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时辰早,我就不能来瞧你么?”宇文彻躺平了,“我在前头,突然想你了。”
陈望之不安地动了动,“想我?”
宇文彻轻柔地抚过他的脊背,“想你。”
“想我什么?”陈望之愈加不安,“我没有同别人乱讲话,也没有出去。我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宇文彻道,“你出去逛逛,也不妨事。”
陈望之盯着宇文彻的表情,仿佛拿不定主意,“我、我真的,一直待在殿里,不信,你可以问琦儿姐姐。”
“我不问,我信你。”宇文彻觉得额头微微胀痛。闭眼小栖片刻,稍有缓解。陪陈望之用过晚膳,程清按吩咐捧来文书,宇文彻拿起一本,恰是陆玑所呈的玉牒。玉牒装帧致,打开看时,密密麻麻的人名却令人无端烦躁,就合上书页,道,“拿回去罢。”
“你看的是什么书?”陈望之缩在一旁,怯怯问道。
“程清拿错了。我要奏折,他取了花名册全是人名,甚是乏味。”宇文彻端起面前的茶水啜饮,眼角余光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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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之正眼巴巴地一个劲望着他瞧,表情古怪,“怎么?”
“没什么,阿彻很好。”陈望之忙不迭扭开脸,“我困了。”
宇文彻大感奇怪,但章士澄说,有孕之人往往性格大变,而且敏感多疑。他不敢追问,只得闭口不言,从架上寻了册书翻阅,心不在焉,一目十行。那玉牒处处透出怪异:若按年龄算,陈望之当生于祥元三年八月十五日夜,大正七年“感时疫薨殁”,时年二十有五。二十五年,玉牒至少大修过两次,竟无一人发现少录了一名皇子。宇文彻双眉紧皱,喃喃道,“奇怪……”
“君上。”董琦儿奉上新茶,嗫喏道,“请恕奴婢多言,您看……时候不早了。”
宇文彻“嗯”了声,顺着董琦儿视线看去,陈望之缩在帷幔后面,露出半张脸,一脸渴求,发现宇文彻看过来,便赶紧缩回身体,钻进被中。宇文彻想起在行宫时,那人也这样躲在一旁,眼神热切。不过,当时陈望之期盼的乃是那碟糕点,如今期盼的,却似乎是他本人。
宫人缓缓退出,寝殿内徒留两盏灯,点亮宫室一角。
宇文彻掀开帷幔,陈望之面朝里,裹着薄被,露出两节白玉般纤细的小腿,鼻息沉沉,好像已经睡熟。宇文彻苦笑着摇摇头,拉下帷幔,刚一躺下,便觉怀中钻进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他伸手一抱,不禁愕然,陈望之赤身裸体,喘息凌乱,“阿、阿彻。”
“月奴,”宇文彻心念电转,恍然大悟,“你”
“我身上不舒服,”陈望之急切地握住宇文彻的手掌,“你碰碰我。”
那日后已有月余,二人虽同床共枕,却再无肌肤之亲。陈望之有孕在身,章士澄再三叮嘱,必须禁欲至少三个月;宇文彻自感酒后失德,险些酿成大祸,也不敢有任何亲昵举动。“不行,”宇文彻气血上涌,结结巴巴道,“月奴,你听、听我说,我不”
“我不舒服。”陈望之带了哭腔,“我盼着你来……”他午间迷迷糊糊梦到同宇文彻交合,醒来后便难耐异常。偏巧宇文彻就来了,躺在身旁,无论他如何暗示,一味不加理会,径自睡了。到了晚间,愈加坐立不安,谁知宇文彻还拿着本书看来看去,就是不肯瞧他一眼。陈望之无计可施,此时自荐枕席,对方竟矢口拒绝,不由又羞又气。“你之前,很喜欢碰我的,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碰你。”宇文彻一把火在肚中燃烧,也是无计可施,“月奴,你身子弱,待你强健了,我再碰你不迟。”
“我病好了,也吃得下饭。”陈望之抓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只要你让我看到你的脸……你做什么都可以……”
宇文彻连连摇头,“不,我绝不能碰你。”他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陈望之如此撩拨,下身早直直挺立起来,不禁暗自叫了声“糟糕”。正欲抽出手臂,一抬头,只见陈望之泪光盈盈,哽咽道,“我知道,你是厌烦我了。”
第47章
不待宇文彻行动,陈望之忽然自行松手,羞缩不语。宇文彻被他一来一去撩拨得欲火焚身,浑身大汗淋漓,偏偏碍于陈望之的身体,不得不极力忍耐,咬牙装作若无其事,声音一出口便露了馅儿,“月、月奴……”
陈望之呆呆地蜷着双腿,脑中一片混沌。他这段日子十分难熬,总感到身体不适,一会这里痛,一会那里酸,一餐饭吃不了几口就全呕了出来,日日又困又乏,疲惫不堪。“我,我有些怪。”他垂下脸,攥紧了被角。情热缓缓退却,清醒几分,愈觉羞愧难当,“我,刚刚,好像不是自己了,就是想、想……”
宇文彻夹着腿,颤声道,“不碍事。”
“我糊里糊涂,就想让你抱抱我。我心心念念都是你,”陈望之语无伦次,耳根发烧,“我这是怎么了?”
