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不是吃素的(种田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揽月妖姬
高以恬知道高以纯和穆云翼做主把她仍嫁给姜家之后就开始惴惴不安,生怕因为有了过去的“劣迹”,被姜瑜嫌弃,娘家又没个倚仗,双方之前又是打过官司的,高学解可是把姜家那么多人都送进大牢里了,难保姜家人不会把气出在自己身上,以后恐怕要被往折磨作践死,但是这件事她也做不得主,且不说卖身契在穆云翼手里,就算没有卖身契,她一个女子,也全要听从兄弟打算,也就是说,就算不是奴才身,没有了老子娘,她的命运就全由高以纯掌握,半点也由不得自己,半夜里偷偷哭了好几茬,到底没敢去跪求拒绝,实在是穆云翼实在让她心惊胆寒,万一惹恼了小煞星,不用到姜家,她现在就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直到这天被叫到东屋外间,穆云翼在炕沿上坐了,桌上放了两张纸,高以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看着这个阵势,预感到自己的命运要被最后宣判了,连着几日的忧虑和害怕,这时候爆发出来,眼泪先就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穆云翼本要敲打敲打她,没想到自己还一句话没说呢,就把她给吓成这样,转头去看高以纯,高以纯目视过来,穆云翼会意,轻咳了一声,问高以恬:“姜家人又来说亲了,要买你过去给姜瑜做妾,我的意思是,让你过去。”
高以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穆云翼磕头,痛哭哀求:“小先生!小少爷!求求你不要把我卖掉,我会努力地干活……呜呜,我知道我爹和我哥他们害过你,可是我没有,我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做过一件伤害过你的事,求求你,不要把我卖给姜家,我给你当牛做马……”
看她这样,穆云翼又动了恻隐之心,当日谷雨也这样求他,那种身为下贱,命不由己,只能全靠别人摆布的困境,对未来的担忧甚至是恐惧,实在是让人闻之心酸。
他语气也缓和下来了,让高学红:“老姑你扶她起来,你先别哭,听我说完。”
高以恬跪在地上,抱着穆云翼的小腿,哭着哀求:“求求主子不要把我卖给姜家,主子不答应我,我就跪着,求求主子开恩呐……”
穆云翼把脸往下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么?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高以恬见他这样,认定他是铁了心要卖自己,登时彻底绝望,浑身都瘫软了,被高学红半托半抱地扶起来,靠墙坐在圆凳上,脸色惨白,手脚一个劲地哆嗦。
穆云翼道:“老姑,你给她倒杯水,让她缓缓情绪。”
高学红是知道这个侄女的品性的,向来不声不响,在上房屋里住的那会,她就好像是一个透明人,还跟自己学过几年针线活,此时见她如此惨状,心里也颇不忍,小心翼翼地看着穆云翼的脸色,一边倒茶一边说:“云翼啊,高家当日把姜家那么多人都送进大牢,现在把大丫头嫁过去,那简直就是掉进了火坑里啊,要不……”她也不敢说太多,生怕惹得穆云翼恼了,把她们娘俩也撵出去,被穆云翼看了一眼,便即住口,端着茶水给高以恬,高以恬手抖得已经没办法自己拿杯了,她只好给她喂了一口。
穆云翼道:“我的意思是,你自从进了这个家门之后,就跟高学信他们再没有一点关系,你是我穆家的人,是以纯哥和小五的堂姐,这次嫁到姜家,也是我这跟他们姜家结亲,根本不管高家的闲事,你能听懂我的意思么?”
高以恬早已经吓傻了,嘤嘤地只是哭着,高学红却听出意思来,急忙推了高以恬一下:“还不快谢谢元宝,将来等到了姜家,他们要敢欺负你,你只回来跟元宝和以纯说。”
穆云翼道:“我已经跟姜长有说过了,你过门之后,娘家是我这里,不是上清河高家,是我跟他姜家做亲家,他和他媳妇已经答应我,不会故意欺负作践你,那姜瑜对你也是日思夜想的,都害了相思病,你嫁过去之后,只要好好经营,将来生个一儿半女,抬做姨娘,后半生也有靠了,只要那姜瑜不再那么冲动,好生过日子,最起码你衣食将来都是不缺的。”
高以恬这会才明白过来,她见过好几次姜长有来这里,对穆云翼颇有些谄媚的意思,如今既然穆云翼答应做她的娘家,那么姜家即便不会对她太好,但是绝不会故意作践她,随便找个由头把她折磨死的,又听说姜瑜为她害了相思病,想起过去姜瑜对自己的温纯体贴,又觉得前途明朗起来,心气一起,手脚生出力气,复又跪下,给穆云翼磕头。
穆云翼拿过她的卖身契,在手里掂量着:“我现在唯一犹豫不决的是,你这卖身契是仍留在我这里,还是交给姜家呢?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一嫁过去,就给我两面三刀,复又跟高学信那帮人扯起来,给姜瑜吹枕头风,哪天再来砍我一次!”
