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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带着城郭兵打上高原反击赤水羌,帮婼羌找场子也不现实,海拔四千多米,不管汉军还是城郭兵,上去就得高反趴下。就跟后世吐蕃与唐争夺西域一样,吐蕃人能随时从高原下来,唐军却无法穷追反击,只能被动防御。

    任弘只能宽慰唐靡当儿一番,表示都护绝不会对婼羌不管不顾,立刻就会遣官吏前往河湟,谒见金城属国都尉,请其调查赤水羌北迁之事,勒令赤水羌归还婼羌人口牲畜,若是不听。

    “便发小月氏骑击灭之”

    唐靡当儿这骑牦牛的去胡来王,却有自己的打算,竟朝任弘下拜“可就算击灭了赤水羌,也迟早会有白水羌、黑水羌从山中钻出来,入寇婼羌。听闻都护横扫匈奴右地,北庭广袤,水草丰饶,愿举国迁之,以充实北庭”

    这老家伙消息倒是灵通,但任弘却不乐意,这哪行啊,你们跑了谁来替我看门

    婼羌好比是为西域看住南大门的狗子,本身实力不强,也识时务,游牧于阿尔金山与牢兰海南部,加上“护送”西域南道商贾收的保护费,已同鄯善、且末恢复了和平。

    若是婼羌这熟羌,被来自高原的生羌击垮或赶跑了,西域南道将大门洞开,不再安全,商贾随时要担忧遭到劫掠,这与都护府利益不符,重新将狼驯化成狗太费时费力。

    “中原有句俗话,狐狸就算死于外,也一定把头朝着它的洞丘。婼羌世居南山之地,祖宗坟冢在此,焉能轻易弃之去胡来王放心,本都护定会为汝等保住此地”

    任弘给唐靡当儿打气撑腰,答应立刻上书朝廷,希望金城属国能管管这些乱窜的生羌,一面还承诺,会派遣工匠到婼羌地界,帮他们修筑河湟汉军的羌寨碉楼,以此抵御赤水羌入寇。

    好容易安抚了这老家伙,压下他跑路的心思,任弘带着楼兰人返回牢兰海南部,才遇上了得到都护号令后,匆匆赶来驰援的鄯善人。

    远远望见鄯善兵,让任弘只觉得有些恍惚,因为对方衣甲样式,尽是仿照汉卒而制,若不知道的,还以为玉门关的守军来了,只是近了之后,才看到尽是高鼻深目的胡儿。

    他们甚至还打着一面赤黄色旗帜,上书大大一个“漢”字

    这奇异的场面,让任弘看了都不知说啥好。

    倒是对面一位赤甲“汉将”远远望见都护旗,立刻打马过来,却是鄯善王,来到任弘面前下马便拜,神情又是狂喜,又是落泪。

    “尉屠耆见过都护”

    “这真是扦泥城若不看彼辈容貌,我还以为是回到玉门关内了。”

    跟着都护和鄯善王来到鄯善国都扦泥城后,甘延寿揉了揉眼,连带一众亲卫募骑都有点思乡落泪,这地方和大汉太像了。

    城墙从过去的西域式圆形,被改造成了长安那样的方方正正,屁大点的地方,居然也开了十二座城门,让人不禁怀疑这会不会影响到墙垣坚固。

    城头“汉鄯善国”的狗牌仍在,只是从木头换成了石制,似乎想要将“自古以来”深深铭刻在这片土地上,而东、西两座正门两侧,还真建起了高大的汉式城阙,上面还挂着两颗人头。

    任弘抬起头望了望,不知说啥好,未央北阙可是挂过鄯善王之兄安归头颅的,连这都学

    “乃是不服小王变更衣冠而妄图作乱的贵人。”

    鄯善王得意洋洋,放在以前他是不太敢这么激进的,但去年入朝进贡,参加了大朝会,他因为格外亲汉,被典属国作为三十六邦代表,座位放在距离天子较近的位置,让鄯善王与有荣焉。

