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增删客
贾母醒过神来,坐起身急问:“那紫鹃呢我那外孙女的棺木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脚夫继续道:“紫鹃姑娘说,她姑娘的棺木被毁,但遗体尚好,不能弃之不顾。又怕送回来之后不仅耽误时间,更怕府上没人再肯送姑娘回南!于是装殓了二爷,雇了小的几人送他们回来,她自己要继续把林姑娘送回吴郡。路上战火频起,说若是有造化和她姑娘死在一处,也算死得其所!”
另一名脚夫连连点头,“是,是!紫鹃姑娘再三叮嘱我们务必记熟了转达给府上,好证明她的清白,不是背主逃命、贪图钱财的小人!”
贾母又是泣不成声,“这丫头怎么和我那可怜的孩子一样实心眼!”
丧事一办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局势动荡,送回东都委实困难,只好先在长安入土,日后再移回祖坟。当中贾赦几次疏通关系、请人去洛阳缉拿凶徒,都无结果。邢夫人和王熙凤渐渐死心,不抱期望。
贾琏院里,秋桐不用看就知道是个守不住的。不等凤姐放她出去,自己收拾铺盖细软并私藏的体己,脚底抹油偷跑了。
凤姐瞧着满屋的人,身边一个平儿,是相随多年的得力助手。还有一个尤二姐,长久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没了贾琏,就随她去了。
尤二姐一月下来,早就不成人形,几次寻死,都被丫鬟婆子发现,日夜看顾。尤三姐在随天子启程回东都路上得知此事,急派了亲信来劝慰,堪堪留住二姐一条性命。
贾琏一死,荣国府内嫡亲儿孙里头的男孩,就独剩了贾兰。宝玉还是宛如人间蒸发一般音讯全无。
这一个多月里头,饶是邢、王夫人和凤姐匀了力出来整治,到底没压住底下人口舌。
婆子丫鬟背地里都传家里恐怕要落败,更有恶言恶语编排起黛玉,说是屈死的林姑娘化为厉鬼报仇。还有人顺着话头扯到薛姨妈和薛宝钗身上,只说是薛姨妈惹起的祸事,治死了林黛玉,连累贾琏送棺时惨死。
传来传去,传到上头人耳朵里。凤姐气不过,又是罚又是打。人言可畏,不是打骂就能止住的。
薛姨妈头半个月还来帮衬,后来话越传越不堪入耳,薛姨妈为了避嫌,索性不再多来,整日和宝钗蛰居在家。夏金桂没想到自己当初言中,乐不可支,隔三差五落井下石。薛姨妈愁眉不展,宝钗在她之前先病倒,蔫蔫的没精神,咳个不住,躺了七八天都不见好。
薛姨妈埋头苦思,明白眼下这事,不做个了断,大家都不得好。要是宝钗再有万一,追悔莫及!好容易等到贾琏七七过后,薛姨妈同薛蟠、薛蝌,亲自登门,退了定亲礼。
贾母和王夫人连日劳累,薛姨妈赔罪:“按理说,家里屡遭不幸,做亲戚的不该在这时候给你们添堵。可宝丫头病倒,外间风言风语,少不得我腆着老脸过来。是我们没福,做不成这个亲家!宝玉的事,我心里也过不去。还有林丫头……唉……是我糊涂!是我错了!牵出这么多事,要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身上!”
王夫人让彩云去劝住薛姨妈,贾母和王夫人才是真的屡遭不幸,人都麻木了。事已至此,实在没什么可说,两下见面都是戳中痛处。
贾母淡淡开口:“姨太太别自责了。真要论起过错,我是头一个!唉……宝玉至今没找回来,不好拖着宝丫头的终身大事。”
薛姨妈讪讪点头,三人再无他话,喝了盏茶的工夫,薛姨妈为难道:“今天来打搅,还有一事……现下两京都不太平,蟠儿在荆州生意做得不错,我们预备先到荆州那边避避战乱,等时局好了,再回金陵。”
王夫人没想到来了七八年的妹妹突然要离去,霎时没了主意,“你这就要走”
薛姨妈羞愧红了脸,答:“对……东西还在收拾,过两天来向老太太辞行。”
贾母和王夫人早就无泪可流,别无他话,不过应付些惜别、保重的话语。三天后,薛姨妈带了薛宝钗、薛蟠、香菱来贾府磕头道别。
宝钗磕完头,让香菱扶着走到一旁,和探春、惜春到昔日住的院里看最后一眼。
宝钗抬头看看“蘅芜苑”的匾额,想起当年灵帝在时,贾元春封贵人(东汉从简,没有贵妃,贵人仅次于皇后,等于贵妃)回来省亲,贾家在洛阳盖起大观园,何等鼎盛辉煌!
