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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鶄落
见他逐句逐列的看阅,长生随口说道,“不用看了,一字不差。”
听得长生言语,龙颢天这才合上了折子,“好,我相信你,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化敌为…...”
“别别别,我可不跟你做朋友。”长生鄙夷撇嘴。
“为啥?”龙颢天不解。
“因为你不讲义气,专坑朋友,”长生转身走向大堂,“你以后最好别用天蚕神功胡作非为,不然我就将天蚕神功的口诀公之于众,让习武之人人手一份儿…...”





长生 第二百章 恩威难测
听得长生言语,龙颢天面色大变,看得出来他是想骂人的,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虽然长生的灵气修为并不高,但他跟长生为难每次都是落下风的那个,几次下来,他已经有些怕长生了。
不但忍住了没骂人,龙颢天临走之前还冲长生道了声谢,他虽然粗枝大叶却并不愚蠢,知道长生虽然这么说,却不会轻易将天蚕神功泄露给其他人,因为长生很清楚泄露口诀会有什么后果。
了却一件心事,长生回到堂上继续提笔书写,此番他写的就是给皇上的奏折了,其中并不涉及审讯的案情,而是一份请罪的奏折。
这份奏折很不好写,他想让皇上认为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力挽狂澜纯粹是运气使然,并不是自己有多大能耐,以此降低皇上对自己的忌惮。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写了,皇上就可能怪罪他太鲁莽太草率,竟然一时热血上脑,打没把握的仗,拿着皇上的性命来赌。
斟酌良久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只说昨天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大放异彩,由此得知时机已到,故此才会顺天应人,突然发难,自己之所以能够稳住局面,只是因为顺应天意,得紫微龙气庇护。
由于自己身边被阉党安插了大量的眼线,故此动手之前不得知会皇上,让皇上毫无准备,无端受惊,此乃罪过之一。
罪过之二就是事急从权,为了稳住局面而假传圣旨,许下了包括高侍中在内的三十几名官员认罪不死以及几位卫戍军将领的从轻发落,还有神策军将校的官居原职,如此重要的事情理应皇上亲自定夺,自己越俎代庖,实属大罪。
罪过之三就是收受贿赂,扣留赃银,自己此前曾经收受不少官员的贿赂,抄家得来的银两也没有上缴,这件事情也得写在奏折上,当然不能写明是为了给皇上筹措军饷和赈灾银两,只能说自己没有遵守朝廷的制度,而今已经将四百万两银子和相关账簿全部送去了户部。
写下了三大罪过,长生略做沉吟之后又继续提笔书写,只说自己虽然承蒙圣恩主政御史台,却是德不配位,才不堪任,硬撑了这段时间已是心力交瘁,而今朝局已定,而主犯杨复恭却逃脱了,此人不除终是祸患,故此自己想要专心追缉杨复恭,为皇上铲除心头之患,后顾之忧。而御史大夫乃律法大吏,理应交由精通律法,年老持重的官员来担任。
这么写,可以表明自己不想结党营私,能够最大限度的打消皇上对自己的猜忌,而他内心深处也厌倦了为官的勾心斗角和权衡拿捏,离开长安前去追缉杨复恭,等同重获自由,再得洒脱。
临近四更,还有十几名被抓的官员未曾审讯,长生不敢耽搁了,与杨叔昀小声商议,将目前已经审理结案的这些官员的处理结果送往宫中,给皇上留下一个更次的时间权衡定夺,然后自早朝时处置发落。
送公文这种事情不用他亲自去做,他很信任余一,便让余一和一名御史台的御史一同前去呈送,他之前所写的奏折也交由余一一并转呈皇上。
审讯告一段落,长生回到御史台倒头就睡,这一觉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大头叫醒了,由于不曾睡够,浑身发冷,关节酸痛,催动灵气加速气血,又喝了几口热茶,这才缓过神来,然后急切出门,策马上朝。