高以恬听了这番话,惊骇欲死,条件反射地尖声哭道:“不敢不敢,我绝不敢的!我当初被他们卖给张华,便再也不是高家的人,如今到了这里,就是主子的人,生是主子的,死也是主子的,主子要打要杀,都是主子的恩典,我绝不敢起那一点坏心的,这卖身契,主子只管留着……”
高学红也在旁边说:“大丫心地慈善,平时连个毛虫也不敢打的,上次也是高学信两口子使坏,跟她没关系,况且你从张华手里把她救出来,要不然可就要被卖到妓院里去了,现在又这样为她打算,她哪能不念着你的恩呢,我可以保证,她绝不会害你的。”
穆云翼长长吐出一口气,告诉高以恬:“记住你几天说的话,以后你要是跟高学信他们联手转过来害我……”
“教我天打雷劈!”高以恬赶紧接口,“若真是那样的话,就让我真被卖到窑子里头去,将来生下的儿子代代给人家做奴才,生下的闺女,都做了娼妓!”说着又去桌上抓起裁纸刀,反手割下一缕头发来,“我的心,天地可鉴!”
穆云翼点点头,不再说话,直接把那卖身契送到桌上的烛火上烧掉,这一下又大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想着他可能是把卖身契自己留着,如果姜家对高以恬不好,他还可以拿这个说事,没想到竟然是直接烧了。
穆云翼道:“当初高学信卖你的时候,他和张华都舍不得税钱,没有到官府做成红契,所以这个一烧,你就还是良籍。后天,你将以以纯哥的姐姐身份出嫁,日后姜家若是欺负你,也有我们替你出头。”他从炕上下来,往外头走,跟惊呆了的高以恬说,“走吧走吧,去看看我俩给你准备的嫁妆。”
第119章云翼嫁女
穆云翼带着大伙来到东厢房,在米缸旁边,摆放着十二个箱子,小的不过一尺见方,大的则有半丈长短,他拿出钥匙,让谷雨一一打开,穆云翼一样一样指给高以恬说:“姜长有送来两大箱聘礼,我一点没动,分拆装了四个小箱子里,后日都给你带过去。这里头是大小香木梳篦一套,共四个,这个是雕花铜镜,这里铜蜡扦一对,铜盆一对,这里是从里到外,连同鞋袜在内的两套衣裳,都是缎子面的。这里是上好的绸缎、纱绢各两匹,窗帘幔帐一套,鸳鸯被鸳鸯枕头一共是两铺两盖,这里头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各四大盒。”
大家都没想到,穆云翼能够给高以恬置办嫁妆,而且还置办了这么多,便是普通的农家富户,也置办不了这许多东西的,这些箱子前几天抬进来时,大家还以为是什么做菜的材料,没想到竟然是给高以恬的嫁妆,农村里一般有钱的人家,也就四台,六台就够体面了,八台算是极限,这里竟然有十二台,就算是嫁正妻也没有这么置办的,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花多少都白扔的,士大夫阶层注重脸面,又重联姻,庄稼院人却没有这些讲究的。
高以恬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说着:“多谢主子。”
“你的卖身契已经被我烧了,莫要叫我主子了,过去咱们是一家人,现在也还是一家人,也跟他们一样,喊我元宝吧,另外这些嫁妆大部分都是以纯哥给你准备的,他这次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呐,他还特地给你打了三副头面首饰,一套金的,两套银的,当然不能跟别人家那样齐全,不过也有一直发簪,两个步摇,一对耳环,一条项链和两个手镯,有了这些东西,就算没有我们俩,姜家也不能小瞧你,将来遇到为难遭窄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典当了救急用。”
高以恬长这么大,只有一对香头大的梅花金耳钉,不值三钱银子,当初被卖给张华的时候,还被老爹给揪下去了,这回看到高以纯给她准备这么多金银首饰,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在高以纯面前,放声痛哭。
她跪穆云翼,穆云翼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生受,她跪高以纯,高以纯可不能受用,急忙也跪在地上,把高以恬抱住:“大姐,莫要这样,弟弟……”
“三郎啊!”高以恬哭道,“就算是我亲哥,亲爹,亲妈,也没有对我这样好的,三郎啊,这东西姐不能要啊,你起早贪黑挣点钱也不容易,最近又刚买了房,这些你拿回去当了换钱花吧,姐就是这个命了,能有前面那些做嫁妆,已经是了不得了,再拿这些,姐要折寿啊。”
高以纯也哭了:“大姐你别这样,我现在能买的起,就买给你预备了,将来我混不下去的时候,再去求告你。大姐你别哭……”他也是泣不成声,“小时候我要上山下河的,都是你帮我带小五,这些个姊妹里头,你是性子最好的,从没有欺负过我,大姐,你命不好,我也帮不上太多的,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姐弟俩是抱头痛哭,哭得大家伙都眼泪汪汪的,高以清更是也跟着直接哭出来。