其实,男欢女爱人之大欲,凉人没有礼教束缚,不将情爱视为羞耻。少年男女,求偶热情奔放。宇文彻错了错腿,拉过薄被掩住下身,道,“月奴,圣人说过,‘食色,性也。’这件事原本发乎天性。我并非厌烦你,只是眼下你不方便,章先生不许我碰你,所以……”
“我不舒服,身上不爽快。”陈望之抽噎,“心烦意乱,总憋着口气似的。这里痛,那里痛,还、还忍不住呕吐,搅了你的兴致。宫里人看着我也躲躲闪闪的,大家都有话瞒着我。你告诉我实话罢,我是不是生了绝症?”
宇文彻道,“没有,不是什么绝症。”
陈望之微微抬起脸,双目含泪,犹如明珠承露,欲言又止。宇文彻见他这番模样,哪里还忍耐得住,掀开被子,将人搂到怀中,不敢将人压在身下,侧躺搂抱,吻上陈望之柔软的嘴唇,辗转片刻松开,喘着粗气道,“你把我勾起火来了,你说怎么办?”
陈望之的欲火刚刚退却,被这样一吻,登时卷土重来,贴着宇文彻轻轻磨蹭,喃喃道,“你抱抱我。”宇文彻一手撑着他的胸口,生怕他不知轻重,伤到小腹,另一只手在他背后游走,揉捏双臀与大腿。陈望之犹不满足,反手抓着那只手伸入自己股缝,哀求道,“你进来。”触手黏腻,显是流出了不少黏液。事已至此,宇文彻闭了闭眼,心想,“千不该、万不该,章先生要我分开睡,我舍不得,导致惹火上身,罢了。”硬着头皮探进一根手指,试探转动。陈望之立时长出一口气,鼻音黏腻,呻吟道,“阿彻,阿彻。”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啊”的一声,陈望之绷紧的身体猛地软软瘫卧,满面晕红。
“可以了么?”宇文彻道。
陈望之轻轻点一点头,眼神渐渐清明,“我……”
宇文彻探身吻了下他的眉心,抽出手指,顺手抓了件衣服擦拭。他一心二用,既惦记着陈望之的肚子,又要让他舒服,哪里顾得上自己。等回过神来,下体早已软了。下榻洗了洗手,疲力竭,躺倒便睡。正朦胧间,忽然胸口微痒,耳边,竟是陈望之伏在身旁,笨拙爱抚。那手指尖柔软,拂过宇文彻前胸,又去摸他嘴唇,“阿彻。”
白日操劳,宇文彻倦意上涌,抖抖眼睫,聊作应答。陈望之找到了乐趣,在他身上各处摸来揉去,仿佛得了件新奇的玩具。“阿彻。”又忐忑地唤了声,见他一动不动,便大起胆子,模仿宇文彻的动作,手指探进他双腿之间,逡巡片刻,宇文彻半梦半醒,神魂飘荡,只觉那只手捣乱,下意识夹紧,哼道,“别闹。”
“……阿彻。”半晌,陈望之忽然道,语气凄惶。宇文彻霎时醒来,发现他手夹在自己腿间,不禁好笑,“不睡觉,你做什么?”
陈望之脸色煞白,“你和我,不一样。”
宇文彻中途惊醒,神昏志聩,“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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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之低声道,“你,你没有。”
“我没有?没有什么?”宇文彻张开腿,又觉不雅,并了腿,去拉被褥遮掩,突然如五雷轰顶,“月奴?”
“我这里有,你却没有。我早就奇怪了,我知道我哪里不对劲……”陈望之缩进床榻一角,难以置信道,“难道我不是男子么?”
宇文彻张口结舌,“你不要乱想,刚才是你睡糊涂了。”
陈望之紧紧盯着宇文彻的腿间,“不,我仔细探过,你和我,就是不同。”他抬起脸,惊惧不已,“是你不同,还是我不同?我记得,我记得,琦儿姐姐给我看的那些画……那一对对男女,做、做事,我看得清清楚楚,男子是不该像我这般,有,有那个东西。可是女子却有。我不是男子么?不对,我的身体,与那些图里的女子也不一样,这又是为何?”
