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今日,吴宗年做成了能与子贡比拟的事业,这是他此生之愿啊。
吴宗年看向手中旌节,自嘲道:“也算对得起所持汉节。”
而看着右贤王庭那些怀里抱着婴孩,远远好奇看着他的匈奴女子,吴宗年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胡妻和那个早早死去的女儿,心口一阵阵发疼。那将是伴他一生的噩梦与愧意,今日来此游说,不单为大汉,也为他眼中的无辜者。说服右部放下干戈,能让几万户帐落的普通匈奴人免受刀兵吧?
“这算不算‘赎罪’呢?”吴宗年默默想着,在右部众人仇恨的目光中远去。
只可惜他能力有限,右贤王其他事满口答应,但加入汉军,向东袭击匈奴本部,却推脱不愿,看来这厮还想观望一番,毕竟汉军虽来势汹汹,但胜负真说不准,李广利当年不就败了么?
吴宗年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说服右贤王向南退却,让傅介子的西路军穿过右地,挺进燕然山北山口。
在长安的计划里,这一路不是主力,而是用来堵截匈奴溃兵的偏师,赵充国和任弘希望能在匈奴部众所在的余吾水、郅居水一带决战,而走投无路,向西溃逃的单于残部,将会一头撞到傅介子和乌孙人的网中。
右贤王不信任他,他也不尽信右贤王,居延一带的两万余汉军也会盯紧右部,以提防他欺骗汉军,掩击傅介子后路。
吴宗年朝着东方拱手:“伐谋、伐交,该做的事,典属国与宗年已尽力,接下来,就看三军将士伐兵了!”
……
竟宁二年七月下旬,距离右地两个月骑程的左地。
出塞后绝大幕,再行旬月,东路军终于抵达了草木渐黄的弓卢水。
而一座满是花岗岩的巍峨大山,也出现在地平线上。
赵汉儿在确定他们的方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此地距汉塞四千里。”
又看向蜿蜒清澈,正有无数汉军如饥似渴等着医官检查完水质,痛饮淡水的河流。
“弓卢水发源于山峦中。”
最后是脚下那头被射杀后,准备烤了吃的野驴:“草原上多野驴,故名驴背草原。“
“没错了。”在向俘获的匈奴人证实后,赵汉儿向任弘禀报,指着远处那山道:“将军,那就是狼居胥山!”
“狼居胥……”任弘精神一振,这真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啊。
一个多月的行军,他和萝卜都瘦了一圈,更别说士卒们了,皆疲惫不堪。
这一路来,任弘有时甚至会被太阳照得中暑花了眼,迷迷糊糊抬起头,能看到前方,有位头戴武冠,着玄甲,一身红色大氅的骑士纵马驰骋的身影,远远骑行引导大军。
等任弘往嘴里塞着大蒜咀嚼解暑,又揉了揉眼睛后,那骑影消失不见,或者说,已和狼居胥山融为一体,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就像霍去病的名字,与这座山紧紧联系在一起,成了一个符号。
可别笑,任弘作为一个穿越者,屁股坐在唯物论上,但内心深处,却又相信人死有灵——他希望如此。
大军所走的,是冠军侯当年的路线,一定是他的英魂,在隐隐引导将士们吧?
任弘抬头看向狼居胥上空钴蓝色的苍天,有些龟裂的嘴唇喃喃道:
“大将军,您看到了么?”
“我任弘,就快追上霍骠骑了!”
:。:





汉阙 第486章 再封狼居胥
狼居胥山位于匈奴腹地,乃是后世蒙古国肯特山,参差不齐的花岗岩峰峦耸立于远方,南面大大小小的圆形丘陵由大而小向着戈壁方向依次排列下去,像无数逐渐趋于平缓的波浪。
追溯霍去病的脚步,任弘将东路六万大军抵达此地,将士们在知道这山的名字后都兴奋异常,远征的疲敝一扫而空,歇息时啃羊奶泡软的馕时,都在议论“封狼居胥”的事。
军中多是赵汉儿、王平一样的大老粗,唯独张千秋家传过目不忘的绝学,算一个儒将,只是看上去病恹恹的,他给越说越歪的校尉们科普了一下霍骠骑为何要在匈奴境内搞封禅。
“神不禋非类,民不祀非族,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意思便是,夏商周时祭祀的神灵,不超过本国境内,春秋时,楚昭王患病,巫祝说祭祀大河以祈福,然楚王恪守礼制宁死也不答应。”
而到了大汉一统天下,便开始整理先秦那派系杂乱的各路神灵,定了五岳泰、华、衡、恒、嵩,四渎黄河、淮水、长江、济水,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四时祭祀都不能落下,才能保证中原风调雨顺。
说起来,张骞和司马迁搞错了一件事,以为黄河源头在于阗以南的昆仑山,经过罗布泊潜入地下,跑到金城郡附近的积石山再出来。任弘做都护时,大肆宣扬这错误的地理知识,让西域都护府每年都搞一次规模盛大的祭“黄河源”,通过黄河源的定位,让西域是中原延伸这种观点深入人心,看谁以后还动不动要放弃。
傅介子的儿子傅敞恍然:“如此说来,霍将军封狼居胥山祭天,禅姑衍山祭地,是不合礼制?”
