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颂偃
李言蹊沉默地点了点头,“三倍工资,我良心拒绝不了。”
贺忻其实有点儿不爽,理由非常简单,他能有一礼拜见不着李言蹊,吃不了他做的饭,不能跟他一块儿打篮球,也不能一块儿逛超市,逛小吃街,没有目的一通瞎逛。
但他还是带着十二分的焦虑和郁闷,说了声恭喜。
李言蹊笑了笑,转着手里的杯子,没吭声。
其实去做家教,钱是一方面的理由,让他们两个人认真想想才是更主要的原因,前段时间他发现对方那本同性恋书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贺忻是看完了还是没看完把它放起来了,总之,他再也没见过那本书,也没听贺忻提过那本书任何细枝末节的东西,但他后来自己去图书馆看过几页就看不下去了,设身处地一想,如果自己原本有着跟书里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某天偶然地火星撞地球了,那他会因为好奇而跨进来吗?他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这样一个身份吗?他能够坦然又真实的面对自己吗?
李言蹊前天去医院问过医生,刚才跟贺忻说的一半是谎话,李岸的病没有很好,年后上来一定要住院,之后会有一大笔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他们马上就要高三了,贺忻不再沉沦下去,他找到了学习的目标,或许也找到了一种完美的生活方式,所以这时候,这些莫无须有的困扰不该由他跟自己一同承担。
李言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得太多,脑子里一片混乱,所以适当离令他一靠近就失去理智的源头远一些,也能捋顺他自己心里的想法。
贺忻送他到火车站,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他们居然还能再来一回这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突然有些感慨。
李岸小脸皱巴巴,但没哭,伸手让李言蹊抱抱。
“哎,不是,我就去一个礼拜,你俩搞得我再也不回来似的。”
贺忻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去蹭个课,但一想到他也不在了,小奶泡铁定没劲透了,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腿,压下了想往售票处走的冲动,朝李言蹊一挥手,“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李言蹊跟着唱了一句。
贺忻笑了笑,“你回来票买好了吗?”
“好了。”李言蹊说,“下礼拜三,回来就差不多快过年了,我带点火腿和腊肉回来。”
贺忻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搓了搓烟蒂,在李言蹊进站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喊住了他,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睫低垂着,片刻后也抬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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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
“想听我的答案吗?”
李言蹊一张嘴却忘了说什么话,哈出一口气,在空气里凝结成浓浓白雾。
贺忻眯了下眼睛,“给我买糯米糕回来,我就告诉你。”
好半天,李言蹊才中兀自沉默中回过神来,笑着点了下头。
一出站口,李岸就抱着贺忻的大腿蹭了蹭。
“哟,想哥哥啦?”
贺忻说着把对方打横抱起来,“你哥哥不在家,咱俩称大王去了,开不开心?”
李岸搂着他脖子笑了一会儿后没声了,抬手点点贺忻的嘴角说,“柠檬哥哥,我觉得你比我更舍不得哥哥呢。”
贺忻扯了扯嘴角,一说话肚子里就被灌进了一阵风,他打了个喷嚏,陡然觉得刚才来时很热闹的街,突然变得空荡荡,有种狂欢后的冷清寂寥。
他带着李岸坐公车回家,车上人很多,吵吵嚷嚷的闹成一片,但依然舒缓不了贺忻心里莫名的不安。
他戴上口罩,把李岸的手牵紧了些。
一回到家就闻到了赵叔煮了一上午的羊肉汤香气,贺忻坐下尝了一碗,胃里暖融融的很舒服,刚想拍个照片刺激刺激远在外地的李言蹊,就发现手机里有二十个未接电话。
还有陌生信息,他点开看了眼,是吴睿给他发的。
很简单的四个字:快打给我!
贺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站起来走到后面的空地,给他回拨过去。
吴睿很快就接了,那边声音很嘈杂,贺忻压低声音喂了喂。
“你终于接了!”吴睿摁着听筒跑到外面,喘了两口气,说话时嗓子有点哑,“哥,我大爷,我以前犯什么事儿从来没求过你是不是,但这回我想求你一次。”
贺忻眉头蹙了蹙,觉得这人不太对劲,他认识吴睿十几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慌乱的样子,半晌他沉声道,“什么事儿?”