去到皇宫才发现神策军和卫戍军全都撤走了,朝廷并不只有他一名官员,在他和大理寺卿一同审讯阉党的同时,还有很多官员也在奉旨帮助皇上掌控局面,收拾残局。
长生也并不是唯一一个不愿上朝的官员,在此之前也有很多官员以各种借口不去上朝,但今天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尽数到齐,当然其中不包括被抓起来的那些。
张善张墨等人也在朝堂之上,龙颢天等人也在,偌大的朝堂并不显得空旷,人数也不见比之前少了多少。
时辰一到,皇上临朝,百官跪拜,恭敬见礼。
不知道是先前惊吓过度还是昨晚不曾休息好,皇上的脸色很是难看,神情也多有阴郁,接受过百官的参拜之后,便有宦官先行唱读上谕,说的自然是昨天发生的变故,陈述和揭露阉党罪行,不过圣旨上并未提及阉党裹挟皇上,把持朝政,只说他们不思忠孝,贪赃枉法,辜负圣恩等罪行,之所以不提及裹挟皇上,把持朝政是因为这些事情对皇上来说是莫大耻辱,毕竟谁也不喜欢当那受人摆布的傀儡。
宦官念完一道圣旨,紧接着又是一道,这道圣旨就是对阉党的罢官夺爵,治罪惩处,宦官唱读的顺序是根据罪臣官阶由低到高来唱读的,早些时候大理寺和御史台呈送的公文只供皇上参考,最终如何处置这些官员还是得看皇上的心意。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宦官读了七八个官员的处置结果之后,长生便知道了皇上对待这些罪臣的态度,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大开杀戒,清一色的斩立决加罚抄贪墨。
对于皇上的这种作法,长生并未感觉不妥,因为他能理解皇上的心情,没有人喜欢叛徒,皇上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他压抑的实在太久了,最主要的是这些官员被判斩立决也并不冤枉。
长生曾经在御史台审问过哪些人他记得非常清楚,当太监念到其中一人的名字时,长生开始紧张,因为他曾经在给皇上的奏折中提到过这些人的姓名。
这些人是他答应过要饶他们不死的,如果皇上处决了他们,就会陷他于言而无信的不义。
斩监候。
既不是斩立决,也不是徒刑,而是他之前定下的斩监候,斩监候是死是活并不是定数,皇上既没有完全采纳他的意见,也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意见。
第二个还是如此,同样是斩监候。
全部听完,所有他在奏折中提起的名字,都是斩监候并罚抄贪墨,而所有他未在奏折中提及的阉党官员,一律斩立决,不管身居何职,任职多年,罪行轻重,无一例外的斩立决。
圣旨念完,没有一个上朝的官员出列求情,尽管众人都知道如此严厉的大清洗会造成朝局动荡,政令不通,对于本已风雨飘摇的大唐而言不啻于雪上加霜。
随后还有第三道圣旨,调职补缺,阉党一案牵扯了大量官员,严惩之后导致了很多职务出缺,朝廷逐一派人进行了补缺。
在第三道圣旨的最后有两人得到了封赏,龙颢天护驾有功,官升一品,封护国将军。
最后封赏的是长生,实心用事,精忠体国,升正三品,任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长生 第二百零一章 履新户部
听得太监宣读了皇上对于自己和龙颢天的封赏,长生眉头微皱,他之所以皱眉并不是因为自己立下大功却只晋升了半级,而是他一时之间想不通皇上为何会有此安排。
受到封赏理应出列谢恩,待得第三道圣旨宣读结束,长生和龙颢天横身出列,或稽首或跪谢,领受皇命,感谢圣恩。
紧接着就是第四道圣旨,这道圣旨是针对军队武将的,卫戍军和神策军五品以上的将领几乎全部互换调用。
对于卫戍军和神策军将领的互换调动,满朝文武多少有些意外,因为皇上对不忠官员的处置极为严厉,而不管是卫戍军还是神策军,其将领先前都是效忠于阉党的,皇上竟然没有大肆清洗,只是换防调用。
别人糊涂,长生可是心知肚明,皇上之所以如此安排有很大原因是卖他面子,不想让他失信于人。
对于皇上保全了自己的名誉,长生是心存感激的,不过除了感激更多的还是疑惑,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皇上为何做此安排?
