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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最近下腹已然隆起,形成一道圆润的曲线。偶尔还能感到腹中有东西动来动去,章士澄说,那就是所谓的“胎动”,是胎儿在活动手脚。宇文彻欢欣雀跃,时不时就要摸上一摸,甚至将耳朵贴上聆听,不管听没听到,都咧嘴傻笑,高兴得手舞足蹈。
比起宇文彻,陈望之根本打不起神。他勉强翻了个身,缓缓坐起,茫然四顾,忽然腹中微微发痒,想必就是那什么“胎动”。陈望之垂下头,盯着宫锦下起伏的肚子,心道,“这是阿彻的孩子。”
董琦儿上前,打起轻纱帐,轻声道,“殿下起来了,醒一醒神,咱们吃点心。”
陈望之道,“不想吃。”
董琦儿见他眉目不舒,连忙道,“怎么,做噩梦了不成?”
陈望之将手搭在腹上,看也不看董琦儿,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这个身体,当真十分丑陋。”
董琦儿大惊失色,“殿下哪里话?怀孕之人皆是如此,等到十月期满瓜熟蒂落,殿下产下皇子或者公主,身体不久便可恢复如初。奴婢以前”
陈望之淡淡道,“以前?”
董琦儿伺候的柳美人曾生有一女,未满月即夭折。董琦儿懊丧口不择言,顾左右而言他道,“奴婢是想说,以前的七月,哪有这样热。殿下怀有身孕,更不禁热了。幸亏君上疼惜殿下,找了各种方法去暑。等到了八月,大婚过后,下几场雨,天气凉快了,桂花也该开了,到时候做桂花糕吃,最甜美不过……”絮絮说着,取了梅子蜜饯给陈望之含在口中。陈望之含着梅子,依着隐囊,拿了卷《佛本生经》,慢慢看了起来。
第54章
为着宇文彻立后一事,建康城内沸反盈天。“聒噪,”绿杨阴里,宇文芷托腮嘟囔,“君上爱娶谁做阏氏就娶谁,大家只管等着吃酒就是嫂嫂你说是不是?”
陈安之咬断绒线,淡淡道,“谁晓得呢。”
宇文芷同谢沦婚后无聊,时常到东边的院子找陈安之聊天解闷。陈安之刺绣,她也跟着学了起来,如今能绣些简单的花样。“嫂嫂这是做鞋子罢,能不能教我?”
陈安之“嗯”了声,道,“上次那荷包你做好了?”
宇文芷沮丧,道,“绣了好久,鸳鸯的嘴总是歪的。拆了绣,绣了拆,后来,后来他抢走了,还嫌我手笨,气得我两天不理他,他又来央我做衣裳给他,我哪里会做!”
陈安之嗤笑,宇文芷扭捏,期期艾艾道,“我没学过,嫂嫂教我罢。”
这凉人女儿娇憨可爱,天性如火,提起情郎双目放光。陈安之道,“我做完了这双丝履便教你。”宇文芷拍掌笑道,“我定好好学,吓他一跳!”又露出好奇的神色,“嫂嫂,君上要娶的是你的姐姐,她是不是像你一样美?”陈安之手指一顿,含混道,“这个么……美是美的。”不小心扎破手指,忙吮了吮指尖,凝神思索半晌,慢慢走了一趟线,道,“很多人反对,我倒是觉得,不娶更好。”
宇文芷道,“为什么不娶?嫂嫂的姐姐是美人,我们君上是英雄,美人自古就是要嫁给英雄做老婆的。那些反对的人,都是嫉妒,”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爹说,他们拓跋部是特意找理由闹事呢!”
陈安之蹙眉,“就是说,姓拓跋的那些人,不服宇文彻么?”
宇文芷道,“嫂嫂,君上的名字不能随便叫!”点了点头,“我们君上姓宇文,是我宇文氏的男儿。他们姓拓跋的不服气,可不服气又如何?只能寻个由头滋事,上不了台面。”
陈安之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丝履,道,“无论姓拓跋还是姓宇文,不都是凉人么?”