好半天,几个人才止住哭声,穆云翼继续揭箱子:“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些,姜瑜是读书人,这一套文房四宝是我特地选的,还有一把折扇,我亲手画的张奎,还有这幅画,上面是高兰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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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你的,跟他说,我祝你们夫妻和美。我还给你买了四柄绣着四大美女的团扇,一对胡桃木手串。最后这个箱里,是我做主给你的一架楠木的美人榻,全都给你当做嫁妆,一共十二台,后天给你一起送过去。”
高以恬这时候已经说不出别的来,只剩下了千恩万谢。
姜长有的打算是,背着人的地方,全部按照正妻的礼数,只是不雇鼓乐吹打,不大摆筵席,一切操办全无,到了正日子,只让姜瑜穿了一套比较喜庆的长衫,雇了一辆马车过来接人,穆云翼也不挑这些,只要姜长有记着他们的约定便好。
等姜瑜到了这里,看到那十二箱的嫁妆,顿时傻眼了,他除了自己有一匹骡子之外,就只有一辆带着棚的马车,那里还要做新娘子呢,因为不准备酒席,讲明了改日再在城里请穆云翼这边的人吃酒,所以也没有接娘家客的车,这些嫁妆就拉不走。
还是高以纯比较厚道,给他在城里招了一辆骡车,把十二箱嫁妆都搬上去,跟姜瑜说:“我大姐性子懦弱,你不许欺负她,哪怕将来嫌她不好,你另娶妻纳妾,也只弄个院子把她养起来,或是休回我这里来,可不能随意作践打骂。”
姜瑜看着穿了喜服,批了盖头,被高学红扶着上马车的高以恬,憋不住地傻笑:“那哪能呢,我爱她还爱不过来,哪里舍得打一下,骂一句,三郎只管放心,我是必对她好的!”
高以恬上了马车,听见高以纯嘱咐姜瑜,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想要揭开盖头,看一看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穆云翼,自己在这里的血亲高以纯,小五还有老姑,更想看一眼这个住了两三个月的“家”,说实在的,虽然在这里住了不满三个月,而且都是以奴婢下人的身份在这里,每天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然而此时要离开时,却对这里生出了眷恋,真正地把这里当成了“家”,她真像个即将出嫁的女儿要离开亲人骨肉一般,泪流不止,当初被父母卖掉,给张华也是用这样一辆马车拉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感伤过,那时候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担忧和迷茫,还有无尽的恐慌,而现在,对于即将嫁到的姜家,反而生出了一些希望。
车轮转动,开始启程,只是在城里除了驿站传信的驿卒和武官之外,平民是不允许骑马的,姜瑜只能牵着骡子走,而且喜事忌讳走西门,便一直穿过县城从东门出城,再从城南绕过去,所以走得很慢,等上了回镇上的大陆,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
高以恬仍然是哭,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几乎比过去一生流的泪都多,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是心酸,还有些许愤恨,觉得自己太没用,不能为穆云翼和高以纯做点什么,只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早上起来,本以为泪水已干,没想到这会又止不住了,从小到大,遇到的人,经过的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闪过,父母叔伯,兄弟姊妹,每划过一个人,都会让她流出好多眼泪,等到出城的时候,已经把盖头和衣服前襟都哭湿了。
姜瑜骑着骡子与马车并行,听见了里头的啜泣声音,便从骡背上直接跳上马车,解开厢帘一看,果然高以恬在哭,他伸手抓住高以恬沾满眼泪,冰凉湿润的小手:“恬儿,你莫要害怕,我当初说过要娶你,就一定要去娶你的,本来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可是我爹和我娘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就娶你一个,再不要别的妻妾的,当初我为了你去拿刀砍了穆小先生,差点死在大牢里,我不后悔,今天我又把你娶回家,我也是绝不后悔的,将来肯定对你好,等过些日子,你给我生个儿子,我爹娘对你们家的气消了,我再把你扶正。”