如今这座长安蘅芜苑不过是为了追忆旧日的替身罢了,有名无实,无法相比。花谢来年尚能重开,她此去就再难回来,就像她再也没有回洛阳的大观园。
探春流泪,“迎姐姐出嫁,颦姐姐去了,宝玉不见踪影,连宝姐姐都要走……”
时到今日,她与这贾府、荣华再无半点关系,宝钗仿佛肩上卸下千斤担子,忆道:“我记得颦儿有一年说过,她天性喜散不喜聚。聚时愈欢喜,散后愈冷清,不如不聚。现在想来,这话很有道理!”
想起黛玉,宝钗心头酸楚,情不自禁就往“潇湘馆”去。因黛玉病逝,当初又要瞒着宝玉,“潇湘馆”大门紧闭,一道铁锁将姐妹三人关在院外,锁住一院清秋。
宝钗终是滚下两行泪来,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到,兴许黛玉有灵,生自己的气,叫今日分别都不得让她入院凭吊,像她往日闹脾气时的模样。那时姐妹们恼了,过个两三天也就好了,还是说说笑笑。如今这般,她想和好也无处去找。但面上不好说出这般痴想,连宝钗自己都感慨怎么竟像宝玉和黛玉一般痴痴傻傻。兴许是思念旧人……
“我们走吧。”宝钗擦去泪花,按在探春肩头,语气温柔,“来日方长,总能见到!妹妹不要太过悲观。等天下太平了,想去哪里不成呢一时的分别罢了!”
探春不是一味伤春悲秋的性子,笑笑:“正是!等以后我们再聚,不知何等高兴呢!”
惜春却似魔怔一般,掉了两滴泪,冷冰冰不说话,好不容易开口:“宝姐姐路上小心吧!琏二哥哥死得那样惨,估计外头和地狱也没什么不同了!”
宝钗知她性格古怪,话不中听,也是好意。微笑着点头,摸摸她的发辫,“我同母兄去荆州,那里要好些。会当心的!妹妹在家也保重!”
薛姨妈辞别老太太后,便启程奔赴荆州。京中杂事太多,生意往来,不是三五日就能交接完毕的。
薛姨妈留下薛蝌和岫烟夫妇完结旧账、打点几个剩余铺子。更兼夏金桂死活不愿做“先锋官”去荆州探路。于是留下他夫妇和金桂在家收拾,自己和宝钗、香菱由薛蟠护送,去往荆州。
正是来时四人,去时亦四人,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尔今此去予素时,谁人踏花拾锦年
第七章
前文说道,林黛玉、薛宝钗二人,一个由东都南下,行舟至丹阳,路遇周公瑾。一个从西京南下,往荆襄而去,前途未知。
这厢周瑜追上黛玉船只,劝得黛玉在丹阳避乱,两下互通姓名,便好似打翻前世柜,似不是平生初会。
倒不是冥冥之中缘分前定,皆因林家是吴郡一带的名门,黛玉父亲林如海又曾任扬州巡盐御史。周瑜出身庐江大族,堂祖父与堂叔都官至太尉,父亲周异曾任洛阳令,堂伯周尚眼下就做着丹阳太守。而吴郡、庐江郡同属扬州,二人还可算作同乡。
设若仅仅因父辈相识,儿时听闻过名姓,也不至于有如此似曾相识之感。
两人频频打量,心里都犯疑,究竟是在何时有过照面偏生如雾里看花,隔着一层朦朦胧胧、不明所以的蒙昧,还是记不起来。
黛玉和紫鹃同船家了结租船费用,周瑜骑马去附近找马车过来。
这年头,马车不算稀罕,马却值钱得很,庄家犹犹豫豫借不出手。周瑜并不为难对方,只借了车,套上自己的马,约定日落前还回,亲自驾马车来江边接黛玉。
周瑜勒马跃下,“林姑娘,请上车。马车简陋,委屈姑娘了。”
黛玉嫣然一笑,由紫鹃扶着上车,“周将军真会说笑。能有马车代步,妾已是感激不已了!”