    这也让他回到鄯善后,加速了将鄯善改造成“小长安”的计划。

    入城时指点着市肆的繁荣,鄯善王感激地说道“小王当年听了都护的话,效仿管仲之法,将过路费减半,商贾使团果然云集。不但会带来鄯善所需的各种货物,还要在鄯善吃喝,进女闾消遣,购买牛马骆驼。加上若羌顺服,匈奴不再入寇,丝路安宁,商胡贩客日款于扦泥,如今光靠集市上收的税,便能能让鄯善府库充实,果然是不加赋而国用足也。”

    在鄯善王看来,他已经在鄯善完成了庶之富之,只差教之了。

    于是才有了任弘等人看到的情形外城的普通鄯善人倒还是着胡服,衣衫褴褛,因为鄯善王认为他们连汉话都不会说,不配穿汉服。居住在内城的贵人则衣冠皆为汉式,穿丝帛深衣,只有少数粟特商贾身穿胡服夹杂其间,以说汉话为流行。

    效仿汉俗,俨然成了鄯善上层人士的特权,亦是中产倾慕效仿的目标,只是又是改造城池又是购入丝帛,虽说引入汉地代田法增加了产量,贸易也繁荣了些,但鄯善底层百姓的日子,恐怕较过去更苦了吧。

    而鄯善国的“文武百官”们,看到都护前来,皆行汉礼作揖,一个个过来拜见。

    原来鄯善王已经在国中完成了官制改革,统统效仿汉之王国制度,什么郎中令、中尉、内史、少府、卫尉,只要是任弘在昌邑国看到的官,这儿应有尽有。

    只是因为鄯善国只相当于一个县,发不出两千石的钱粮,所以这“鄯善九卿”发的俸禄都改成了两百石,只相当于县里的曹掾。

    等等,这头戴委貌冠的“鄯善国相”是个汉人中年文士,似乎有点眼熟,他看到任弘也有些激动,下拜顿首不已。

    “你是陶少卿”

    任弘总算记起来了,这是他当年在鄯善做司马时,那个老喜欢往女闾跑睡胡姬的书吏陶少卿,几年不见,他如今已成了上等人,蓄了浓须,言谈得体,腰上还挂着国相绶印。

    陶少卿笑道“小人当初因罪流放西域做戍卒时,可万万没想到有今日,都是承了将军之恩啊。”

    而鄯善王这时候也从他的“寝宫”里出来,他卸下了甲胄,换了一身礼服,头戴九旒,身穿山龙九章,备五采,大佩,赤舄絇履,这一打扮,还真像个汉家诸侯了。

    这套诸侯衣冠还是去年长安大朝会时皇帝赐的,靠了任弘帮忙说话,鄯善王终于得偿此愿,回来后经常穿着冠冕上朝,恨不得全城人都看到他腰上那挂在紫色绶带上的驼钮“汉鄯善王印”。

    这架势,任弘知道文忠为何能轻易说动伊向汉献楼兰内属了,有这么一个精汉到痴迷的邻居,舔又舔不赢,打又不能打,除了跑路换个富贵前程,已经别无他法了。

    鄯善王抚着帛带,手持玉佩迈步而出,头扬得老高,今日便是向任都护展现鄯善国四年汉化成果的时候,但看了一圈自己的“九卿”,唯独少了一人。

    “陶相,桓太傅何在”

    乖乖,看来桓宽这厮也混上了“九卿”之职,鄯善王倒是荤素不忌啊,大概是愿意来西域的士人太少,逮住一个算一个。

    陶少卿忙道“大王,桓太傅不知都护今日会来,和往常一样,在河边带着太学弟子们伐木制简”

    等等

    “太太学”

    任弘对鄯善王简直哭笑不得,这你也抄




第374章 精绝古城
    在车尔臣河滋润下,鄯善绿洲富饶不亚于渠犁,灌草繁茂,林木葱郁。

    但水和树木,依然是这儿最珍贵的东西,鄯善王在律法上倒没有蠢到照搬汉律,而延续了楼兰时代的口头法。

    无论是农田灌溉,还是生活用水,都由水祭司统一调配,连接各村的主干渠道放水口是固定的,随意放水必遭惩罚。并规定无王的允许,砍伐活树,罚一匹马,砍伐树杈,罚母牛一头。

