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鶄落
对于未知之事,大部分人都是既恐惧又好奇,大头也不例外,“大人,真有阴曹地府吗?”
“有。”长生点头。
“您怎么知道,是道经上说的么?”大头追问。
“道家经书中的确有相关记载,”长生说道,“不过我也曾经亲眼见过,那时我师父身受重伤,生机已绝,由于心愿未了,只能以道术将魂魄强行留于肉身,有天夜里我们疾行赶路,恰逢雷雨天气,一道闪电过后我看到了黑白无常,当时他们就站在路中央,马车自他们身上疾驰而过,他们随即消失了。”
“他们是来拘拿您师父魂魄的?”大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长生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他们可能发现我在车上,所以并未动手。”
眼见大头两眼冒光,长生猜到他在想什么,便摆手说道,“我的命数异于常人,很多人猜测我是天上的什么神仙下凡,我自己也感觉可能是,但你别问我究竟是哪路神仙,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连张善和张墨也不知道,龙虎山的老天师或许能看出来,但他肯定不会说。”
见长生说到龙虎山,大头便随口说道,“大人,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要不要回龙虎山看看?”
“我在龙虎山待的时间并不长,也没几个熟人儿,”长生说到此处想起一事,“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大头知道长生指的是什么事情,便点头说道,“二十万两已经派人送过去了,除此之外还有送给那些前辈真人的茶叶和礼物,不过咱们跑的太快了,运送银两的车队现在还在后头。”
长生点了点头,转而出言说道,“龙虎山可以不去,但我想回阁皂山看看。”
不等大头接话,长生便继续说道,“其实我回去也挺别扭的,毕竟当日上清法会,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搞的阁皂山下不来台。不过在朝廷比武的时候,阁皂山的表现还是很好的,当日我也跟他们说过在方便的时候我想回去看看,他们也表示欢迎,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些纠结,我当日虽然为师父讨回了公道,却害了他喜欢的女人,她是阁皂山掌教的女儿,名叫葛苡珺,当时她已经与罗顺子成亲并有了孩子,我揭露了罗顺子的卑劣行径,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如何自处。”
长生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一直憋在心里,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大人,这件事情江湖上也有传闻,我知道一些,”大头出言宽慰,“这事儿真的不能怨您,您总不能让师父到死都背着黑锅,此事罗顺子无疑是罪魁祸首,但那个女的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怎么傻乎乎的,依我看,您还是别去阁皂山了,去了肯定很别扭,您要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咱们不妨给他们点钱,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肯定也不例外。”
“也好,”长生点头,“不过他们会不会说我此举只是为了求得自己内心平和,有些浮夸虚伪,惺惺作态?”
“不会,”大头正色摇头,“这事儿错的是他们,您又没错。也就是您了,若是换成旁人,不但不会感觉不妥,还会跟他们势同水火,反目成仇。”
“那行,”长生少了顾虑,“给他们十万两吧,别用我自己的名义,用朝廷的名义,免得他们心里别扭,认为我居高临下,存心显摆。”
大头撇嘴皱眉,“哎呀我的大人哪,您知不知道十万两是多少钱哪,给龙虎山那二十…...”
长生也感觉自己好像太大方了,不等大头抱怨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那就五万两吧,三山滴血,同脉同宗,给了龙虎山和阁皂山,茅山也不能不给,也给五万两吧。”
大头还是感觉长生出手太阔绰,本想出言再劝,但是想到自己屁股下面还坐了五十万两,也就没有再劝,长生待人甚厚,相较于钱财他更看重情义。
二人一路东行,由于昨天一路疾行,晚上又不曾合眼,大头便有些困乏,此番无相寺之行顺利得到了两部神通秘法,节省了不少时间,大头便与长生商议,到得益州吃过午饭,睡上一觉再走。
长生点头同意,正值酷夏,南方比北方的气温更高,午时和午后的确不适合赶路。
益州是个大州,此时城中也有御史台的官吏在办案,不过长生不想与他们见面,只想打尖歇脚之后便悄然离开。
长生倒是想低调,奈何有大头随行,到得城门处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头遭到了守城士兵的指点和嘲笑,这家伙倒是不虚伪,更不喜欢故意装孙子,直接挑眉瞪眼的来了一句,“瞎了你们的狗眼,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此举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暴露了身份,不但本部外派办案的御史前来参见,闻讯而来的本地官员也蜂拥而至,这群人眼下正在被御史台严查追责,得知御史台的堂官来到,都跑过来行贿讨好,卖惨求饶。
谁闯的祸谁擦屁股,长生倒头大睡,一概不见,由大头出面处理。
大头很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原本还昏昏沉沉,此番却来了精神,正襟危坐,叱责批评,大有官威…...