“乃是孝武皇帝授意,故意为之。”
任弘说道:“这两座山乃是匈奴人的圣山,在此封禅祭祀,乃是对匈奴莫大的羞辱。”
古典时代的战争不止是肉体上的较量,也有精神信仰上的交锋,霍去病这么做,就好比德皇在凡尔赛宫登基,极大打击了匈奴的信心,告诉他们一件事:天神也无法保佑你们!
众偏将校尉懂了以后,也跃跃欲试,路过匈奴圣山,岂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呢?
“将军,再封狼居胥吧!”甘延寿的请求代表了大家的呼声,反正出塞四千里都没逮到匈奴人,将士们可憋急了,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三个字:
“搞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封?
张千秋也语焉不详:“据说是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如此而已……”
有人觉得简单重复没意思,赵汉儿这个不信祁连神只信任弘假匈奴人,看着狼居胥山上,匈奴巫祝扯了从汉朝输入的丝绸彩缎堆砌的三角形石堆,出了个损招:“莫不如以能代表大汉的土德之色涂之……”
汉色尚黄,赵汉儿言下之意,是搞点黄色上去,傅敞有些不明白,说大军出塞虽然也带了修补车辆的胶漆,但金黄色的漆却没有,赵汉儿却哈哈大笑,拍了拍肚子。
“助军左校尉却是忘了,土德之物,吾等腹中不是有得是么?六万将士的加起来,足够让整个狼居胥变色了!”
老将王平笑得肚子疼,十分赞同,赵汉儿这是要撺掇三军将士在狼居胥拉屎撒尿亵渎匈奴圣地呢!
但这个建议被任弘拒绝,个人行为他不反对,但集体撒野就免了。
太下作了!这是奉辞伐罪仁义之师能干的事么?
他们这场远征,是百分百会载入史册的,要留纪念,也得来点能打击敌人士气信仰,让自己装逼,又不被后世认为素质太低的事……
说起素质低,张千秋倒是想起一件趣事。
他对任弘提议道:“我在云中郡时,曾听闻一件趣闻,赵武灵王让工匠施钩梯,登上了番吾山,刻一个宽三尺、长五尺的大脚,又在旁勒石曰‘主父尝游于此’。”
低素质的不止赵武灵王,与他同时代的秦昭王听说这件事后,起了攀比之心,也爬了次华山,在山顶上雕了个石制的六博棋盘,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还吹了个大牛皮,勒石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
后来秦始皇每到一处旅游,尤其是海边,都要搞篇李斯撰写的石刻,实是受了这两位影响。
“此策甚妙。”任弘大笑,大军还要向西行进,没时间在石头上篆刻长篇大论,还是简简单单,让士卒们开心一下振奋士气即可。
于是,任弘效霍去病之事,也杀青牛白马撒血于狼居胥山上,又挑个匈奴人祭祀点的大石头,刻了个萝卜的铁蹄印上去,并让能写一手好字的张千秋持笔墨书写,再随便刻一刻。
等汉军士气复振,疲敝一扫,欢声笑语中离开狼居胥时,山腰大石上,只留下了一只马儿大大的左前蹄印和几列汉隶:
“竟宁二年七月丙寅,汉大司马卫将军西安侯弘奉天子诏携幽并六万将士,拜谒汉大司马骠骑将军去病故迹……”
“到此一游!”
……
狼居胥山逃过了被汉军士卒屎尿涂满山岩的厄运,在它西边百余里外的另一座圣山,姑衍山就没有这种幸运了。
八月初一,汉军抵达单于庭附近的姑衍,与光秃秃多是岩石的狼居胥不同,姑衍山植被茂盛,时值塞北的深秋,山上的针叶林,桦树和山杨呈现出不同颜色,绿、黄、红,五彩缤纷,美丽极了。
山麓坡地则长满茂密的外贝加尔湖松树,单于的金帐就坐落于此,但如今却是人去地空,只剩下一片狼藉,部分毡帐和车辆被遗弃在原地,看得出来是匆匆离开的,时间已是一个月前……
这就是行国的优势之一,打不过或不想打时,可以跑啊。
“跑得了单于,跑不了山。”
任弘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下达了命令,三军将士立刻忙碌起来,先在单于庭烧火做饭,然后便持着松木火把跟着校尉各自上山,在落叶堆上纵起火来……
后世经常有人一拍脑门说:把草原烧光,不就彻底解决游牧问题了么?