不过短暂的思虑过后长生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户部乃朝廷六部之首,主掌天下财政民生,户部尚书算不上位高权重却是责任重大,全国的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等一干诸事都归户部掌管,这是个最累的职务,之所以让他继续兼任御史大夫,乃是为了增加他的权力,让他拥有辖制百官的权力,以便于更好的履职户部尚书。
长生很清醒,他知道皇上之所以让他担任户部尚书固然有对他的器重和信任,其中还有其他考虑,首先就是他和倪家的关系,朝廷财政眼下入不敷出,而倪家富甲天下,如果朝廷真的揭不开锅了,他这个首富的东床快婿总不能袖手旁观。再者,户部还负责军需粮饷,新军一旦招募就位,他还要为新军筹措军需军饷,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这么多兵马,上哪儿弄钱去?总不能全借倪家的,这也是皇上让他兼任御史大夫的原因,接下来还要继续抄家,为朝廷聚财。
长生此时并没有身居要职的欣喜,有的只是无奈和愁苦,有时候被人信任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压力太大了,这是个背负骂名的苦差事,也是个操心劳力的累差事,他本就无心官场,有心早些卸下肩上的担子,结果不但没卸下来还越背越多。
长生沉吟思虑之际,太监已经宣读完了第四道圣旨,在确定没有官员出列奏事之后,皇上起身退朝,百官弯身恭送。
待皇上离朝,文武官员纷纷上前冲龙颢天和长生道喜道贺,长生硬着头皮寒暄应对,再看龙颢天亦是如此,满心苦涩,只是强颜欢笑,他虽然品行不端却并不愚蠢,知道朝廷升他为一品护国将军意味着什么,他又不在乎那点俸禄,高帽子扣的越大,他就要付出的越多,与护国真人和护国法师平起平坐了,总得拿出点儿气度和诚意来,接下来招募新军怎么好意思跟朝廷要兵要钱。
此时张善和张墨都在殿上,长生有心与张善说话,但不知张善是为了避嫌还是出于何种目的,并不与他上前说话的机会,与张墨以及道门中人先行离去。
待长生应付完道贺的一众官员,接受了太监端来的官印,张善等人已经走的远了。
“恭喜呀,尚书大人。”龙颢天的声音自北面传来。
长生听出了龙颢天言语之中的幸灾乐祸,便出言回讥,“也恭喜你呀,护国将军。”
龙颢天走到长生身边,“皇上信任你,将户部交托到你的手里,以后我等行军打仗的军饷钱粮,还要仰仗尚书大人接济照应啊。”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不想跟你说话。”长生转身就走。
此言一出,周围的官员愕然震惊,面面相觑,但龙颢天不以为意,快走几步跟上了长生,“看来不止我了解你,皇上也了解你,你公平中正,也只有你担任户部尚书,日后我等平叛所需的军饷钱粮才能公平供给。”
长生不耐摆手,“我已经很烦了,你就别在我耳边啰嗦聒噪了,赶紧抓杨复恭去吧。”
“是是是,”龙颢天笑道,“尚书大人,朝廷让我们自行招募新军,且应允先行支付我们一百万两募资,这钱还请早些调拨给我们,没有银两如何能够募兵?”
“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你等我回去看看公文再说吧。”长生不愿与龙颢天多说话,便急行快走,将其甩在身后。
回到御史台,发现门口站着个熟人,是尼姑余一,此人乃大理寺的捕头,先前大理寺派她前往义庄辨察真伪,余一发现了线索却对上隐瞒,善意的保全了他。
余一此番过来是来通知他行刑的时间和地点,大量阉党被判了斩立决,斩立决就是立刻杀掉,今天就要行刑,午时三刻于长安西门外。
长生可不喜欢看斩首,但他是御史大夫,参加会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监斩官,不去不行。
眼见余一要走,长生急忙喊住了她,询问她愿不愿意调来御史台,余一虽然是尼姑,却是杀伐果断,公正严明,对于长生的行事风格很是欣赏,相较于瞻前顾后,权衡左右的大理寺卿杨叔昀,余一更喜欢恩怨分明,干脆利索的长生。
见余一应允,长生好生欣慰,待余一走后便回到公堂写下了公函,派人持拿公函往大理寺调人,杨叔昀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他也不好意思明着抢人,所写的公函乃是借调公涵,说白了就是余一仍然属于大理寺,御史台只不过是临时借调,但他这个借调肯定就是有借无还了。
大头一直在府上紧张的等长生散朝,知道他回来了,大头便来到公堂询问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长生昨天还遣派大头将御史台的四百万两白银送去了户部,担心自己去晚了户部会乱动这笔钱,长生便意简言赅的告知大头自己已被朝廷任命为户部尚书,然后与大头骑马匆匆赶往户部。
大头知道户部事务繁琐,也知道长生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多有担忧,“大人,户部的差事可不好当啊。”
“我知道,但我总不能抗旨吧。”长生无奈叹气。
“若是太平盛世,户部是最好的差事,但眼下兵荒马乱,风雨飘摇,户部的差事…...”
