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隔日,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一家葡萄牙商行挂上了停业的牌子。
早早到商行来买食物和其他东西的比利时人透过橱窗上的玻璃向室内看去,发现店内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不少的商品。
由于走得太过匆忙,尼德来不及处理这些商品,幸亏最大的一笔订单已经在四天前交货,否则尼德绝不会走得这么痛快。
接下来几天,这家商行的大门一直紧紧的关着,来买东西的人只能一次次的失望而返,直到隔年,德国向葡萄牙正式宣战,德队宣布将这家葡萄牙商行征,大门才重新被打开。
货架上的罐头和香烟都被一扫而空,其他的物资也没被落下。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越来越厉害,德国人能从海上贸易中得来的物资也越来越少了。
彼时,华夏通过沙俄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运送到东普鲁士的食物和药品,成为了德国一条重要的生命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德国在东普鲁士又布置了不少兵力,极大的牵制了沙俄的军队,迫使沙俄轻易不敢同华夏再开战端。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战争狂人,从德意志完成统一的那一天开始,德国人花近四十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两线作战能取得胜利的办法,战争爆发时,德皇在举杯庆祝。尼古拉二世的性格却有些懦弱,他是不情愿的被国家杜马推上欧洲战车,实在不想被日耳曼人揍得满头包时,再去和华夏人打上一场。
尼古拉二世看不起华夏,却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何况华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往东普鲁士的物资,也给了俄国人不少好处。一部分食物和药品会被截留下来,送进俄队中。
这部分损失华夏不在乎,或者该说李谨言不在乎,但对俄人来说,这些简直就是救命的东西。为此,沙皇尼古拉二世即便有大臣的支持,也无法下令撕毁同华夏之前的协定,回华夏对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使用权。若他当真下了这道命令,首先起来反对他的恐怕就是俄国人!
战场上的俄国士兵不会去想这些物资运到东普鲁士,将带给自己的敌人多大的帮助,他们只知道这些物资有一部分会属于自己,军官老爷不愁吃喝,不担心会遇到生命危险,他们不一样,没有武器,他们用胸膛去抵挡敌人的子弹和刺刀,但若是没有食物,他们恐怕连胸膛都挺不起来了。
每次华夏随车押运的士兵都会给接货物的俄国人几箱高烈度白酒,是几箱,不是几瓶!
这些白酒可比那些劣质伏特加好多了。在俄国士兵眼中,这些华夏人都大方得惊人。在他们眼中贫穷落后的华夏,如今竟然让他们羡慕得眼睛发红。
渐渐的,他们对开往东普鲁士的列车检查得不再那么严格,每次按比例取的物资也都按照华夏人提供的数量为基准,这样做,他们便能得到几箱比劣质伏特加可口的白酒和十几箱出口到欧洲的肉罐头。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几袋漂亮的糖果和用热水冲泡的油炒面。
这些东西都被看守车站的底层军官和士兵们瓜分了,凡是驻守车站的俄国士兵都统一口径,对上帝发誓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上头的军官老爷知道,他们恐怕连一瓶酒和一盒罐头都捞不到。
就这样,华夏运往东普鲁士的物资数量和种类越来越多,偶尔会从东普鲁士运回不少的机器,有时还会带回一些欧洲人,对于这些,铁路沿线的俄国人全部视而不见。
在伊尔库茨克的反抗组织也没少从华夏军队手中获取好处,食物,药品,步枪和子弹,全部用来补充他们同沙俄军队作战时的损失。
值得一提的是,交换给基洛夫等人的俄制步枪,大多数是从东普鲁士的德军以及南加利西亚的奥匈军队手中得到的。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如今被大量用来交换罐头,香烟和糖果。
李谨言旗下食品厂制作的各类糖果,还有热量极高的奶茶饮料,很受这些欧洲大兵的欢迎,押运列车的华夏兵哥也能说几句简单的德语,和交接的欧洲大兵聊上几句,得知他们的需求之后,下一次,这些物资就会增加一部分。
在清点货物和结清货款的同时,华夏大兵还会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壶,请德国大兵喝上几口,这可不是卖给俄国人的便宜货,凡是好酒的人,尤其是喜好烈酒的人,都会爱上这个滋味。
看到德国人或是奥地利人被呛得脸色通红的样子,兵哥们就会哈哈大笑。
纪律固然重要,但是能看到这些洋人的糗样子,就算回去被罚跑圈,也值回票价了。
当然,如果上峰能大发慈悲,罚他们上前线,那就更好了。有仗打才能立功,能立功才能升军衔,才能得到更高的军饷和奖金。之前进攻平壤的第三师歼灭两个日军大队的事已经传开,还有跟着老北洋布雷的海军学校的那些新兵学员,如今走路都带风。
虽说押运这活也不轻松,这些兵哥却还是想上战场,揍日本人,揍朝鲜人,揍老毛子。就算是眼前这些欧洲人,也照揍不误!