但问题是,长城以北的大草原,从兴安岭以西到阿尔泰山东麓,面积是以几百万平方公里计的,跨越好几个经度,西边干旱,东方可能大雨,地理形态复杂,河流、高山、戈壁、谷地夹杂其间,更何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撒盐就更不可能了……
但烧不了草原,还烧不了一座山么?
火焰最初只是零星的,渐渐开始在枯萎的落叶杂枝上蔓延开来,跳跃着攀上笔直的杨树,让惨白的桦树皮在烈焰中爆开火花,将不知生长几百年的针叶林炙烤出沸腾的树脂,更是火上浇油。
等到人为纵火数个时辰后,夜幕降临,姑衍山脉靠近单于庭的圣山峰已成一片火场,到处都是焰色明光,西风吹过,树冠上沾满火苗的森林在微微抖动,无数鹿、羊、兔、狐在疯狂奔逃,然后被等在外面的汉军一网打尽,补充口粮。
匈奴腹地好似被任弘竖起了一根巨大的火炬!数十里外都能看到光芒,但在汉军眼中,这便是一场大型的篝火联欢。
而到了次日,火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反而愈燃愈烈,今日风较小,升腾的浓烟汇聚成一座巨大的蘑菇云,高千丈,遮蔽了三分之一的天空,这下,即便在百里开外的余吾水以北也能看到。
那些没有离开的匈奴人,看着燃烧的姑衍山,皆拜倒在地,痛哭流涕,起身后,便赶着牛羊,躲得更远。
这一天,匈奴人的天神死了。
北海将军如同钻进嫂子腹中的孙猴子,各种撒欢搅得匈奴腹地天翻地覆,阵仗可比卫青烧龙城、烧赵信城打多了。
但让任弘失望的是,本该徘徊在余吾水、郅居水的匈奴主力,却没有被这激将法激怒,大单于挥师前来会战,赵汉儿和张千秋以偏师巡视百里开外,至余吾水,却只抓到了一些零星的牧民,说单于大军二十多天前就往西方走了。
甘延寿皱眉:“单于莫非是去寻找赵老将军的中路军决战?”
那就是好了,在长安料敌庙算时,大汉的将军们吸取前几次战争汉军多路进击,却未能形成优势兵力,加上行动迟缓,失去作战突然性,给了匈奴以充分准备的时间,屡屡受挫或无功而返的教训,只分三路。
两路齐头并进挺近单于庭,不管单于选择主攻哪一边,都无法完全胜利,顶多相持,另一路可以靠拢过来参加会战,也可以派遣轻骑驰入余吾水以北,摧毁匈奴无青壮保护的部落辎重,让前线的单于大军士气大乱。
而西路军,则负责堵死匈奴西蹿的路,以求完胜,汉使吴宗年会对右贤王伐交伐谋。
可事情似乎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走,匈奴可不是羌人那种铁憨憨,能与汉军角逐数十年,先败后胜硬撑到今天,是战术上值得尊敬的对手,他们也可能不按长安策划的剧本走,而给汉军带来一些惊喜……
大军继续向西方行进,前锋与赵充国派往北方的斥候汇合,两边一交换情报,才发现余吾水北并无匈奴帐落人畜,早已追随单于向西、向北撤离后,任弘看着西方,面色沉了下去。
真是让人赞叹,匈奴人居然真能顶着放弃圣山和远迁损耗的牺牲,做出了让汉军最为难受的决定、
汉军在左地和单于庭扑了个空,单于在哪里?究竟是隐藏主力开始在广袤达上百万平方公里的草原上,跟汉军捉迷藏呢?还是欲向西迁徙,打算先击灭西路军?
分明是秋日高照,但一道稠密的战争迷雾,似已笼罩在任弘面前,这场战争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接下来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未知,每一个决定都是冒险,战争的胜负,六万人的生死,系于他令旗之上,一如当年卫青、霍去病绝幕后面临的处境。
这是前世今生尚未有过的体验,沉重的担子压在肩膀,身后是十几万双人和畜生的目光凝聚,任弘头皮有点发麻,若换了十年前初入行伍的他,恐怕已慌得六神无主了。
可如今的西安侯,却只不动声色地伸手松了松有点紧的衣甲,尖着嗓子骂了两个字。
“刺激(破音)!”