不等大头说完,长生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下来你有的忙了,得出去挨个抄家,涉案的官员单是五品以上就有七十多人。”
“您都调到户部了,抄家的事情轮不到咱们做吧?”大头随口说道。
“我这御史大夫还兼着呢,没掉。”长生说道。
“啊?户部尚书加御史大夫?那咱的权力可大了。”大头多有震惊。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长生多有无奈,他并不消极,也不想独善其身,只是发愁事务繁琐,以后定然焦头烂额。
二人匆匆赶往户部,户部可比御史台的地盘儿大多了,此时户部众人已经得知长生被任命为户部尚书,猜到他可能会来履新,左右户部侍郎便率领众人聚集在门外等他。
长生来到,众官员上前见礼,长生照例交验了官印,然后来到公堂与户部官员正式相见。
御史台下面有台院,殿院,察院三院,户部下面辖有户部司,度支司,金部司,仓部司这四个司,户部司掌管全国人口,土地,徭役诸事。度支司分管天下税赋,租赋诸事,金部司掌管出纳度量和官吏待遇。仓部司分管全国库储,禄粮,仓稟诸事。
户部堂官就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两个副手就是官居四品的左右侍郎,而四司主事就是五品的户部郎中。
众人早就知道长生是个什么人,谁也不敢怠慢放肆,更不敢挤兑架空,对长生甚是恭敬,而且发自真心的欢迎,他去到御史台之后御史台的食禄用度大有提升,而今他主政户部,众人也指望着跟着他日子能好过一些。
身为掌管民生和财政的户部尚书,首先得知道大唐现在有多少子民,有多少田地,听他发问,户部司郎中立刻起身回答,知道大唐现有一千一百多万户,总人口约有七千七百万人,记录在案的可耕种的田地总数约为八百万顷。
随后长生又问国库存余,此番回答的是度支司郎中和仓部司郎中,据二人所说,大唐分散在各处的国库现有余粮两百万担,加上他昨天派人送来的四百万两,国库存银数量约为一千两百万两。
长生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但自己近段时间抄家索贿所得的四百万两竟然占据了国库存银的三分之一,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这说明一千两百万两对于整个大唐而言属实少的可怜。
由于中午要赶去西门监斩,长生便没时间与众人多说,只是吩咐户部众人即刻指派本部官员,与御史台的捕快和皇宫派出的羽林军一同查抄罪臣家产,担心罪臣家眷转移财产,直接兵分七十几路,下午就动手,连夜查抄,尽快清点入库。
交代下去之后众人立刻分头准备,长生出行没有携带随从的习惯,眼见午时将近,便与大头二人骑马西去,赶往西门外监斩…...




长生 第二百零二章 律法无情
长生和大头赶去西门时刑台已经搭建完成,不过人犯尚未带到,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城外聚集了大量围观百姓,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众人脸上的表情惊人的一致,都是兴奋之中带着几分期待。
长生是监斩官,是坐在台上的,所坐的地方离行刑的位置不过三四丈,由于今日要处决的犯人太多,刑部派出了三名刽子手和六名辅刑手,此时三名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身穿避煞红衣,手捧鬼头大刀,肃然站立,面无表情。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杨叔昀已经先行来到,御史台虽然可以监察百官,提典刑狱,但是在三法司之中排位是最为靠后的,故此座次便安排在了新任刑部尚书萧存志的右手边。
眼见长生来到,萧存志和杨叔昀急忙起身相迎,长生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然升任户部尚书却仍然兼着御史大夫,是所有官员畏惧和忌惮的实权人物。
与二人简单的寒暄之后,长生落座闭眼,这几日太过忙碌,他早上只睡了半个更次,到现在也不曾缓过神来。
时辰临近,囚车拉着待斩的囚犯出城来到,所有囚犯都被五花大绑,嘴里都塞着塞嘴布,谁也不得乱喊出声。
眼见囚犯带来,民众好生兴奋,对于民众不知所谓的兴奋长生很不理解,杀人是残忍而血腥的,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由于长生不是主审官,此番监斩也不用他亲自指挥,只需安静旁观即可,实则他连旁观都不愿旁观,这些贪官污吏的确有取死之道,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刽子手把他们的头砍掉,还是感觉心里很是别扭。