周瑜执鞭笑言,“公瑾为姑娘驾车,一览丹阳胜景!”
话一出口,拨云见日,童言在耳,“公瑾为姑娘驾车,一道游春去!”
两人都不禁一乐,抿嘴笑开。
周瑜瞧着黛玉神情,心领神会,真是故友重逢了,话语中也添了三分亲近,“林姑娘何故发笑”
黛玉掩了面颊,偷笑回呛:“周将军又何故发笑”
韶华匆匆十数载,黛玉的记忆里,童稚时光远比后来无忧无虑得多。岁月模糊细节,只记得扬州无边繁华春景,五月晴光带着些许暑热,蒸腾出一院的暖风花香。而那锦衣总角男孩,骑着竹马分花拨草而来。
彼时林如海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带妻女离开吴郡赴任。一日春时午后,庐江名士周异、周尚递拜帖上门,携子周瑜前来拜会林如海。
“二位请。”
林如海秉性风雅,好与名士结交,况春光宜人,与同好清谈饮酒,实在是一大乐事!忙命下人去后堂沏茶备酒。
见友人身旁跟着一小小少年,虽才七八岁的年龄,一袭锦袍,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已可预见日后俊貌修仪,无双风华。又想起自己膝下无子,不由好感顿生。
“不知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不等父亲开口,周瑜目光凛凛,从容自若,抱拳行礼,语声清亮:“庐江周公瑾,久闻林御史高名,今日特随父、从父前来拜会!”
三人皆笑,林如海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气度不凡,并不当做寻常孩童对待,温声回道:“小公子客气了,幸会!”
周异、周尚有意让周瑜在一旁陪听,林如海也不介意。周瑜平日勤读诗书、兵法,父辈交谈,能听懂三五分。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些神思疲倦、昏昏欲睡。下巴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小小一团,着实叫人喜爱。
周异咳了两声,意欲叫醒儿子,林如海抬手制止,唤他:“小公子!”
“嗯”
“小公子若觉无聊,不如去花园中走走可好”
周瑜揉揉眼睛,知道自己人前失仪,怕父亲责怪,坐直了身子不敢乱动。周异失笑,摇摇头,拈须道:“去吧。”
周瑜眼眸一转,望向林如海,觉得这位林伯父真是人如其貌,观之可亲,处之亦可亲可爱。一大一小,对视而笑。
周瑜站起身,对三位长辈施了礼,还没退出门就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绿树成荫,筛下细碎阳光,满地斑驳光影。莺啼燕啭,蜂舞蝶飞。
周瑜学着父亲背手走走晃晃,四处看了一圈,心痒难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寻出一柄发黄的竹竿,以竹为马,骑在身下。看顾的林家丫鬟见他只是个八岁小童,玩得正乐,自己春困难当,靠在廊下浅眠。
周瑜顺着林荫小路,骑着竹马,口里念着:“驾——驾——”一路往花园深处去。
园子深处,格外僻静,但闻鸟啼虫鸣,繁花堆叠而来,香影迷人眼。周瑜见四下无人,正好操练,拿起竹竿,在手里转了两下,甚是称手,便将这几日学的二十四式剑招悉数使了一遍。舞得呼呼作响,竹影共花影翩跹。一招一式,刚劲潇洒,若有人在场,定要喝彩。
正练得起劲,忽闻花障竹屏那头,响起一阵窸窣之声,周瑜顺势扫去,伸手往那竹架子里一刺,喝问:“何人!”
“啊!”