这番话说得高以恬心里头暖呼呼的,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至少,还遇到了这些贵人,还有一个这样对自己的丈夫,她也握着姜瑜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嫁走了高以恬,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了,正是北风卷地白草折的时候,穆云翼和高以纯着急想要早点把火锅店装修好,早开业一天,就早挣一天的钱,连姜长有过后要在醉仙楼摆酒,补请婚礼的宴席都被推了,只在新人结婚三天回门那天,两人回到松林街接待姜瑜两口子。
姜长有用心讨好穆云翼,取高以恬的时候,除了没有大操大办之外,全都是依足了正妻的礼数,到了三天的日子,就让姜瑜带着高以恬,坐着马车来县城“回门”。
姜瑜本就长得高大英俊,这回穿了红色长袍,外罩黑色英雄敞,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经过上次那件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尤其被老爹屡次教育,见了穆云翼,完全执晚辈礼,规规矩矩,再没有一点不敬不满之处。
高以恬也穿着穆云翼给她置办的新衣,里头是石青色的长群,外头是猩猩毡的斗篷,头上戴着金簪、步摇,腰上系着成色不错的环佩,跟姜瑜腰上的那个玉佩正是一对,正是第一天给婆婆敬茶时候得的。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些郎才女貌的意思。
到了屋里,献了四样回门礼,自有高学红接着,然后预备饭菜,把两人迎进屋里,姜瑜这回见了穆云翼,又有些女婿见丈人的感觉,行了礼之后,坐在凳上,先尴尬地红了脸,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喝了口茶,还差点呛着。
穆云翼有些纳闷地看向高以纯:我有那么大的气势么?把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镇成这样?
高以纯冲他眨眨眼:也不看看这家里,有哪个不怕你?就连我也是伏低做小的时候多。
两个人用眼神交流,气氛有些尴尬,穆云翼问起姜瑜功课:“听你父亲说,你也读了四五年的书了,去年入场,竟然连县试也没过,明年还要入场么?”
姜瑜又涨红了脸:“明年……也还要入场试试的。”
穆云翼道:“你今年在床上耽误了半年功夫,功课可都补回来了?”
姜瑜越发觉得脸上发烧了:“横竖四书五经我都学完了,剩下的也只是做那八股文,多一篇、少一篇,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第120章鱼羊二仙
听了姜瑜的话,穆云翼道:“这可不行,凡事要想做好,都要将求个心热手熟,心热才能专注,手熟才能生巧。明年二月,我们几个也是要下场考一遭的,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些日正紧着用功呢,你今日回门,就在这里住一晚,作一两篇文章,我看看水平如何,若是好的话,赶明儿我去范举人那里的时候,也把你的文章带去,请他帮忙斧正。”
姜瑜听了顿时大喜,像他们这样连童生都不是的小学生,就算是找个秀才知道他们作文,那也是不容易的,镇上的义塾先生倒是个老秀才,只是迂腐得可以,只要学生反复读诵,正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就算是讲解其中意思也是照本宣科,并且有个规矩,若是请教问题,先要挨五下手板,他们学里有个好学的,每日都要挨打上近百下,一只左手长年都是又红又肿的。
如今竟然一步登天,能够得到举人的指点,就好像后世小学生得个博士教课一样,他哪能不高兴,急忙站起来,向穆云翼深深一躬:“那就多谢小先生了。”
中午大家吃了一顿团圆饭,下午高以纯去店里忙活,穆云翼往茶楼去说书,姜瑜夫妻俩就留在松林街,高以恬被高学红拉着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说话,姜瑜则和商益、马乐一起在家里做学问。
穆云翼临走的时候留了两个题目,是前年府试的考题,从十月初一开始,穆云翼就托范举人和赵员外的关系,把历年望城县的科举考题全都弄来,县试有时考四场,有时考五场,府试考三场,院试考两场,穆云翼又单独要了前十名的卷子,加在一起,整整订成了两本书,把题目拿出来,带着商益和高以纯反复做,跟人家的对比,然后再修改重做,每个月三日去摆放范举人,把其中做得好的三篇拿去向范举人请教。