宇文芷叹口气,“嫂嫂是齐国的公主,不知我们那里的事。我们宇文氏和拓跋部恩恩怨怨能讲上好几日。算了,随他们闹去。”忽然眨了眨眼睛,掰着手指算道,“君上娶了嫂嫂的姐姐,大伯娶了嫂嫂,那君上和大伯岂不是做了亲戚?”一席话把陈安之也绕了进去,怔愣片刻,方缓缓道,“应该……算作连襟罢。”宇文芷笑道,“连襟么?真是有意思,算来算去,大家都成了亲戚。”
宇文彻扶着陈望之的腰,沿着长廊,缓缓踱步。
草木繁盛,掩映几丛红花。宇文彻道,“太液池那边风景很好,也凉快,不如去赏景喝茶。你成日躲在万寿宫,不嫌憋闷?”
陈望之抖了抖嘴唇,道,“你想去那边?”
宇文彻道,“我是怕你待得烦了。”捏住陈望之尖瘦的下巴,笑道,“做什么这样紧紧张张的?想带你过去看看罢了,你不愿去,就不去。”道破了陈望之的心思,自从上次在湖边遇到陈安之一行人,他就寸步不离万寿宫,生怕再遇到人惹得宇文彻不悦。“万寿宫很好,”陈望之盯着一枝摇曳的红花,“我……我就喜欢这里。”
“你喜欢,那以后就一直住万寿宫罢。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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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很好,那温泉泡着舒服。”宇文彻扶着陈望之慢慢坐下,又道,“你说不想见萧贵妃,却是为何?”
宇文彻不能光明正大立陈望之后,借的乃是长安公主的名头。既然长安公主的母亲尚在人世,那这婚事自然不能少了她的参与。“她以前照顾你长大,虽然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后来你失忆了,她怕相见伤心,而且已经入了佛门,四大皆空,便没进宫来瞧你。此番立后,因为是你的养母,所以纳什么的,还要请她出来。萧贵妃也甚是思念你,见一见,不妨事。”宇文彻早备下说辞,一边说,一边抓了陈望之的手揉搓,“还是你有别的顾虑?”
陈望之低声道,“那位萧贵妃,知道、知道我这样么?”
“这样?”宇文彻了然,道,“她照料你成人,如何不知?当日你父亲将你赐婚给我,我也是要去见她叩谢养育之恩呢。别怕,有我在。”
两日后,在万寿宫中,陈望之见到了萧贵妃。面前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裙,气度雍容,容貌温婉,可无论如何极力思索,脑中空空依旧。他怯怯地打量着萧贵妃,看一眼宇文彻,嗫喏道,“我……”
萧贵妃见陈望之穿着宽大衣袍,腹部隆起,腰间松松系着丝绦。容貌分明就是当年叱咤战场的肃王,然而表情怯懦,举止犹豫,目光闪烁,不敢与人对视,根本就是另一个人,不禁悲喜交集,上前道,“肃”宇文彻咳嗽一声,她登时僵立,行了一礼,颤声道,“月奴,你、你这样在宫里,我很放心。”
陈望之歉然道,“我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阿彻说以前是你照顾我,我、我要谢谢你。”说着就要拜倒,宇文彻忙按住他的手臂,笑道,“月奴如今身子不方便,礼就了罢,贵妃也不会计较这个。”萧贵妃擦了擦眼角,强笑道,“君上告诉我,月奴你有了……有了身孕。你以后做了王后,要好好侍奉君上……”再也说不下去,哽咽难言,泪落如雨。陈望之大为紧张,低着头躲到宇文彻身后,宇文彻摆摆手,温言道,“亲人长久未见,不过于激动。既如此,那就改日再叙旧罢。”
正说着,一个披甲的侍卫匆匆走了进来,纳头便拜,呈上一封书信。程清接过,宇文彻打开一瞧,顿时咬着牙站了起来。那信是孤独明派亲卫送来的,说拓跋氏一族几十个人在建康城外肆意跑马,踏坏了数十顷良田。
第55章
独孤明满头大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见到宇文彻,赶紧跪下磕头,道,“臣殿前失仪”背后响起几声嗤笑,宇文彻扶起独孤明,沉下脸道,“谁笑的?”
