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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今日之事亦然,我听闻,单于有长子名曰呼屠吾斯,击灭丁零之叛,为左谷蠡王,在左贤王南下后,掌管左地之政,此事要么是匈奴单于欲废嫡立长,要么就是呼屠吾斯欲谋害其兄所为!”
这猜测合情合理,而任弘又恰到好处地一锤定音。
“诸公!请看这是何物!”
作为今日集议的主持者之一,他拍了拍手,让人端着一件貂裘走了上来。
“此乃单于让左贤王献给陛下之马、裘之一,确实是好貂啊,诸君再看,这又是何物!”
在任弘示意下,太医令小心翼翼,戴着布手套,脸上蒙着巾,将貂裘翻过来,将其裁剪开来,找了一会后,将缝在一起的皮革拿下一块,放在木盘上给群臣过目,却见这皮子颜色不像貂,反而像是……
“鼠皮!”
任弘宣布了答案,让太医令先端给张安世看:“大司马车骑将军,你看是也不是?”
问这老躺干嘛?张安世毕竟是张汤的儿子,张汤小时候为了洗刷衣服破洞冤屈,审问车裂小老鼠,家传绝学,张安世要说认不出来有点不妥吧。
但张安世还真眯眼假装辨认了一会,回答模棱两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于是继续往下传,因为见太医令十分提防小心,群臣也有些害怕,匈奴常闹鼠疫,这是他们有所耳闻的。
大家都不敢确定,直到苏武面前。
“老夫当年被匈奴迁于北海,廪食不至,曾掘野鼠而食之,连鼠皮都嚼过。”苏武像是自嘲地如是说,看了几眼,确定无疑。
“确实是鼠皮。”
至于是不是匈奴老鼠,谁看得出来。
任弘颔首:“这是缝在貂裘之中,以假乱真的鼠皮!被少府和典属国搜检而出,几乎每一件里,都暗暗缝了一张!”
群臣都严肃了起来,这当然不是匈奴以次充好,而涉及到欺君和心怀叵测的“厌胜之术”。
民间有传言,霍去病之死,便与胡巫厌胜之术有关系——匈奴听说汉军将要到来,派巫者在汉军所经过的各条道上和水中预先埋下牛羊,用来诅咒汉军。
任弘更在长安街巷听过一种阴谋论:巫蛊之祸是匈奴人策划的。
因为汉武帝以江充和胡巫一起查案,而这些胡巫多是降汉匈奴小王带来汉庭,汉武帝晚年求长生,方士们说的东海蓬莱没戏,西王母也没来相会,便开始用越巫、胡巫另辟蹊径。
那几个胡巫虽被卫太子烧死了,但巫蛊之祸已成。
到了后来,那个后来被金日磾一通摔跤拿下的重合侯马通,更曾捕获匈奴贵人,贵人披露了一件事。
“单于遗天子马裘,常使巫祝之!”
汉朝和匈奴也不是一直打仗,而是谈谈打打,和谈时使者往来,都会互赠对方一点礼物,汉朝给丝帛,匈奴则是良马和貂裘,马匹龟缚咒之,让汉朝皇帝骑上后摔死,貂裘里则缝一块病鼠皮进去,希望皇帝染病虚弱早死。
如今,匈奴人竟故技重施!厌胜与胡巫之咒,在汉人看来,简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时间,群臣都开始往后退,离那病鼠皮远一点。
当然,张安世心中也暗暗揣测,这些鼠皮,或许是任弘得了天子默许,随便逮了几只老鼠缝进去的。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而基于匈奴人确实有前科,朝中主和的儒吏也不好为其洗地了。
这下,问题的性质就严重多了,出兵冒犯边塞,焚毁受降城,还可以说成是呼屠吾斯欲害其弟的私人行为。但厌胜欲害大汉天子,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些中立的官吏已经改变了立场,比如御史大夫于定国就摇头道:“匈奴果无和谈诚意,害汉之心不死啊!”
未央卫尉韩敢当率先响应:“君忧臣辱,如此大事,除非大单于亲来朝见请罪,否则说不清了!”
“若单于不来,又该如何?”
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今日称疾不朝的天子刘询,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大殿上,群臣纷纷下拜口称万岁。
大单于当然是不可能来的,这件事,还不等儒吏们找到任何反驳的机会,就已经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了。
这时候谁若不合时宜地做理中客,绝对是要被发配边塞,做狄山第二的。
自张安世、任弘以下,群臣声震承明殿,战争的鼓点,已在未央宫中率先敲响:
“臣等愿受长缨,必羁匈奴单于而致之阙下,请陛下亲问其罪!”