伴着更鼓,轻雷轰鸣,雨声从无到有,穿林打竹,淅淅沥沥,越来越响。“是我的身体,是我,”陈望之披头散发,眼睛睁得极大,“对,那些图明明白白,男女有别,可是我,又像男子,又像女子,我”
“月奴。”宇文彻拨开陈望之额前凌乱的头发,将他抱住,“你听我说。”
“那件事,本来就是男女之间才能做,对么?”陈望之嘴唇蠕动,“夫妻之间才可以做,夫妻,不就是男女么?我居然才想明白,可见我确实笨得很了。”
“我们就是要做夫妻的。”宇文彻道。
“我们是兄弟,你告诉过我,因为我们是要好的兄弟,一起行军打仗,你才接我进宫,留我住在台城。”陈望之挣动,“兄弟怎么能、能做夫妻,不,我到底”
“你听我说,”陈望之手腕细瘦,宇文彻一手紧握,另一手握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扬起脸,“你失忆了,我怕你接受不了,才没有告诉你真相。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告诉你罢。你母亲是南海的鲛人,故而你虽然身为男子,却可以生育。你父亲十年前早就将你许给了我,你原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太史令在卜算良辰吉日,我将立你为后。”
第48章
陈望之自从恢复意识以来,虽然失忆,但平日沐浴更衣,总觉身体有异。但这台城中,除了宇文彻,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董琦儿是个女人,男女有别,羞于启齿。宇文彻救他性命,将他安顿宫中,事事温柔,陈望之对他既爱慕又崇敬,更不愿袒露不安,以惹宇文彻不快;再者,若自身真有缺憾,怕不能常伴宇文彻身侧。“原来我、我果然有毛病,”陈望之神情恍惚,自言自语,宇文彻的话便是一个字也没听进耳中去,“我、我这样”
宇文彻气急败坏,口气极为严厉,“陈望之!”
陈望之一抖,抽噎着慢慢抬眼,啜泣道,“陛下。”一面哭,一面轻轻摇头,软软唤道,“君上。”
对于君主,凉人称“君上”,齐人则称为“陛下”。陈望之从来不用这两个尊称,只管宇文彻叫“阿彻”。宇文彻在他面前,也不称“朕”而用“我”,了他一切礼节。“听我说,”宇文彻道,“月奴,不要哭。”
“你不要赶我出去。”陈望之将脸埋在他颈窝的凹处,眼泪簌簌而落,“我知道我奇怪,你留我在你身边……我都听你的,见了你、见了你……”哽咽难言。宇文彻听着他满腔委屈,心如刀绞,“不要哭了,”口中说道,又怕他郁结于胸,又怕他放纵悲声,情绪大起大落,伤神伤身,“月奴,我发过誓,你忘记了?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在这里。天下再大,我就要你一个。”陈望之话也说不出,单薄的身体一起一伏,“小时候我见到你,你穿着白衫子,就像仙人。我那时就喜欢你。后来……后来我做了大凉的王,就来向你父亲求亲。你父亲同意了,将你许给我。”
陈望之发泄片刻,终于稍稍平静,两颊做烧,贴着宇文彻的颈窝,“我是男子。”
“你的母亲,是南海的鲛人。你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鲛人在南海,十分罕见,传说眼泪可化为珍珠。又有鲛帕,鲛人纺织而成,刀剑不能毁坏。鲛人只有男,没有女,故而男子亦可繁育。”宇文彻轻轻拍打陈望之的瘦弱的脊背,“你有一半鲛人的血统,所以,你的身体与我有些不同。”他松开怀抱,托着陈望之的后腰,另一手拉起他胸前的金蝉,“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几次,如果你能生育,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
陈望之迷惑地望向那枚金蝉,嗫喏道,“我记得。”
宇文彻笑了笑,露出些许羞涩的神情,“你说你愿意,对不对?”