长生 第三百零四章 黄毛猴子
长生一觉睡到了酉时,醒来之后招呼大头动身上路。
没人不喜欢收礼,大头也不例外,不过他此番一件礼物也没收,只是过了过律政御史威风八面的官瘾,吆五喝六,义正词严,搞的自己跟个铁面无私的清官一般。
对于大头的作法长生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当官儿的就得有个当官儿的样子,颐指气使,趾高气昂固然不太和气,但是与某些官员喜欢哗众取宠,不务正业的搞微服私访相比,大头摆摆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毛病,至少很真实,不虚伪。
二人是住在客栈里,并没有往府衙和公所去,可以说走就走,简单收拾之后二人便策马出城。
“大人,再去哪儿?”大头打着哈欠问道。
长生没有立刻接话,天仙观位于此处东南,而业洲在益州西南,并不顺路。
短暂的沉吟过后,长生决定先去天仙观,因为大头自长安为扶风真人采购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一直挂在马背上,赶路之时多有累赘。
天仙观离益州有五百多里,二人策马疾行,于掌灯时分赶到了扶风真人所在的天仙观。
天仙观是太清宗的一处道观,有着千百年的历史和传承,道观位于巴州归仁县东郊的山中,之所以名为天仙观,是因为这处道观曾经出现过一位天仙级别的神仙。
天仙观虽然历史悠久,却不似龙虎山那般有着许多教众,道观里的殿堂房舍既少且破,连中等大小的道观都算不上,在道观之中算是规模比较小的。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虽然天仙观很是老旧,长生却不敢怠慢大意,因为天仙观的掌教扶风真人与老天师张秉一是至交好友,比他长了两辈儿。
如果按照入世的深浅,太清宗无疑是三清各宗之中入世最深的,说白了就是他们与世人打交道比较多,这处天仙观虽然建在山上,离县城却并不远,乡人想来烧香拜神也多有便利。
不过眼下兵荒马乱,前来烧香许愿的香客并不多,山前虽然有一处破旧的迎客亭,里面却并无知客道人,二人自山前下马,大头背了东西,随长生步行上山。
与无相寺相比,天仙观显得很是寒酸,无相寺上山的台阶足有两丈宽,但天仙观上山的台阶不过三尺,而且并不是由整齐的青石铺就,而是由大小不一的乱石垒砌,不过由于天仙观存在了多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道观的道人以及往来的香客已经将石阶踩踏的很是光滑。
石阶两侧都是茂密的竹林,下午可能下过小雨,山中湿气很重,道路也有些湿滑。
此时山腰处有炊烟升起,想必观内的道人正在生火做饭。
不多时,二人来到山腰广场,与无相寺的广场相比,天仙观前面的广场小的可怜,只能算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区域,在广场正中有个石坛,里面围着一株两抱多粗的桑榕。
天仙观是有院墙的,山门不大,门楼儿很小,山门两侧的砖石上刻着一副对联儿。
上联是“道贯古今包宇宙。”
下联是“法遵自然驭鬼神。”
横批是“道炁长存。”
山门是关着的,长生上前敲门,不多时,院门被人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探出头来,“无量天尊,天色已晚,二位善人想要烧香明天再来吧。”
长生此番出行没穿道袍,便没有稽首回礼,而是拱手说道,“小道长,我们是自京城来的,有要事求见扶风真人。”
听得长生言语,小道童又重新打量了二人一番,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见大头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小道童不免心动,但踌躇过后还是摇头说道,“二位善人远道而来,本不应该将你们拒之门外,但今晚的确不合适,二位还是早些下山去吧,明日一早再来。”
长生下午睡过了,不太舍得浪费一晚,便再度说道,“小道长,实不相瞒,我乃龙虎山的道人,而今身在朝堂,便不曾穿戴道袍,贵观掌教扶风真人与我们龙虎山的张真人乃是至交好友,而我此番前来,亦是受了龙虎山住持的指引,前来拜山求教,还请小道长通报一声,我们不会滞留太久,至多半个时辰便会离去。”
长生言罢,小道童面露难色,“既是同道中人,我理应前去通报,奈何掌教白日里交代过了,今晚不见客,这可如何是好?”