“,我们就是笑笑,没别的意思。”说话的是拓跋努,二十五六岁模样,满不在乎地跪在地上,高高昂起脑袋,“京兆尹这官大么?怎么当了这官,话都不会讲了,非捋直了舌头学那些齐人?”话音未落,登时满堂哄笑。宇文彻放眼望去,笑得最凶的几个都是拓跋宣的兄弟子侄,拓跋努又扯着嗓子叫道,“独孤大人,求求您放了小的,咱好容易找到块地方放放马,成日在这城里憋着,凉人都快忘了自己的祖宗了呢!”
独孤明脸红脖子粗,张口结舌。宇文彻倒和颜悦色了起来,走到拓跋努面前,道,“阿努,你说说,谁把祖宗忘了?”
拓跋努毫不畏惧,笑嘻嘻地咧着嘴,“谁忘了,谁心里有数呗!”他身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浑身发抖,眼中含泪,不住小声唤着“阿干”,拓跋努回头看他一眼,道,“怕什么!阿永胆子也太小了。”那少年正是他的弟弟拓跋永。宇文彻道,“阿永,你也去跑马了?”
拓跋永抖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道,“君上……”
拓跋努道,“去了又怎样?阿永年纪也不小了,换做以前,都能抢几个齐人的娘们了!”拓跋众又是放肆大笑,拓跋永缩起脖子,哀求道,“阿干,别再说了”
“说,干嘛不说呀,齐人娘们滋味好着呢,你没试过不知道,试了绝对忘不了。”拓跋允是拓跋宣的侄子,故意猥琐地舔了舔嘴角,“等明儿出去,也让君上他老人家赏你几个……对了,也得赏我几个,咱们每人都赏几个才对,要不打这江山干什么,学他们说话穿他们衣服,倒是女人不能睡了”
宇文彻道,“很好。”对独孤明道,“带他们下去,犯了哪条罪,该如何判,就如何判。打伤你的,你可记得是谁?”独孤明嗫喏,“太乱了,他们一拥而上……”宇文彻静静道,“那就每人罪加一等。”拓跋永一听,立刻哭出声来,拓跋努满不在乎,“罪加一等怎么了,砍头老子也不怕!”被两个士兵抓起来拖了出去,独孤明指挥着手下人把这一众拓跋氏子弟带牢中关押,宇文彻又道,“那些田的主人,须得照价赔偿。”独孤明连声称是,宇文彻唤过程清,道,“找太医来,给京兆尹包扎。”独孤明道,“这点小伤不值一提,臣已经无碍了。”告退出宫。宇文彻冷笑几声,忽然一个宫女探头探脑,程清喝道,“做什么!”那宫女连忙走进来,道,“君上,那个,萧贵妃想,想见您……”
走了一群,又来一个,宇文彻道,“请她来罢。”
宫女连忙退下,不多时萧贵妃就来到太极殿西厢,宇文彻一腿垂下,坐在榻上,垂着眼睛喝茶。那萧贵妃步履蹒跚,一进殿就跪下,道,“您放过肃王罢!”
宇文彻一言不发,把那盏茶仔仔细细喝完了,才放下茶杯,淡淡道,“萧贵妃,何出此言?”
萧贵妃面色惨白,“君上,肃王他”
“贵妃真有意思,是背着朕,同长安公主私下来往了么?”宇文彻沉沉一笑,“前些日子,陈安之也跑来见朕,口口声声要朕放了她的九哥。朕打发她回去,要她安生过日子。看来究竟是不能安生了。”
萧贵妃道,“与长安公主无关,是我自己的想法。君上,”她缓缓叩了个头,抬起身体,哽咽道,“肃王虽然……虽然,”声如蚊蚋,“有孕,但他毕竟是肃王,他怎么能、怎么能”
宇文彻打断道,“他是肃王,那又如何?肃王就不能做朕的王后了么?还是贵妃也瞧不起朕的出身,觉得朕配不上你大齐的宗室血脉了?”