吴睿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你现在回来一次,我求你赶紧回来,先回来我再跟你说事儿,你就当我想你想得快不行了,回来一次,好不好?”
第五十章你特别好
滨城是一座国际大都市,繁华拥堵的马路,交错纵横的高架,灯红酒绿的街道,每一天都会有无数人心怀着宏伟蓝图想要在这里落脚生根,祈求某天能够飞黄腾达,一朝挤进上流社会,从此脱胎换骨。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就是编织梦想的天堂,却承载了贺忻十几年的噩梦,刚下飞机那会儿,他拎着行李快速走出机场,面对马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他脚步一顿,瞬间感到了一阵压抑,间接性有点儿迷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现在看来,陌生得像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的“非主流”地盘,第一感觉就是冷,贺忻把围巾又缠紧了一圈,被周围叫车的声音烦得冒烟,他避开人群走到树荫底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静静地吸了一口。
自从那天离开以后,他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来,但吴睿的说辞令他害怕,好像这趟不回来会损失一辈子似的。
在飞机上他想过无数假设,比如他妈妈发病,自杀了,比如他爸跟那个女人结婚了,一家人幸福地移民去了美国,好一点儿的就是他妈妈神状态稳定下来,出了院,吵着要见他。
但很多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快刀斩乱麻地剔除了。
不敢深想,一想就没完没了,脑子里乱成一团。
一根烟很快就抽没了,贺忻还没从尼古丁里汲取点儿勇气再往前跨一步,就看见吴睿开了他那辆被自个儿蹬过一脚,屁股后面呈凹形状的豪车风风火火地停在了他面前。
贺忻掐灭了烟,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人来,几个月没见,吴小猴壮了不少,今天穿了一身黑的小西装,除去他满身疲惫不说,看起来有种成熟少年的韵味,还挺帅。
吴睿也愣了下,接着迈了两步闷头冲过来,贺忻觉得他大鹏展翅的姿势大概是想拥抱一下他。
“操,被你撞傻了。”贺忻揪着对方的领子,拍了拍背。
“我操我操我操。”吴睿声音发着颤,缓了一会儿说,“咱.......咱,咱们车上说去。”
“我走的时候你可还没结巴吧,犯病了?”贺忻一边挖空心思损人,一边迈腿跨上了车,吴睿他没驾照,但有车,他们那群公子哥儿十四岁就家里就给买车了,平时周末盘山公路飙一飙是常事儿,不过吴睿是富二代里的清流,从不飙车也不吸烟,除了沉迷打游戏以外,完全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所以大多时候这辆车的所有权都在贺忻那儿,因为他爸跟他闹翻以后,他自己那车就归他弟弟了。
贺忻伸手摸了遍副驾驶座椅,熟悉的触感将他心里的不安消弭了点儿,吴睿放了一首他们以前经常听的老歌,行驶途中没怎么吭声,却时不时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俩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吴睿小心翼翼的眼神和略显紧绷的表情,让贺忻心里大致有了底,他捏了捏手掌,偏头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沉默半晌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吴睿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经过五分多钟的漫长等待后,贺忻终于听见他比蚊子还弱的叹息,“你对这个家还有一点儿留恋吗?”
贺忻笑了笑,将脑袋枕在手臂上,“你觉得呢,我当初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我离开以后就没想过再.......”
回来两个字无声地被他咽了下去,吴睿耳边声音消失得太突然,他转头去看,发现贺忻正颤抖地从后车座的角落里扒出一块方巾大小的黑布,那颜色很沉,跟吴睿今天的西装撞色了,看着令人不怎么愉快。
贺忻像一台老旧失修的仪器,转动很久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妈是不是.......”