见小道童如此神情,长生开始怀疑扶风真人是不是料到二人要来,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避而不见。
就在此时,道观西侧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蓑衣的老者,手里拎着一根草绳,草绳上穿着两尾鲤鱼。
见到此人的瞬间,长生陡然皱眉,他并不是认识这个身穿蓑衣的老者,但此人给他的感觉很是怪异,随着此人逐渐走近,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越发强烈。
心中存疑,便暗捏指诀,默念真言,开启阴阳天眼。
待得天眼开启,果然发现了端倪,这蓑衣老者竟是异类化人,其本体乃是一只黄毛儿猴子。
长生知道有了道行的异类可以幻化人形,此前自驿站遇到的耗子精就属此类,而当年被困义庄时老天师也曾经看到围困自己的人中有异类暗藏,但那时他不会道术,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蓑衣老者悠闲走近,小道童见它来到,急忙迎了出来,“黄二爷,您来啦,快些走,我家真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蓑衣老者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眼见二人站在门口挡住了蓑衣老者,小道童急忙摆手逐客,“掌教今晚不见客,你们快走吧。”
长生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向扶风真人请教逆鳞一事,按理说不应该横生枝节,但是自己刚才已经搬出了老天师,但小道童却并不买账,而对于一个成精的异类却甚是热情,这令他怒气暗生,多有不满。
但自己终究是拜山的客人,也不便失礼发火。
一旁的大头察觉到长生神情有异,急切抬头,察言观色。
见大头在盯着自己,长生便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蓑衣老者手里拎着的鲤鱼,他不便发难,这个坏人只能由大头来做。
大头心领神会,立刻伸手阻拦,厉声喝问,“大胆刁民,竟敢公然违反大唐律法,你可知罪?!”
大头翻脸突然,将小道童和那蓑衣老者吓出了一个激灵,但二人很快恢复了冷静,小道童面露不悦,而蓑衣老者则笑着打量大头。
“好了,别较真了,走吧。”长生佯装好人。
“大人,您乃御史大夫,主政御史台,监察天下刑律,”大头手指鲤鱼义正词严,“应该知道按照我大唐律法,捕食鲤鱼罪大欺君,理当重杖六十,此人不但捕捉鲤鱼,还捉了两条,理当问罪严惩。”
似这种既机灵又肯背黑锅的下属,哪个领导会不喜欢,听得大头言语,小道童和那蓑衣老者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长生如此年轻却是监察刑律的御史大夫。
大头说完,放下提拎的各种礼物,转而自腰间取出了自己的御史官印,示于蓑衣老者,“我乃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你马上随我前往县衙领罪受罚。”
“不知者无罪,”长生继续唱红脸儿,“此人乃天仙观的客人,我们岂能自天仙观门前抓人,况且这位老者颇有来历,也不归我们官府管。”
听得长生言语,蓑衣老者面色大变,长生这么说,很明显已经发现他不是人。
大头不管那些,上前就要拿人,长生见状急忙伸手阻止,实则他根本不需要催动灵气,却故意使上了少许灵气,以此显露自己的深蓝气色。
见到长生气色,那蓑衣老者多有忌惮,面对大头的拉扯便不曾出手反击,只是尴尬闪躲。
小道童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大头突然发难是因为被拒之门外的缘故,眼见事情不可收拾,只得高声呼喊,“师兄,有当官儿的要抓二爷。”
实则在他发声呼喊之前,道观里的人已经听到门口传来了聒噪喊叫,在那小道童喊过之后,道观里的道士很快跑了出来。
此番一共出来了五六个道人,年轻的二十上下,年长的五十出头儿,天仙观不大,道人也好,道观里想必也只有这几个道人了。
见他们出来,小道童急忙冲他们说明缘由,众人见到大头放在门前的礼物,再听得小道童讲述,立刻猜到大头发火的真正原因,立刻赔上笑脸,劝解说和。
大头唱的是黑脸,长生不发话,他可不管别人说什么,非要拉着蓑衣老者去县衙领罪。
山门前的吵闹最终惊动了扶风真人,不过此人并未出门,而是自观内传音发声,“好了,好了,别闹了,进来吧,都进来。”