……
ps:建平四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时哀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
西汉一直对匈奴人的诅咒有所忌惮,认为每次单于朝汉,国中都有大的变故,不吉利,汉哀帝身体不好,甚至想让单于回去吧别来害朕了,为黄门郎扬雄上书劝谏乃止。但每逢匈奴单于来,都要找人算一卦,找一处风水宝地接见,压一压单于的邪气——我猜是单于洗澡比较少太臭了。
事见《汉书.匈奴传》。





汉阙 第478章 胡无百年之运
大汉对匈奴确实是特殊照顾,藩属小邦要挤在槀街的蛮夷邸,汉武帝时修筑的单于邸则独立于城中,地方宽敞不说,庭院里还允许左贤王呼韩邪的从属们搭毡帐——不管室内多么华丽奢侈,呼韩邪还是住不惯砖木搭建的屋子,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有睡在毡帐里才能安眠。
但好觉没睡几天,随着单于赠汉天子的礼物被查出问题,单于邸也被执金吾给围住了,忐忑不安数日后,典属国丞吴宗年才登门拜访,告诉呼韩邪,他摊上大事了!
听完吴宗年的对匈奴诅祝马裘,欲谋害皇帝的指控后,呼韩邪张大的嘴久久没合拢,过去匈奴是曾干过类似的事,但这回一心求和,他特地叮嘱准备礼物的人,万不可如此。
但呼韩邪矢口否认也没用,证据确凿,吴宗年一拍手,郎卫便将呼韩邪及从属尽数拿下,押送到廷尉诏狱中一日游。让这些匈奴人在冷冰冰的牢狱里冻饿一宿后,吴宗年才再来拜访,这次话音一转,告诉了呼韩邪一桩喜事。
“陛下与群臣皆以为,此事非左贤王所为,而是单于或左谷蠡王欲陷害大王,故意为之!”
也就是头曼想让月氏帮他除去冒顿的旧事,呼韩邪缄默不言,他虽与郅支争斗,但还没到欲置对方于死地的程度,至于他的父亲虚闾权渠单于,一向很疼爱自己啊,母亲还做了大阏氏,和头曼、冒顿之事全然不同。
虽然有疑,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呼韩邪了,大汉不比月氏,别说长安,他连这牢狱都逃不出去。想到在回中宫时任弘的话,不由惊惧,他如今成了被汉人捕获的猎物,若不合作,立刻便会被割断脖子斩了头颅挂到未央北阙上。
呼韩邪只能假意愤怒,对吴宗年的要求无不应允,包括口述一份书信,劝说大单于入汉与天子会晤,澄清误会,并附上了自己的信物:一对精美的黄金刺猬饰件。
如此才被释放,重新回到了单于邸,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软禁生活在等着呼韩邪。
而被吴宗年交给大司马卫将军的那份书信上,开头的署名却是……
“汉匈奴左贤王稽侯珊!”
……
“稽侯珊降汉了!”
左谷蠡王郅支听完译者所读国书后,一口咬着开头的“汉匈奴左贤王”不放,呼韩邪以为自家兄弟不至于想让自己死,却是错估了郅支。
虚闾权渠大单于把玩着信中附带的信物,这是两枚黄金刺猬,呈圆雕式中空,用金片锤揲或模压成立体的刺猬形状,椭圆形的身上均布满图案化的月牙形花纹,周边有用于缝缀的小孔,乃是毡衣上的缀饰。
匈奴人衣着简单,不像汉人那么花哨,贵族便只能靠金饰来体现地位,这两枚金刺猬本是呼韩邪的母亲大阏氏,在他南下时亲自缝缀在衣襟处的。
虚闾权渠既心疼爱子受困于汉,又恼怒于信中内容,呼韩邪竟然替汉皇帝一起劝自己南下入朝,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现在是二月份,草原上冰雪开始渐渐消融,青草冒出尖儿来,二十四长也各自回领地去了,从各地不断传来令人忧心的消息:书信北上的同时,汉人还在边境频繁调动军队。
张掖居延、云中、五原、朔方,甚至是西边的北庭,都观察到不寻常的大军聚集,看来汉人一边继续遣使欲诱单于南下,一面也做好战争的准备。
争吵声充斥着单于金帐,以郅支为首的主战派,已经占据了上风,认为不论受降城之焚还是所谓的祝咒马裘,都是汉人编的,既然他们主动找茬,那匈奴何必惧怕?
“引诱汉军北上,再打一次像东天山、余吾水、燕然山一样的大胜吧!”