    但这是针对平民的限制,不管在哪,总有能逾越律法的特权阶级。鄯善王自不必说,他的宫廷里永远有活水环绕,近年来大兴土木,也砍伐了大量木材,而坐拥葡萄园的贵人,每个月也有砍树的份额。

    从去年开始,鄯善国又出现了第三个特权阶层学宫弟子。

    作为鄯善王三顾楼兰请来的“太傅”,汝南人桓宽此刻正带着四五个弟子在学宫边上制简,在中原,这项工作是匠人代劳的,可在鄯善这种尚无文字的邦国里,想获得书写材料,读书人得亲力亲为。

    桓宽当年在盐铁会议里记录盐铁论,用的是竹简,他的老家汝南是有很多竹林的,可西域却绝无,只能用当地常见的胡杨木代替。而胡杨木硬,若是挑的太老,树木能硬得像石头,一斧子砍下去反会把自己手震麻。

    “今日这树不老不幼,正适合制简。”

    如今桓宽已挺会挑了,带着弟子们将大块的胡杨木材加工成简、牍毛坯。

    这群弟子小的十五六,大的二三十,都是鄯善贵族的孩子,平民的孩童,五六岁就要帮衬家里放羊干活提水,哪有这闲暇。按照鄯善国官吏世袭的传统,这群弟子长大后是要成为“九卿”的,鄯善王可以说是将国家未来交给桓宽了。

    所以,只带着他们在沙上写字也不是长法。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桓宽便从制简开始教起,将简坯表面打磨光滑,切割成长度和厚度符合规格的木片。

    “经书和律法,得写在二尺四寸长的简上,写信的简长一尺,万万不能弄错。”

    之后还得汗简杀青,新鲜的木头内有汁水,容易腐朽生虫,得在火上耐心烤干,等放凉后再涂一层薄薄的胶液,经过涂染处理的简牍,表面略有光泽,写字墨迹才不会晕开。

    最后一步就是编联了,木简上钻细孔,用缥丝绳或牛皮绳,有二编、三编、四编、五编等形制。

    “孔子读易,韦编三绝,汝等读书也当如此啊。”

    来鄯善的贤良文学有二,一个任少傅一个任太傅,一般是译长教汉话,而丞相陶少卿和少傅教凡将等识字课本,等能识字了,再送到太傅桓宽这接受再教育,鄯善国识字的不过二三十,能学论语孝经的更只有这四五人而已。

    其中一个碧眼卷发的弟子求学心切,用还有点夹生的汉话问道“夫子,什么时候能教吾等易”

    桓宽却摇头“中原儒者能通五经者可不多,除了孝经论语外,我便只通公羊春秋,于易只是粗知而已,不敢误导汝等。倒是与我一同远迁的贤良文学中有两位精通易的大家,只是一位不幸死在路上,另一位则在它乾城。”

    四十多名贤良文学星散各地,造成了学术的分散,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事,困扰桓宽的是,当初因为仓促发配,很多人连藏书都没来得及带,只能靠记忆和口头叙述来复述,倒是将汉初伏生等人口述尚书五经的事又做了一遍。

    桓宽虽然出了名的记性好,但五经早已反复注解,加上断章句、通训诂、明义理等,多者篇幅达数十万字,如何能背得,而那些微言大义,错了一个字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唯恐曲解圣人之意,最后传了伪经。

    他只能硬着头皮教自己基本背得的论语,只讲经,很少做训诂义理,只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写信回中原,请同门的师兄弟抄录送来。

    弟子中那个年轻的碧眼儿却想了个办法

    “虽然夫子未得赦免不能回大汉,但吾等可以啊,下次大王去长安朝见天子时,吾等大可作为侍从跟着同去,如此便能从东土取来真经啊”

    话音刚落,院子外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是鄯善国相陶少卿在大声嚷嚷,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涵养

    “太傅、弟子们,都快出来拜迎,西安侯任都护来探望汝等了,还带来了五经”