别看现在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谁都知。
利益!
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益!
一旦彼此的利益不再挂钩,撕破脸皮绝不新鲜。况且,华夏国内的那些租界,洋人在华夏的领事裁判权,还有各种各样在华夏人心口戳刀子的事情,无一不代表他们之间的这种“和谐”只是暂时,华夏若想真正强大,就必须将国土上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全部清除!
只靠讲理,是绝对办不到的。
能依靠的,只有拳头!子弹,刺刀和大炮!
在接连的对外作战中,华夏士兵的思想观念已经彻底发生了转变,无论敌人是谁,无论对方是强是弱,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国民,他们都会拉开枪栓,挺起刺刀!
军人的死亡之地,是战场,生存之地,更该是战场!
“国耻百年,当此乱世,为兵者,为将者,终生无对外一战而寿终正寝,乃是耻辱!”
这句话出自楼少帅之口,如今已经成为了北六省所有军官学校的校训之一。更是北六省所有军官和士兵牢牢刻在脑子里的一句话。
军官们的哨声响起,那是返程的信号。
身着褐色军装和棉大衣的兵哥们依次跳上火车,有些人还笑着和站台上的欧洲大兵挥手,彼此用不久前学到的生涩语言道别。这一幕被记录在一名德国战地记者拍下的照片中,可惜这张照片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发表,被他独自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直到他去世之后,他的家人才从这位老人的遗物中找到这张照片。
后世的一些国外历史学家,以此认定,当时的华夏表面中立,实际上早已同德国暗通款曲。之后他们站在德国的对立面,有极大可能是前期利益瓜分不均,中途撕毁了盟约,以至于让后世人找不到更有利的书面证据。
“华夏人欺骗了整个世界,他们欺骗了我们半个世纪!他们同德国结盟,却在巴黎和会上得到巨大的利益!”
甚至有人给华夏当时的总统楼盛丰扣上阴险狡诈的帽子,楼逍更是成为这类人口中独裁-军阀的代表,其中竟不乏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姿态的华夏人,认为当时楼盛丰和楼逍的一系列举动,尤其是几次大规模对外作战,完全属于穷兵黩武,用国家机器满足自己好战的私欲,损毁了华夏泱泱大国的形象!致使后世的华夏在处理国际事务上,经常会遇到一些尴尬的问题,例如俄罗斯人总是叫嚣着要抢回西伯利亚,而美国人则认为他们国家的经济之所以会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持续低迷,华夏必须负极大的责任!
至于日本和韩国……好吧,这两个整天叫嚷着抗议的糟心国家,不提也罢。
与此对立的,却有更多人疯狂的崇拜楼逍。
他的外表,性格,军事谋略,乃至于在今后的成就,都为许多人所津津乐道。
在提起楼逍时,李谨言的名字总是会伴随着出现,他身上的谜团比楼逍还要多,很多人说,楼逍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成就。李谨言功不可没,在另外一些人口中,李谨言则成了铁-血-屠-夫的帮凶。
对于这样的评价,此时的李谨言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或许也会一笑置之。
帮凶?
