听皇上道:“朕还有些事需要安排,在想那些事,你不必寻话来说,朕顾不上应答你。”
他便不作声了。
半晌之后,皇上又低声道:“小江。”
一道人影便不知从哪里出来了,道:“在。”
“你去和玄英说,让他将事安排妥当了来见朕。让他仔细地安排,若有人不服他,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等朕的意思。”
“是。”
太后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毙。她回到寝宫当中,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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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有人进来,跪在地上:“今日换上了最后一批人,外头已经全是玄英的人。”
“怪不得他回京这么久,提也没提走的事。”太后冷笑道,“但他毕竟不管禁卫军多年,不至于滴水不漏。”
“是。”
“你立刻令人快马加鞭,告诉姚昆,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让那些蠢东西都把尾巴夹好了,千万不要对傅南生下手。无论傅南生查出来了什么,都让他去查。傅南生若要闹,也让他去闹。要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让他去杀。只要皇上不去江南,光凭傅南生和陈飞卿在江南翻不了天,也不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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