范举人五十四岁才中秀才,一生的科举之路极为坎坷,他原来家贫,是中了举人之后才发达起来的,因此也没有什么根基,这个气势派头上,就跟赵员外那些大家族比不了,不像人家闲了时还能听戏吃酒,学业上也不能再进一步,每日到茶楼听书倒是主要营生,往往闲得技痒,又十分看好穆云翼,因此十分愿意教导,穆云翼又极聪明,尤其是考试上的事,往往是一点便通,更能举一反三,他不过指点了几次,那八股文做得竟然是越来越成样子。
穆云翼是后世应试教育下出身,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大学,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都在学习如何应对考试,尤其文科上凡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是全拿满分的,唯有可虑者,便是那八股文,能不能过得,除了自身的水平之外,还要看考官个人的喜好,如果人家喜欢辞藻华丽地,你写得四平八稳,朴实无华,那就过不得了,如果人家喜欢朴素的,你反而写的华丽起来也是一样。
穆云翼有过去应对文理大综合九科连考的经验,如今只一片作文,倒也并不为难,县试主考是娄县令,儒学署教官监证,对于娄县令的喜好,他早已经掌握了,这个县试倒是十拿九稳的,府里头对于张知府的事迹,他也通过范举人等,和往年的考题、判卷风格大致掌握,通过府试也有些把握,唯有院试不好办,那是由皇上派下来的翰林做学政主持,每年都有变动的,随意对于考秀才穆云翼虽然有几分把握,却也还是不能十拿九稳,颇有些忧愁,每日得空了,便做那八股文。
晚上,穆云翼盘完账回来时,拿了三人的卷子,看了一遍,仍然是商益做得最好,这商益读书弟子比旁人厚,又有穆云翼这“名师”指点,做起文章来,首先要做到的是四平八稳,然后再在文字和修饰上进行点缀,就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不能头重脚轻,也不能中间塌腰,总要前后关照,左右呼应,层次、调理,最要分明,不能华丽太过,言之无物,也不能太过朴实,土了吧唧,这其中的度,商益掌握的最好,最符合中庸之道。
穆云翼是个最求完美的人,他写文章就像画画一样,得突出美感,甚至从中劈开两般,将文章对折,每一段的行数都是对称的,而且他两世为人,经历过的事情多,各种历史典故,文章诗词,很是装了一肚子,识字量和读书量远非现在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的人可比!行文多用四六骈体,像写相声的贯口一样,让人看着极为舒服,读起来也是酣畅淋漓,连范举人都赞不绝口,商益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也开始有些这方面的风格。
马乐学字比高以清还晚,只是他年龄大些,人情世故经历得多,理解东西比小孩子要快一点,写出来的文章还颇为稚嫩,字也没有商益好,能通过县试的可能性比较小。
姜瑜毕竟比他们读书的时间更多些,字写的还不错,语句也老成些,只是抓不住重点,开头破题就破的不好,到后面起承转合,更是有些离题万里了,穆云翼提起笔,刷刷刷,写下十二个题目:“你以后不用写文章,只练习破题,明日回家以后挨个做了,然后拿来我看。”
姜瑜不好意思地点头应着,他只觉得穆云翼身上的气势越发地强盛了,原来自己在他面前只觉矮了一辈,现在简直要矮上两辈了,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忙忙碌碌,转眼间已经入冬,穆云翼和高以纯这里终于把店面全部装修好了!
前一天下了一场冻雨,随后结冰,再吹上一夜的北风,今日就开始逐渐飘起雪花来了。
两个人的火锅店正式开业,穆云翼给起的名字,不叫高记,也不叫穆记,而是叫同福香锅,用帆布做了幌子,挂在店门前,高以纯亲自拿了爆竹,在门前燃放,噼噼啪啪,将周围几条街的人都吸引过来,清明、谷雨他们四个伙计,都穿着新做的衣服穆云翼给他们每人做了两条工作服,以大红颜色为主,里头是白色的打底长衫,外面以红色为主,上身是绣着双福图案的半臂,腰上系着巴掌大的中国结,看上去喜庆得不行,由长得最帅的寒露站在门口,抱拳迎客,众人都看得十分稀奇,站在稀稀拉拉的零星雪花里头,聚拢店门口围观。
穆云翼和高以纯也都穿了喜庆的新衣裳,站在店门口宣讲开业大吉:“今日来店里吃饭的客人,无论是香锅还是酒水,一律半价!”他拿过一张他自己画的宣传海报,“比如这种茶叶蛋,平日每个五文钱,今日两文半就能买一个,这样一个麻辣香锅,平日要五十文钱,今日只要二十五文,这种全家大锅,平日要一百文,今日只要五十文。另外本店从京城那边学来的火锅,黄铜火锅,内用火炭,里头现吃现烤。”他又拿过一张海报,“就是这种,京城里的王公大臣都喜欢在冬天里吃的,把羊肉、牛肉切成薄片,吃的时候在里头涮上一涮,再蘸上本店特制酱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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