他只会当这是一种称赞和荣耀。
十一月十七日,尼德和许二姐在瑞士给李谨言发来电报,尼德商行在瑞士重新开业。不少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商人都慕名而来,钢盔和罐头又签订了几笔大单,瑞士政府也对尼德表示欢迎,毕竟,他做成的生意越多,交给当地政府的税就越多。
十一月十九日,日本第二舰队大部分舰船从朝鲜返回日本。舰队中作为主力的第二战队,周防号和冲岛号两艘巡洋舰在黄海沉默,石见号动力系统损坏,必须依靠拖曳才能返航。只有丹后号和见岛号毫发无损,但经历过之前的“水雷惊魂”,两艘巡洋舰上的日本水兵再不敢小视华夏的海防力量。
此时的华夏没有巨舰大炮,但他们依旧能给日本舰队“好看”。
十一月二十六日,在智利沿海击败英国海军少将克拉多克爵士,给了约翰牛响亮一巴掌的德国远东舰队总指挥冯施佩,奉命返回德国。
五天后,施佩即将遭遇他生命中最大的对手,英国海军中将多弗顿斯顿迪,他将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两千多名舰队官兵一同葬身大海,开启海军指挥官与旗舰同沉这一延续百年的传统。
就在施佩和斯顿迪于海上交火时,华夏国内出了一件大事。
上海怡和,太古等外国轮船公司里的华夏海员举行了总同盟罢工。
另一个历史时空中,这次罢工发生在十月,牵扯在内的也只有三家轮船公司,此次罢工发生在十一月,除了船公司,包括一些外国人开设在上海的工厂商行都被波及。
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康德接连照会华夏外交部,要求华夏政府必须对此次事件采取措施。
这次展长青意外的没有和朱尔典打太极,而是态度明确的表示,华夏政府会立刻着手查明这次罢工的起因和经过,并做出适当的解决办法。
法国公使康德得到华夏政府的保证后,暂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欧洲的战况不利,法国人不希望在华夏闹出更大的问题。朱尔典却从展长青的话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
宋舟接到京城发来的电报后,马上叫来宋武,父子俩看着电报上的内容,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阿武,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父亲放心。”宋武笔直的站在宋舟面前,脸上少了些许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掌控局势的沉稳,“既然事情挑起来了,那就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恩。”
看到华夏能从欧战中得利的不只有楼逍和李谨言,宋武同样认为,在欧洲打成一团的时,英法等国在华夏的实力将被削弱,欧战打的越久,他们就被削弱得更厉害。只要手段得当,哪怕不能彻底回南方的几个租界,交换另外一些条件却不是不可能,例如撤销领事裁判权。
在华夏的土地上,不该继续存有这样的国中之国,法中之法!
宋武行事狠辣,无所顾忌,他擅使的手段与楼逍完全不同,恰恰是这份不同和狠辣,让这些没有防备的洋人吃了个大亏。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只要不出意外,欧洲的战争短时间内不会结束。”宋武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父亲,我们能做的还很多。”
宋家父子在上海的行动能瞒过洋人,却瞒不过常年和他们打交道的各省督帅。
“宋舟这老小子。”云南督帅龙逸亭和四川督帅刘抚仙对掐半辈子,如今却能“和平”的坐在一张酒桌上磕花生米,搁在一年前,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件事八成是他儿子的主意。”刘抚仙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如今咱们都在修路办厂,除了楼家那头小老虎,也就这对父子还能腾出手来折腾。”
“小老虎?”龙逸亭和刘抚仙都是五十岁上的人了,楼逍在他们面前的确算是小辈,“不过楼盛丰运气还真好,当初老子还笑话他家凑成个七仙女,结果人家七仙女有了,儿子也不缺,一个就顶老子四个!娶个媳妇,虽说不能生,却是个钱耙子。这又有个老来子,还真是,啧!”
刘抚仙放下筷子,凑近了些,“洋人在欧洲打得不可开交,宋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也算是有眼光。逸亭兄,咱们比不上楼大总统,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能打仗。可这其余的……”
“你是说?”
“咱们这地界也有不少碍眼的,日本人被弄走了,还有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正经做生意的咱们不动,可不是正经做生意,在私下里捻三搞七的,不如咱们也借着这股东风,干一把?”