……
ps:不好意思有事回家晚了,今天只有一章,明天三更补,晚安。




汉阙 第487章 骆驼礨峞垂玄熊
来自罽宾国的浮屠沙门弥兰陀又成了奴隶。
他是在余吾水以北的匈奴聚集地传教时,被左谷蠡王郅支派人擒拿的,理由是煽动组织汉人奴隶逃跑。
“我只劝他们忍耐顺服,何时怂恿过人逃走?”
已经留了一下巴卷须的弥兰陀没有生气,只耐心地想要与郅支的属下讲道理。
他在几年前恢复自由,将那对姊弟托一个笃信了佛法的百骑长后就离开了右地,在匈奴各地行走想要传播佛法,只是愿意听他说话的贵人寥寥无几,反倒是底层凄苦的奴隶对弥兰陀说的“来世”很感兴趣。
弥兰陀告诉被匈奴鞭挞的奴隶们,忍耐是最高苦行,人生在世,如果不能忍辱的话,那么以后投生的地方,就遇不到佛出世,远离佛法僧三宝,经常在地狱饿鬼畜生这三恶道里面打转转,动不动就是几劫这么长的时间。
他还讲了两个佛祖忍辱的故事,其一是佛陀在优陀南国传道时,被王后派人辱骂,骂佛陀是强盗、蠢驴、白痴、骆驼、畜牲,不管佛陀走到哪,这些人就跟到那里,但无论他们怎样的诅咒恶骂,佛陀总是微笑相待。
在侍者阿难陀无法忍受恶骂想要劝佛陀离开此国时,佛陀却拒绝,大象在战场上能经得住如蝗之篱,他将以同样的方式,忍受这些辱骂。直到一日,有辱骂佛陀者摔成了重伤,佛陀为其诊治,众人遂一起跪在佛陀面前悔恨不已。
更夸张的故事,是佛陀若干世之前,作为在山林中修行的忍辱仙人,被歌利王割掉了鼻子耳朵,削下手臂,直到节节肢解。但血泊之中,仙人面目依旧相好圆满,面色丝毫没有变化。
所以面对主人的斥责唾骂鞭打,不要嗔恨,来世做恶的主人会下畜生道,而奴隶只要忍过去,来世便能做贵人。
“忍辱的光明,超过日月的光明。龙象的力量虽然威猛,但是跟忍辱比起来,万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布施做慈善,虽然也有大福报,但是,福报却赶不上忍辱。”这是弥兰陀劝诫奴隶们的核心。
故世无所怙,唯忍可恃。忍为安宅,灾怪不生。忍为神铠,众兵不加。忍为大舟,可以渡难。忍为良药,能济众命。
大多数愿意听进这些话的奴隶,都变得更加乖顺了,至于逃跑的那些,是不知从哪听说汉军北征后,心存侥幸溜走的汉人奴婢。
但这道理和千骑长说不清,于是弥兰陀重新成了奴隶,一条系牛的肮脏绳索绑着他的脖子,磨出了血泡。而一旦他动作稍慢,鞭子便抽在脊背上,他的新主人是一个恶毒的匈奴贵族,在迁徙时让弥兰陀单独拉一辆车,还不许那些同情沙门的人帮忙。
这下,就轮到弥兰陀笑着忍耐了。
来匈奴已有七年,弥兰陀已经十分了解这个民族,也明白为何老师曾说起,数十年前,单于使者经过葱岭以西诸国时,从罽宾到康居,诸邦都十分恭顺,免费给匈奴人提供衣食住行,敬重程度胜过汉使。
因为匈奴确实强悍,虽同为骑射行国,但组织度极高,远胜于月氏、康居、塞人。
他们能够与强大的汉朝角逐数十年而不亡,二十四长每年与大单于聚会三次,决定秋后出兵劫掠的方向,在汉人北侵时,单于能让各部抛弃漠南,横穿大戈壁迁徙,屡屡躲过汉军兵锋。
而光是驱部众人畜避于余吾、郅居水上,数十年间,起码有十余次之多,这种违背四时游牧的长途迁徙,每次都会对匈奴经济造成损害,但也让他们视迁徙避难为常事,驾轻就熟。
但这次迁徙同过去略为不同,大单于连匈奴的核心狼居胥、姑衍,部民赖以为生的安侯水(鄂尔浑河)流域都要放弃了。七八万户帐落抛弃了衰老的牛羊甚至家中老人,化整为零,驱车马西行。
亦有三万余户,十七万人是大单于直属的领民,作为辎重队随单于而行,保护他们的是分散在迁徙队伍周围的十余万骑青壮。
不少部落违逆了大单于的命令,宁可投降汉人也不愿西迁,但大多数帐落依然追随单于脚步,就像下意识跟着头羊的羊群。
他们的目标指向前方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山脉——燕然山。