过去的历史证明,只要是在匈奴人熟悉的漠北诱敌深入,汉军绝非不可战胜。
主和一派,则只剩下右贤王等寥寥几人了,右贤王屠耆堂迟迟没回右地去,还试图阻止战争的爆发。他的理由是,如今乌孙城郭诸国皆为汉臣妾,匈奴小弟几乎全被抢了,加上任弘主政安西期间,吞并了呼揭,又击走北乌孙乌就屠,切断了匈奴和康居的联系,联康抗汉的计划行不通了。
一旦开战,匈奴将四面受敌,东边的乌桓鲜卑肯定会趁火打劫,而他们右贤王部,更要单独面对乌孙、呼揭、小月氏和北庭汉兵的联军。
单于庭和左地纵深大,可以迁走部民跟汉军琢磨藏,但右部不行啊,再退就到燕然山了。
正争执时,老迈的郝宿王刑未央匆匆入内,向单于禀报了一件紧急事态。
“左地西嗕王,带着数千人驱畜产南下,欲降汉!”
……
二月中旬,正对左贤王部的汉云中郡,太守张千秋——张安世那年轻多才却病怏怏的长子,也被边塞侯官告知了西嗕王南下降汉之事。
张千秋颔首:“看来五原属国都尉派去的说客立功了。”
西嗕乃是匈奴与乌桓之间的部落,其祖先乃是河西羌部,被匈奴迁到了东方抵御乌桓,在匈奴强盛时,西嗕还能跟着单于去乌桓地盘上收皮布税,如今匈奴已衰,乌桓背靠汉朝,连先单于的墓冢都掘了,又哪里会惧怕西嗕,每当乌桓入寇时,西嗕首当其冲,苦不堪言。
西嗕王屡屡向单于请求迁到单于庭附近,却不被允许,加上前几年匈奴大灾,又遭乌桓鲜卑袭击,西嗕损失惨重,人口骤降六成!
左地实在是没法待下去了,西嗕遂听了五原属国都尉赵汉儿派去的使者说劝,决定南下投降汉朝。
“西嗕已至颓当城,然为匈奴瓯脱王追击所阻,派人来云中、定襄求助!”
侯官莫名激动,云中已经没久没捞到仗打了,但张千秋却一边咳嗽着,边裹紧了裘服道:“容我再想想。”
他们张家三代人都一个特点,年轻时天纵奇才,一过三十岁,就变得无比圆滑,张千秋当年跟着范明友出云中击乌桓,回去后大将军霍光问他和霍禹兵事,霍禹张口结舌,张千秋却对答如流,对沿途地理等烂熟于心。
张千秋回家后得意地将此事一说,就被张安世行了家法,狠狠打了一顿!
没人知道那天张安世教了张千秋怎样的做人道理,自那以后,张千秋便开始低调做人,尽量不出头,遇事经常要考虑很久。
他还在这三思,隔壁却有人不假思索,立刻出兵了!
“太守,定襄郡守已发兵至颓当城,与匈奴瓯脱王交战!”
“前方,已经打起来了!”
……
“陛下,匈奴虽欲从上游来厌胜,罪大恶极,然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匆匆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也……”
长安未央宫中,以魏相、萧望之为首的儒吏们的劝阻,已经越来越显得苍白无力,匈奴欲诅咒天子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止是长安,整个三辅三河都义愤填膺。
魏相当初反对任弘讨伐乌就屠时曾说过:“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
眼下匈奴作死在先,大汉奉辞伐罪,名正言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故众人已经不敢直接反对战争,只希望能拖一拖。
但用什么理由拖呢?
魏相过去反战,曾举过内祸未熄、五谷不登,国内用人不明冤假错案很多等例子,可现在却闭嘴不言,只让萧望之冲塔,结果被主战一派驳斥得遍体鳞伤。
任弘也不上场,由杨恽驳之。
“五谷不登?萧大夫莫不是说笑,三辅去岁大穰,陛下所籍之田亩产十五石,有麒麟阁所藏图画为证,当初诸君不是盛赞圣天子得天降祥瑞么?今日怎就忘了?据我所知,大司农花了一整年转运粮食,从关东低价购买丰地之粮,使京兆太仓、边郡常平仓粟麦装得满满当当,够十数万大军两年之用。”
任吏不明,冤假错案多也不能拿出来说了,竟宁元年时,天子下了一道诏书,承认孝武和霍光时期,确实有用法苛刻,决狱不当的情况,使得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
但他也没有采取魏相等人希望的,使春秋决狱扩大化,而是让朝中两位律法专家,御史大夫于定国和新任廷尉的赵广汉主持,与郡鞠狱,也就是复核冤假错案,更增加了四个“廷尉平”,秩六百石,专门在秋后奏谳案情,监督各郡。
这件事也是儒吏和贤良文学夸过的,朝堂可是有记忆的,史官就坐在殿尾盯着呢!