龙逸亭酒杯端到嘴边,听到刘抚仙的话,眼珠子一转,笑了。
谨言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民国六年,公历1914年12月初
上海的罢工运动进一步扩大,除了怡和,太古等船公司,包括纱厂,锯泥水木等行业的工人也接连参与到罢工当中。
海员和工人们组织了一场场游-行,聚集在租界和工厂前大声喊着口号。
常年跑船的华夏海员,都在船上做着最重最累的工作,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晒出了黝黑的皮肤。
欧战开始后,他们更是在华夏和欧洲间往返,将商品和重要物资一趟趟的运往大不列颠和法国,在德国潜艇出没的海域,很多海员都随着船只一起葬身大海,对于他们的死亡,这些船公司不闻不问,还刻意隐瞒其他华夏海员,甚至扣下了这些海员的死亡抚恤金。
拿最少的钱,做最重的活,连生命都无法保障,还要被隐瞒,被欺骗!
华夏海员们愤怒了,他们憨厚,却并不傻!这些英国人为何突然大量增加船上的华夏海员数量,换下大量的本国海员?他们是在用华夏人的生命换本国人的命!
茫茫大海不是6地,德国的潜艇观察员也不会去看商船上的海员到底是哪国人,他们只认船上的国旗!若是挂上中立国的旗帜,商船的安全也无法保障。有时还会受到协约舰的攻击!
运气好的话,船上的海员还能保住一条命,但船上的货物却会被全部没,至于给他们的那点补偿,根本连货物的零头都算不上。
德国人击沉商船,英国人抢劫商船,全都是半斤八两,没谁比谁的手段更磊落。
当华夏海员知道在大西洋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很多人拒绝再出海,他们跑船是为了给家人一份温饱的生活,一旦他们不幸葬身大海,一家人的生计都会被断送。
可是,这些英国船公司非但不接受他们的理由,反而扣下他们之前的薪水,声称如果他们拒绝出海,不只拿不到之前的的新水,还必须对船公司进行赔偿,这是合同上规定的条款。
无论对哪个海员来说,这笔赔款都是天文数字。他们不可能拿得出来,就算砸锅卖铁的拿出来,一家老小转眼都要饿死。
宋武得知这件事后,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派遣情报人员伪装身份同这些海员接触,根本不需要太多引导,这场海员同盟总罢工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海员的罢工,游-行,逐渐向更多的行业蔓延,最终引起了这场几乎遍及上海全部行业的大罢工。
12月6日,法国公使康德和日本公使日置益,一同出现在英国公使朱尔典位于京城东交民巷的府邸。
管家送上三杯热茶之后,康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爵士,华夏政府不是承诺会想办法解决吗?”
朱尔典没有说话,日本公使日置益抢先开口道:“阁下,支那人都是狡猾阴险的,不能相信!”
日置益出现在这里,表面是为在罢工中损失惨重的日本纱厂寻求生路,实际却是希望探明英法等国在这件事上对华夏的态度。若是能借此挑拨,让英法等国和华夏发生冲突甚至是彻底对立,那将十分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或许还能借机再次占领大连,德国人交还华夏的青岛也早让日本人垂涎三尺。至于那些在罢工中遭受损失的日本工厂,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他们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日本人完全高估了自己,以为凭借之前海军的震慑和在朝鲜的第十九师团,足以将朝鲜的局势稳定下来,他们将有余力抽-出手来对付华夏。可惜的是,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傻多天真。
法国公使康德对日置益的话嗤之以鼻。
比起华夏人,他更厌恶日本人。这些整天叫着脱亚入欧的黄皮猴子,难道忘记了他们之前在上海公共租界曾经做过什么?或许应该再绞死更多的日本人,他们才会知道更加端正自己的态度。
朱尔典还是没有说话,他感到心惊,为自己之前的预感应验而心惊。
单纯的罢工总有解决的办法,欧洲诸国尤其是法国,罢工算得上是家常便饭。若此次罢工是华夏政府在背后推动的,事情将会很棘手。
华夏政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才是朱尔典最想知道的。
现在的华夏联合政府同他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清政府不同,与南北对峙时期的华夏政府也完全不一样,朱尔典越来越觉得,同这个政府打交道很困难。
强硬,圆滑,狡诈,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日本公使山座圆次郎被华夏外交部长活生生气死的传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同这样的政府打交道,必须小心。
华夏整体还很弱,骨子里却已经变得强硬,一旦骨头硬起来,想要维护英国在华的利益就变得异常困难。加上大不列颠已经搅入欧战的泥潭,第一批远征军在欧洲战场死伤惨重,白厅面临巨大的压力,若华夏在这时同大不列颠决裂,发生武力冲突,后果将十分严重。
之前华夏几次同日俄开战,已经证明现在的华夏根本不怕对打仗,很多士兵甚至是在期待着走上战场,这和欧战前英国的士兵是多么的相似!