萧贵妃慌忙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抓着衣角,抿了抿嘴唇,“肃王当年驰骋疆场,他根本不适合在这宫里。虽然有孕,可他终究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宇文彻道,“贵妃的意思,还是抱怨朕委屈肃王了。”
萧贵妃道,“想做君上王后的女人,天下何止万千,君上大可广开后宫遍选佳丽。肃王是什么心性,君上您真的了解么?万一、万一他恢复了记忆,那可如何是好?”
宇文彻淡淡道,“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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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劳贵妃心了。”
萧贵妃见宇文彻不为所动,愈发焦急,“君上!江南女子婀娜多姿,您想要娶旧齐的宗室女,也还有那么几位正当韶龄”
宇文彻拍了拍手,召过程清,“贵妃说得对,天下美人,想做一国之后的何止千万,但是……”他弯起嘴角,“朕心里,只想要他一个。”
陈望之坐立不安,扶着腰,站在廊下翘首以望。两只燕子悄然飞过,穿花拂柳而去。宇文彻憋了一肚子火,抬头望见那抹月白的影子,火气顿时去了大半。
“前头有几个不省事的,我自有法子拾他们。”宇文彻抱住陈望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陈望之安静地在他胸口伏了片刻,才恍然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宇文彻笑道,“本来不高兴,见了你,不高兴也变作高兴了。”
陈望之忧虑重重,道,“我这几日,心总是咚咚跳。”
孕期容易惊扰多思,宇文彻又摸了摸他的发心,安抚道,“心哪有不跳的?你摸摸我的,不也咚咚跳。”
陈望之勉强笑道,“对,心都会咚咚跳那位萧贵妃,刚刚去找你了,她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她就是去求我,让我对你好。”宇文彻在陈望之唇角啄了一口,摇头道,“萧贵妃也是关心则乱。我怎么会对月奴不好?我对她发了誓,今生今世就只有你一个,她便放心了。”
第56章
陈望之自梦中醒来,遍体清寒,背后薄薄一层冷汗。
已是九月,罗衾不耐秋意。雨声缠绵,一阵大,一阵小。风过回廊,廊下挂着的铜铃便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空灵。
墙角点着长明灯,隔着屏风,宇文彻坐在榻旁的身影好似定住,一动不动。陈望之转过脸,安静地望向那道影子,腹中突然猛地一痛,他咬住牙,沉默地忍住了。
八月初二,宇文彻在台城举行婚礼,昭告天下,册立旧齐长平公主为后。其实立后诏书一式两份,对外当然是以长平公主陈龄之的名义,对内,则用陈望之的名字。婚仪依照吴地风俗,傍晚迎亲。因为陈望之就住在宫内,所以不过在两宫间走了一遭,做做样子罢了。
……
更深漏尽,雨势渐。
陈望之几乎要窝在罗衾中睡过去,忽然屏风一旁的宇文彻身影微微晃动,好似从长梦中惊醒。陈望之撑着身体勉强坐起,宇文彻听到动静,声音有些暗哑,“月奴?”
“阿彻。”陈望之轻声应道。
人影站了起来,转过屏风,宇文彻披着熟褐色长衫,鬓发散乱,双目微红。婚后他愈发忙碌,时常夜半而归。虽然绝口不提前朝,但陈望之看着他疲惫的神情,便知道宇文彻在“前头”必然又碰到了棘手之事。“吵醒你了?”宇文彻坐到榻旁,拽过那领白狐裘,披上陈望之肩头,顺势捧住他的脸,“是不是做了噩梦?看你……”
“阿彻。”陈望之蹭了蹭宇文彻的掌心。宇文彻出身戎马,掌心指尖新伤叠着旧茧,十分粗糙。他安然地缩进宇文彻怀里,抓住宇文彻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腹上,赧然道,“他……他踢了我几脚。”
宇文彻惊讶道,“又动了?”