陈望之轻微地点了下头,“我愿意。”语气笃定,腮边泪痕未干,“我、我愿意给阿彻生个孩子。”
“那你哭什么呢?”宇文彻亲一下他红肿的眼角,“瞒不住了,我今夜便一并说了。”陈望之也有所感,心脏砰砰乱跳,手指攀上宇文彻那只握着金蝉的手,二人相顾沉默,半晌,宇文彻破釜沉舟,道,“你现在就怀着我的孩子。”
“我……”陈望之低下脸,动弹不得,“我怀了阿彻的孩子。”
“对。”宇文彻提及孩子,语气不禁充满愉悦,“你胃口不佳,恶心欲呕,身体疲乏,都是怀孕的征兆。章先生医诊过,你就是怀孕了,确凿无疑。”
陈望之重复一遍,“我怀了阿彻的孩子。”
宇文彻复又忐忑,“对,月奴怀了我的孩子。”
陈望之探出手,指尖方一触碰到小腹,便触火般弹开,“我……”
宇文彻忧心更甚,“月奴。”
“我知道了,很好。”陈望之扬起脸孔,笑容苍白,整个人却放松了似的,眼神跳跃,“我有了阿彻的孩子,我能帮到阿彻了。”
第二日并非旬日,宇文彻担心陈望之的反应,特意辍朝,贴身陪在万寿宫。陈望之闹了大半宿,次日午后才醒,双目红肿,容颜颇为憔悴。宇文彻亲力亲为,喂了他半碗肉粥。然后宣章士澄入宫,诊断后当着陈望之,问道,“如何?”
章士澄心领神会,道,“回禀君上,殿下和胎儿均无恙。只是殿下情绪失控,需静养几天。”
陈望之虚弱道,“多谢神医。”
章士澄道,“殿下的体质,原受过伤,本来就弱了些。此番有孕在身,更要保养,方能胎孕稳固。”
宇文彻攥住陈望之的手指,笑道,“听见没?神医所言,你可得字字记在心里。”
陈望之道,“我记得。”章士澄又叮嘱几句,行礼退下。程清上前,高高捧着一只锦匣,宇文彻道,“放这里,你们都出去。”瞥一眼董琦儿,扬声道,“董内司也下去罢。”
宫人鱼贯撤出,博山炉烟气袅然,满室寂静。宇文彻从腰间的蹀躞带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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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将锦匣打开,取出一卷帛书。“喏。”
陈望之眼角泛红,含着泪光,嗓音沙哑,“是什么?”
宇文彻笑而不答,展开那卷帛书,“你来自己读。”
帛书边缘泛黄,显然已有些年月,背面龙凤齐飞,绣纹俨然。陈望之蹙起眉尖,无声地读了一遍,而后又读了一遍,宇文彻柔声道,“月奴可读得懂?”
“这是、这是,”陈望之苍白的脸颊涌出血色,“这是,婚书么?”
宇文彻道,“对,这就是你我的婚书。当日你父亲下旨,将你许给我。这便是那道圣旨。我怕你日后看重了别人,改主意不愿嫁我,便将它封在匣中,钥匙贴身带着。”
第49章
陈望之道,“原来……原来如此。”
这道所谓的赐婚圣旨自然是伪造的,宇文彻凯旋归京后便着手此事,虽然陈望之失忆,也务必万无一失,做戏做全套。宇文彻叹口气,道,“说来话长,原本三年前我就要来与你成婚,谁知北地战事吃紧,你远征弱水,许诺速战速决,三月后就回来与我团聚。谁料这仗打了整整一年,我左等右盼,最后连信也等不来一封。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亲率大军前去助你。到了前线才发现你受了伤。”一番谎言在肚里编造了数月,早已滚瓜烂熟,他伸手抚了抚陈望之披在脑后的黑发,沉痛道,“你失忆了,谁也不记得。我不敢直接告诉你真相,所以一再欺瞒。”说着望向陈望之,“月奴,你能原谅我么?”
陈望之低声道,“我并没有生你气。”
宇文彻窃喜,面上仍不改色,“你现在有了身孕,等太史令算出日子,我们就大婚。”
陈望之瑟缩,道,“大婚?”
“有婚书为证,你逃也逃不掉。”宇文彻见他泫然欲涕,连忙安慰,口是心非道,“若你不愿意做我的王后,我也不会勉强。”陈望之攥紧那卷圣旨,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我如今失去记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我……”他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腹,衣衫层层叠叠,遮掩住了曲线,“我怀孕了?”
宇文彻道,“对。”
陈望之不再言语,默默地盯着小腹迷蒙发愣。忽然鸟雀惊飞,扑棱棱一阵乱响,陈望之缓缓道,“你今日不去上朝,老先生会骂你。”
宇文彻一愣,“老先生?你指的是陈惠连先生?”
陈望之道,“不对,他会骂我。”面露愁容,映在宇文彻眼中,格外可爱。“他不会骂你,只会骂我。”宇文彻笑道,“我勤勉为政,偶尔一日陪一陪我的阏氏,也是人之常情,先生怎会怪我?”