吴睿闭了闭眼说,“贺忻,叔叔不在了。”
不在了有很多种意思,如果没有看到这块黑布,贺忻一定会下意识选择第一种解释,还会无所谓地呛一句,哦,随便他去哪儿都不关我的事,跟那个女人移民吧,以后他不在这里一天,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吴睿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喘了口气,把贺忻手里的黑布夺过来放好说,“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哥,不管怎么样,你得去送他最后一程。”
原以为贺忻会很崩溃,但最后他只是狠狠闭了闭眼,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又猛地转过头来,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吴睿心里一阵发堵,刚呵出一口气,就差点哽咽出声。
“我开车吧,你休息会。”贺忻打开车门,若无其事绕了一圈走到驾驶座,吴睿没制止,当场跟他换了位置,他了解对方的性格,他跟他爸向来水火不容,他也从来没受到过家庭的关爱和照顾,但好端端的,自己父亲去世了,谁都受不了,哪怕心里藏着再大的恨意都受不了。
贺忻把安全带系紧了些,直到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钝痛才松开,他双手握上方向盘,往左一转,继而一路绝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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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途中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车前吴睿跟他聊了聊这件事的始末,那天晚上,阿姨去医院找了他妈妈,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声吵了起来,很快他爸就赶到了,要带阿姨走,那时候他妈妈很冷静地说三个人好好谈一谈,去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或许是他妈妈的坚决要求,或许是阿姨有恃无恐想要显摆姿态,或许是他爸爸不想在医院丢人,想要息事宁人,总之,三个人心怀鬼胎地上了车。
开出一段路以后,他妈妈突然情绪失控,从后车座扑上前要抢方向盘,嘴里说着大不了一起死,他爸爸急忙把方向盘打死,想在路边停下,结果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慌乱之中,他没来得及踩刹车,车子翻了,他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副驾驶的阿姨,救援队来的时候,他爸爸已经当场死亡了,而阿姨脑部受了撞击,一直没醒过来,他妈妈伤势比他们轻,但也断了肋骨,小腿肌肉受损,可能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
贺忻听完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世界疯了。
自己的妈妈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爸爸,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儿吗?
贺忻站在停满了黑色宾利的家门口,很努力地想往前走,可惜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骨节听使唤,愣是对着陌生的门栏沉默了很久。
这时,里面出来一个人,贺忻拔尖儿的身高在人堆里显眼得很,那人瞬间就看见了他,狠狠压着的表情变得痛苦狰狞,他冲过来,猛地朝贺忻挥起了拳头。
贺忻以前打架从没输过,别人动动手指他就知道对方要往那儿揍,然而这一次大概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又有点儿茫然无措,他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并没有躲闪,那人一拳使了十分力气,揍得贺忻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他妈还有脸踏进这个家吗?”那人喘着粗气说,“你妈,你妈害死了我爸爸,还让我妈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为什么还滚回来?”
吴睿扶了下贺忻,狠狠瞪了回去,他对谭泽没什么好感,这人就纯属一傻逼,以前贺忻在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在家里装乖,到外头吸粉玩妹,骗人小姑娘上床,活脱脱一人渣。
贺忻挣脱了吴睿的手,站直后抹了下唇角的血渍,冷冷地看着他,“你爸爸?你姓贺吗?”
这一句话说的声音不响,但现场很多人从贺忻进来以后就开始注意他了,这会儿听得真真切切,谭泽一股子气没处发,又听见贺忻这么堵他,恨不得再上去揍他个稀巴烂,然而贺忻没给他这个机会,拽着人领子就把他整个人一翻,反手扭了他的手臂往前一推,“刚死了人就闹,你就是这么对你爸爸尽孝的吗?”
那些亲戚对贺忻的印象都不好,在他们心里他就是个烂人,爸妈把他养这么大,他说走就走,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这两词都不足以描绘他的恶劣,而且他妈妈疯了跟他多半脱不了关系,所以在他推了谭泽一把的时候,很多亲戚的指责声响了起来,有些甚至恨不得冲上去代替他死去的爸爸给他一耳光。
谭泽哗啦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哭得可谓是情真意切,完全没有刚才揍人的狠劲儿。
贺忻眼观一切,忽然觉得特别好笑,是的,好笑。
虽然他在这个家不受待见,但很多亲戚他都认得,今天到场的几个大部分是谭泽和他妈妈那边的亲戚,脸上都清一色挂着眼泪,有些女的哭得妆都花了,贺忻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哭的,跟他爸伸手要钱才见过几回而已,感情就这么深了?