陈望之怀胎七月有余,胎儿活泼,常常在他腹中拳打脚踢。宇文彻在他腹上摸了又摸,突然手下一震,不由笑道,“果然好动,就是苦了你。”陈望之摇摇头,心道,“我根本帮不上你忙,这一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互相依偎,烛光融融,唯有风声兼着雨声。陈望之低声道,“方才,我在梦里,梦到在雪中走。走了很远,很远,我很怕,想要找你,却找不到。”
宇文彻抚了抚陈望之的发梢,黑发浓密,触手犹如丝缎,“我方才,想起一桩事要处理。想来我不在,你觉得冷了,所以梦到在雪中行走。”
陈望之嗯了声,又道,“我醒来,看到你在屏风那边,就在心里唤你。唤了一声又一声。”
宇文彻道,“为何不唤出口?”
陈望之道,“阿彻是天子,天子有很多事要忙”他抬起脸,盈盈地望着宇文彻,喃喃道,“你瘦了。”
宇文彻沉默不语,只是将陈望之搂得更紧。最近一段时间,各地秋的数目报了上来,总算能松口气。但因为立后一事,朝中的齐凉臣子之间对立更甚,争吵频繁。拓跋氏气焰嚣张,虽然贬黜了拓跋宣父子,毕竟人多势众。“君上也不能光娶个齐人的皇后,”昨日,拓跋可利与贺兰端公然在朝堂上提了出来,“咱们凉人就没德才兼备的女子了么?君上这宫里除了那皇后也没别人,是时候选几位妃子了罢。”当即引来不少附和之声。就连一些齐臣也跟着上书,希望宇文彻多纳几个齐人大族的女子。宇文彻恨不能把这些谏书扔到他们脸上,但也只能不动声色,搪塞过去。“我瘦了,是因为月奴圆润了。”他捏了捏陈望之的下巴,“天快亮了。天亮了,就又要去见那班大臣,实在……心烦。”
“他们不听话么?”陈望之怯怯问道。
宇文彻不答反问,“月奴,你可知太庙么?”
陈望之想了想,道,“太庙,是供奉祖先的地方,对不对?”
宇文彻道,“对。我下令重修太庙,前几日沈长平告诉我,太庙修葺完毕。”说着长叹一声,“也是劳累了他,帮我盯着这个,还要盯着那个。桩桩件件……”
陈望之道,“可惜我帮不了阿彻。”
“你好好在我身边,乖乖吃饭睡觉,将咱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别无所求了。”宇文彻托着陈望之的腰,让他缓缓躺下,自己亦和衣而卧,“你大概不记得了,我有个兄弟,叫宇文隆,我命他驻守北境。”
“北境?”陈望之靠在宇文彻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道,“很远罢。”
“是很远。他送了个箱子来,说是贺仪。我打开一看,你猜猜,里面装了什么?”
陈望之思索道,“肯定是很贵重的礼物。”
宇文彻展颜而笑,“一箱子宝石,难为他从哪找来。明日让人送到万寿宫,你拿着玩罢。”陈望之握住胸口的金蝉,道,“我不玩,阿彻说了要节俭,我不要宝石阿彻拿去换钱,换了钱……”
“换了钱,做什么?”