听得隔空传音,长生冲大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这才放开了蓑衣老者,“既是天仙观的客人,这次便饶了你,不然定要拿你问罪。”
经此一闹,二人这才得以进门
长生 第三百零五章 棋如人生
长生先进门,大头自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紧随其后。
就在长生四顾打量院内景物之时,一个小道童自北面走了过来,长生一瞥之下看到此人,起初还以为此人只是个小道童,但是突然发现此人虽然身形矮小却须发皆白,瞬时明白此人与大头一样,也是个侏儒,不等来人开口,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晚辈李长生,拜见扶风真人。”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扶风真人满脸带笑,仰头打量,“你的事情我听张秉一说了一些,也是他阁皂山气数不到,不曾留下你。”
听扶风真人提起阁皂山,长生略有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扶风真人随即指着长生冲一干道人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我与你们说起的那个少年,重信守诺,尊师重道,何其可贵。为师若是有朝一日身败名裂,为万夫所指,你们也能似他这般不离不弃,为师也就心满意足了。”
类似的话语扶风真人应该不是头一次说了,也不见那些道人发窘尴尬,只是赔笑接话,只道一定能与师父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看看,看看,一个个的都没安什么好心,还真盼着为师身败名裂呀。”扶风真人不悦摆手。
扶风真人与张秉一是一辈儿的,年纪当在古稀与耄耋之间,但此人不拘小节,洒脱随性,见大头拎着各种礼物,急忙冲长生笑道,“哎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真是的。”
言罢,不等长生接话,便冲一干道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接着呀。”
听得扶风真人言语,一干道人急忙上前接拿大头手里的东西。
由于礼物外面都有彩纸包裹,担心扶风真人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大头便冲众人逐一解释。
起初扶风真人也以为大头只是个小厮,待得发现他与自己一样,也是个侏儒之后,便迈着小短腿儿走了过去,“哈哈,原来你也是个三寸丁呀,来,咱俩比比,看看谁高。”
二人同病相怜,更何况扶风真人还是长辈,大头便站在原地让他比量了一下。
“哈哈,我比你还高两指呢,”扶风真人很是得意,“来了就是缘分,稍后我教你几招儿,包你受用不尽。”
听得扶风真人言语,大头转头看向长生,待长生点头,急忙回过头冲扶风真人拱手道谢。
不等大头礼毕起身,扶风真人已经转身冲着那蓑衣老者走了过来,自其手中拿过那两条鲤鱼左右打量,“哎哟,还真是四须的,你还真跑去大河了呀?”
“我若不去,你指不定又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蓑衣老者一脸无奈。
“放心,我不会再引蜜蜂过去蜇你了。”扶风真人嘿嘿一笑。
“那是蜜蜂吗,那分明是马蜂,”蓑衣老者纠正抱怨,“你还真下得了狠手啊,将我蜇死了,你以后欺负谁去。”
扶风真人自知理亏,便不接话,转而将那两条鲤鱼交给一旁的道人,随即又是一番仔细叮嘱,如何改刀,如何烹饪,交代的那叫一个详细。
交代完,这才回过身来,招呼二人和那蓑衣老者往殿后的住处去,行走之后指着蓑衣老者冲长生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吧,这老东西是个猴子精,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别看它不是人,棋艺却高的吓人,之前张秉一也跟它下过棋。”
换成旁人,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是人,怕是早就翻脸了,但这蓑衣老者貌似已经习惯了扶风真人的言语无状,也不以为意,对于长生冲自己行的是平辈之礼,蓑衣老者也没有心生不满,毕竟自己是个异类,长生能冲自己行个平辈之礼已经不容易了。