这一刺,刺得架子上缠绕的蔷薇落了一地的花瓣,后头响起一个女孩娇滴滴的惊叫。周瑜撤手收了竹竿,侧身望去,一个梳着两个丫髻的小女孩顶着一头朱红粉白的蔷薇瓣走来,怒蹙起两弯罥烟眉,脸颊漾粉,“我叫林黛玉!你又是何人!”
周瑜知晓自己唐突,忙赔礼,“在下周公瑾,不知林姑娘在此……”这等情景,斟酌词句,一时又不知如何形容,瞥眼瞧瞧女娃满头满肩的花瓣,忍不住扑哧一笑。
黛玉当他有意嘲笑,正要发作,不妨周瑜走过来,笑着替她轻拂去花瓣,“公瑾知错,还请海涵!有什么可赎罪的,但凭姑娘驱使。”
黛玉是家中独女,平时也没个兄弟姊妹一道玩耍,纵有丫鬟相伴,玩久了也是无趣。趁着母亲睡中觉,由奶妈陪着来花园里穿茉莉花玩。好不容易见到了个同龄人,可惜是个男孩子,不好过分亲近。
周瑜见黛玉偷瞄两眼竹竿,会意,“公瑾为姑娘驾车,一道游春去!”
“谁要坐你的车!”饶是嘴上这么说,还是禁不住好奇,勉强牵住竹竿另一头,跟着周瑜一道拾着一截竹竿,在花丛里来回奔跑。不多时就听银铃似的笑声,惊飞枝头雀鸟。
那头奶妈王嬷嬷隔墙听见笑声,初还当是黛玉玩得高兴,再听得笑声里多了个不相熟的男孩声音,忙丢下活计奔过来。
“姑娘!姑娘!这是……”
两个孩子不明就里,在花障旁边停下。那头看顾周瑜的小丫鬟也被惊醒,慌忙过来,“妈妈,老爷在前厅会客,他是随客人来的周小公子!”
奶妈见周瑜不过略比黛玉大一两岁的模样,两个孩子尚小,不算什么大事,就不多苛责,拉了黛玉就要回去。黛玉小心翼翼抽回手,“妈妈就且容我再玩一会儿……”
“不成,姑娘!太太还睡着,醒来要是知道了,不得怪我……”
“何事”林如海与周异堂兄弟谈完,款步走来。
“可是瑜儿闯祸不曾”周异上前问。“瑜儿,是不是欺负妹妹了”
奶妈生怕得罪外客,连忙解释:“不曾!不曾!是我看顾姑娘不周……”
“小儿贪玩,何必拘着玉儿,来。”林如海牵过女儿,“不过公瑾哥哥这就要回去了。同他道个别吧。”
黛玉略微有些失落,还是听从父亲,忸怩道:“公、公瑾哥哥,再会……”
“妹妹再会。”
奶妈牵了黛玉转过花障,往后院去了。
堂伯周尚瞧小侄儿盯着黛玉背影出神,笑侃:“瑜儿这么喜欢妹妹,将来说与你可好”
周瑜心头一紧,故作严肃道:“侄儿读史书,昔年武帝名将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侄儿时时自勉!功业未建,何以家为”
“哈哈哈哈哈哈——”三人听他装起大人模样,发此豪言壮语,不免捧腹大笑。
谁知黛玉并未走远,听得这话,折回来怒嗔:“呸,好不知羞!谁要说与你来!”
顺手就把刚才穿的茉莉花砸到周瑜脸上,回身跑进后院去了。
从那之后,周瑜随父亲和堂伯来过几次,不久周异就生病去世。周瑜跟着堂伯周尚回到庐江。黛玉在母亲贾敏病逝后也被送去了东都贾府。
一别十年。
“堂伯现任丹阳太守,姑娘既无处落脚,不如先到太守府歇息,可否”
林黛玉得蒙周瑜出言搭救,又想起父亲林如海在世时与周氏兄弟交好,确实应该先去拜会丹阳太守周尚,于是答应下来。
马车辘辘,行至太守府。正巧周尚休沐在家,在后院里射箭。周尚放下弓擦汗,下人来报:“大人,周将军带一女子前来拜会,说是昔日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