至于内祸,也不太好提……霍家都倒了,谁是下一个祸乱国家的,是外戚许、史呢?还是任、张、韩呢?凭空诽谤大臣这种话,他们也不敢乱提。
一时间,年初在回中宫见左贤王朝汉,还宣布以德服人获得胜利,弹冠相庆的魏相、萧望之、疏广、贡禹等人面面相觑。萧望之还有些发懵,聪慧点的魏相则反应过来了,这一切,或许都在任弘计划之中,原来节节败退,在大司马卫将军和主战派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的,是他们啊!
魏相心里酸酸的:”天子恐早知此事,然却故意纵容。”
除非让学《易》的梁丘贺来言鬼神天人之事,算个大凶之卦,否则别无他法了。
但事情的急转直下,总让人猝不及防。朝议期间,北方急报传来:“定襄太守为接应南下降汉之西嗕王,与匈奴战于颓当城,各有死伤。”
在定襄郡的奏报中,这件事被说成是汉军和平迎接西嗕王,而卑鄙无耻的匈奴却忽然发动袭击,定襄太守被迫还击……
“战事已开!前线将士在流血,还议什么?”
天子刘询愤然终止了集议,抛出了他早就决定好的事。
“使后将军义阳侯傅介子将西域北庭及乌孙、呼揭、小月氏兵共五万骑,出金山,为燕然将军!”
“使右将军营平侯赵充国,将凉州三辅三河兵七万卒,出朔方,为姑衍将军。”
这是汉朝的规矩,但凡出兵击匈奴,常惠给将军重新定一个名号,大概是为了讨个彩头吧。比如元霆五将军出塞,本是后将军的赵充国就成了“蒲类将军”,多以出征目的地命名。
天子的意思很明显,欲让傅介子从北庭直扑右地,以燕然山为目标,赵充国则直面单于庭,以霍去病禅过的匈奴圣山姑衍为目标。
这两位都早早去了前线,肯定也在出征之列的任弘,又会从何处出兵呢?
却听刘询让人念道:“大司马卫将军西安侯任弘,将云中幽并冀兵六万卒,出云中……”
“云中啊。”任弘寻思开了,先前兵出云中的田顺是虎牙将军,天子别给他整个“斗鱼将军”出来就行。
“为‘北海将军’!”
这目标真够远的,不等任北海反应过来,刘询又让中书令弘恭,念了一份郎官王褒早早替皇帝起草好,就等这会派上用场的奏疏。
“往者,四夷俱强,并为寇虐:朝鲜逾徼,劫燕之东地;东越越东海,略浙江之南;南越内侵,滑服令;氐、僰、冉、駹、巂唐、昆明之属,扰陇西、巴、蜀。今三垂已平,唯北边未定。”
“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高皇帝有白登之忧,高皇后尝忿冒顿,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焚我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
“至于孝武,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使卫霍奋击匈奴,追奔逐北,然匈奴未亡,三垂比之悬,而王庭尚在,未肯称臣也。今又诅祝马裘,从上游来厌胜,坏两邦之盟。戎狄果不可以德服,而当以武折!”
“朕以渺渺之身,继七庙祖宗之灵,当承世宗奋击之威,绝匈奴百年之运!必使单于南面称籓,宾于汉庭,世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如此,方为‘边境永宁’!”
简单总结,就一个意思。
大汉向匈奴,宣战!
……
ps:第二章在0点,后面彩蛋章有匈奴金刺猬的图。




汉阙 第479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西河郡平定县北的直道上,牛马车乘和大军脚步带起的尘埃久久没有停歇,大司马卫将军的旌旗已经不见影子,但在城外送行的百姓却久久没散去,送时欢声笑语,此刻母亲、妻子却又开始在父兄丈夫见不到的地方,暗暗垂泪。
西河太守杜延年叹道:“西安侯可是从我西河郡,一口气带走了六千好儿郎啊,不知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能归?”