此时乃午时二刻,离行刑还有一刻钟,此时那些死囚仍被关在囚车里,一个个面如死灰,虚脱瘫卧。
按照刑律法规,死囚临死之前要吃断头饭,杀头之前要喝断头酒,但是看眼前这架势,这些死囚都没吃上最后一顿饭,法台周围也没有酒坛酒碗,该准备的东西刑部和大理寺都没准备。
围观之人中有不少死囚的家眷亲人,眼见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即将被斩首,无不肝肠寸断,心如刀绞,哭喊着想要冲到囚车旁与之说话,而押送囚车的衙役们则高声呵斥,粗暴驱赶。
长生虽然于心不忍,却也不能坏了规矩,因为一旦开了先例,局面就不可控制了。
眼见离行刑还有一刻钟,长生便授意大头回城带几坛酒水过来,大头点头领命,骑马东去。
午时三刻将至,衙役们打开囚车,将死囚自囚笼里拉了出来。
待斩的多为文官,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全都吓傻了,能自己行走的没几个,大部分都被吓的四肢无力,六神无主,全靠衙役们拖拽。
大头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午时三刻之前带回了酒水,由于行刑颇为仓促,刑部和大理寺便没有准备酒水和倒酒的人,长生看了看大头,又看了看那些待斩的死囚,大头会意,带着酒水来到法台东侧,只待死囚走上法台便给他们喂酒。
很快第一批三名死囚被拉上法台,这些死囚之所以被塞了嘴,乃是刑部和大理寺为免节外生枝,不想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但长生授意大头给他们喂酒,自然就要拔掉他们的塞嘴布。
一个聪明的下属总能敏锐察觉到上司的意图,大头知道长生心中所想,便拔掉三名死囚的塞嘴布,然后倾坛倒酒,逐一递送。
大头的这种作法给了死囚们最后的说话机会,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给死囚最后的申诉机会,二是让他们与家眷再说几句话。
塞嘴布一去,立刻有人冲台下高声喊话,让家人多加保重,赡老抚幼,喊声绝望悲切,闻之动容。
喊话的只有一人,另外两个早已吓傻了,其中一个甚至被吓尿了,对于大头送过去的酒水茫然失神,毫无反应。
午时三刻已到,萧存志不敢耽搁,扔出令签,开始行刑。
直待被辅刑手摁在斩首的木墩上,其中一人方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乞求哀嚎。
眼见长生皱眉闭眼,大头高声喊道,“咎由自取,怨的了谁,拿出点儿血性,莫要让家人小瞧了你们。”
不等大头喊完,刽子手已然手起刀落,三颗头颅几乎同时掉落,鲜血狂喷,身首异处。
围观众人见状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惊呼之声,对于这些围观民众,长生是多少有些厌恶的,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但处决犯人终究是很残忍的事情,喜欢看这种热闹的人都算不上好人,通过旁观别人的凄惨下场来反衬自己的不凄惨,由此获得虚假的慰藉和扭曲的优越感。
待刑部差役将尸体自西侧抬下法台,第二批死囚随即被押上了法台,大头照例拔掉了他们的塞嘴布,给他们最后的说话机会。
大部分死囚的反应都是一样的,都被吓的六神无主,没有人真的不怕死,这一刻还能呼吸,能听闻,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了,无奈,眷恋,不舍,悔恨,能够保持风度的没有几个,哭的有,喊的有,求饶的也有,歇斯底里挣扎的也有。
在鬼头刀挥下的那一刻,哭声喊声,求饶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围观民众的齐声惊呼。
长生虽然心生恻隐,却也知道这些人死的并不冤枉,如果昨日他不曾稳住局面,今天被斩首的可能就是自己,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后果,谁都不能例外。
当官的要做个克己奉公的好官,做百姓的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律法适用于所有人,不管是谁违反了律法都要受到惩罚。
厮杀争斗长生见过不少,但亲自监斩还是头一回,虽然杀的都是无力反抗的贪官污吏,还是令他的心情多有郁结,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甚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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