难道华夏政府中有人看清了这点,才蓄意挑起事端并放任事态发展吗?
朱尔典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二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心惊的感觉。
这头东方的雄狮,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和民族,终于要睁开双眼了吗?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大英帝国被欧战牢牢缚住,分身-乏-术的时候……
“阁下?”
见朱尔典脸色越来越难看,康德拧起了眉头,“爵士,您是否想到了什么?”
“恩。”朱尔典点头,“上海的局势恐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和华夏人起冲突。我们必须约束这些商人和租界里的士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罢工的华夏人起冲突!”
康德吃惊的看向朱尔典,这难道是在向华夏示弱?
“不是示弱,是暂时妥协。”朱尔典摇头,“目前的局势要求我们必须暂时妥协。”
朱尔典在华夏几十年,深谙华夏人的行事手段,之前楼逍的军人作风,让他几乎忘记了华夏人的政治手腕。
在朱尔典同康德说话时,日置益一直没有出声,两人也没对他多关注,如今的日本,在他们眼中除了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之外,什么都不是。
可很快,朱尔典和康德就会感到后悔,为没有提前给这些自作聪明的日本人一棒子而后悔。
就在日置益登门拜访朱尔典的同时,上海一家日本纱厂里纠集起为数不少的浪人和武装侨民,还有一些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每人手中都拿着木棒,不少人腰间还挎着倭刀,为首几人的手中还拿着手枪。
“万分感谢今井君的大力相助!”一个拿着手枪,挎着倭刀,一脸胡渣的日本浪人向另一个穿着洋服的男人鞠躬道:“日向君,请代为转达我本人的谢意!”
“不必。”被称为日向的男人表情诚恳,“为了大日本帝国,今井君和我都愿意付出一切!”
“日向君!”日本浪人再度向日向鞠躬,“一旦计划成功,今井君和您都将得到6军部的嘉奖!”
日向马上露出一副激动的神情,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正千方百计的把这些日本人,乃至日本这个国家推向死路。
上海公共租界外,一名皮肤黝黑的海员正挥舞着胳膊,大声的说着什么,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浪人和侨民突然从路口和街旁的巷子里冲了出来,挥舞着棍棒和倭刀,冲向聚集在一起的罢工人群。
“支-那-猪,去死吧!”
日本人一边挥舞着棍棒,一边谩骂。
最初的混乱之后,海员们开始赤手空拳的同这些矮小的东洋人搏斗,一拳将他们击倒,抢过他们手中的棍子回头去帮其他人。
常年跑船,不只练就了这些海员强健的体魄,还有礁石一般的坚毅!
只有十数名海员,却硬是挡住几倍于他们的日本人,看到海员们逐渐占据上风,四散的工人也重新聚拢,依靠人数的优势,把日本人团团围住。
砰!
一声枪响,一个海员低头看向胸前,鲜血正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襟。他瞪大双眼,咬紧牙关,向开枪的日本人迈出一步,又一步。
砰!
又是一声枪响,男人,如山轰倒。
人群静默两秒,随即有人高喊:“日本人杀人了!”
这些日本人就发现,开枪非但没能吓退这些华夏人,反倒是让这些华夏人发了疯一般的向他们冲上来。
枪声不断响起,愤怒的人群却根本不在乎!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些日本人全部撕碎!
租界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驻军出现混乱的人群之前,带队的小松少佐拧紧眉头,举手示意部队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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