弥兰陀拉车之余抬起头,看到犹如驼峰的燕然山已在眼前,平缓起伏的丘陵牧草茂盛,河流纵横,越往西山脉越高,山腰有很多白桦和西伯利亚杉,覆盖积雪的主峰耸入蓝天白云之间,不算太高但很长,几乎横跨整个漠北,将将匈奴本部和右地分隔开。
燕然是万河之源,漠北几乎所有大河都发源于这条绵长的山脉,山脉中部有一个宽二十里的隘口,犹如驼峰中间的凹点,是连接右部和单于庭的主干道。
按照虚闾权渠的计划,右贤王会派人在燕然隘口接应,让庞大的部众过去,虽然帐落速度慢,但汉军中、东两支大军,如今还在单于庭附近打转,千里之遥,起码半个月才能赶过来。
“呜呜呜!”眼看燕然山隘口遥遥在望,随着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声,全副武装的匈奴骑手纵马从拉得长长的迁徙队伍旁掠过,大声呼喊,让所有人都停下。
庞大的牧民队伍止步了,这一停就是一夜,匈奴贵人们脸上没了往日光彩,牧人满脸忧虑,奴隶们则依然聚在一起,暗暗祭拜石浮屠。
没人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只是到了次日,一个词在迁徙队伍中游走,从不同人口中说出,以畏惧和难以置信的语气。
那一天,身处漠北,已整整一代人没有遭受战火的匈奴人,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他们所支配的恐怖,和被敌人在草原上来去自如的那份屈辱。
“是汉军!”
“敌在燕然山!”
……
“确实是单于大军没错?”
在百里开外的燕然山隘口西侧,傅介子也和虚闾权渠单于一样吃惊,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这一路只是堵住去往右地必经之路燕然隘口的“渔网”,依靠中、东两路主力击败单于主力,而傅介子守株待兔,将溃兵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匈奴人竟来得这么早,听斥候说,黑压压有十几二十万骑,或许还不止,眼下就隔着隘口同汉、乌孙联军对峙。
而说好的友军则连影子都不见,算算日子,任弘和赵充国速度拉满,也顶多才在单于庭汇合,离此尚有千余里。
傅介子了然:“单于这是驱人畜西迁,想与右贤王汇合,在三路之中,挑一个看上去最软的柿子来捏啊。”
但右贤王已在大汉使者伐谋伐交的攻势下,虽没有直接加入汉军,但却向南移动,让出了他本该替大单于守好的燕然山隘口,大概是想看两虎相争。
两个意外造就了这场遭遇战,虽然西路军最弱,汉卒不过五六千,此外有四万乌孙人由右大将与冯嫽率领,五千小月氏由小月氏王狼何所率,说好听点是义从骑,说难听点是仆从国兵,都不太靠得住。
狼何得知匈奴主力提前抵达,已生退缩之心,派人来劝傅介子暂退,乌孙右大将军虽没明说,但也有此意。
在野战中面对匈奴,还是被逼到绝境的单于主力,乌孙人和小月氏都有些畏惧。
但傅介子却坚决不退,对众校尉道:“元狩四年,世宗皇帝以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使出代郡当单于,长平烈侯作为偏师出定襄,然偏偏是他遇上了伊稚斜主力,方有漠北之役单于遁逃。今我亦将西域偏师,却遇单于,是天降大任于吾,命也乎?不可避让。“
他立刻让人将斥候遭遇战中俘获的匈奴人捉来,让郑吉去“无意间”透露右贤王已降汉,汉军有十余万大军在隘口后,再放匈奴人离开。
郑吉笑道:“这不是西安侯常用的虚张声势么,义阳侯怎么也学到了?”
“现在是我的了。”傅介子倒是一点不客气,他让乌孙、小月氏骑从在马尾巴上栓树叶,在燕然山西麓到处跑,营造大军抵达的架势。
傅介子想逼匈奴人知难而退,沿着燕然山向北撤,如此汉军便能衔尾而击,乌孙、月氏袭扰其辎重拖慢单于速度,拖到赵充国任弘赶到,便可以打一场歼灭匈奴的大会战了!
可燕然山不算高,除了不能走大队人马外,对方小部队斥候骑着马,都轻松可以翻过来侦查敌情,这计能瞒多久?
1...313314315316317...360
猜你喜欢