    “西安侯来了”几个鄯善人弟子面面相觑,先惊后喜,那个碧眼儿更几乎忍不住冲出去瞧瞧了。

    鄯善王对西安侯十分推崇,至今还念叨着当初不自量力曾试图请任弘留在鄯善做国相。在他反复强调下,在任弘七战七捷的传奇传到鄯善后,西安侯已经被塑造成楼兰和鄯善的解放者,将他们从匈奴那野蛮的奴役中救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贤良文学和西安侯的纠葛过节,桓宽也没提及过,只带着弟子们出院相迎,便见到了屈尊来此的任弘,还有身后一辆拉竹简的车。

    任弘看着朝他行礼的桓宽和满眼好奇的鄯善弟子,笑道“离京之际,想到诸位在西域的贤良文学,也没什么好带的,便请五经博士弟子抄了五经捎来。轮台、它乾、渠犁、楼兰都留了一整套,就差鄯善了。”

    抄录的只有原始的经书,没有各个流派添进去的私货,也没有用他家私人作坊里已摸索成熟的纸张,那好东西中原都没普及起来,边塞地区就往后挪挪吧。

    鄯善弟子们爱不释手翻着这些“真经”,果然比自己编的好多了。

    桓宽不像他那几个同行,见了任弘就咬,如今任弘成了大都护,能够一言定他生死,竟也不卑不亢。

    任弘倒是对他叹息道”我一直觉得次公远迁是被冤枉了,当初九江祝生,刘子雍等人叩阙,听说次公曾极力阻拦未果,事后却遭牵连,两次大赦都未在列。“

    他随口道“要不等我往朝中去信说说,请圣天子赦免次公”

    桓宽却不领情,拱手道“下吏之妻身子弱,迁到鄯善已十分虚弱,卧床病笃难起,幸得鄯善王派了侍女照料,才侥幸得活,来时那数千里路,她恐怕没法再走一遍。至于我”

    他摇了摇头,看着案几上那一册册带着鄯善弟子们亲制的简牍道“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啊”

    远放异域,桓宽心中与屈原、贾谊一样不平,也很怀念汝南故乡的竹林。但他却也没有哀痛自伤,儒家那种积极入世的使命感驱使他,即便流落鄯善,也得继续做事,一件能证明他们没错的事

    “我读过次公的盐铁论。”

    任弘踱步在这略显简陋的“学宫”中,规模其实就一个小私塾,张案几,不管是简册还是笔墨,都得自制,若非弟子们个个穿丝履帛,还真有种后世仈jiu十年代村小的感觉。

    “书中有一篇,是贤良文学与桑弘羊争论,戎狄是否能教化。”

    “桑弘羊认为不能,他引经据典,说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戎狄无亲而贪,是禽兽,应当谨防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对付他们,不论是匈奴还是西域诸邦,都只有征伐一途。”

    桑弘羊这功利派对开边的看法,与后世西方殖民者倒是像极,一心只想着夺取土地后,募人移民过去,并不把戎狄蛮夷当人看。或许也像汲黯那样,希望以战俘赏赐给汉人之奴,所以在他主持下,李广利对西域的战争才那么粗暴。

    任弘道“贤良文学则与之相反,认为即便是蛮夷戎狄,也是可以教化的,只要对他们加之以德,施之以惠,以仁义导之,那么不必用战争的手段,西域匈奴也会纷纷内附,从此北垂无寇虏之忧,中国无干戈之事矣次公,我没说错罢”

    贤良文学这种念头太过天真迂阔,简直在朝白左狂奔,不过桑弘羊也走了极端,太过裸不好。

    桓宽感慨良多“难得有公卿列侯愿意读一读我记下的拙言。”

    “次公自谦了,盐铁论一书,足以流传千年。”

    任弘嘴上如此,心中却道“不知己知彼,如何能百战百胜呢更何况还要将汝等废物利用。”

    大汉的优势,不仅在于绝对碾压周边行国城邦的科技和军事力量,还有自周秦以来日渐成熟的软实力。

    在东亚,汉朝是如灯塔一般的存在,不论是丝绸贸易大棒,还是礼化,以它们为先锋开道,可比光派军队高明多了。

    后世欧美有民主,大汉也有礼乐仁义啊瞧瞧司马相如的难蜀父老吧,将意识形态利用到了极致,是如何替西南夷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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