“让开。”贺忻推开谭泽,往里走了几步,众亲戚上前,目光谴责地看着他。
贺忻皱了皱眉,吴睿怕他一时间忍不住冲上去揍人,抱着他胳膊往后拖了拖,然而贺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经不起怒,他推开门前回了下头,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我就说一遍,别在这儿闹,别让我再看见你们闹,不然我让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我说到做到,想试试吗?”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连谭泽都只敢怒目而视,却不再上前阻止贺忻进门。
吴睿跟在贺忻身后,匆匆忙忙地进了门,他害怕贺忻崩溃,也害怕他被这些破事儿给压垮了,他开始后悔自己这回叫他来,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对不起。”吴睿说,“我不该连夜让你回来承受这些。”
贺忻摇摇头,“我不想做一个我爸死了我还在外边儿瞎乐呵的傻逼,现在知道总比以后知道好,你不了解我么,我一直都是选择短痛的人。”
“哎。”吴睿拍拍他,“操,他们那帮人,真是恶心透了。”
“妈妈的错儿子承担,他们这么想也没毛病。”贺忻沉默着叹了口气,“我去跟律师谈会儿,问问清楚事故现场到底是怎么样的。”
“嗯。”吴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从机场见到贺忻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对方变了很多,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但是他却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贺忻从律师那里了解到,其实这场事故负主要责任的应该是大巴司机,是他没有遵守交通规则疲劳驾驶又闯了红灯,才导致他爸在慌乱之中撞了上去,他妈妈顶多算是一个导火索,并不是她主导的,然而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他爸已经去世了。
贺忻看了眼被白色包围的房间,感到无法言说的憋闷。
客厅里的灵堂布置得很华丽,跟他爸生前张扬的风格很像,墙上挂了一张他年轻的照片,像极了某个电影明星,他爸长得非常好看,只是脑子不太好使,看上了这么一个女的,以前他总这么想,现在才明白他爸是真爱那女人,如果他不扑过去,说不定也不会死。
他妈也是因为真爱他爸,才会不惜一切伤害自己,才会爱到疯了,爱到失去自我,爱到扭曲毁灭。
所有事情的起源都他妈因为一个爱字。
该歌颂一下吗?
伟大的爱情,到底要将人逼到怎样的境地?
然而所有的爱都没他的份,在他爸和他妈的爱情里,他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牺牲品,他爸爸不爱他妈妈了,连带着看他也不顺眼,他妈妈爱惨了他爸爸,因为弟弟掉了恨透了他,他夹在他们中间,这十几年活得举步维艰,就连现在来悼念,都要被另一个人用那种你怎么还不滚的眼神看着,凭什么?
贺忻从保姆手里接过一根香,跪下来朝他爸磕了个头,接着站起来沉默地盯着遗照看了很久,他没什么好说的,跟贺文博的感情也没有深到此刻痛彻心扉的程度,更没有那些亲戚高超的演技,在外人眼里他只是走了个磕头上香的过程,仅此而已,他就是这么一个父亲死了都流不下一滴眼泪的不孝子。
“今晚你要睡我家吗?”吴睿走到他身边,“还是我给你开个房?”