“为了后宫的人罢朝,不好。”陈望之嗫喏,“听说有一种官,专门记录帝王的事情。你今日不上朝,他们就会记下来,后来人看到了,便会指指点点。”
宇文彻道,“你说的是史官罢?他们记他们的,随他们去。我不做亏心事,无惧万载春秋。再者,我又不是日日辍朝寻欢作乐,一日而已,后人若以此评价我是昏君,未太过严苛。”陈望之向他浅浅一笑,笃定道,“阿彻是明君。”他这一笑,便如花明映月,琬琰浮光,宇文彻目眩神驰,片刻后方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我喜欢。”
陈望之道,“好。”
宇文彻本以为陈望之会追问身世,连记载鲛人的伪书和所谓的鲛帕也准备齐全。然而出乎意料,陈望之对他言听计从,且愈加依恋,百般缠绵,宇文彻心胸大畅,意气风发,颁布政令劝课农桑,轻徭薄税,又兴修太学,尊孔崇礼,又重建大报恩寺,一时之间,内外无不称颂。
“今天臣进宫来,遇到几个进城的农夫,都称君上乃万世明君。”恰逢谢沦当值,喜滋滋地把街头巷尾的议论讲给宇文彻听,宇文彻笑了笑,见谢沦神采飞扬,笑了笑,道,“说起来,阿芷如何了?”
谢沦羞涩道,“阿芷很好。”
宇文彻道,“你们好,朕就放心了。”
谢沦道,“阿芷学着绣花,一日扎手指几百次。臣劝她不要绣了,横竖不缺衣裳,她就生气,说臣不懂。臣问来问去,原来她是要绣个荷包给臣……”脸上飞红,“臣一介武将,要那荷包做什么。”
宇文彻点破道,“你不要荷包,可还挂在腰里。”
谢沦腰间悬着一只荷包,绣着鸳鸯,只是针线歪斜,鸳鸯的嘴角隆起一块,“臣……臣就是觉得,她绣也绣了,总得给点面子。”
宇文彻道,“小谢如今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女儿家的心思,自然要珍惜。”
谢沦连忙称是。既然提起宇文芷,宇文彻心头一动,问道,“那位公主,在你家如何?”
谢沦挠了挠后颈,“公主殿下架子大得很,阿芷要学女红,向她请教,她爱答不理。臣兄也没有荷包戴。”
宇文彻眯起眼睛,“那她成日无所事事,就干耗着?”
谢沦道,“公主成日尽是发愣,盯着院子里的花发呆,一会哭,一会笑。好在不是疯了,不哭不笑的时候还算正常,就是不怎么说话。”
宇文彻点点头,谢沦眼珠转了转,低声道,“君上,前日臣碰到神武将军宇文令,他说,君上今日神色奕奕,必然有喜事发生。”
论起辈分,宇文令算得上宇文彻的叔叔。宇文彻“哦”了声,“喜事?”
谢沦道,“就是、就是喜事。”
宇文彻笑了声,“小谢没成婚前爽朗大方,怎么娶了阿芷就扭捏起来了!”
谢沦红了脸,道,“那就请君上恕臣等私下议论天威,神武将军说,看君上日日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必然是有了心爱之人……”忐忑地偷偷窥视宇文彻,道,“臣等绝非有意。”
宇文彻不置可否,摸了摸脸,自言自语道,“如此明显?”
谢沦瞪大眼睛,“君上难道真的”
“真的假的,过段时日你们就知道了。”宇文彻批阅完了最后一道上疏,伸了个懒腰,想起万寿宫中的陈望之,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太史令的奏报令宇文彻的心情跌落谷底,太史令孔慈俯身,一颗脑袋白发苍苍,“启禀君上,臣以旧齐长安公主的八字三次卜算,皆为大凶。”
第50章
玉牒中没有陈望之的生辰八字,宇文彻只知道他是八月十五夜间出生,具体时辰不明,干脆就以长安公主的八字去太庙卜算。“大凶?”宇文彻沉了脸,“太史令莫不是算错了。”
孔慈摇头晃脑,“臣做太史令三十年,旧齐诸事,皆由臣来卜算。臣受君上所托,怎敢怠慢……旧齐长平公主的八字不堪匹配君上,实非佳偶。”
宇文彻有些头疼,道,“那就换一个八字算。”
孔慈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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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叩头,“君上,这八字是人一出生就注定的,万没有换的道理!”
宇文彻烦躁,“许是玉牒记得不准。”
孔慈闻言,又摇晃着脑袋,吟诗似的拉长调子,“君上有所不知,旧齐极其重视血统,故而修金匮玉牒。旧齐安乐侯陈谈亲自主笔,这玉牒中的八字必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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