长生之所以冲猴精行平辈之礼也是经过思虑权衡的,自己此时授的是上清箓,箓实则就是道人代天巡狩,替天行道的天职,道人的辈分代表的是长幼大小,而道人的箓品则代表了上下尊卑,自己所授的上清箓乃至高一品,不管见了谁都不矮人一头。
引见过二人,扶风真人便开始冲长生道歉,只道自己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教徒弟,之前有逆徒在义庄参与过对他的围攻,他这个当师父的难辞其咎。
听扶风真人这般说,长生知道老天师此前曾经来过,不然扶风真人不可能知道此事。
扶风真人很喜欢自说自话,说完之后不等长生接口说些客气话,便转头与蓑衣老者说话,说的是下棋之事,只说自己终于发现为什么与猴精下棋总是输多赢少,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过注重章法,不似猴子那般不守规矩,实则猴精并不是棋艺比自己高,而是得益于异类的天性。
猴精面对长生有些紧张,却不怕扶风真人,只道扶风真人分明是个臭棋篓子,技不如人就乱找借口。
扶风真人和猴精不停的拌嘴,长生和大头压根儿插不上话。
不多时,扶风真人带着几人来到自己的住处,屋子不大,里面很是空荡,除了简单的床榻桌椅和少量的生活器皿,少有杂物。
尽管早就知道扶风真人是位得道高人,在看过房中陈设之后长生还是对其高看了一眼,看一个人的境界有多高,只看其居住房间的摆设和陈列。单是房间整洁还不算,还得看器物的多少,陈设越简单,杂物越少,说明此人的境界就越高。反之亦然,如果屋子里塞的满满的,说明此人还没有超脱外物的束缚,如果房间里跟猪窝一样,那就更差了,说明此人心思杂乱,做事毫无章法。
扶风真人和猴精进门便开始下棋,连油灯也不点,长生和大头只能自一旁观棋。
唐人下棋无非两种,一种是围棋,还有一种是象棋,扶风真人和猴精下的是象棋,二人知道扶风真人对战猴精输多赢少,不但不敢乱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扶风真人输了棋会埋怨他人。
果不其然,正如猴精所说,扶风真人的棋品并不好,丢了子儿就各种埋怨,一会儿埋怨猴精穿着蓑衣人模狗样的自那坐着搞的他很是别扭,一会儿又埋怨猴精不讲究,自己还没落子儿,猴精就把他的砲给吃掉了。
猴精也并不让着扶风真人,扶风真人嫌它变作人形碍眼,它便现出原形自椅子上蹲着。扶风真人埋怨它下棋急切,它便等扶风真人落子之后再出手,猴子与其他异类不同,便是现出原形也能口吐人言,下棋的同时还不停的嘲讽扶风真人,也不是为了激怒他,只是随口反驳,图个口舌之快。
扶风真人是个侏儒,杀到紧要关头,心中紧张,也蹲到了椅子上,一个侏儒一个猴儿,叽叽喳喳,揶揄叫骂,吵的不亦乐乎,杀的热血沸腾。
大头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扶风真人再丢子儿会赖到自己头上,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在外人看来,扶风真人和猴精就是两个没有棋品的疯子,但长生看到的却不是争吵和计较,而是自在和率性,不管是扶风真人还是猴精,都不曾端拿造作,做的是想做的事,说的是想说的话,也不怕自己说错了话对方会心生不满,实乃大道无形,返璞归真。
老天师乃上清天师,道门高人,之所以偶尔会来天仙观盘桓数日,想必也是因为欣赏扶风真人的率真性情,实则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讨厌勾心斗角,任何的技巧和心机都能被他们一眼洞穿,任何虚伪的东西他们都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是真实。
千万别在身居高位的人面前装,一装必死。
而大头先前揍那个装模作样的铸剑之人,以及对那微服私访的县令一通冷嘲热讽,也正是因为看不惯他们的虚伪和造作,也亏得是遇到了大头,要是遇到扶风真人,二人的下场估计会更惨。
长生不怎么会下棋,不过粗浅的棋理他还是懂得,在观战之时很快发现了扶风真人的问题所在,扶风真人下棋最大的问题就是步步为营,过分惜子,总想攻守兼备,权衡得失。
不得不说扶风真人的心智的确远超常人,心思异常缜密,都说走一步看三步,扶风真人下棋之时甚至能远虑十几步,几乎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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