贺忻回头看了眼客厅说,“不了,我守夜。”
“你.......”吴睿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说,“那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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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我刚看见阿姨了,她跟我聊了会儿,今晚你们不是有个年酒要喝吗?”贺忻拍了下他的肩。
“那我喝完酒再过来!”吴睿还是死盯着他,“我他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贺忻笑着指了下自己,“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在南溪也都是一个人处理事儿的,就那些人,还不配我放在眼里。”
吴睿转头捶了下贺忻的胸,“操,出息了。”
贺忻给他拿了杯水,俩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着一个一个人哭丧着在他爸爸遗像前哭一通,最后哭累了就拿出手机玩起来,没一会儿就笑开了,在别人挨过去的时候又瞬间哭了,跟学过变脸似的。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贺忻数了数,真正为他爸伤心的不超过五个人。
吴睿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贺忻呆这儿会跟人闹出矛盾来,但对方执意要留下来守夜,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没了吴睿在身边,贺忻在这群人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晚上会有他们公司的股东过来,还有记者来采访,他爸毕竟是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去世了怎么着也得值一张报纸版面。
贺忻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手机也没开,谭泽跟他站在两边,朝来的客人鞠躬,只是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端得面无表情,对比非常明显,很多人都以为谭泽才是贺文博亲儿子,不过贺忻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他就是想尽到自己的责任,不遗憾,不后悔,心无愧疚就行。
但是耐不住局外人来吵他的一刻宁静。
谭泽和他舅舅在记者面前有意无意把事故的原因挑拨到贺忻妈妈身上去,并一再表明他跟他妈一样是疯子,小时候揍了谭泽多少次,在家还把人都打出血了,他们越讲越激动,最后甚至口不择言地说,或许这就是他妈妈计划好的。
记者尖锐的问题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戳着贺忻的心,他们一遍遍问着事情真相,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想要多挖一点内幕,挖一点是一点,全然不顾当事人有多痛苦。
“够了吗?”贺忻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想问什么?”
“我妈是怎么疯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爸为什么娶了阿姨,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场车祸是不是我妈一手操控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在他死后能这么冷漠的站着,一滴眼泪也没掉,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贺忻一步步朝他们走近,终于掀了掀眼皮抬头吼道,“看别人家的事儿很吧,觉得这次挖到了一个不小的料吧?”
那名记者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贺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手里的相机夺过来,“这一段都不准播,连同谭泽刚才放的狗屁都不准播。”
贺忻拔掉了相机电源,把东西丢到他身上,松开了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嘲讽,漆黑的眼里一片冷漠,“我爸爱面子,希望你们能让他保留最后一点儿尊严,闹,就给我滚,你也是一样。”他转头看着谭泽,“我说过,别惹我,不然遗产我一定争到底,毕竟我姓贺,你算个屁。”
那些人什么时候走的贺忻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阳台上吸了大半包烟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累到丧失了对痛苦的感知能力,就想这么蹲着放空。
他没有痛苦到浑身都疼,但就是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感觉窒息,感觉迷茫,感觉特别冷,如果没来滨城他现在应该跟小奶泡一块儿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吧。
一想到小奶泡,他就忍不住想李言蹊,一大截烟灰掉下来,落在他的羽绒服上,贺忻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李言蹊声音出现在听筒的那一刻,他差点把手机都扔了。
对方的呼吸很轻,混着点风声,听起来特别温柔。
“塔哥。”
“嗯。”李言蹊说,“我在。”
贺忻心里倏然咯噔了一下,先前八风不动的稳定情绪很快就变成了好难过、好委屈、好烦躁、好不解,好生气,好想你。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李言蹊说,“下午我给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贺忻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说,“哦,我有点事儿没看见。”
“嗯。”李言蹊那边停顿了很久,继而笑了笑说,“你嗓子怎么这么哑?感冒了?”
“没有。”贺忻偏了偏头,发现没人会上来以后,贴着听筒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就想听你说说话。”
“嗯?”
“随便说什么都好。”贺忻说。
李言蹊是个细心的人,一听到贺忻声音就知道他不对劲,他没敢太直接,怕对方直接挂了,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贺忻笑了笑说,“塔哥,你夸我一下吧,夸够一百八十个字。”
李言蹊愣了片刻后便遂了他的意,清了清嗓子说,“你很帅。”
“我知道。”贺忻敲了敲手机。
“你很野蛮,打架招式很酷,从来都不会输。”
“你虽然脾气不好,很情绪化,但非常善良,是个各方面都很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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