天子在三月初,发檄文对匈奴宣战,三月中旬,大司马卫将军西安侯任弘为“北海将军”,带着虎贲、屯骑,以及西园新八校的上军校尉、助军左校尉,一共四校约五千人北上,过上郡经西河前往云中郡。
皇帝在任弘这一路安排了六万兵卒,大多数要从并、幽、冀朝云中、定襄汇集。其中上郡西河精勇及郡兵属国骑,就由郡守征募,让都尉带着汇入西安侯的大纛下。
并州地边胡,数被寇,其民羯羠不均,风气与关东截然不同,反而跟六郡凉州更像些,人民矜懻剑技,任侠为奸,动辄相斗,不喜事农商,又因为迫近北夷,师旅亟往,入伍当兵成了一条不错的出路,孝武时代,并州也出了一大批军功侯。
卫青手下的拔胡将军郭昌是云中人、左将军荀彘是太原人,霍去病手下的伏波将军路搏德是西河人,浚稽将军将军赵破奴是五原人,虽不如六郡,但军中并州系将领势力也不小。
所以来送子弟的百姓不舍归不舍,却不似杜延年那般悲观,这十来年间,汉朝对匈奴屡战屡胜,将孝武晚年的三次大败遮盖过去了。更何况,跟的还是被认为是“福将”的西安侯,看看朝堂上他旧部有几人封侯就知道,这位君侯不但自己善于立功,还从不让手下人吃亏,世人公认的卫青第二。
“但西安侯并非此战主力。”
说话的是有一只眼睛偏盲,只能以左眼视物的杜钦。
杜延年的几个儿子中,长子杜缓当初跟赵充国击匈奴右部,积功为朔方都尉。次子杜佗在天子身边做驸马都尉,中子杜钦刚刚及冠,最为聪慧,好经术,却因为眼疾之故,对入朝为郎做官毫无兴趣,就跟在父亲身边。
小杜钦说起朝中事来却头头是道:“朔方郡的赵将军那边,有两个旧校,步兵、胡骑,由新阳侯辛庆忌所率。四个新校,下军校尉阳都侯张彭祖、右校尉韩宝、助军右校尉刘安民,左校尉苏通国,皆从赵将军。“
一贯作为大汉主力的三辅、三河兵及六郡凉州募骑也跟了赵充国,过几天就要来了,总兵力达到八万之众,这让西河郡后勤压力很大,战争期间,负责辎重转运的杜延年,恐怕要再白几根头发了。
故杜钦以为,此战天子是故意以赵充国为主,而任弘为辅。
但杜延年却觉得,事情还不一定。
想当年的漠北之战,虽然卫、霍皆将五万骑,但汉武帝偏心霍去病,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
一开始定了霍去病出定襄直面单于庭,而卫青出代郡当左部,后来获知情报,说大单于在左,于是又将卫、霍两军所出换了归来,只是命中注定卫青与伊稚斜当有一战,等两军北上后,单于军又跑到卫青对面去了。
这是长达数千里的远征,隔着无穷戈壁大漠,即便斥候侥幸打探到匈奴人的布置。没人敢保证,几个月后两军渡过大漠时,胡虏还会以原先的建制来迎战。
但若让杜延年来选,还是希望这一役,由赵充国来立下大功,他与赵充国是同僚故交,也因为由老将立功,更利于朝局稳定,皇帝也是这么想的吧?
放眼朝中,自霍大将军逝世后,谁还能压制住任弘这猢狲?张安世仅有资历而无功勋,韩增亦然,傅介子还差了些,也只有赵充国能站出来顶几年,毕竟已年过七旬。
“以任弘将偏师当左部,恰恰是天子对任弘的偏爱啊,希望他勿要功高难赏。”
……
确实,比起赵充国那边兵员充沛,任弘这边的确有些可怜,出长安只带了四个校尉区区五千人。
韩敢当被皇帝留在长安守宫禁,辛庆忌被安排给了赵充国,他手下校尉中,除了三位故人外,其余都是生面孔。
故人之一是赵汉儿,作为五原属国都尉,以五原属国骑三千作为任弘左翼。
故人之二是义成侯甘延寿,作为新八校中的“上军校尉”,手下多为五陵少年组成的骑兵,算是任弘麾下精锐。
故人之三,则是傅介子的长子傅敞,荫父功为新八校的“助军左校尉”,是否有其父的本领胆量尚需慢慢考量。
说起来,傅介子来信,让傅敞“以兄事西安侯”,傅敞也听话,私下里一个劲“大兄,大兄”的喊。
可如此一来,任弘无形中辈分就小了,总觉得自己吃亏,还是客气点,以官职相称吧。
军队走在大汉的“高速公路”上,直道广五十步,隐以金锥,树以青松,沿途堑山埋谷,畅通无阻,路面在去年被杜延年派人平整夯实过,连任弘乘坐的戎车都不觉得颠簸了。大军前进速度,能从每天四十汉里增加到六十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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