“换了钱,就放进国库里。”陈望之委实想不出这些钱用来做什么,但宇文彻偶尔提过,帝业新建,国库空虚,他便记在心中。宇文彻闻言莞尔,“月奴真有意思,再有多少郁结……见了你,听你说说话,便也解开了。”忽然又想到一事,“对了,外面有人做了双丝履,尺寸正适合你穿。我瞧着做得算致,你若喜欢,就穿着,不喜欢,随便赏给谁或者扔了,都随你。”那丝履正是陈安之所做。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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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哼了几声,眼皮抖动,倦意涌上,但即便睡着,他依旧牢牢抓着宇文彻的衣襟,好似手中的不是一片衣料,而是兵符信物一般。
第57章
云破天晴,丹桂迎着秋阳,甜香沁人心脾。
陈望之缓缓睁开双目,一梦甜酣,已是日上三竿。
董琦儿听到响动,绕过屏风,笑道,“殿下好睡!”虽然宇文彻下过立后诏书,但举宫上下,仍称陈望之为“殿下”。“君上特意叮嘱,要奴婢们别惊扰了殿下安眠。”她上前托住陈望之的手臂,“殿下饿了没有?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陈望之挪动双腿,发现上身盖着宇文彻那件熟褐色的外衫,不由面色一僵,嗫喏道,“这”
“说来,君上真是爱重殿下。”董琦儿眉眼含笑,道,“清早君上要去朝会,可殿下抓着这件衣服不放。君上不忍吵醒殿下,就干脆悄悄把这衫子脱了……”
陈望之垂着脸,将外衫拢到膝头,惆怅道,“如此说来,我却又要他为难了。”
翌日恰逢九月初九,重阳之日,习俗登高赏菊。“今年月奴不能登高,那就明年。”宇文彻起身,见陈望之一双眼睛欲语还休,就刮了下他的鼻头,笑道,“怎么醒的这样早?睡罢。不过今日要办重阳宴,只怕夜里才能回来陪你了。”低头提到榻旁丝履,一挑眉,道,“穿着舒服么?”
陈望之孕中小腿浮肿,连带脚也肿了一圈,这双丝履却不松不紧,“正合适。”他缓缓坐起,斜靠凭肘,目视着宫人给宇文彻戴上帝冕。“不管你几时回来,我都等你。”
“不用,你累了就歇息。”宇文彻摆摆手道,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忽然转身抱住陈望之,在他嘴角小小一啄,大笑而去。
陈望之怔愣片刻,睡意全无。对董琦儿道,“他……有些奇怪。”
董琦儿忙着在他腰下垫上两个隐囊,不解道,“许是君上心情愉悦今日万里无云,天气绝好,殿下若是不困,倒不如出去走走,赏赏桂花。或者来瞧着奴婢做桂花酱,前些日的桂花晒干了……”
陈望之将那件外衫抱在胸前,轻声道,“好。”
几个小宫女穿粉着绿,轻盈地从廊下走过,笑语清脆如珠。那一窝燕子南飞越冬,燕巢空空如也。
当夜,直到申时,陈望之方盼到宇文彻的脚步声,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宇文彻身上带着酒气,面色却是如常,“怎么不睡?我没饮酒,你不用怕。”
陈望之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宇文彻淡淡一笑,上前俯身将人搂进怀中,捏了捏陈望之颈后那片皮肉。陈望之有孕在身,他一切行动皆小心谨慎,生怕肌肤相亲之间情难自已,伤及斯人。颈后甚是安全,他便时常捏上一捏,以示疼惜。“好,我回来了,等我洗漱过,就来陪你。”换下帝服,忽然发现他惯常穿的外衫竟穿在陈望之身上,不禁失笑,“你喜欢这颜色?这是秋罗,你穿嫌单薄了些。明日让奉常给你裁新的。我记得大婚时给你做了许多件长衫,这颜色应当也有。”陈望之就着他的手,嘴唇划过宇文彻手腕处的皮肤,小声道,“这是你的。”
“是我的,你穿着……”宇文彻笑起来,“以往肯定肥大,如今么,系上衣带,倒也可观。”宫人伺候着洗漱过,一面擦脸,一面道,“既然喜欢得不舍得脱,那就送你。”陈望之直摇头,口中嘀咕道,“赏我的。”
董琦儿放下帷帐,带着侍奉的宫人躬身退了出去。宇文彻盘腿而坐,陈望之道,“阿彻今日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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